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眸低垂,心中不免叹息一声。
虽然她也觉得四妹这举动着实难堪了些,但今日这场合若是再生事端只怕要惹得西京城内众人纷纷奚落姜家了,所以也不欲再多说什么,看着裴子谡就回了一句。
“表兄能否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送四妹回厢房歇息呢?”
裴子谡看了姜时愿一眼,心知她不想让人再诟病姜家,便点头应了下来,随后起身出去了一趟,没过多会儿人就折返回来,对着姜时愿轻轻点点头,此事也就算了了。
可怜那姜时月人都还没瞧出个什么四五六来,就一阵晕眩昏迷不醒,被人给送回刚刚来的厢房,顺便在外头还上了锁,因此在席面结束之前,她就是想,也没法子再作妖了。
花厅中,宴会继续。
姜老夫人出现后,便一点也不客气的就往王老夫人身边坐去,她自然能感受得到热脸贴冷屁股的尴尬,可为着姜家的脸面她还能撑下去的。
项老夫人大致明白这其中的缘由,但今日乃是生辰宴,也不好真叫外头瞧了笑话,于是还算客气的与那姜老夫人便交谈起来。
虽有些牛头不对马嘴,但项老夫人的涵养很好,无论对方说什么,都能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还给出些回应,这样的态度叫姜老夫人对她可是有了不少好印象。
自觉熟络后,借着几分醉意就什么话都敢对外讲了。
“如今阿念和槿儿都有了好归宿,可她们的哥哥却还没个贴心人照顾着,我那大孙儿可是上进好学之人,眼看着就要入闱,日后前程定然大好,就是不知项老夫人家中可还有孙女啊?我瞧着倒是可以让孩子们多相看相看才是。”
她这话说的十分冒昧。
在场坐着的那几位老夫人个个眼含惊讶的看了过去,觉得这姜老夫人还真是口气不小,张口闭口的这都要上赶着给自家孙儿和项家姑娘做媒了?
她可知道项家的姑娘便是皇子妃都做得,怎么可能会下嫁一个连功名都没有考取的姜家小儿?
项老夫人脸上虽还挂着笑,但眼神中却没有刚刚的那份热忱,正想说上一句是不是喝醉了的话,给双方都有个台阶下,却不曾想,那忍了许久的王老夫人不乐意了,于是也不顾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径直就回怼说道。
“项老太公乃是当朝的尚书令,且项家世代清流,家中男丁女子皆是德才兼备之人,上门提亲之人说上一句踩破门槛也不为过,宿儿能得项家嫁女,都还是中了进士,得了官名我才刚舔着老脸上门的,诲儿如今尚且在书院进学,你就敢这样的话?也不怕叫外人笑姜家心大?”
姜老夫人被自己的亲家一顿回怼,顿时脸色就难看起来,可她也知道姜家论品级论能力都无法和项家相提并论,但既然连裴家的亲事都能登门,这项家总不能比裴家还厉害些吧,于是借酒壮着胆子的就了一句。
“亲家母,我又不是要找你文渊侯府结亲,你在这里不满个什么劲,再说了项老夫人都没回绝我,你激动什么?别忘了,诲儿也是你的亲外孙!”
王老夫人气结,啪的一声就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放在桌上。
若不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这门亲事她早就不想要了,什么狗屁亲家,也不分场合就如此开口,是要叫所有人都来看笑话不成?
尤其是这桌上还坐着御史台大夫耿家的夫人。
这耿家的二姑娘正是妙龄之际,还有半年就要及笄,王老夫人见过几次,都觉得是个模样好,性子温和又拿得定主意之人,本想着等外孙有了功名后,自己亲自登门去说一说的。
耿家虽然没有项家势大,但家中也不弱。
若是两个孩子真的能相看上,也是自家外孙高攀了的亲事,却没想到如此谋划竟然坏在了姜老夫人这张嘴上,眼看着那御史台耿夫人的表情有些不大对劲后,王老夫人的火气愈发上了头,作势就要让人将姜老夫人扶下去。
第65章 姜家郎亲事被搅黄
可还没等她开口呢,就见一旁的项老夫人淡定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后还是一副恬淡且善解人意的模样,对着那姜老夫人就说了一句。
“都是为着自家的后生着想,姜老夫人这话也没错,不过家中这一辈就两个孙女,如今都出嫁了,一时半会儿的也没什么合适的人选,既然贵府大公子如此有前程,那么便等一等也无妨,若是能一举夺魁,到时候只怕姜老夫人要挑花眼了才是。”
她的话,让原本一触即发的两位老太太之争瞬间就消弭了。
姜老夫人听到旁人如此称赞自家孙儿,自然是乐得高兴,那王老夫人也不是非要追着打之人,因此也就绕了话题,转而对着在场之人便说道。
“老了,有些吃不得酒了,我要去厢房歇歇,亲家母一并吧。”
姜老夫人见对方软了口气,甚至还些暗自得意,扭扭捏捏的正要做样子呢,王老夫人见此,原本已经压下去的火气又逐渐升腾了起来,项老夫人看到了,干脆起身拉着二人就和气的说道。
“我也有些醉了,要不,姜老夫人一块去歇歇?”
