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陆聿拍了拍她的背,柔声哄着她。
明锦对他亲了又亲后,才一步三回头的往宫中走去。
陆聿注视着她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在这一片夜色后,方回身登车。
夜色渐深。
明锦心中甜蜜,一路脚步轻快,回到了住所。
进屋后,才发现屋里静的出奇。
下一刻,烛火亮起,帝王与一众内监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光影之中。
明锦心里一咯登。
“你去哪里了?”
元晔眼神阴沉,面无表情地问她。
明锦神色自若,如实道:“我得了皇后许可,归家探亲。”
归家探亲,归的是哪个家?
“你还想骗我!”元晔突然暴怒,掌心的流珠被狠狠掷碎一地,“你和他都做了什么?”
明锦一怔,知道她和陆聿的事已经瞒不住了,便坦然接受了命运,微扬下颌,故意挑衅道:“我和他什么都做过了。”
元晔牙齿咬的咯咯作响,自尊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挫折,他双手紧握,恨不得活活撕碎了眼前这个女人。
“你是皇帝的女人,你怎么能和他在一起?”
明锦眉梢一扬,反驳道:“我现在的身份只是宫中女官,从来不是陛下的嫔妃。”
元晔气急,一时口不择言道:“你是太子的生母!”
明锦眼神一沉,正色提醒他,“太子的生母,是徐姐姐,不是我。”
元晔突然泄气,他烦躁地在屋中走来走去,气急败坏道:“你怕我在南征的途中对他不利,所以就故意这样提醒我,要与他同生共死,用自己的命威胁我吗?”
明锦冷笑,“威胁?陛下是什么人,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我和他上床,不就是在挑衅你的权威吗?你要杀的话,干脆现在就能杀了我们,何必等到去洛阳?”
“不知羞耻!”
元晔原本还抱着一丝侥幸,可听到她坦言已经和他上过床后,瞬间就破防了。
明锦的话,深深刺激到了他的敏感神经,他抬起手,想狠狠给这个放荡的女人一个巴掌。
可看到她那倔强无谓的眼神,看着她不闪不避的姿态时,手却突然停下。
明锦看着他那恼羞成怒的模样,竟故意往他面前走近两步,把脸伸给他,语带挑衅。
“来,打我,像曾经一样,往这里打。”
说着,她还嘲讽般拉起他的手,覆在自己脸上。
元晔心中一颤,手指蜷缩在一起,他用力抽回了手,心口狠狠抽痛着。
前世,发现她跟陆聿的私情后,他恼羞成怒,狠狠打了她一个巴掌,可之后,他还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跟她维持着表面恩爱,为她隐瞒。
可是,她只记得他打了她,却不曾想过他们的行为,让他们的君主蒙羞!
为了保护他们,他咽下了多少痛苦与耻辱。
明锦看着他那痛苦挫败的模样,冷冷嘲讽着他,“有些人,有些事,注定不属于你,即便重来一世,你也得不到。”
元晔从痛苦中清醒,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一世不成,那就两世,生生世世,我们总能在一起。我是皇帝,这天下没有我得不到的,只有我不想要的!”
元晔不再对她留情,一抬手,两个内监便上前抓住了明锦,将她的手臂钳制住。
明锦一惊,心中顿时涌起了不好的预感,立刻激烈挣扎着,却始终挣不开那铁臂的钳制。
元晔沉着脸,端起案上早已备好的避孕汤药,走到她的面前。
“我不在乎你跟他做了什么,可你的肚子,只能生下我的孩子,你必须把我们的胤儿再给我生出来!”
说完,便抬起她的脸,亲手把药给她灌了下去。
明锦抗拒着,不要喝。
可疯狂的妒忌、不甘,已经完全吞噬了元晔的理智,他紧捏她的下颌,强行打开了她的嘴。
明锦痛苦挣扎,泪流满面,棕黑色的液体沿着她的嘴角流了满身。
灌完后,元晔狠狠扔了药碗,哗啦一声,碎片散落一地。
明锦绝望地瘫在地上,眼眶猩红。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突然变的平静,“你扪心自问,你也不是真的爱我,无非是因为你觉得我本该属于你,却让他得到了我,你觉得自己的禁脔被他人染指,强烈的不甘作祟。”
明锦抬起脸望着他,“你是高高在上的天子,你觉得这世间的一切都理所应当属于你,所有人都该对你俯首称臣,而我偏偏无所畏惧,所以燃起了你的征服欲,你只是想征服我,而不是爱我。”
元晔面容痛苦扭曲,“那你就真的爱他吗?你和他在一起,难道不是为了利用他报复我吗?”
