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说的对,表姐果然厉害!”
同样有这样念头的,也不仅仅是她们二人,那些家中有子侄的夫人们此刻看着裴子杳就跟蜜蜂看见了蜜罐似的,人人眼前发亮。
这可是裴家的姑娘。
身份,模样,能力都无可挑剔,倘若是能得她的青睐,那无论是谁家只怕都会跟着水涨船高,于是乎有人多嘴向裴夫人就提了一句。
“不知裴大姑娘可有订亲了?”
裴夫人当然明白对方的意思,可她并不希望女儿的亲事与西京城内的这些权贵再扯上什么关系,所以便模棱两可的说了一句。
“倒是给她挑了几户人家,在相看着。”
见此,那夫人也听出来裴家无意与她们结亲的意思,因此也就没有再多强求,转而去与其他的夫人说话,坐在她旁边的侯夫人裴氏有些不解,随后凑近低声问了句。
“嫂嫂什么时候给子杳相看人家了?我怎么不知道?”
“她的性子,若是知道我在这儿与夫人们聊这些,你觉得会如何?”
一句反问,让侯夫人裴氏也忍不住的轻笑了起来,转而看着侄女裴子杳,也是,要是这丫头知道自己的亲事成了闲谈间的趣闻,还不得闹得天翻地覆才怪。
帕子压了压嘴角的粉,觉得今日这生辰过得着实有趣,她的心思都放在了屋内,浑然没发现屋子外头的水榭中,一贯遛猫逗狗的二儿子似乎也有些不一样了。
今日的姜家来人除了姜时愿,自然还有姜老夫人和姜三姑娘,姜四姑娘。
姜怀山带着侄儿姜时临与大舅哥文渊侯同其他人说着话,姜老夫人同样也没闲着,用心打扮了一番,虽然不至于到珠光宝气,但打眼一看也还是个富贵的老太太模样。
她身后的姜时纾和姜时月则如同两支含苞待放的花朵,一个神似栀子,与世无争淡雅清新,一个状若绣球,花团锦簇热闹非凡。
看多了那些世家小姐的或清高,或张扬后,倒是有不少公子哥儿都有些好奇这从前并未见过的姜家两位姑娘,于是就有那大胆的对着二表哥王宽就问了一句。
“这也是你的表妹?”
“算是吧,不过从前甚少来往。”
“要我说你小子真是艳福不浅,嫡亲的表妹美若天仙不说,就是这两个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儿,还不引荐一二?”
说话的是二表哥王宽的好友,卫尉寺少卿之子邱伯君。
为人热情爽朗,但也也是个不拘小节之人,所以他提出这话我完全就是纯纯好奇,倒是也没存了什么龌蹉心思,只不过王宽心中有些其他的念头,于是眼神扫过那邱伯君后就发出了警告。
“别动你的歪心思,她们都是庶出的姑娘,禁不起你这般上前挑逗,要是被人看见了指不定怎么说她们想要攀龙附凤呢,以你的身份家里也不可能让你千挑万选个姜家的庶女,所以还是躲远些吧。”
“哟,今儿是吃炮仗了?我才说了几句你就在此反驳?恐怕是你自己动了歪心思所以在这故意点我的吧?”
邱伯君的话让王宽一下子有些脸红,难得见到他也会有眼神躲闪的时候,乐得卫尉寺的兄弟几人就都凑了过来,个个语带调侃。
第61章 四妹妹妒心结恶缘
玩笑归玩笑,但他们心里头比谁都清楚,自己的婚事是不能自己做主的,所以平日里他们就是再放肆,也不会真的在外头勾搭些什么不该勾搭之人,就是怕名声坏得太难听。
可邱伯君瞧着兄弟王宽这好似有些陷进去的模样,忍不住就问了一句。
“不是吧,你真瞧上姜家的姑娘了?”
王宽一时半会的也说不清楚,于是挥挥手就佯装不在意的样子,继而说道。
“听你胡咧咧呢,我明日就要去汉州了,哥几个还不好好给我践行,等这次我熬出头了,日后定然非池中物,你们几个还不好好巴结巴结我?”
听他这样一开口,兄弟几人忍不住的“嘁”了一声,随后勾肩搭背的就拉着去喝酒了,他们倒要看看,这位“池中物”今日会不会求饶!