项老夫人如今就是姜老夫人最看得上的人,自然她说什么都爱听,于是点点头,起身的时候脚步都有些虚晃了,要不是旁边的丫鬟扶了一把,只怕人都要跌倒。
看到亲家母喝成这样,王老夫人觉得真是有些丢人的厉害,但还是笑对着桌上的其他夫人便开口说了句。
“诸位见谅啊,我们先去歇歇,待会儿再回来便是。”
这一走,王老夫人怎么可能还会回来?
可是场面话终归还是要说一说的,于是众人起身恭送,侯夫人裴氏同样要宴客就没跟着婆母去,三位老夫人一走,场面也没有受到多少的影响。
直等到天色都有些擦黑了,这热闹了一日的侯府生辰宴才陆陆续续的散去。
厢房中,那姜时月醒过来的时候,觉得颈后一阵疼痛,她明明是在花厅外头的山石中藏着,怎么就回来了呢?
她转动了下脖颈,疼得实在有些奇怪,难不成她这是被人敲晕了带回的?一时间心虚不已,要是让祖母知道自己擅自外出,只怕她的麻烦还不止这一件呢,于是想要起身去外头瞧瞧,却忽而见到了侯府的丫鬟进门。
“四姑娘,姜老夫人已经上了马车,着奴婢来请您过去一道回府了。”
“席面结束了?”
“结束了。”
姜时月愤愤不满,她今日好不容易出门一趟什么收获也没有不说,还平白无故的遭到了掌嘴和被人偷袭,现如今是躺也不是,不躺也不是。
她倒是想留在侯府,可现在有什么用?
无奈只能起身带好面纱后,跟着丫鬟出了门,等她走到侯府门口之时,见到了各家各户的马车都纷纷上前来迎各自的主人,一时间原本还热闹非凡的文渊侯府,就散得干干净净。
上了马车后,姜时月就闻到了浓重的酒味。
簇着眉看向了当中已经睡卧着的祖母就对着一旁的姜时纾问道。
“三姐,祖母这是怎么了?喝醉了?”
“嗯,祖母今日高兴多喝了几杯,父亲让我们先送祖母回去,稍后他自会和大姐姐一起回来的。”
“那二弟呢?”
“他在后面的马车上,也同我们一并先回去。”
听到这话,那姜时月脸色就难看了不少,敢情就是要将她们这些不重要的人都给打发回去,但隔着面纱姜时纾也没瞧出来,可她眼神中透着的那股不服气却很是明显,姜时纾怕自己劝慰不成反遭嘲讽,所以便没有开口多言。
一路上,皆安安静静的。
客人散去了,今日做东的侯府众人自然是齐聚玉华院。
表嫂项氏忙碌了一天,有些疲惫上头。
王老夫人看见了,便让她先回去歇着,连带着几个孙儿也一并都让离开了,等屋子里头就剩下文渊侯夫妇,还有姜怀山姜时愿父女之时,那老夫人就有些忍不住了,当即痛斥起来。
“今日的场合,不必我老婆子说姑爷也该是知道的,你母亲还有你二弟家的那个庶女真是好大的排场,恨不能将面子给丢到徐州去,还要插手诲儿的亲事!你是没见着那御史台耿家夫人的脸色顷刻间就落沉了下去,有这样的祖母在,那耿夫人怎么会肯将二姑娘嫁过去呢?”
一边说,王老夫人一边捶胸顿足的厉害。
好好的一桩亲事竟然能被姜老夫人几句醉语就给影响到,她如何能不气?