明锦吃吃一笑,“报复你?陛下似乎搞错了什么,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我都没有爱过你,何来报复一说?现在他很爱我,我也很爱他,我终于可以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了。”
“我不准你再说你爱他!”
元晔怒声打断她。
“我听够了,崔明锦,你就是想活活气死我!”
明锦默默承受着他的暴怒,神色倔强,不卑不亢,“就算你不喜欢听,我还是要说,我爱他,不爱你。”
“不爱我?跟他上过床,就忘了自己在我床上的模样吗?那要不要我再来帮你回忆回忆?”
元晔怒火中烧,突然暴起,把她拖到榻上按倒,开始撕她的衣服,他会重新在她身上留下痕迹,掩盖那些陆聿的痕迹。
“来,也跟我上床,在床上告诉我你到底爱不爱我。”
明锦闭了闭眼,甚至连反抗都懒得反抗,“陛下已经强迫过我一次,难道还要再强迫我第二次吗?”
元晔疯狂的动作突然一滞。
明锦嘲讽着他,“你以为我这样的女人,很在乎清白廉耻吗?你以为得到我的身子就能让我妥协吗?来,你尽可强迫我,你是皇帝,我一时反抗不了你,但我以后一定会想法设法的杀了你。”
元晔心中一凉,“你真如此恨我?”
明锦冷笑,恨他,不,她早就对他心如止水,没有情绪了。
“恨你?不,我只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不要再出现在我的人生,那就是陛下给我的最大的慈悲了。”
“崔明锦,你没有心。”
她有,只是没有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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剩下的剧情整理完了,还有十章左右,大家安心,虽然会坎坷,但肯定he
他第一次真正对陆聿起了杀心。
过往他们荒唐归荒唐,可终究没有越过那条线,这一次,他们是真的踩到他的底线了。
陆顺华来了太和殿一趟,内监说元晔情绪不好,他们不敢靠近,希望皇后来开导开导。
她看着伏倒在案的元晔,默默上前收拾着案上七零八落的酒壶。
元晔察觉到有人过来,从案上抬起头,醉眼望着那华服妍丽的女子。
“你是谁?”
陆顺华不卑不亢道:“是臣妾,陛下。”
“臣妾?”
元晔阴沉沉一笑,他是天子,他们于他是君臣,是帝妾,可他们背弃了君主。
他的眼神陡然一狠,猛然攥起陆顺华手腕,声色冷凛。
“既是臣妾,你对谁称臣?何人之妾?”
陆顺华静静看了他片刻,看来陆聿和明锦的事,对他刺激不轻。
一个女人不爱你的时候,即便你再勉强,她也有千百种方法逃离你、反抗你。
他应该挫败,因为除了皇帝这个身份,他没有一处比得上她的哥哥。
她蔑然冷笑,一字一句正色提醒他,“我是你的皇后。”
不是妾。
元晔瞳孔微张,皇后?他不清醒,眼神骤然一狠,失控般扣住她的颈子,把她按倒在地。
陆顺华有些喘不上气,油然升起一股恐惧之意,她抓住元晔的手,拚命挣扎着。
“你是我的皇后,你敢反抗我?你是谁的女人?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陆顺华她看着有些偏执疯魔的皇帝,一时胆战心惊。
“陛…陛下……”
元晔看着她眼池中憋出的泪花,脑中突然浮现出另一张面孔泫然欲泣的模样,他滞了一瞬,突然对着她的唇狠狠吻了下去。
陆顺华呼吸一滞,睁大了眼。
下一刻,元晔就把她从地板上拽了起来,重重扔在了榻上。
陆顺华大惊失色,她想挣开,却敌不过男女力量的悬殊,衣衫很快被撕裂尽毁。
元晔一面占有着她,一面愤怒地控诉着。
“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陆顺华心中恐惧,疼的眼泪直流,却是紧咬牙关,一声不吭,默默承受帝王的泄愤。
他的动作越来越猛烈,声音也渐渐语无伦次,忽的,他停了下来,颓然趴倒在她身上,陆顺华感觉颈窝湿了一片。
他哭了,脆弱的像一个失去心爱玩物的孩子。
陆顺华却笑了。
原来,他也不是圣人。
翌日一早,元晔幽幽转醒,他揉了揉眉心,无意识触到身旁的一团温香暖玉后,心下一惊,仿若触电般缩回了手,退避三舍。
陆顺华静静看着他,无悲无喜。
“怎么是你?”