说罢,几人就散了注意力,全都跑去喝酒了。
而跟在姜老夫人身后的四姑娘姜时月好不容易出府一趟,自然是要目的的,四处张望着想要找大姐姐的踪影,很快就被她给寻着了,于是对着老夫人就激动的说了句。
“祖母,大姐姐在那儿,我们过去吧。”
“不太合适吧,大姐姐正与裴小将军说话呢,我们过去岂不是多有打扰?”
姜时月不满的看了旁边的姜时纾一眼,装什么样子呢,她若是个不愿意争出风头的人去什么公主府绣贺礼啊?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一趟这金贵的席面,竟然还拦着自己,所以有些阴阳怪气的就回了一句。
“裴小将军怎么说也是我们日后的姐夫了,便是说上两句话也不为怪吧,再说了今日来的人家非富即贵,三姐姐与我都及笄在即,若是什么事情都要祖母来操心岂不是会累着她老人家,你我若是能多出头些,让那些夫人们注意到了,日后也能给姜家给自己挣个好前程不是?”
她的话直白又野心勃勃,听得姜三姑娘很是不认同。
可显然,这话落在姜老夫人耳朵里却觉得大大的正确,身边的这两个出身,模样,才情都没法跟大孙女二孙女相提并论,但好在也还是清秀可人的。
不说要挑多好的人家,便是能有个机会露露脸也是好事,所以她点点头就对着那姜时月说道。
“小月这话有道理,咱们且过去吧。”
见阻拦无用,姜时纾只能跟上,但面上却透着些无奈和担忧。
廊下的姜时愿看到祖母带着妹妹们过来的时候,一眼扫过去就能瞧出各自不同的表情,而她们心中所想大致也就明白了,面上挂了丝平和的笑容,对着姜老夫人就行礼说道。
“祖母安好。”
“子谡见过老夫人。”
如今二人还未正式成亲,因此称呼上还是得如从前,只不过在对着姜家这几位女眷之时他显然没有多少亲昵,所以不自觉的就散发出些许的冷漠,让人不好再接近。
“大姐姐,裴小将军,看到你们真是太好了,这文渊侯府我还是头一回来呢,瞧着哪哪都新奇的很,不知大姐姐可否带我们四处绕绕?也好让妹妹见识见识?”
姜时月矫揉造作的样子,让人一眼就能瞧明白她的心思,姜时愿倒也不至于清高的觉得她就不该如此盼念,只是觉得今日在场的夫人们哪个不是成了精的,所以她能看清楚的,想必那些夫人们会更直观吧,想到这儿便提醒了一句。
“今日人多,我要陪表嫂宴客怕是有些走不开,若你想四处绕绕,那我就差个丫鬟给你带路吧,如何?”
姜时月逛侯府不过是个借口。
目的就是要站在大姐姐和裴姐夫的身边,如此一来,那些夫人看到她与二人的亲密劲儿才会起了来交谈的心思,故而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就说道。
“既如此,那妹妹还是陪着大姐姐吧,侯府随时都能逛的。”
她这一张口,别说是姜时愿了,就是裴子谡都觉得口气未免太大了些,什么时候轮得到她一个姜家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做陪客了?于是脸色沉了沉,倒是姜时纾开口解围说道。
“大姐姐今日事忙,我们还是不打扰的好,这侯府我从前也只来过一次,未曾好好看过呢,四妹妹若是想逛我陪你吧,咱们姐妹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闻言,那姜时月心中怒气渐深。
怎么这人就跟个狗皮膏药似的非要坏自己的好事呢?
平日里装得一副与世无争,今日是怎么了?难不成她瞧着自己有一步登天的潜质,故意阻拦?
念及此处,她心中不屑的冷哼一声,面上还得装得一副无辜又大方,对着那姜时纾就说道。
“三姐姐,今日本来就是舅母的生辰,你我二人从前在得远,不好来往走动,可这样的场合总归是要尽尽心意的不是?若我们还是一味的只知道逛园子,岂不是要让人笑话我姜家规矩不好吗?所以陪着大姐姐宴客才是正理。”
听到这样的话,姜时纾瞬间就羞红了脸。
她并非蠢笨之人,自然明白四妹妹的目的,可她却是个嘴笨之人,说不过只能忍下所有,见她这样的委曲求全,姜时愿看着四妹姜时月脸色也没有了个刚刚那样的平静。
拂下她亲昵挽过来的手臂,随后就面有严肃的说了句。
“四妹有些逾矩了,说起来舅母与你可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关系,你今日能来是因为跟着祖母,但我听父亲说过二婶似乎有搬出去的念头,你我分属两房,互相照顾是应当的,可文渊侯府与姜家二房可没什么瓜葛,因此要宴客也该是裴家表姐来尽心,不是吗?”