姜怀山此刻也是一脸凝重。
今日出门的时候,他原本是不想带着母亲一道来的,毕竟二弟妹已经被他给拒了,可架不住她老人家以孝道压身,结果来就来了,侄女被掌掴,母亲坏亲事,这桩桩件件的,让他也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了。
一旁的文渊侯看着妹夫的样子,也觉得他委屈。
身为儿子,如何能忤逆母亲呢,更何况那姜老夫人又是寡母带大的两个儿子,因此只能跟着叹息。
姜时愿听到了这话,倒是有些惊讶。
上一世,她虽然没能活到哥哥成亲的日子,可哥哥定下的明明是光禄寺少卿之女阮家四姑娘,怎么如今听着外祖母的语气,略有变动了?
御史台耿家。
这位耿二姑娘她虽然没见过,但多少是听过几句她在外头的贤名的,甚至连清欢公主都称赞过两句,说她是难得的主意定,姜时愿当然是希望这样的人能成为自己的嫂嫂。
一则这样的出身,祖母和二婶不敢随意拿捏,二则如此本事,也可让姜家后宅落在有能耐的人手里,还能顺势扫一扫多年积压的那些老旧问题。
于是,也不避讳自己是未嫁女的身份,张口就问了一句。
“外祖母,您是与耿家商量过了吗?”
“倒也还没直说,只是拐弯抹角的在耿夫人面前提过几句,她并没有反驳,不过耿家也不傻,总归是要等你哥哥科考结束后才会给出回应的,我原想着那耿二姑娘还有半年及笄,你哥哥也差不多是要到那时候才春闱,若是中了进士,那我前去提亲也有底气些,现在……我不知道耿家的门还会不会开了?”
听到这里,姜怀山也是悔恨莫及。
御史台大夫耿庆善可是在朝中都备有清誉之人,他素来耿直,但为人忠义,因此门生也是一大群,皆是大绥未来的肱骨,若是真的能与之结为亲家,当真是门上上大吉的亲事。
可现在,他听着岳母大人的话,心也凉了半截……
比起姜怀山的失落,姜时愿倒是觉得还有机会。
“外祖母和爹爹,也别太难过了,此事或许还有转圜。”
“什么意思?”
“说到底,大哥若能中榜,那么耿家那头我或许可以从清欢公主那里帮忙问询一二,这位耿二姑娘我虽未见过,但确实是个有声望的,若能得她做我嫂嫂,日后姜家自然就有后宅的主心骨了。”
姜时愿的话,在场几人皆同意。
自从她母亲过世后,这姜家的后宅就一团乱麻。
姜老夫人或许年轻的时候是有些本事的,可这样的本事要落在官员的周旋间就不够用了,二婶张氏出身商贾,并无多少见地,父亲姜怀山房中又只有一个杨姨娘,也是不能出来待客的,因此,越是这般想,连姜怀山也越觉得娶回这儿媳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了。
于是严肃了神情,对着那王老夫人就保证似的说道。
“岳母大人放心,小婿待会儿回去就做安顿,日后诸如此类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诲儿的亲事还请您多多费心了。”
叹息一声,王老夫人看见自家女婿这般低声下气的,心里头也不好受,看了一眼外孙女,随后就回答道。
“诲儿也是我的亲外孙,我如何能不疼,但他终究是要在外头拼搏的爷们儿,我便是想插手也没多少能耐,耿家的亲事我会尽力去撮合的,但成与不成,最后还得是看诲儿自己,耿家可不缺进士女婿,你明白吗?”
“小婿明白,但我相信以诲儿如今的能力,此事必可成!”
姜怀山难得展现出如此笃定的口吻,看得出来他对自家儿子的栽培确实是用了心的,否则也不会如此的肯定。
“诲儿什么时候回来?”
