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鸾—— by昔在野
昔在野  发于:2024年11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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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位,是你的了。”
元晔拂袖离去。
陆顺华看着他的背影,视线渐渐模糊,她捂着肚子,一点一点儿瘫倒在地上,无声嚎啕。
明锦带着元嗣过来的时候,元晔刚刚离去,她茫然看着皇帝的背影,带着元嗣进殿,看着瘫倒在地的陆顺华,神态不安。
“贵人,我奉陛下之名,将大皇子给您送过来。”
陆顺华闻声,转头避开她的视线,把嘴角的药渍抹净,又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后,方勉强起身,换上客气的笑脸,淡淡道:“多谢崔内司了。”
明锦把大皇子交给金华殿的宫人带下去照顾,走向陆顺华道:“贵人是怎么了,您马上就会是皇后了,不是该高兴吗?”
陆顺华自嘲般笑了起来,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淌着。
“是,我是皇后了,可我也算不得赢。”
明锦蹙眉,扶她在榻上坐下,拍着她的背安抚,“贵人,你……”
陆顺华以手掩面,苦笑自嘲,“我有了大皇子,可是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了。”
明锦瞳孔睁大,脑中轰然炸开。
她看着地上碎裂的药碗,瞬间明白了一切,原来元晔刚刚过来,是给她送绝孕药来了!
“这就是皇后的代价。”
陆顺华声色凄然。
明锦心口一揪,仿佛被人攫住般不能呼吸,她猛地把陆顺华紧紧抱到了怀里,双目赤红,咬牙切齿。
“贵人,别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了。”
陆顺华伏倒在她怀里,痛哭失声。
夜深时,明锦怒气冲冲地来到太和殿质问元晔。
“你为什么要那样狠毒的对她?”
元晔不以为意,搁下笔,看着她道:“她是陆氏女,我不得不防。
“你为什么总有本事把那些真正爱你的人伤的体无完肤?”
明锦对他口诛笔伐着,“你能伤到的,都是真正爱你的人,你害死了徐姐姐,害死了这世上最爱你的人。你还深深伤害了顺华,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配得到爱。”
“所以我永远伤不到你吗?”
元晔淡漠问她。
明锦突然哑声,冷冷避开了他的视线。
“好似我做什么你都不在乎,我宠幸嫔妃你不在乎,我立她做皇后你也不在乎。”
明锦翻了翻白眼。
“虽然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我还是要让你知道,立她是权宜之计,我心中真正的皇后人选始终是你,只是你现在的家世,还不能得到大部分朝臣认可。但我是皇帝,我可以用我手中的权力,为你改写家世。”
明锦蹙眉,难不成他还想立了再废?
元晔道:“迁都后,我就可以彻底摆脱这些鲜卑勋贵的掣肘,我会把崔、卢、李、郑、王这五姓世家以天子的名义定为汉人顶级高门望族,到那时,谁都不会再说你是个卑贱汉女,我会让你拥有足以登上后位的显赫家世。”
明锦静静听完他慷慨激昂的构想,竟是扑哧笑了,“陛下的意思是,你要在魏国推行九品中正,确立五姓门第?”
元晔道:“不错,魏国如今的体制并不完善,汉人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借鉴的地方。”
明锦摇了摇头,自嘲道:“我回去本家后,常听父亲讲起国史狱的惨状,讲崔司徒如何被冤死族灭,汉人世家如何遭受迫害,地位下降。”
元晔怔了一下。
明锦继续道:“后来,我就自己去了解了一些国史狱的背景和前因后果。我觉得,或许真正害死崔司徒的,不是一部史书,而是崔司徒以修史所传递出来的齐整人伦,分明姓族的思想。”
元晔蹙起了眉峰。
“做生意时,我也接触过一些南朝来的客卿,他们说南朝士庶分明,门阀鼎盛,寒门上升渠道完全锁死。他们这些寒门,在南朝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所以就来了北朝谋出路。”
“他们说,虽然如今的魏国很落后,制度不完善,可正是因为胡人野蛮,不按常理,不守汉人那一套三纲五常、家世门第、士庶贵贱的规定,才让很多有才华、有能力,却家世寒微的寒门士子,也有了出人头地的机会。”
明锦回忆着自己那些年在朔州的所见所闻,这些高高在上的统治者,总是一拍脑门,想当然的确立一些政策。
可是,他可曾真正深入民间去看看他的百姓,了解他们真实的所思所求?
