我双眼无神地盯着地板上某块陈年的污渍,解脱般垮下肩膀:“我从小就一直在做这个梦。每当我遇到危险,或者是突然想要帮助什么人,我的左肩就会痛,警告我不要多管闲事,严重的时候会完全动不了。一年级的时候是这样,刚才也是这样。”
说出来了。
终于,说出来了。
好了,我释然地开始等待斯内普对我这个故事的审判。安慰也好,嘲笑也好,没错,我说出来了。
“嘎吱”,旧沙发里面的弹簧发出一声尖锐的噪音。斯内普身体前倾,这是开口的预兆。
“伊芙琳·克劳奇。看着我,看着我的眼睛。”
斯内普命令道。我痛苦地用力闭了一下双眼,然后慢慢地抬起头,一点一点地转过去,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睛,准备在他宛若实质的目光下被剥皮剔骨。
“有些事,我要告诉你。”他语调平板地说,“我早就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从火车上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有所察觉,直到打架那一天,我可以完全确定:你就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英雄主义者。你有着畸形的正义感和疯狂的自我道德要求,天生的格兰芬多,分院帽光是闻到你身上那股狗味儿就该直接把你踢到那群红色校服里头去。”
“我一开始就看不惯你。因为我觉得你是个蠢货,那种被家庭保护得很好,以为外面的世界都是真善美的蠢货。对,你的脑子是很聪明,但是你在为人处事上天真得就该被人骗到再也不敢交新朋友。你看看你一天天到都在做什么,跑去和卢平组队练习,去和洛夫古德那种怪胎聊天,到处抛洒你的正义感和善心,没错,还有我,把你这个圣人的恩惠一股脑地塞给我,也不管我需不需要,就好像我也是等待你救济的可怜蛋一样——”
我无声地开始掉眼泪,却一个字都不敢说,也不敢移开视线。
“我等着你栽跟头,一直在等待那一天。”斯内普恶狠狠道,“你必须要吃一个教训,这一天也必然会来,因为善心就不会有报答,甚至还会有恶报!终于,那一天来了,波特和布莱克,你自不量力地跑来挑战他们两个,是的,为了我,当然我也没有给你任何回报!你知道你那天被打成什么样了吗?你回去没有照镜子吗?你就像个流浪狗,你和他们两个在地上打着滚互殴,又踢又咬!疯疯癫癫,比我更加可怜!”
“你把波特和布莱克赶走了,你还记得之后你说了什么吗?你向我道歉,就像今天一样,你竟然向我道歉!你说,你来晚了,不然不可能让他们袭击我。当时我觉得无比荒谬,你这个蠢货,你无药可救,事实上我也是对的,你的英雄情结就跟你的尾巴一样会跟你一辈子!”
斯内普掐住我的后脖颈,他从来、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这么凶狠过,他也从来没有对我表现出这样的攻击性。我已经呆住了,任由他强迫性地把我拖到他面前,几乎鼻尖对着他的鼻尖,他的每一个单词都喷吐在我的唇角。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也不想听什么你太过弱小以至于无法保护别人的疯话!我不需要你的保护,伊芙琳·克劳奇,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值得你牺牲自己去保护,管好你自己!给我好好活着,像懦夫一样活着也好,这个世界已经有很多蠢货了,还有很多足够有能力的强者,不缺你一个想做英雄的人!”
我恐惧得甚至忘了呼吸。
“向我保证,伊芙琳·克劳奇,向我保证!”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你再也不会自不量力地为了保护别人而以身犯险,向我保证,你那个狗屎的梦境不会在现实重演,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首先保护好自己!”
“我……”
我张开口,腹部的肌肉因为过度的紧张而抽搐。
“我……”
颈后的那只手没有放松,始终有力地桎梏着我,逼我快点做出保证。
“我做不到。”我说,每个单词都在颤抖,“如果不能成为英雄,那我也不是我了。你会爱一个懦夫吗,西弗勒斯·斯内普?”
不要否定我,求你了。
你是我的指引星辰,我曾想成为的英雄。
不要否定我的梦想,求求你,即使,即使是为了爱。
斯内普松开了手,我感觉到那只温热的手掌轻轻地贴上了我的后脑勺,他托着我,艰难地许诺:“你本来就不是懦夫,伊芙琳。在我心里,你一直……你已经是英雄了。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会爱你。”
怎么在这种时候表白啊,西弗勒斯·斯内普!