“阿念订亲后,我就差人送了消息过去,回信说九月中旬便可到家了,而后就不去学堂,留在家中仔细念书了。”
听到这话,众人也纷纷点头。
文渊侯想了想,便对着妹夫姜怀山开口说道。
“说起来,小四也说明年想考,我寻思着他不过是去凑数的,但能提前练一练也是好事,所以等诲儿回来后,若是他想可以到府中同小四一起进学,咱们这回请的是项家师傅。”
项家的师傅,那自然是顶好的。
姜怀山原想着等儿子回来后,走走国子监的门道去陪学些日子呢,可若是有了这机会,那可比国子监好太多了,毕竟项家门里头,进士一抓一大把,无疑那项家的家学渊源的很,师傅自然也是厉害角色。
想到这里,姜怀山起身恭敬的对着王老夫人和文渊侯就鞠躬说道。
“我替诲儿就先谢过岳母和舅兄了。”
“一家人,不说这些。”
姜怀山也是感叹不已,当年自己也不知是走了什么运道,竟然能得夫人青睐,并下嫁至徐州,生养了这样一对好儿女,如今还能得舅家如此帮扶,真真是他运气好了。
心中想着,日后还得约束好家里人才行。
侯夫人裴氏看了一眼姜时愿,对她招招手,就见姜时愿已经走到面前乖巧的站着了。
“子谡那小子,今日一整天都黏在你身边,我就没多打扰,明日他们就先回去了,你们二人的亲事,放心,有舅母在绝不会让你委屈的!咱们阿念一定会风光大嫁就是!”
她的口吻与裴子谡如出一辙,怪不得是姑侄。
姜时愿笑着点点头,她对于这些事情并不热衷,但既然两边都如此说,那她也不会去反驳什么,只是绣嫁衣一事,她又得头疼了,不过这一回,她倒是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求”杨姨娘和三妹妹帮忙了。
想到这些,不免有些害羞。
王老夫人宠溺的看着自家的外孙女,恨不能叫她融在自己心头一辈子陪着才好。
屋内温情脉脉,外头月黑风高。
该说的话,裴子谡今日离开之前就已经说的差不多了,他虽然舍不下表妹阿念,但汉州的事情也同样重要,于是漏夜乘船就带着妹妹裴子杳先一步离开了西京城。
走的时候,回头看那城门楼上,还挂着点点星火。
他负手而立,就站在那二层的甲板之上,夏日的晚风吹得有些凉意,可对于他而言,却没什么感觉,月色的皎洁和暗夜的吞噬,让那光影在他面容上若隐若现,裴子杳上前来叫他的时候,裴子谡侧头看向之,神情严肃,目光犀利。
“大哥,新的那批铁锭已经都检查过了,没有问题。”
“嗯,直接去淮江吧,等安顿好这些,咱们再回汉州城内。”
“好!”
兄妹二人皆是刀山火海闯过来的人,因此越是月黑风高的时候,越是凸显出他们冷峻嗜血的一面,唯有在想起西京城中那抹倩影时,裴子谡的嘴角才会不自觉的泛起些许柔情,但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汉州,淮江,他还有无数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风一吹过,他的眼神又变得肃杀不少。
同样,与他们一道出发的还有二表哥王宽,和三表哥王宏,他们二人在舱内睡得倒是正香甜,丝毫不知此次汉州之行,会面临什么……
姜老夫人宿醉而醒,头疼得有些厉害。
杜妈妈上前给她送了杯温水,而后又递了帕子过去,简单的擦了擦脸和手,她才哼哼唧唧的说道。
“这文渊侯府的酒后劲也太大了些,我才喝了几杯就能醉到现在,想当初我一人在甜水巷口支摊的时候,便是三两坛子酒下肚,第二日还不是早早就起身去做活了!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啊,年纪大了,酒量也跟着退步。”
姜老夫人念及过去,满是怀念,见此那杜妈妈也是神情温和的就说道。
“老夫人说的是,咱们确实是不比从前了。”
“对了,大爷呢?可要回来了?你差个人去二门等着,若是他回来了,就叫他过来见我。”
“赶巧了,大爷出门前就差人送了消息过来说是回来就找老夫人说话,让您在家里头等着就是。”
姜老夫人一脸奇怪,她要找儿子说的自然是有关与孙儿的亲事有关,但儿子找她又是什么事情?
起身下榻,坐到旁边的炕椅上,她拿起那桌上的篦子梳了梳,随后就开口说道。
“行,先让人送些吃食过来,这一大早的肚子里头空得难受。”
“是,老夫人。”
杜妈妈下去安排的时候,那姜老夫人就自顾自的换起了衣裳,眉眼间还带着几分高兴,毕竟醉酒前的话,她还是记得几分的,一想到孙儿的亲事有了指望,她自然开心。
第67章 姜怀山剖心劝母难
可她的开心却和匆匆归来的姜怀山格格不入,正吃着清粥小菜呢就见儿子一脸薄怒的入了门,姜老夫人还未来得及问询一二,就见那姜怀山已经先一步开口了。
“母亲,儿子有话与您说。”
“坐坐坐,可吃了早饭?没吃的话坐下一起吃吧。”
“不了,儿子用过了。”
看到儿子一脸拒绝的样子,那姜老夫人还觉得有些奇怪呢,怎么好端端的似乎带着些不高兴,于是还压着些疑惑的就问了一句。
“朝上的事情不顺心?”