“若是真依当年崔司徒所言,北方也推行九品中正,齐整人伦,分明姓族,那这些寒门士子,即便来了北朝,也一样不能出头。”
“因为他们在南朝真正吃过门阀的苦,所以他们比我们更痛恨门阀政治,世家专政。他们背井离乡来到北方,只是为了得到一个公平公正的机会。”
明锦望着元晔,冷冷嘲讽,毫不留情。
“可陛下却要通过全盘汉化,官方确立五姓门第,在北方也确立九品中正,背刺这些寒门士子。”
“如果陛下是为了提高我的家世门第而进行这场汉化改革,我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明锦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元晔脑中嗡嗡一片,看着她决绝的背影,竟有一瞬恍惚,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坚定之态。
没关系,她暂时不理解,但时间会证明他的正确。
掌权的这些年,他听到过太多不理解的声音,早已习惯了、麻木了。
曾经志同道合的兄弟,一个一个的对他背过身,这条路注定是孤独的。
他会一个人,一直走下去。
立后之日,天朗气清,碧空如洗。
大典上,司徒陆聿以皇后长兄的身份,送陆顺华步上高台。
高台之上的皇帝面色威严,带着皇家的傲慢与俯视,看着缓步走向高台的兄妹二人,他们面无表情,难以欢喜。
陆聿送陆顺华升御座,至帝侧。
元晔对她伸出了手,陆顺华冷冷看着皇帝的手心,将手放了上去,象征着皇帝与陆氏的同盟已成。
帝后面朝百官,金石鼓乐之声大作,文武公卿伏倒在地,山呼万岁。
“皇帝千秋万年。”
“皇后长乐未央。”
明锦在一片山呼声中抬起了头,遥望着高台之上的帝后。
兜兜转转,皇后位最终还是花落陆氏。
陆太后生前,费劲心机也不能把陆氏女捧上后位,可在她死后,皇帝却选择了立陆氏女为皇后。
陆氏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元晔是个绝对的皇帝,天生拥有帝王的凉薄绝情,他可以完全压制自己真实的情感,是绝对国家意志的体现。
陆太后对他的教育,从来不是强迫式的,而是言传身教的潜移默化。
陆太后的性格中,有其猜忍多疑的一部分,而元晔完美的继承了这一部分性情。
他憎恨陆太后、恐惧陆太后,却也感激陆太后。
他厌恶像极了陆太后的自己,终生都想摆脱陆太后的影响,却从未走出过陆太后的阴影。
午夜梦回之际,陆太后是他最深刻的梦魇。
这个梦魇,将困锁他一生,直至死去。
他的性情中,有其虚伪做作的一部分,从未展现过自己真正的好恶。
曾经他以为,只要陆太后死了,他就可以释放真正的自己。后来才发现,在陆太后死后,他必须把自己隐藏的更深,把假面戴的更厚。
从生到死,隐忍了一辈子。
他一生都活在矛盾之中,他憎恨陆太后灭了他的母族,恐惧陆太后对他的幼年折磨,却又不得不延续着陆太后的改革理想。
可是,却因为始终无法释怀的憎恨,让他觉得自己跟陆太后不一样。
他要超越陆太后,把她没有完成,没有做到的事情,推向极致。
所以,他将这场改革推向了另一个极端——全盘汉化。
将对汉人儒学的推崇,做到了比对汉人还要迂腐的极致,欺人以至自欺。
这场改革中,他摒弃了鲜卑勇武质朴的优势,反倒分明族姓,确立九品中正,官方定下五姓七望的门第阶级,加快了上层权贵的腐化。
一个落后的游牧王朝,用了几十年的时间走向封建化,又用了几年的时间迅速走向门阀化。
步子迈得太大,恐会迅速分崩离析。
南朝的君主都在提拔寒门,推动科举,降低九品中正,门阀政治的影响,北朝的皇帝却反倒把别人要抛弃的制度学过来。
他无法解决国家的阶级矛盾,就只能利用胡人与汉人之间的民族矛盾,来转移阶级矛盾。
一旦齐整人伦,分明姓族,推行九品中正,士族与寒门之间的阶级矛盾,将再也无所遁形,皇帝会面临比推动汉化改革更艰难的挑战。
魏国唯一的出路,是科举。
在未来的史书上,他会因为官方确立五姓门第,讨好了这些掌握笔杆子的汉人世家,在他们所著写的史书上,他一定是完美无暇,光芒万丈的不世明君、千古一帝。
可这身后名,却是靠出卖天下寒门庶族的利益换来的!