一番话把姜时月的面子和里子都拉了下来,她年纪小,受了这委屈自然是眼眶一红作势就要落泪下来,可惜还没等她开始表演呢,就见清欢公主与裴子杳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若干夫人们,皆有些好奇的瞧了过来。
姜时月知道大好时机就在眼前,若是得不到大姐姐的青睐,那便踩着大姐姐也要往上爬,于是心气一起来就哭得委屈,甚至还带着些惊恐和害怕,张嘴就说道。
“大姐姐,我错了,我不该惹得三姐不高兴,也不该惹得你不高兴的,妹妹自知身份不高,文渊侯夫人也不是我能轻易攀谈的人物,可我真的就是想帮帮你,仅此而已,你若是不喜欢,我再不敢就是。”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就想给姜时愿捏一个苛待家中妹妹的名头,她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姜时愿眼眸冷了下来,对于这个二房的堂妹还真是有了些新认识了。
第62章 姜怀山狠教二房侄
听到这样的话,不止是姜时愿,就连站在她旁边的裴子谡此刻脸色也是愈发的难看,对于姜家的这些亲戚,他从前就早有耳闻,只不过登门提亲的那一日也没什么印象罢了,结果今日这姜时月张嘴就咬人的样子倒是让他给瞧了个一清二楚。
这人要是在军中敢如此的挑拨离间,只怕早就被他军法处置,所以看着姜时月就如同看死人一般。
原打算开口说两句的,结果却被清欢公主给抢了先。
“你是谁?”
姜时月从未在清欢公主面前露个脸,听到这声音还以为是不是公主要给自己做主了呢,连忙就上前一步,还是一副欲泣的模样。
“回公主,我乃姜家幼女,行时字辈,单名一个月。”
“哦,姜时月?”
“是,公主。”
她还以为自己是不是得了公主的眼,要帮她打抱不平呢,接下来却听见那清欢公主冷了声音的便说道。
“本公主面前还敢自称我,此一罪,今日乃是侯夫人生辰宴,哭哭啼啼的没个正形,此二罪,姜家长女素有谦和得体的名声,你张口闭口的就要陷她于不义,此三罪,来人,给本公主拖下去,掌嘴三十,以儆效尤!”
“是!公主!”
姜时月的眼神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惊恐,就见公主身边跟着的那些婆子已经上前来拖人了,众位夫人和姑娘们也都是站在一旁看热闹。
今日这席面上,女眷之中谁也不敢与清欢公主相提并论,若是撞别人枪口上或许还能斥责两句就过了,可清欢公主的性子从不饶人,因此这姜时月也当真是倒霉透顶了。
直到巴掌一个接一个的落下来后,那姜时月才疼得叫唤。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啊!”
“祖母,祖母救救我,救救我!”
如今她倒是如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奈何却不是她想象中的众星捧月,而是成了过街老鼠。
姜老夫人心疼之余,更多的是觉得姜家没了面子,怎么说人也是她带来的,就在亲家府里被打成这样,她这脸面上可过不去,于是悄悄走到姜时愿旁边就拉着她的衣袖,着急说道。
“阿念,你快向公主求求情吧,再打下去小月的脸就要废了。”
“祖母太看得起我了,我一个病秧子在公主面前可没有这种体面。”
姜时愿今日也是真的动了些气,所以才会如此说道。
她的果断回绝也让姜老夫人置了气,果然如二儿媳所说,这人还没嫁出去呢就与她们不是一条心了,日后岂不是个个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
眼神中冒着愤怒,只不过碍于公主还在,不敢多言罢了。
闻讯而来的姜怀山和姜时临看到这一幕也是震惊不已,怎么说这姜时月也是姜时临的亲姐,看到她被人折辱自然是想上前拦一拦的,结果他人还没抬腿呢,就被姜怀山给强行拉走了。
“大伯父,那是我姐姐。”
姜怀山一边拖他走,一边严肃的教训说道。
“如今被打的还只有她一个,若是你非要强出头,那被打的就是一双,今日侯府的席面是用来给侯夫人过生辰,不是要用来让全西京城的人看你们姐弟二人被收拾的。”
直至来到了水榭无人处,那姜怀山才放开了手。
只见对面的姜时临一脸的垂头丧气,他既没有本事阻止姐姐被打,也不敢当面顶撞大伯父的话,因此瞧上去也跟要哭了似的。
看到他这样,姜怀山也是忍不住的就叹气一声。
二弟的血脉经被折腾成这样,也真是他这个做大伯的不用心了,于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背,沉缓了语气就说道。
“临儿,你是家里头除了你大哥外唯一的男丁了,更是二房日后要撑着的顶梁柱,若是一遇到事情就这般没了主心骨,那日后还怎么肩负起姜家的重任来,我知道这些年你养在海姨娘的屋子里头是受了委屈的,但男子汉大丈夫该学着明白什么叫韬光养晦,什么叫责无旁贷。”
“大伯父,我……我实在是难当大任,我文不成武不就,经商也是一脑子浆糊,母亲说的对,我……我就是个废物。”
他口中的母亲,说的自然是二婶张氏。
一听这话,那姜怀山对于这位二弟妹的厌恶更上层楼,冷哼一句就说道。
“她算什么东西,说你是个废物,那她呢,这么多年钻营出些什么来了?你看看她亲自教养的女儿又成了什么样?”