元晔想起自己昨夜做了什么后,不由愧恨地按上额角,头疼欲裂。
陆顺华缓缓坐起身子,散落的浓发披在肩上,她拢了拢锦被,望着他,“看到是臣妾,让陛下失望了吗?”
元晔默然不语。
陆顺华拉住他的手臂,让他面对自己,“我是陛下的皇后,陛下为何不敢面对我?”
元晔却不耐烦地推开了她的手,回避她的视线。
陆顺华心中冷笑,真是冷血无情的男人,昨夜对她有多热情,酒醒后就对她有多绝情。
“陛下也要赏臣妾一碗避子汤吗?”
她云淡风轻地问皇帝。
元晔眼角狠狠一抽,听出她言外的讽刺之意,神色骤然冷了下来。
“出去。”
陆顺华面上毫不掩饰对他的嘲讽,他只在乎他爱的女人,而其他的女人,即便有了亲密关系,为他生儿育女,于他来说也不过是个可随意丢弃的工具。
这样一个没有担当,不愿负责的男人,的确不配得到任何的爱。
明锦说的不错,她不该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陆顺华毫不犹豫地穿好散落的衣服,头也不回地下榻离去。
元晔闭上眼,掩面倒在了榻上。
出征前几日,元晔携陆顺华出宫去看了看陆鉴。
自陆太后驾崩后,陆鉴哀痛过度,称病隐退,暂避锋芒。
如今陆鉴缠绵病榻多年,无论是真病还是假病,起码在天下人眼里,他就是病了,而且病的很重。
帝后来探病的时候,陆鉴也是真的病的很“虚弱”,老泪纵横的感激天恩浩荡。
元晔也极尽翁婿之礼,对其关切慰问,在外人看来,也是个极孝顺的女婿。
今日帝后大驾亲临太师府,陆聿也难得回来了一回,甭管父子二人背地里有多少龃龉,场面上二人也得表演父慈子孝。
征得元晔的同意后,陆顺华才得以和陆聿在后堂单独见了一面。
后堂中,兄妹二人相对而坐。
陆聿嘱咐着她,“我走之后,你和阿锦在宫里要互相扶持。”
陆顺华苦笑,他到现在都不知道那一夜明锦回来后遭遇了什么,为了让他能心无旁骛,她们谁也没有告诉他。
“放心吧,大哥,我会照顾好姐姐。”
二人便又静默无言了。
片晌后,陆顺华从怀里取出一个做工精细的小锦囊,开口打破了沉默。
“这锦囊是我亲手绣的,装着我特地为大哥求的护身符,连陛下都没有,保佑大哥此行平安顺遂。”
陆聿看着她递来的护身符,回避道:“你应该求给陛下的。”
陆顺华冷笑摇头,刻薄讥讽道:“他有百万大军护卫,哪里还需要神佛护佑?倒是大哥,此行把自己的安危交到他的手里,才更需要神佛开眼。”
她说着,就再度把护身符递给了他,示意他接住。
陆聿没有再拒绝,他伸出手,刚捏住那锦囊一角时,陆顺华却突然握住了他的手。
陆聿身子一僵。
陆顺华握的很紧,她嘴角微微颤动着,想说的千言万语,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最后,她硬是压下了心头的万般情绪,勉强动了动嘴角,只简单嘱咐了他一句。
“大哥,保重身体。”
陆聿眼神动了动,含糊不详地微点了一下头,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陆顺华不肯松手。
这让陆聿微微有些不自在,他一点儿一点儿从她手心抽回自己的手,可她抓的很紧,紧的毫不自知,等陆聿把手抽出来的时候,手背上都被她攥出了红印。
手指从掌心剥离的一瞬间,陆顺华面色虽无异,手上和心里却都是空落落的。
陆聿捏着护身符,沉默了一会儿后,对她说了一句。
“我会保重的。”
陆顺华愕然红了眼,记忆中,大哥一直对她态度冷淡,这该是他第一次回应她的关心,她本该欢喜,心里却莫名泛起一股柔软的痛苦。
她突然想起听人说过,如果一个人面对同样一件事,出现与过往不一样的反应时,往往预示着不寻常的结果。
陆顺华眼中带泪,嘴角却是带着笑,她看着陆聿,轻轻点了点头。
帝后回宫后,陆鉴才派人唤了陆聿过来。
他从病榻上坐起身子,已然不见了刚刚缠绵病榻的病重虚弱模样。
“陛下走了吗?”