你怎么这么喜欢在你家表白啊!
蜘蛛尾巷是什么表白圣地吗!
可恶,既然说了爱我,那就永远爱下去,不要逼我求你!
我崩溃地把头扭开,从斯内普的怀抱挣脱出来,猛地站起。
斯内普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向我。
“我!也!爱!你!”我捂着脸,决绝地喊道,“你家有纸吗,我真的很需要,不然再晚一点你就要看到我流着鼻涕凑上来亲你了!”
斯内普:………………
我知道真的很煞风景,但是我不想让他看到我淌鼻涕啊啊啊啊啊!
尽管他刚才说“无论变成什么样都爱”,但是现在就挑战他的底线也太极限了吧!
斯内普在旧沙发的“嘎吱”声中沉默地站起来,挥了一下魔杖,一卷卫生纸“咻”地飞到了他手中。
“给。”他冷酷地把卷纸塞到我手里,“快点擦,鼻涕精。”
男人真是翻脸不认人!刚才还叫我小英雄,现在叫我鼻涕精!
气死我了,等我一会儿把脸擦干净了,看我不把他亲得嘴肿到说不出来话!
作者有话要说:
斯内普一直是小狗的英雄
小狗也一直是斯内普的英雄
曾经小狗告诉斯内普,你在我心里已经足够好了
现在轮到斯内普这么告诉她了,轮到斯内普拯救她了
好的爱情是相互支撑,相互滋养的
第102章
草纸不算柔软,擦得我鼻翼生疼,以前感冒的时候我就总把鼻子两边擦得起皮。我知道我现在肯定眼睛红鼻头也红,和小丑的妆容差不多,不过现在我也不在乎这点细枝末节了。
“我擦完了!”我把纸团随手塞到口袋里,大声宣布,“你可以对我再说一遍刚才你说的那句话吗?”
斯内普环抱双臂,他站在沙发边,也已经调整好了表情,稍稍挑起眉毛:“你想听我叫你鼻涕精?”
我:“再前面那句!”
斯内普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我忘了。”
我皱起鼻子,伸出手指,超级凶狠地戳在他胸口:“忘吧,你就忘吧,有本事你在说婚礼誓词的时候也忘。”
斯内普不为所动:“你可以拭目以待。”
哼,看女朋友不需要哄了之后就又开始损人,这种男的究竟是谁在喜欢?
原来是我在喜欢啊,那没事了。
我踮起脚尖,又把自己挂到了斯内普身上。他很熟练地托住我的后背,问:“哭够了?”
我哼唧道:“再哭下去你就要给格兰芬多扣分了,我才不哭。”
斯内普:“你还没放弃往我身上套那个霍格沃茨教授的设定吗?”
我咬牙切齿:“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弃的!嗑不到斯内普教授的永别了!”
斯内普翻了个很清晰的白眼。
平复情绪之后,我决定赶紧回家。
我爸应该在袭击发生之后不久就会知道破釜酒吧出了事,我不想让他和妈妈担心,所以还是尽早出现在他们面前比较好。
斯内普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只是他有稍许犹豫。
“你一个人回去……”
我站在客厅中央整理着自己的外套,听到他这么说,我抬起头,有些期待地问:“你要送我回家吗?”
其实我潜意识里觉得他会拒绝,因为我感觉他一直在回避我的父母。但斯内普的反应出乎我的意料,他没有犹豫,直接点了头:“好,我送你。”
又幸福了,家人们!
我紧紧拉住他的手,缱绻地晃啊晃啊:“谢谢你~”
“谢我干什么。”他叹了口气,“如果食死徒真的是为了袭击你才出现在破釜酒吧,那他们在你家门口设伏也不是没有可能。”
我的心又揪起来了:“他们真的盯上我了吗?”
斯内普抿了抿嘴唇,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
我明白,食死徒的事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在我出现之后,斯内普的命运已经发生了改变,他不会再掌握食死徒内部的情报了,我应该为此感到高兴。
“哎呀,就算被盯上了也有应付的方法。”我打了个哈哈,“大不了给我家用个赤胆忠心咒……哦,我不会,这个挺难的。但邓布利多肯定会,嘿嘿。”
斯内普有些无奈:“你怎么说得好像邓布利多什么都愿意为你们家做一样。你父亲和他关系非常好吗?”