姜怀山凝重的看向了自家母亲,他觉得自己有时候就是过于愚孝了,所以才会被母亲多次拿捏,从前是阿念的亲事,如今又是诲儿的亲事,若是再不加以制止,只怕日后都过不成安生日子了,于是严肃了表情就开口说道。
“朝中事,儿子不会带到家中来解决,今日要与母亲说的便是有关两个孩子的亲事。”
“两个孩子?你说的是阿念和诲儿?”
“嗯。”
“巧了不是,我要与你说的也是此事,项家知道吧,他们家门里头的那位项老夫人当真是个顶好脾气的人,虽然身份尊贵,但对我们却一视同仁的很,比你那岳母不知强上多少倍,也是怪可惜的,她项家没闺阁女儿了,否则我瞧着诲儿与她们家倒是相配的很。”
姜老夫人说的开心,奈何姜怀山听得头疼不已。
也难怪昨日岳母大人会那般发脾气,自家母亲着实过分了些,竟然能如此开口,他深叹了口气,随后便说道。
“母亲,儿子今日来为得就是这事儿,日后外头送来的帖子一并都会送到阿念房里去,你老就在家中好好养身体便是,那样的席面吃多了会噎人的,至于诲儿的亲事,我也有别的安排了,别说项家没女儿,就是有女儿咱们也高攀不上,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诲儿科举一事,他过些日子就从书院回来了,到时候会直接去侯府住下,那边请了名师指导,于他的前程大有裨益!”
姜怀山甚至都不想要与自家母亲委婉迂回些的说话,径直就将几件事情哐哐砸到了姜老夫人的面前。
她手中的勺子还未反应过来就不慎落地上了,溅起的清粥也跟着沾染了些在衣裙上,奈何她此刻顾不上这些,一下子就闹腾了起来。
“什么意思?嫌我给你丢人了?这是要禁我的足?”
“母亲言重了,儿子是母亲养大的,自然该为母亲颐养天年的事情多尽尽心,只是如今阿念的亲事在即,您千不该万不该昨日在席面上那般开口,您知道吗?原本岳母大人已经给诲儿相中了一门好亲事了,奈何现在……”
“现在什么现在?诲儿乃是我的亲孙子,什么时候我管自己亲孙子的终身大事还需要经过你岳丈家的同意了?说破大天去,也没有这个理!倒是你个没骨头的东西,什么事情都得听文渊侯府的,你怎么不去姓王!”
姜老夫人一边骂,还一边推搡了几下。
恨不能如同小的时候抄起棍子就打,可面前的儿子早已不是当年的稚童,她顿时有心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就哭喊了起来,模样与街上撒泼的妇人并无二样。
“母亲要骂就骂儿子吧,是儿子不好,但阿念的亲事已经被你搅黄过一次,这一回诲儿的亲事儿子不能再听之任之了,钏娘走的早,死之前将两个孩子嘱托给我,我若是让她在地下伤心了,那我们夫妇那些年的情谊就成了笑话一般,所以此事绝无商量的余地。”
姜怀山一想到昨日岳母的谋算被母亲几句醉语给毁了,便有些头疼难当,阿念是女儿,嫁出去后与这个家的接触自然少很多,母亲便是想耍威风,想走后门也难成其事,但诲儿不同,日后姜家都得靠他撑起来,倘若是亲事上不得力,那他这辈子的仕途都会颇受影响,所以该狠心的时候就得狠心些。
任由姜老夫人如何的打骂跳脚,他皆是面色不动如山。
“好啊,果然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嘴里心里都是只有他们王家的人,孙女的亲事不要我管,孙儿的亲事也不要我管,我多余去前面走动走动,你也如此嫌恶,既然这样,我还不如吊死的好,也叫世人看看,你这位宗正大人是如何的欺负寡母和势利狠心!”