陆聿淡漠道:“已经回去了。”
陆鉴眼中突然泛起了一层泪光,他往床边爬了爬,一把抓住陆聿的手,哀声道:“孩子,能不能不去洛阳?”
陆聿眉峰微蹙,一把甩开他的手,拉开和他的距离道:“我是魏国的平南王,南征之役,岂能缺席?”
陆鉴心里不是滋味,皇帝风头正盛,陆氏已渐式微,陆氏是外戚起家,本质是依附皇权。
如今陆太后不在,虽然皇帝没有清算陆氏,还立陆氏女为后,在陆氏最低谷的时刻拉了陆氏一把,可也因此,陆氏的荣辱就完全寄望于天恩浩荡了。
如果陆聿把这最后一件事也给皇帝办完了,陆氏对皇帝就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
自古以来,无价值的臣子,哪个不是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何况,陆氏对皇帝不仅有功,更有私仇。
他怎能不担心啊?
“我最近心里很乱,总是梦见你姑姑,孩子,我怕啊……”
陆鉴叹了口气,“我有自知之明,我这般罪孽之人的女儿能做皇后,儿子能拜司徒,还能得天子亲临探视,他这是故意给我们招仇恨,捧杀我们陆氏啊!”
陆聿默然。
陆鉴眼眶挤出几滴泪,苦口婆心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这个父亲,可就算你恨我,我也不能眼睁睁看你去送死,你若出事,陆氏要怎么办?”
陆聿冷笑,“怕什么,无论发生什么,不是都有我与你们共存亡吗?”说完,便冷冷拂袖而去。
陆鉴呆呆望着他的背影,眼含浊泪,深深叹了口气……
七月初秋,天高气爽。
皇帝亲征之日,皇后率六宫与留守京城的官员于漳水之畔为皇帝践行。
元晔嘱咐着陆顺华,“我把王密留在京城辅佐你,若有大事,你可以跟他商量。”
陆顺华点点头,王密本就是陆太后心腹,太后临终前把他留给了自己,王密与其背后支持陆太后路线的老臣,如今都是她在朝堂的重要政治势力。
“陛下安心,后宫与前朝,臣妾都会竭力斡旋,让陛下没有后顾之忧。”
元晔勾了勾嘴角,陆太后亲手调.教出来的人,即便没有她那般雷霆铁腕,但是稳定京城局势也足够了。
他接过陆顺华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还有一事——”元晔话锋一转,“明锦在宫中……”
陆顺华未等他说完,便抢先道:“臣妾在宫中会与姐姐互相扶持,携手料理好后宫的所有事务,等待陛下与大哥归来。”
元晔听出她话中的玉石俱焚之意,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阴阳怪气道:“好的很。”
陆顺华颔首,不卑不亢。
既然元晔这么在乎明锦,那她就更要好好照顾明锦。
如果她的哥哥出事,她也不敢保证元晔还能不能看到活着的明锦。只要元晔不想失去明锦,就必须保全陆聿。
明锦是皇帝拿捏陆聿的人质,同时也是她威胁皇帝全她哥哥性命的人质。
元晔轻轻抱了一下她,陆顺华脸上挂着得体的笑。
帝后貌合神离,看着也似一对恩爱夫妻。
元晔翻身上马,又转头望着不远处话别的二人。
柳树荫下,明锦跟陆聿道别。
二人现在是完全不避讳他们的关系了,毕竟皇帝亲口许诺过,只要迁都成功,就给他们自由。
明锦并不觉得她本分守矩就能换来皇帝的恩旨,既然如此,还不如摊牌他们的关系给皇帝施压。
皇帝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嘴上口口声声在乎他们,实际却把她扣在宫里不放。
其实就是要留她做牵制陆聿的人质,好让陆聿死心塌地给他卖命,供他驱使。
他若真如他所说的那般真心,就应该在出征前把她放出宫,让陆聿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明锦站在马前,给陆聿整理着衣服,千叮万嘱。
“这一路路途遥远,千万保重身体,多加餐饭。”
陆聿点点头。
“对皇帝千万要留个心眼儿,不可尽信。”
陆聿默然。
明锦叹了口气,把折下的杨柳枝放到他的手心,恍然想起少年陆聿入宫为皇帝伴读的时候,年幼的她总会哭着拉着哥哥的手,不忍分别,不让他走。
现在,她同样不忍他再为皇帝出征,却依然如幼时一般制止不了。
“思君、念君、盼君归。”
陆聿捏着柳枝,四目相对时,他的心底突然涌起一股冲动,手掌扣住她的脖颈,向她凑了过来。