这我不知道,但我和加拉哈德的关系好呀!
我和他可是好朋友!
“我也不知道他和我爸关系咋样,但邓布利多是个好人,如果食死徒真的想要我们家的命,他应该不会不管的。”我说。
斯内普露出了仿佛吞了苍蝇的表情。
“邓布利多不是什么好人。”他提醒,“你只是暂时和他站在同一阵营,而且没有利益冲突而已。等到他需要牺牲你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把你当做弃牌打出去的。”
我有些茫然:“啊?”
他为啥这么说?
狼人事件不是还没发生吗?他应该没什么反感邓布利多的理由吧?
我抓着斯内普,开始原地旋转,心里专心致志地想着我家的样子,准备幻影移形。
在一阵难受的挤压感后,我重新双脚落地。当我忍住呕吐的感觉,抬头看向自家院子大门之时,斯内普已经抽出了魔杖,警戒地四下张望了一圈。
我下意识就想往家里冲,斯内普被我拽了一个趔趄,被迫被我拉着跑向我家的大门。
好像强抢良家少男哦。
“妈!!!”
我“哐哐”刚拍了两下门,大门就被打开了。我妈紧张的脸出现在门口,她扫了一眼站在门后的人,视线在斯内普脸上停留了两秒,然后果断地让开一条路,让我们进屋。
大门刚在我们背后关上,我妈就急切地捧上我的脸颊:“你爸爸说破釜酒吧和对角巷被袭击了!你怎么样?有没有往那里去?有没有受伤?”
我展开双臂,像是鸡扑棱翅膀一样给我妈看我的健壮:“我没事!西弗勒斯保护我了!”
我妈脸上的表情变了变,她越过我,看向安静站在我们身后的斯内普。
“你们当时在现场?”
“是的,我们碰巧在破釜酒吧,食死徒闯入之后我们很快就幻影移形离开了。”斯内普镇定地解释,“请放心,克劳奇夫人,伊芙琳什么事都没有。”
我妈指向我的眼眶:“那你怎么……”
我赶紧扯了个谎:“吓哭的!这是吓哭的!那帮人当着我的面把破釜酒吧的老汤姆打倒了,我吓了一大跳,多亏了西弗勒斯眼疾手快,把我拽到楼梯后头幻影移形走了。我俩离开之后我吓得哭了一会儿,等情绪稳定了我才回家来的。”
我妈松了口气。她的语气也明显柔软下来,捂着胸口对斯内普说:“真是太感谢你了,还好有你在伊芙琳身边。她这孩子从小就冲动,做事不怎么考虑后果,还笨手笨脚的……”
我抗议:“妈!你怎么跟我爸一样说我坏话!”
我妈很罕见地瞪了我一眼:“我说错了吗?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记得用守护神给我传个信,出门前给你的嘱咐我看你是都忘光了!”
行……我大概知道为什么我妈能和我爸过到一起去,原来是因为他们骨子里是一类人……
我妈请斯内普进去喝杯茶,我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琢磨着能不能靠今天一举拿下见家长这件大事。
不过斯内普拒绝了。
“工作室里的仪器需要人看着,抱歉,下次有机会我会登门拜访。”他又看向我,“再见,伊芙琳,克劳奇夫人。”
我因为失望而微微撅了一下嘴,不过我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强求,今天发生的事已经有些太离谱了,斯内普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和空间缓一缓。
“拜拜……”我冲他挥挥手,“回去的时候你也要当心哦。”
斯内普对着我浅浅地笑了一下,然后直接在门厅幻影移形了。
他离开之后,我叹了口气,我妈拉起我的手,把我牵到客厅:“来,你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再详细说一遍。”
我被我妈按到沙发上坐下,闪闪迅速端来了茶。我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一杯,然后就开始添油加醋地描述今天发生的事情。
哦,当然是有经过删改的!
我在蜘蛛尾巷大破防那段不可以播!