这个世上,明锦是唯一一个看透他,了解他的人。
可是看的越透,她就越想远离他。
从恨他、到理解、到释怀、至此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她最终放下了对他的仇恨。
这一世,她不会再进入他的人生,只想做一个冷眼旁观帝王改革之路的普通人。
这条路注定是孤独的。
他只能一个人,一直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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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顺华正位中宫后,元晔便立了大皇子元嗣为太子。
之后,朝堂上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商讨南下伐齐事宜。
虽然元晔南征的真实意图是迁都,可他担忧一开始就提出要迁都,反对的声浪太高,各州郡会拒不交兵,不利于自己收回兵权。
故而他丝毫没有流露出要迁都的意图,甚至大兴土木,营建邺城宫室,来麻痹群臣。并且在朝会上表现出非常强烈的要挥师南下,一统南北的决心。
并且这一次,他要御驾亲征。
魏国是在马背上得的天下,历代皇帝都有御驾亲征,留太子监国的传统,所以魏国大部分州郡的兵权都一直牢牢掌控在皇室手中。
元氏不曾兵权旁落,这也是为何陆太后临朝称制几十年都无法更进一步,无法谋朝篡位,建立陆氏王朝的根本原因。
——有兵才有话语权。
元晔的前半生几乎都是被陆太后所控,现在想把兵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话,必须御驾亲征,亲自指挥六军,树立威信。
鲜卑勋贵都是靠军功起家,打仗才能建功立业。何况南征之事,早已计划多年,如今改革已见成效,魏国兵强马壮,国库充盈,正是挥师南下,一统天下的好时机!
南征的计划,几乎任何阻力的就在朝堂之上全员通过了。
六月初,中外戒严,各州郡调动兵马,清点粮草,陆续在京会和,向洛阳进发。
皇帝要御驾亲征,太子又太过年幼,所以元晔才急不可耐的要在此时立后,由皇后坐镇后宫,母养太子,主持内朝事务。
太尉元泰和尚书元颖两位宗室老臣被留守京城,辅佐皇后与太子。
司徒陆聿、司空穆光、东海王元谧、广陵王元询、京兆王元显、秘书令李凭、中书侍郎杨绍等一众文武大臣和皇帝一起随军南征。
风和日丽,天高云淡。
一大早,明锦就去了长春殿一趟。
长春殿是皇后正殿,陆太后驾崩后,长春殿多年无主,陆顺华登上皇后位后,就依制住去了长春殿。
元嗣初来陆顺华身边时,尚有些畏人,毕竟年纪小,又是被明锦带大,还对明锦有些依恋不舍之心。
明锦教他认陆顺华为母,告诉他,皇后是司徒的妹妹,以后就是他的母后,要像听陆司徒的话一样听皇后的话。
元嗣懵懵懂懂的,只听得她是陆司徒的妹妹,便认定她不是坏人,渐渐的也改口叫母后了。
这时,陆顺华正在哄着元嗣玩,见明锦来了,方让乳母带太子下去。
明锦向她请安,道:“皇后,我想告假出宫探亲。”
陆顺华微微坐直了身子,若有所思道:“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办吗?”