他本想亲亲她,可迟疑了一下后,却只是轻轻抱了一下她,耳鬓厮磨。
“等我回来。”
明锦点了点头。
下一刻,陆聿便松开了她,翻身上马,策马来到皇帝身边。
秋风猎猎。
大军如长龙般沿着漳水岸缓缓前进,旌旗蔽空,遮天蔽日。
明锦不由沿着大军前进的方向追了几步。
陆聿仿若有感应一般,在千军万马中回头,深深凝望了明锦一眼。
远甸茫茫,漳水汤汤。
明锦停下脚步,心中微微有些酸涩,此刻突然有了一股想哭的冲动,她望着水岸那头的人,不知再见何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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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迁都洛阳
大军一路翻山岭,越湖河,在八月中的时候,终于抵达了距离洛阳只有一步之遥的黄河岸边。
此时正值雨季,秋雨连绵下个不停,河道水位上涨,道路更是泥泞不堪,将士和百官们都是苦不堪言,疲惫不堪。
好不容易渡过黄河后,很多人因气候恶劣,导致水土不服,军中士气很低落。
元谕前几日便收到大驾将至的消息,已经早早来迎了。
兄弟二人多年未见,此番重逢也是相谈甚欢。
元谕讲述了不少洛阳趣事,见元晔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便趁势请皇帝亲临洛阳视察休整。
百官早已疲惫不堪,听闻此请,立刻纷纷附和太原王,请求皇帝暂到洛阳避避雨,等天好了再行军。
元晔作出一副为难的模样,在百官的三催四请下,才终于下旨让大军暂时驻扎洛阳休整。
几日后,御驾便抵达了洛阳。
前朝末年,天下大乱,洛阳久经战火,宫阙早已倾毁不能住人。
元谕在洛州这些年,一直在主持重新修葺洛阳宫,以备迁都之用。
然洛阳宫工程浩大,如今依旧未能完全复原,元晔和百官抵达后,便暂居在洛阳城西北隅的金墉城。
在行宫暂作休整后,元晔便带上陆聿、元显和几个弟弟一起登上邙山,俯瞰洛阳。
北邙山上,秋风又起。
元晔看着面前已做土的万间宫阙,一时感慨万千。
“前朝皇帝不施仁德,失守大好山河,以致祖宗陵庙倾毁,皇城宫阙都做了土,以史为鉴,怎能不警醒后世君主?”
元显恭维道:“正是陛下盛德,才有如今的盛世,才能完成一统天下的伟业。”
元晔淡淡笑了笑,转头看向正对着四处风景出神的陆聿,问他,“喜欢洛阳吗?”
陆聿回神,他环视着四周,心中竟涌起一股强烈的震撼动容之情。
“虽未来过,可不知为何,此地的一草一木总给我一种难以言述的熟悉之感。”
元晔嘴角动了动,“那想来是喜欢的。”
元谧笑道:“看来二哥这些年把洛阳城营建的不错,二哥一直心心念念调回京城,若是洛阳成了新都,竟也无需调动了。”
元谕一笑,当初元晔许他事成之后就让他回内朝执政,若是洛阳成了新都,他就算原地不动,也是调回内朝了。
众人继续沿着山路走着,路上又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元显撑开伞为元晔遮雨,看着久阴难晴的天气,蹙眉道:“天气久不见晴,军中士气低落,不少人已萌生退意了。”
元晔胸有成竹道:“这样才好,他们越是不愿前进,我就更要坚持行军,让他们自己心甘情愿地留在洛阳。”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陛下的意思是……”
元晔看着陆聿,意味深长道:“此事,还需要宣明配合我。”
陆聿眼神一动。
在洛阳不过停留数日后,元晔便又下令六军继续出发南征。
可阴雨不停,很多将士的腿脚都被雨水浸泡生疮,苦痛难耐,不良于行。加之北人不习惯南方气候,很多人还患上了疟疾,军中一时怨声载道。
百官也不想走,都苦苦劝说元晔留在洛阳,等雨季过了再行军。
元晔却置若罔闻,换了戎装跃身上马,扬起马鞭,坚持命令大军继续前进。
此刻军中士气低落,将士们都不想打这仗了。百官担忧元晔强令行军会导致军心逆反,造成兵变,亦是苦苦哀求元晔收回成命。
元晔依旧固执己见,策马就要出发。
当是时,陆聿立刻舍身拦在元晔马前,拉住了他的马缰,阻止他继续前行。
元晔高坐马背,登时换上一副怒容,斥道:“南下伐齐,是早已定下的计划,陆司徒拦马做甚?”