尽管我已经对破釜酒吧发生的事情进行了一定程度上的平淡化处理,我妈听得还是脸色煞白,捂着胸口大喘气。
“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只差那么一点点,那道魔咒离你那么近!要是他们瞄准的不是老汤姆,那你就——”她抬手开始抹眼泪,“这让我怎么放心!现在怎么会这么危险呢?他们竟敢跑到破釜酒吧去撒野!”
我口不对心地安慰着她:“食死徒就是这样的啦。所以我爸他现在这么努力在抓食死徒,都是为了我们和平的未来!”
我妈:“他才不是为了什么和平的未来,他那是为了升官!”
我:……你这么说我也不太方便反驳。
好在我妈也并没有难过太久,在我说我还没吃饭之后,她就张罗着让闪闪去给我准备午饭了。她看着我吃完之后,做主让我回房间好好休息。我也没什么意见,哭过之后我很容易感觉困,回到房间里我就换好睡衣躺了下来,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当我醒来时,已经是吃晚饭的时间。我爸依旧没有回来,还是我和我妈两个人一起吃的饭。
我像往常一样,吃完饭就回房间做我自己的事情。我一直在考虑在房间里放台电视,不然自己一个人呆着的时候也太无聊了。有了电视之后就可以再继续买游戏机什么的,现在应该也已经有简单的游戏机卖,过几天风头过去了我就去打听打听,争取早点成为网瘾少女。
就在我悠闲地打发时间时,门外忽然传来了闪闪尖细的声音:
“小姐,老爷回来了,他叫你下去见他!”
我爸下班了?
我看了一眼已经完全漆黑的窗外,穿上拖鞋,懒洋洋地出门下楼。
我爸坐在客厅,身上还穿着上班的厚袍子,看起来是刚到家。我妈已经换上了睡衣,正坐在他旁边,轻声说些什么。
“晚上好!周六还加班的苦命老爹地!”我还在楼梯上就对我爸大着嗓门打招呼,“今天是不是忙够呛?”
我爸抬起头,用很可怕的眼神瞪了我一眼,然后伸手指着他面前的座位对我说:“赶紧过来!”
我本来想呛他两句,但我妈用那种混合着担忧和警告的眼神瞥了之后,我闭上嘴巴,乖乖地坐下了。
“你今天去破釜酒吧了?”他审问我。
“嗯。”我不怎么情愿地点头,“我跟我妈说过一遍了啊……”
我爸命令:“再说一遍!”
死老登,上班耀武扬威,下班到家对家里人也没个好脸,信不信你老了躺病床上的时候我给你氧气管子拔了?
我在心里把他臭骂一顿,板着脸快速简洁地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说了。当然,经过删减。
我爸一直沉着脸,在我说完之后,他紧紧皱着眉头,问:“那帮食死徒闯进破釜酒吧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你?”
“呃……我不太清楚……”我努力回忆了一下,“一开始我是背对门口的,他们没有打我,第一发咒语打的是老汤姆。老汤姆刚倒下去,西弗勒斯就跑过来把我拽走了,我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到我。”
说完之后,我好奇地问:“那些食死徒后来又干什么了?”
我爸咬牙切齿地说:“还能干什么?无差别地袭击巫师,进入对角巷之后继续制造恐慌,砸了不少店。傲罗赶到的时候他们一个接一个地逃窜,逃之前有人把黑魔标记放出来了,吓得对角巷直到现在都没有人敢到街面上来。”
我问:“一个都没抓到?”
“没有。”我爸摇头,“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报复行动,参与行动的人都很警觉。莱斯特兰奇被扔到阿兹卡班这件事让神秘人和食死徒很生气。”
果然,斯内普是对的,这就是食死徒的报复。
但报复会仅限于此吗?
我是说,如果伏地魔发现抓捕莱斯特兰奇是为了找到金杯,他会不会采取更加过激的举动呢?
我爸挥挥手,脸上流露出一丝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疲惫之色:“行了,你回去睡觉吧。明天也别出门,在家里好好呆着。”
我嘟囔:“哦……你也早点睡。”
我走向楼梯,刚踩上一级,我爸就在背后忽然问我:
“你愿意出国待一段时间吗?”
“跑到国外去就能安全了吗?”我问。
“总比国内安全。”我爸紧紧拧着眉头,“你永远不知道食死徒还会干什么,他们没有任何底线,我不能拿你的性命去赌。”
“就算我跑了,你们两个怎么办?爸你难道要辞职?”