姜时临再傻也知道大房和二房间的龃龉,因此不敢多掺合到其中,唯唯诺诺又支吾不言的样子,让姜怀山瞧了也是心中叹息不止。
这些日子,他能想的法子也都想了,能找的师傅也都找了,可侄儿还是这副模样,他忽而想起刚刚与大舅哥还是说着的宽儿要南下汉州一事,便觉得或许是个出路。
“留在家里头,只怕你再过上三五年也还是一样的性子,可曾想过去军营里头历练历练?”
“啊?我……我不行的,大伯父。”
姜怀山瞧见侄儿如此模样,觉得若是不大刀阔斧的改一改,只怕孩子日后当真是要没前程了,所以佯装愠怒的就说道。
“你这样,我是教不会了,还是送到外头去好生吃些苦头吧。”
听到这里,姜时临害怕得不停口的吞咽着,可他却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默默的跟在大伯父的身后,等他们从水榭归来后,姜时月的巴掌也挨完了。
两颊高高的肿着,原本精致的发髻此刻也有些散开了。
这还不算什么,她微微抬头看到那些夫人和姑娘们的蔑然眼神更是如同刀子戳心一般的委屈,眼泪落在那伤口上,她疼得直打转,可在场之人却无一个敢为她说句什么话。
姜时纾心软,见清欢公主走后就立刻上前去想要扶一扶这位四妹妹,奈何却被她一把手就给甩开了,眼神中也是透着些莫名的恨意。
“三妹,你过来。”
姜时愿唤了一声,随后就对着旁边的侯府丫鬟说道。
“送四姑娘去厢房歇息吧,让府医过去瞧瞧,别留了疤。”
“是。”
那侯府的丫鬟上前后,那姜时月倒是不敢再有什么动静了,跟着起身就去了厢房,姜老夫人狠摔一下衣袖,对着姜时愿投去一个怨怼的眼神后,也跟着一道去了厢房。
等她们二人离开后,那裴子谡眼中带着几分冷漠的便说道。
“祖孙二人皆是窝里横。”
这话一针见血,说的不就是瞧着姜时愿和姜时纾脾气好所以才这般肆无忌惮吗?换个侯府的丫鬟她就不敢造次,更别说是其他人了。
“你没事吧?”
姜时愿问了一句姜时纾,她刚刚可是看见那姜时月狠推了一把的,以至于姜时纾衣裙上都因为跌落沾染了些灰尘,所以她才会这般开口。
“我没事,大姐姐别担心了,四妹她……她今日这般,会不会想不开啊?”
第63章 掌掴后不服存恶念
姜时纾倒是真心实意的问了一句,可姜时愿却摇摇头,笃定的就回答说道。
“放心吧,她远比你想象中的要顽强,否则这么些年也不会在二婶手底下还能长大,今日的事情,你就别放在心上了,稍后我会处理的。”
姜时纾乖巧的点点头,她没什么大主意,听到大姐姐这般说,自然是唯命是从,但多少有点心有余悸,毕竟她住在公主府里头这么久还没见过公主这般发脾气呢,还以为她是什么温和的性子,却没想到竟开口就是掌嘴三十,吓得她需要压压惊。
看出来了她心中所想,姜时愿上前去宽慰的说道。
“公主不是无理之人,今日掌嘴四妹也是事出有因,她确实有些不成体统,你在公主府绣贺礼也快到归家的日子了吧?等你回来后,就在家中多休息休息,你我姐妹二人叙叙话便是。”
“嗯,还有三五日吧,就能绣好了,到时候我去找大姐姐便是。”
“那正好,上回爹爹不是说还要带我们去揽月楼看乞巧盛会吗?”