陆聿正色道:“大军一路长途跋涉,疲惫不堪,加上阴雨连绵,将士们早已无心开战,此时固执用兵,必败无疑,臣冒死进谏,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其余百官也纷纷附和司徒,声泪俱下地请求元晔不要再前进了。
元晔依旧坚持,沉声道:“大军即将踏破南齐,一统天下,你们这些酸腐儒生却想阻挠朕的千秋功业,军令如山,无需再言。”
说完,就要扬鞭纵马前行。
百官一看元晔要走,更是乌压压一片涌来,一齐挡住他前进之路。
“陛下三思,万不可拿圣躯冒险啊!”
元晔一时不得脱身,面含愠怒,突然一扬鞭,朝拦驾的官员便抽了上去。
“全都退下!”
那马鞭没有落在其他人身上,正是不偏不倚地落在了陆聿的身上,鞭痕擦过他的脸脖,沿肩膀横贯胸膛,触目惊心。
虽是做戏,元晔下手却分毫不轻,假戏真做般故意对着陆聿宣泄自己隐忍憋闷的怒火。
百官倒吸了一口气,陆聿的身份是何等尊贵,地位何等尊崇,连他拦驾都能遭到皇帝鞭笞,他们之中又有谁比得上陆聿在皇帝心里的份量?
一声鸦雀无声。
陆聿硬生生挨了他一鞭子,没有惊讶、没有意外、没有抱怨、没有不满。
元晔对他的愤怒不满岂止是想抽他鞭子这么简单,他是恨不能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
他一言不发地敛起衣襟,默默下拜,跪倒在皇帝跟前,固执劝谏。
“臣请陛下三思。”
百官也跟在司徒身后,乌压压跪倒一片,异口同声的请求。
“臣等请陛下听陆司徒一句劝,莫再前行了。”
“陛下三思啊……”
马下谏言劝阻之人跪倒一片,元晔看着伏倒在地的陆聿,又看着嚎啕劝止的百官,突然叹了口气。
“此番南征,兴师动众,若是无功而返,朕岂不是要让天下人耻笑?”
元晔居高临下,环视着百官。
“鲜卑的祖先世代居住在荒凉的大漠,如今南下也是为了让我们的子孙后代能享受中原之富庶。如果你们不愿再南征,想留在洛阳休养的话,那我们就在这天下之中的洛阳定都,众卿以为如何?”
百官闻言变色,立刻停止了嚎哭,面面相觑。
此时此刻,他们再蠢也回过味了,原来皇帝兴兵南征只是幌子,真实意图实在迁都。
司空穆光心中不满,狠狠剜了元谕一眼,皇帝当着文武六军的面跟陆聿联手演这么大一出戏,此刻终于图穷匕见了。
元谕在洛阳经营多年,必然早知内情,竟然把他也瞒过去了。
元谕却是不回应他的目光诘难,依旧一副事不关己的云淡风轻模样。
众人一时皆默然不敢吱声。
“你们既然要阻止朕南征,那就要给朕一个态度。”
元晔从马上跃下,环视了一圈百官,眼神陡然阴狠了几分。
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剑芒的寒锋映在瑟瑟发抖的百官脸上,令人一阵心惊胆寒。
剑尖竖在地上,元晔缓步从百官之间穿过,百官纷纷跪行着为天子让道。
行过之地,都被剑锋深深刻下一道。
元晔转过身,缓缓举起剑,指着那一道划过的痕迹,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却透出冰冷的杀意。
“现在,以此线为界,同意南征的站左边,同意迁都的站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