我爸说:“我会为你选择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不用担心我和你妈妈,只要傲罗办公室还掌握在我手里,我们两个不会有事。”
我头顶上冒出一个问号:“什么地方绝对安全?霍格沃茨校长室?纽蒙迦德?防空洞?南极?”
我爸陷入沉默,然后恼羞成怒地把我赶走:“回去睡觉吧!这不是你需要考虑的事情!”
我在回房间之前丢下一句:“选完地方跟我讲一声,反正我不接受宁古塔!”
宁古塔嘛,40年后我再去,冰雪大世界,小烧烤,马迭尔冰棍,大冰滑梯……等着我!
虽然我用哈尔滨旅游来宽慰自己,但是从我爸妈的态度里,我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决心。当他们正式向我提出一个可能时,他们多半已经达成共识,并且策划好整套计划了,剩下的就只有让我同意。
被控制欲强又有能力的父母摆布一辈子的人生就是这样的。
我在家度过了安分守己的一个周末,礼拜一再去上班时,我从傲罗指挥部还有国际魔法合作司都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傲罗和食死徒的对抗程度开始升级。莱斯特兰奇被捕显然大大激怒了伏地魔,昨天甚至出现了目击伏地魔出现的报告,又一个巫师家庭遭遇灭门,是伏地魔亲自动的手,并且烧毁了大半个村落,死伤者包括麻瓜。
我的工作也受到了相应的影响。英国国内的事件已经开始引起国际巫师联合会的关注,来自国外的信件纷纷寄到我们的办公室,要求我们出具英国国内情况的说明报告。斯宾塞有些焦头烂额,他花了一整天在魔法部上下跑来跑去,探听各位领导的口风,就为了斟酌报告的用词,不至于把英国的现状讲得太水深火热以至于显得各位领导无能。
哦,官僚!
就这样忙了半个月,在我以为莱斯特兰奇事件影响会逐渐消退,国内会归于平静之时,斯宾塞通知我,我要被外派。
我拿着通知函,读了几遍,都觉得一片茫然。
“让我去做什么来着?”
“国际巫师联合会英国分部驻香港办公室主任。”斯宾塞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上一任的办公室主任下个月要回英国了,由你接任。”
办公室里周围都安静下来,听到的同事都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观察着我的反应。
我愣了两三秒,本能地问:“任期是……?”
斯宾塞干咽了一口唾沫,尴尬地说:“任期暂时没定。”
我干笑了两声,大脑重新开机启动,将驻香港办公室主任这个职位的现状前前后后盘算了一番。
驻香港办公室主任,这是英国魔法部在香港唯一的办事机构。虽然名义上来说香港是殖民地,但香港的巫师是不受英国魔法部管辖的,这个驻香港办公室的工作也只是定期汇报香港魔法界的相关动态。
没有动态才是常态,这个办公室基本不会费心去接触什么香港本土的巫师,也不了解香港巫师和泛华人圈子的魔法体系。英国魔法部只是需要一个宣称罢了,驻香港办公室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面子工程。
因此,虽然驻香港办公室主任听起来是个不小的官职,对我这种刚入职半年不到的新人来说算是火箭式跃升,但任何一个有志于在魔法部做出一番事业的人都不会想被派往香港。
在英国魔法部的职员眼中,去香港就跟去宁古塔一样,约等于流放,远离英国政治圈而且还不可能有任何政绩,等于白白浪费政治生命。
上一任的驻香港办公室主任是个快退休的老头,他的心愿就是去热带地区舒舒服服地待几年,还能照样拿工资。他每个礼拜发回来的报告都是在各种餐厅里接触香港本地巫师——放他的屁,英国佬看不懂,我难道不知道他顿顿都吃干炒牛河烤猪颈肉和爆浆西多士吗?!
但是我不一样,在周围同事的眼中,我爸是下一任魔法部部长的有力竞争者,作为他的女儿,我身处魔法部就意味着我有很大几率要跟随我爸走上仕途。就在我这个政治新星即将冉冉升起的重要时刻,“砰”——发配香港!