“嗯,很重要。”明锦低下眼,面含羞涩,“陛下南征在即,有些事,我等了很多年,现在不想再等了,我想现在就早早解决了,以免夜长梦多。”
陆顺华闻言一怔,恍惚了片刻后,才回味过来她的话中之意。
她立刻手忙脚乱的四下翻找了一通,找到自己的皇后令牌,因太过激动,还险些掉了下来,递给她道:“姐姐,这是我的令牌,你拿去吧。”
明锦心中一动,听到那个称谓时,竟是有些鼻酸,她点了点头,接过令牌,起身告辞。
陆顺华看着她的背影,祝福她道:“姐姐,我希望你幸福。”
明锦含笑对她点了点头。
出宫后,明锦便先回了家里一趟。
崔晟早已按她的嘱托,把东西给她准备好了,他把包裹交给明锦道:“乖女,你要的东西家里都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明锦把包裹抱在怀里,转头对崔琰道:“阿兄,我先去换衣服,待会儿还要麻烦你把我送过去。”
崔琰含笑点点头。
不多时,明锦换完衣服出来,只是她又多在身上罩了一件宽大的披风,把新换的衣服完全隐藏了起来。
崔晟已经在正堂端坐等候多时了。
明锦出来后,就跪下给崔晟磕了三个头,辞别父亲,“爹爹,我去了。”
崔晟眼含浊泪,嘱咐道:“乖女,一定要幸福啊。”
明锦重重点了点头。
崔琰已经套好了马车,待明锦上车后,就一路驾车带她去了平南王府。
管事的打开门,看到门外之人是明锦后,分外讶异。
“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消息迅速传遍了府邸,李媪欢喜来迎,拉着明锦的手就往正厅走去。
陆聿也听到了声音,放下手上的事,匆匆走了出来。
二人在回廊相遇,脚步同时一顿。
明锦看着他,突然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缓缓解开了披风,那宽大的披风落在地上后,一袭光华璀璨的嫁衣赫然入眼。
灼若朝霞,艳若芙蓉。
“哥哥,我来嫁给你了。”
陆聿呆住了。
那一刻的阳光突然刺眼,让他以为自己是看错了,这不是当年在法云寺时,自己逼她换的那一套嫁衣吗?
他以为她回去后就会把这衣服扔了,没想到她一直保留着,这么多年。
崔琰拉起明锦的手,走向陆聿,他们的事,他也都知晓了,很庆幸妹妹从始至终喜欢的都是一个人,终成眷属,得偿所愿。
他把明锦的手递到陆聿掌心,认真道:“我奉父命来送妹妹成亲,现在把她交给你了。”
陆聿犹在云雾之中。
明锦又含笑唤了他一声,“哥哥?”
李媪早已是喜不自胜,喜极而泣,在一旁笑哭道:“公子这是乐傻了吧,多年夙愿,终于成真了。”
陆聿这才恍然回神,看到她身披嫁衣来嫁给自己那一刻,他震动的无以复加,可冷静下来后,便又涌起了一股深沉的担忧。
他爱她,愿意娶她,可此行凶多吉少,他又怕此时定下终身,会耽误了她一辈子。
陆聿眨眨眼,逼回眼中的酸意,拉起明锦的手,快步往檀斋走去。
众人茫然看着二人离去,都还等着他们拜堂呢,怎么就这样把新娘子带走了?
来到檀斋后,陆聿便锁上了门,把其他人都关在了外面。
明锦有些摸不着头脑,“哥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大家都在等着我们呢,我们去祠堂拜阿娘,在她面前成婚好不好?”
陆聿扶着她的肩膀,认真问她,“为何突然要与我成婚?”
他们虽然已经许诺终身,可先前她都没有表现过迫不及待要成婚的样子,今日之举,实在反常。
明锦眨眨眼,坦白道:“我们早就认定了对方不是吗?你马上要出征了,此去一别,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我想在你离开前,先把我们的终身大事给解决了。”
陆聿摇摇头,并不赞同,劝她道:“阿锦,此事先不急,等我从洛阳回来之后,在我功成名就的时候,我们再在所有人的祝福中成婚,好不好?”
明锦听了这话,笑意收起,冷冷拒绝,“不好。”
陆聿神色一滞。
明锦向他走近一步,正色问他,“你不答应现在娶我,是怕你此去回不来,会耽误我一辈子,是吗?”
陆聿哑然,无言以对。
明锦眼圈瞬间就红了,声声控诉,“你是不是还想着要我留着清白之身,如果你回不来,我还有嫁给皇帝保命这个退路?你是不是还想把我让给他?你为什么总是打着为我好的旗号,擅自作主安排我的人生?”
她委屈巴巴,像要被抛弃的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陆聿一下子就慌了,先把她抱到怀里安抚了一番,又给她擦着眼泪,解释道:“阿锦,我只是想你能好好活着,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能好好活着。”
明锦推开他,凶巴巴警告他。
“陆聿,那我今天就告诉你,如果你不回来,我绝不会独活!”