“乞巧盛会?”
这话是裴子谡开口问的,他忽然觉得自家的这位表妹日子过得真是有滋有味的很,竟然还有盛会可参加,若不是汉州那边还有事情要安排,他当真是一刻也不想分开。
瞧出了他的心思,那姜时愿低头抿嘴轻笑了一声。
“表兄,汉州应该也有很多热闹的节日是与民同庆的吧,你可知晓?”
“除夕,元宵,端午,中元还有寒食,对了,汉州还有个四月山寺桃花节,我虽没去过,但听闻每年都热闹的很,阿念想去?”
“四月?若是有机会,当然想去。”
“行,那我到时候安排。”
裴子谡语气淡定的让人听不出任何不妥,可明明上辈子的他就是在四月一个平常日子遭了暗杀,死在了洪水滔天的淮江旁。
他虽然还未查清楚害他之人是谁,但杀他之人的那张脸他死之前可是狠狠记住了的,因此,他早已提前布置,暗中搜寻那人,若是叫他知道了是谁在背后主使,定要叫他也尝尝那肠穿肚烂的感受!
他陷在回忆里头一时有些愣神,继而就错过了姜时愿眼中那一刻的心疼。
圣康十四年四月二十二,正是他死讯传到西京城的日子。
隔月,汉王就率领亲卫军开始反了,一路高歌猛进的很是厉害,若非益王出手相助,联合了西京城内的龙武军奋力厮杀,只怕这天下早就换人了。
论罪惩处之时,汉王一脉皆被诛杀,可身为汉州最重要的世族裴家是否参与其中,一直都在朝中争论不休。
至她咽气的时候,也没得出个因果循环来。
但她清清楚楚的记得,益王有心求娶裴家女,这事还是她上一世那个虚伪的夫君淳王世子从中周旋安排的,可结果如何,她也没能熬到,因此不太清楚。
二人各有心思,皆沉默着,站在一旁的姜时纾看得有些蹙眉,但话是不敢多说的,只好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陪着,出言打断了二人思绪的便是裴子杳,无论日后如何,她此刻仍旧意气风发又飒爽英姿,走过来就朗声说了一句。
“前头要开席了,大哥和阿念表妹愣着干嘛,走吧。”
她一开口,二人相视一眼笑笑,随后都放下心中所念跟着就去了花厅,等到时,场面那叫一个热闹。
刚刚发生了那两小件事情,再无一人提起。
众人皆是对侯夫人裴氏的恭贺与赞扬,尤其是在提到姜时愿和裴子谡的亲事时,更是不住嘴的夸他们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裴氏笑得开心,一点也不觉得自己风头被抢,王老夫人更是如此,笑得眉眼都快要看不见了,可比起她们这里的欢声笑语,厢房里头的姜老夫人可就有些面露狠意了。
“不成气候的东西,你说你来一趟侯府,没有给家里头添一丝助力不说,还惹得清欢公主大怒,掌嘴三十,我看你的名声也算是尽毁了,谁会要一个得罪过公主的人入家门啊!废物!简直就是个废物!”
姜老夫人骂骂咧咧的,将刚刚在大孙女那里吃瘪的生气一股脑的倾泻了出来,丝毫不在乎屋子里头还有给姜时月上药的侯府丫鬟,如此的折辱让姜时月原本就受委屈的心更是愤恨不已。
她会有今日之难,全都是因为那两位好姐姐!
一个装的清高尊贵,一个扮得楚楚可怜,倒是将她送到了清欢公主面前做垫脚石,想到这里,手里的肉都被攥出了些血痕来,却浑然不知。
那丫鬟也知道自己留着尴尬,于是快速上药后就先一步告退了。
等她出了门,那姜时月就连跪带爬的去到了姜老夫人面前,如今她唯一的指望就是眼前的祖母,她便是心里头对这老虔婆有再多的厌恶,也是只能先做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祖母骂得是,孙女也是一时心急,想要表现罢了,却没想到大姐姐竟如此心狠,不管怎么说我也是姜家的人,公主责罚我不敢说什么,可她一点都不帮着求情,真的是对我姜家人一丝亲情也不顾念了,祖母,这样的大姐姐嫁人后,只怕真的要如母亲所说,完全不把姜家放眼里了!”