可能周围很快就要开始传起流言了吧,要么说我和我爸决裂,要么说我爸和国际魔法合作司的司长决裂……
我能确定,这份调令绝对是我爸运作后的结果。我没有别的选择,下个月我必须去香港,做那个毫无用处的驻香港办公室主任。
距离下个月也没有几天了。
我挂起笑容,谢过斯宾塞,又和周围几个凑过来的同事寒暄了几句,推拒了他们提议的欢送会,回到工位上假装在继续做手头上的事情,实际上脑子里一半的地方塞满了乱七八糟的思绪。
我爸妈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他们不会舍不得我,甚至会敲锣打鼓把我送走。虽然不知道他们哪里来的自信觉得我到了香港就安全很多,可能他们没看过《古惑仔》和众多香□□帮片,但是香港至少没有伏地魔。
要是食死徒打过来了,我脚底抹油就往深圳跑!!!
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对斯内普还有莉莉说这件事。
我认清了自己的内心。我一点也不排斥前往香港,一点都不,甚至是隐隐期待。十八年过去,我终于要回家了,回到家门口,回到我内心深处始终怀有自我认同的族群之中。
但这趟旅程在别人眼里的含义并不相同,同事眼里是流放,在我的朋友们眼里,这应该是逃跑。
我把他们扔在了水深火热的英国,借助着家里的资源就这样一走了之。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尤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斯内普。
这半个月来,我和斯内普见面的机会并不多,总共也就见了一两次。每次见面我都感觉他的状态并不算太好,他说是因为研究魔药生产线没怎么睡觉。袭击事件余波尚在,搞问卷调查的事也不了了之,搞了半天我对我们的生意没有半点贡献,弄得我特别愧疚。
现在,我又得亲口告诉他我要离开的消息了。
下班之后,我回家把调令给妈妈看。妈妈并不惊讶,她确实早就知道我爸在暗中运作把我送到香港去的事。她甚至很早就开始准备给我收拾行李了,就像是当年送我去霍格沃茨上学那样,提前准备好了一大箱东西。似乎在她眼中,香港什么都没有,以至于连香皂她都要给我带上几十块,够我用到三十岁的了。
“不用这么多,带钱就行,香港什么都有。哎呀吃的就更别带了——再难吃能有英国菜难吃?我到那儿不胖个三十斤就不错啦!”
等我爸回来,又是一通折腾。他对于把我运作去香港这个结果相当满意,甚至还说:“本来赫伯特和我商量给你个副主任,我说副主任怎么行,要主任!这个起点虽然不算太高,但是好好干的话也能有一番成绩,你从明天开始就给我专心搜集和香港有关的资料,争取——”
我:“争取什么,争取让香港早日回归?”
我爸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啊?”
我假笑一声:“要卷你自己卷,我选择在狮子山下躺平。你要是对我态度好点,我考虑让闪闪跟过去学学怎么做粤菜,回家给你煲靓汤。”
我爸:?
在严厉谴责了我爸这种先卷强迫后卷的可耻行径之后,我吃完晚饭回到房间,坐到书桌前,犹豫再三,提笔写下小纸条,塞到了小瓶子里。
【你这周末有空吗?】
我坐立不安地等了半个小时,小瓶子里出现了回信。
【周六和周日都有空。你要来?】
我咬了一下嘴唇,回复:【周六上午我到工作室来找你,可以吗?】
这次斯内普回得很快:【好,来之前给我发消息。】
我对着斯内普的小纸条飞快地微笑了一下,但笑容又很快消失不见,我将纸条放到收纳盒里,盖上盒盖的同时,我叹了口气。
心虚和不安持续到了约定见面的日子。我家已经把行李收拾得七七八八,魔法部也没什么工作交给我了,上班时间我基本就只是在翻阅过去香港办公室发来的报告,里头几乎没有任何有意义的信息,上一任办公室主任最喜欢的餐厅名单倒是一目了然。
周六,上午九点,我出现在了工作室的门口。
泥泞破旧的前院看起来是被斯内普整饬了一番,虽然栅栏门还是破破的,但是有了一条石板小路通向房屋正门。我推开栅栏门,灰黑色的烟雾又升了起来,凝结成我的样子,沉默地闪到一旁,我对它习以为常地打了个招呼:“哈喽,烟灰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