那般决绝,那般坚定。
空气一时凝滞。
陆聿看着她那倔强的神色,恍惚了片刻,他摇了摇头,竟是笑了,从小就是这样任性,长这么大了,还是小孩子心性。
此番南征,皇帝号令天下兵马,掌握百万大军,他随军同行,就是把性命完全交到了皇帝手上,生死难料。
他何德何能,能得她在这样的时刻不离不弃?
明知他是深渊,她还是义无反顾。
陆聿知道,无论他能不能回来,明锦这一辈子,都不可能再嫁给其他人了,他们只有彼此,相濡以沫。
他不再坚持,长长叹息一声。
“阿锦,去梳妆吧。”
李媪很快帮明锦装扮一新。
家里还留着很多陆聿为她定制的头面,只是那些首饰做成婚的装扮还是朴素了些。
李媪便找出库房封存的兰陵长公主的朝冠,给明锦梳起了妇人的发髻。
等打扮好后,李媪便扶着她来到祠堂。
陆聿已经在这里等着她了,看着盛装的女子,嘴角含笑,对她伸出了手。
“我的妹妹,我的妻子。”
明锦抿唇一笑,把手放到了他的手心。
“我的哥哥,我的丈夫。”
陆聿很快要出征,府中上下早就收拾一空,此番婚事又仓促,来不及多布置,众人便将库房中所有的彩帛和青布幔一股脑都搜罗了出来,简单布置了一下,当作交拜的青庐。
红烛燃起,二人在兰陵长公主的灵前跪倒,在众人的祝福中交拜成婚。
礼成后,陆聿紧握着她的手,向兰陵长公主禀告他们的婚事。
“阿娘,我带芝芝来跟你磕头了,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了。”
明锦笑中带着泪,一声阿娘,一生都是她的娘。
“阿娘,以后都有我陪在哥哥身边,照顾他,陪伴他,我们会互相扶持,携手并行,我们都不会再孤单了。”
李媪抹抹眼角的泪,含笑推着二人往房中走去。
“送入洞房了。”
香榻暖帐中,二人相对而坐,褪去了繁复的婚服,只穿着素色单衣。
“哥哥,洞房前,我们要先做个游戏。”
明锦神秘兮兮的把手背到了身后。
陆聿好奇,“什么?”
猝不及防的,明锦便举起双手,各伸出两根手指,比在他的头顶上,神态可爱,像一个调皮的小女孩儿。
“假扮小兔子。”
陆聿一懵,回神后,只是无奈一笑,宠溺地纵容着她的胡闹。
明锦咯咯笑着,这是他们小时候最喜欢的游戏,她好久没有这样跟他玩了,他刚刚都呆住了。
她的双手从他头顶滑落肩上,然后亲昵地环住了他的脖颈,仰着头,眨巴眼看着他。
“好玩吗?”
陆聿低眼看着她,不置可否,沉静的棕眸中倒映出她娇艳的笑颜。
他看着她,忽而眸色一暗,用力扣住她的腰,与她腰腹相抵,低头对着她的唇深深吻了上去。
明锦身子软了下来,柔弱无骨般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衣衫也不知何时散落一地。
陆聿一面吻着她,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放躺在床上。
二人的发丝在榻上凌乱纠缠,互相吞噬着彼此的气息,明锦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直至快喘不上气后,才结束了这个缠绵悱恻的吻。
陆聿的汗珠从颊边流下,手臂撑在她身侧,哑着嗓子道:“可能会有些疼,受不了了就告诉我。”
明锦摇摇头,“我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
前世今生,她终于可以完完全全的属于他了,她一刻都不想再等了。
他们在此狂欢,像两条濒死的鱼,只有相濡以沫,才能让彼此继续活下去。
直至精疲力竭,二人才双双瘫倒在了榻上。
明锦拿起枕边的丝帕,往身下抹了一把,展现在他眼前,用命令的语气道:“我是你的人了,这下你不能抵赖了。”
陆聿看着那帕上的点点血迹,浅浅一笑,是啊,她是他的了,他赖不掉了。
他握住她执帕的手,轻轻吻了上去。
“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想让你随皇帝一起出征,可是,你是平南王,南征之役,岂能缺席?征战沙场,金戈铁马是你的少年梦想,因太后的缘故,你一直被束缚内朝执政,我不想你再有遗憾,所以我不阻止你去建功立业。”
明锦缩在他怀里,发丝柔软地贴在他的胸膛。
“但我也要让你知道,我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如果我们有孩子的话,我会和孩子一起等着你回来。”