脸肿胀着,还是不忘给姜时愿下绊子,这姜时月不愧是在二婶张氏手底下长起来的孩子,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一流。
气头之上,姜老夫人虽讨厌这个孙女,可却觉得她的话甚有道理。
今日,她们姜家本该是与侯府平起平坐才对,可那王老夫人眼中却只有项家这门亲,压根就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否则便是为着这份姻亲关系,也不该让清欢公主如此的打姜家脸面。
一想到文渊侯府很有可能是故意的以后,她瞧着面前的这四孙女似乎也没有刚刚那般碍眼了,眉头蹙得厉害,但还是让她起身说话。
“这席面不吃也罢,你跟我先回去吧。”
“祖母且慢,孙女自知丢人了,席面自然不好意思去吃,可您是大姐姐的亲祖母,说起来也是那侯夫人该尊着敬着的长辈,您今日过来也是正经受邀而来,没必要为了孙女赌气而归,倒是该去好好的吃一吃今日这饭,也好让西京城内的权贵们都瞧清楚,与裴家订亲的终归是我们姜家的姑娘,这一点才是最最重要的。”
姜时月人虽小,心思却大的很。
她今天虽然受了委屈,可她从前受得也不少,所以才不会为了这点气而愤然离开,她还没有达成她想要的目的,可既然自己做不到了,那就让祖母去。
只要人人都记住了与裴家订亲的是她们姜家,那她这个姜家四姑娘就还有一线生机!
因此她便是跪,也要让祖母去花厅。
姜老夫人听完四孙女的话后,便很是同意的点了点头。
是啊,如今外人总觉得结亲的乃是文渊侯府和裴家,将她们这个正经的娘家姜门倒是一点都不放在心上,若是此番自己再匆匆离开,那岂不是让人瞧了更是轻贱她们姜家吗?于是看了眼面前脸肿的姜时月后便吩咐了一句。
“那我就去花厅露个面,你且在这里好好歇息吧,等会儿要回家我再差人来找你便是。”
“祖母放心,小月就在这儿等着,一步也不敢离开。”
“嗯。”
姜老夫人说完这话就出了厢房的门,门口有侯府的丫鬟站着,见她出来立刻恭敬上前,老夫人也倒是不客气,对着她就开口说道。
“带路吧,我要去花厅。”
“是,老夫人请。”
等门口的人都走完以后,那姜时月隔着宝瓶花枝的窗子就往外头瞧了瞧,见没什么人后,就以刚刚留下的那纱面遮住了脸颊,而后偷摸的溜了出去。
她也不蠢,今日之事发生后,那些夫人们定然是瞧不上她的了,可若是要叫她就这么放弃,她才不愿意呢,所以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躲在暗处,偷偷看看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若是有,那既然二姐姐能私会世子,还嫁进淳王府,那她一样也可以!
抱着这样的态度,她出了门也就开始躲躲藏藏的。
也不知是不是她运气好,竟然遇见了送菜的丫鬟们,于是跟在其身后,没多会儿就到了花厅。
那花厅前面有一片山石嶙峋的园景,藏人方便不说,还能将花厅里的情况瞧个一清二楚,姜时月躲在了其中一块嶙石背后,倒是仔仔细细的还挑选了起来。
她这是头一回出现在这种场合,因此那些夫人们她倒是不曾分得清谁是谁,可裴家的那两兄弟她自然是见过的,且以裴家那样的身份,能站在他们身边的自然也不会是差劲的,所以她的目光所到之处死死盯着的都是裴子谡和裴子邈。
三杯两盏的酒下肚后,裴子谡感觉到了来自外头的注目。
人虽然还是看着花厅里头的众人在说话,但余光却飘向了那片嶙峋山石处,阳光照射下,那姜时月发簪上的宝石有了点点闪耀,裴子谡顿时就明白了躲在那背后之人是谁!
凑近到姜时愿的耳旁就低声说了句。
“你那四妹藏在外头看里面呢,要处理了吗?”
“四妹?”
她脸上才受了伤,此刻不是应该好好在厢房里头歇息吗?跑到这儿偷看算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