姜老夫人骂得难听,姜怀山只能受着。
最后还挨了几拳头,可也改变不了他的决心。
这宅子,终归还是他说了算,从前不肯起争执无非就是因为想图个家宅宁静罢了,可现在瞧来,他的不作为助长了不少家中的恶念滋养,所以他这次不会再松口了。
姜老夫人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看着儿子还是一副严肃冷漠的样子,心里头的那口气也就跟着灭了下去,哭哭啼啼的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办了。
姜怀山见她发泄的差不多了,才起身过去扶她,姜老夫人虽然怒,可她也只有这一个儿子可依仗,最后被迫无奈的起身坐到了炕椅上,就听儿子苦口婆心的说道。
“母亲,从前钏娘在的时候,家中一切都打理的井井有条,您老不也过得舒服自在吗?可她走后就变了,后宅之事虽然是您在管着,可二弟妹心思不纯,总是借着您的手办些龌蹉事情,别的不说,就二房的三个孩子,您瞧瞧都养成什么样了?槿儿不顾姐妹情谊,私下偷会世子,虽如愿嫁过去了,可外头的流言蜚语有多难听,你不是不知道!”
“那不是侯夫人抓着不放,在外头非要说吗?”
“母亲!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若是槿儿品行端正,不做这样的事情,谁能往她身上泼脏水?”
姜老夫人也自知此事确实理亏,因而也没敢多说什么,见她表情有些松动,那姜怀山趁热打铁的说道。
“还有这一回去侯府庆生,临儿的举动做派全无君子之举,畏首畏尾的叫人一看就不想与之相交,更别提小月还被掌掴一事,那可是在众位夫人面前都记了名的,您当真以为她还能在西京城里头谋到什么好亲事吗?”
姜老夫人听到这些,原本还挂着的泪也不想流了。
她当然知道二房的这两个孙儿孙女有些上不得台面,可就这样被大儿子点名道姓的说出来,多少还是不高兴的。
“行了,你无非就是拿阿念来与他们做比较,可阿念什么出身,她们什么出身?如何能相提并论。”
“好,母亲觉得出身不一样,所以不能比较,倘若儿子拿纾儿出来说话呢?她同样也是姨娘所生,这些年也在后宅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您知道吗?公主府里头刚送来的消息,说是她得了公主的眼,过些日子太后的寿诞也能跟着入宫去觐见了,母亲,您说,她能相提并论了吗?”
姜老夫人哑然,这倒是她从未想过的事情。
“纾丫头真有这样的机缘了?”
姜老夫人有些不可置信,但姜怀山面色冷静的点点头,将此事给坐实了,继而说道。
“她从前也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但就是这样做好分内事后得了公主的眼,杨姨娘伺候儿子也许多年了,从未有过什么差错,可母亲听着二弟妹的话,明里暗里的找过她多少次麻烦,您心里想必也是清楚的。”
“都是您膝下的孙儿孙女,倘若一颗心偏向的太过,终究是会惹得姐妹间情谊尽散的,阿念与槿儿不就是如此吗?难不成您老也想纾儿出嫁后,也与家中甚少来往吗?还是说您觉得儿孙皆是二房的好,那若真是如此,儿子也就没话说了,您愿意怎么折腾就折腾去吧。”
姜怀山说这话的时候,还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这模样,姜老夫人可许多年都没见过了,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能不心疼?所以叹息一声,口气也没有刚刚那样的硬气了。
“我不过是说几句气话罢了,你还当真了?文渊侯府千不好万不好,但对两个孩子还是没话说的,若他们真的有了好姻缘,我自然是不会挡着,可……可我就怕他们给诲儿找来的媳妇儿排场太大,若是如侯夫人那样的,我老婆子可吃不消!”
一想起阿念的这位舅母,姜老夫人就心有余悸的很。
她自认为在民间的时候也是利嘴一张,可就是说不赢这位侯夫人,她骂人不但直截了当,还能骂的人毫无回嘴之力,且因为身份的缘故,姜老夫人还不得不忍让。
明明是个晚辈,可自己在她面前总是低着一头,所以她对于文渊侯府要安排的诲儿之亲事也是担忧的很。
见此,那姜怀山抹抹眼泪就开口说道。
“要儿子说,便是娶个主意定些的媳妇回来才好,这样咱们姜家宅院里头的那些不着调的事情才能正正规矩。”
姜老夫人不满,怎么就成了不着调的事情,但她也知道若是自己开口,儿子又要拿出二孙女的事情来说嘴,在此事上她总是有些亏理的,因此也不好再说什么,最后不耐烦的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