陆聿对她承诺道:“阿锦,我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回来的。无论有多遥远,无论发生什么,无论有多艰险,千山万水,无边风雪,我都会拼尽全力回到你的身边。”
明锦展颜一笑,低头对着他的唇吻了上去,再度沉沦在这一场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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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会回来的

夜幕低垂,月明星稀。
明锦坐在妆镜前梳头,陆聿就着灯火,用牛皮细细抛磨着那支已经有些黯淡的白玉芙蓉簪。
直至簪子重绽温润华彩,他才拿着簪子走到明锦身边,看着镜中女子娇艳的模样,把簪子戴到了她挽好的发髻上。
“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她现在到底还是宫中女官,在外留宿不合规矩,还是要赶在宫门下钥前回宫。
明锦点点头,起身和他相对而立,帮他整理着微卷起的领口。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
“我会的。”陆聿低眼看着她,又嘱咐道:“我走之后,你和皇后要在宫里互相扶持,她的身份足够给你庇护。”
“放心吧,我和皇后都会等着你平安回来。”明锦笑了笑,又劝他道:“哥哥,启程前也去跟皇后道个别,她也不容易,这陆氏如今也就只有她和你了,她一直都很关心你。”
陆聿点点头,“我知道了。”
明锦展颜一笑,轻轻抱了一下他,突然想到什么后,立刻松开他,走到了博古架前,摸到了机关。
陆聿看到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制止,明锦已经扭开机关,露出了后边的暗格,取出了那个半旧的榆木匣子。
明锦正想打开,却被陆聿一把按住,他的脸色紧张还有几分难堪。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明锦歪着脑袋,笑他道:“怎么,害怕我看到你偷画我的小像吗?”
陆聿咳了咳,脸上竟是红了几分。
明锦看他那模样,笑意更深,捧着他的脸吧唧亲了一口,“你为皇帝挡剑中毒那一次我就发现了,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们是一个人。”
陆聿无奈笑了笑,打开了匣子,将里边的秘密尽数展露展露在她面前。
明锦却从那一堆子画轴底下,直接翻找出了那条芙蓉帕。
“当年你走的时候,我给了你这条芙蓉帕,让你再回来看我,可是,你再也没有回来过。”
陆聿心头一动。
明锦把帕子在他面前扬了扬,“这么多年了,你都没发现这上面少了什么吗?”
陆聿茫然,那帕子他翻看了不下千万遍,每根线的位置都记得清楚,哪里会少了什么?
明锦无奈摇了摇头,“真是个呆子,不懂女人心。”
她把那张帕子摊开在他眼前,指着上边绣的那朵芙蓉道:“你没发现,这花儿上没有花心吗?”
陆聿一怔,他不懂刺绣,以为这花儿本来就是这样的。
明锦从荷包里取出早已备好的针线,一针一针给花绣上了花心。
“当年想着你再回来看我的时候,我就把这花心给你补上,可没想到你竟真的不要我的心,再也没有回来。虽然你来的晚了,可现在补上,也不算太迟。”
明锦咬断丝线,把绣完整的帕子递给他,“带着它一起走,像我在你身边一样。”
陆聿这才回想起在朔州分别时,她对魏长风说的话,心中一时百感交集,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
“阿锦,我真的是太粗心了,让你等了这么多年。”
明锦笑了笑,故意凶巴巴道:“你自幼锦衣玉食,不知疾苦的,要是连这点细节都能看出来,我倒要怀疑你是不是有其他女人了。”
陆聿浅笑,实在拿她无可奈何,只捧着她的脸,亲了又亲。
马车已经备好了,明锦今日劳累,腿间酸胀疼痛,上车后,就缩到了陆聿怀里小憩,温顺乖巧。
到了宫门前,娄威停车提醒二人,明锦才睁开了眼睛。
陆聿先下车,又抱她下车。
明锦依依不舍地抱住他,双脚都落在了地上,也不舍得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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