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季遥不急不徐道:“先别急,我还有几句话问你,毕竟给你药,我需要冒很大风险,我得问清楚了才能决定要不要帮你。”
陆丽华心知这药不会来的那么顺利,来的太顺利,她也不敢吃,便道:“公主请问。”
“你先前那般拚命的去争宠,阻止陛下临幸其他嫔妃,不就是为了专宠吗?此刻又为何要避孕?”
陆丽华四下张望了一番,确定无人后,才对她低声道:“我偷偷跟你说,陛下虽宠爱我,可留宿在我的宫里,压根儿就没碰过我。”
“什么?”
元季遥故作惊讶地掩口惊呼。
“你小声一点儿。”陆丽华给她比了她嘘声的手势,“陛下就是宠爱我,才不忍心碰我,怕我怀孕生子被太后赐死。”
元季遥啧啧叹道:“看来陛下是真的爱你,怜惜你啊。”
皇帝是玩政治的高手,既要面子,又要里子,即便心里厌恶,也会把戏演的漂亮,还会让陆丽华觉得他是因为爱她才不碰她。
陆丽华一脸她就知道的模样,道:“那是自然,先前我还跟陛下说,他这般宠爱我,我若是生了儿子,可不就要死了吗?我还想跟陛下长长久久在一起呢。”
元季遥眉梢一扬,“那陛下怎么说?”
“陛下说,他也舍不得我,为了我们能长久在一起,只能暂时忍耐不碰我。我就想啊,我不能一直不给陛下,一直忍着多难受啊,所以才想出避孕这个法子。”
元季遥心中轻嘲一笑,果然是个蠢货,一群人拿她当猴耍,她还真信了皇帝爱她。
“说的也是,陛下宠爱你,按理来说,你肯定是比陆顺华有希望做皇后的,可你得宠,怀孕的几率又比她大,要是不小心生个儿子,可就连命都搭上,还怎么做皇后?这宠爱和富贵果然是不可兼得啊。”
陆丽华愁眉叹道:“可不就是这个道理吗?太后讨厌我,我又不比陆顺华那个小贱人,有太后和陆聿撑腰,我阿耶虽宠我,可对他来说,我跟陆顺华谁做皇后,他都是国丈,他也不会偏帮我。我在这宫里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陛下,我不去争夺陛下的宠爱,怎么在后宫立足?现在,也就陛下肯宠我、护我了。”
元季遥点点头,故作为难道:“我虽有心给你药,可你也知道我的处境,太后若是知晓此事,定要剥我一层皮。”
陆丽华急道:“公主,你就帮帮我吧,日后我若得势,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我再给你送几十个健壮俊美的男仆服侍你。”
元季遥一怔,随即咯咯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我可是记着了,你日后若是富贵了,可不要忘了今日的话。”
陆丽华大喜,“我一定牢记公主的大恩大德。”
元季遥深深望了她一眼,从怀中取出药递给了她。
陆丽华如获至宝,欢天喜地。
元季遥看着她那欢喜的模样,转身离去,嘴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冷笑。
另一边,陆修将一包药粉交给那日太和殿外的内监,悄悄吩咐。
“你见机行事,找时机把这东西放到陆聿的酒菜里。”
内监有些怀疑道:“这真是太后的吩咐吗?”
“自然,有些事太后不好明着提示你,那不就得靠我们自己悟?”
内监沉思着,陆聿在宫中一贯是与皇帝同食同眠,给陆聿的酒菜投毒,难道是太后又起了毒杀皇帝之心,此番不惜牺牲自己的亲侄子来降低皇帝的警惕?
他原本就是太后安插过来暗中监视皇帝的,连陆聿都不清楚他的底细,陆修既知他的身份,莫不是太后真有此意?
心知兹事体大,不得多问,便将药揣入了怀中。
陆修满意一笑,又回去跟众人饮酒畅聊。
宴会依旧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他见元季遥坐在元谕身边喝酒,便立刻过去献慇勤道:“公主,你刚去哪儿了,好一会儿不见你了。”
元季遥笑道:“去见了你姐姐。”
陆修心中一喜,“姐姐拿到了药,岂不是马上就能……”
顿时笑逐颜开,连连跟三公主敬酒。
人走后,元季遥才鄙夷道:“看他那傻乎劲儿,惹人心烦。”
元谕给她递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让他们陆氏自己窝里斗去吧,看鹿死谁手。”
元季遥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懒懒道:“我都说了,二哥做出这般非要陆丽华给孩子偿命不可的态度,反倒是迎合了陛下心意,陛下巴不得二哥赶紧和她撕起来。”
元谕浅笑,“果然还是要你们长留京城的更懂陛下心意,我远在洛阳,只得听闻陛下纳娶两位陆氏女,哪能得知他的真实心意?”
元季遥挽着元谕的胳膊,脸贴在他的臂膀上,微红的眼梢给她添了几分脆弱的美感。
“二哥借此做出与陆氏切割的态度,还能降低陛下对你的防备,早日调回京城,到时候,我们兄妹就能在京常会,日后我也能再多个依靠。”
元谕低眼,握了握她的手。
宴会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百官才陆续出宫。
散宴后,明锦才有机会过来跟父亲见一面,把自己闲时做的衣服鞋子塞给他,让他回去过年穿,她不在家,爹爹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崔晟连连点头,还是女儿贴心孝顺,把衣服包裹揣起来后,又从怀里掏出几个大金锞子偷偷塞给了她,只说她现在在宫里不容易,有钱好办事。
明锦睁大了眼,她那一贫如洗的爹爹,几时会有这么多金子?难不成是贪污受贿了?
崔晟立马正色道:“别胡思乱想,这是你在永安坊那铺子的分红,掌柜的给我送来了。”
明锦了然,又把金子塞回给他,“我有俸禄,在宫里用不着这些,爹爹还把这些拿回去,该过年了,多给自己买点儿好的。”
“该过年了,你不也得置办些衣服首饰?你那点儿钱哪儿够?不把自己打扮漂亮,怎么让陛下喜欢你?”
明锦扶额,“爹爹,我是做女官不是做嫔妃,不需要讨陛下喜欢。”
崔晟蹙眉,劝说着她,“你既然选择入宫,就忘了那个人吧,都这么久了,他要心里有你,早来找你了,也要为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
“好了好了。”明锦打断他,推着他往前走,“天色不早了,夜里天寒,快上车吧。”
崔晟将要登车时,又转身提醒她道:“对了,我今日在宫宴上看到陆修私下里跟一个内监鬼鬼祟祟的,陆贵人如今得势,你又与她不和,别是他们姐弟私下与内侍合谋想要害你呢。”
明锦一怔,“陆修?”
崔晟语重心长道:“在宫里能避则避,别惹事、不参与才是保命之道。”
明锦蓦地想起那天陆聿让她不要参与太原王他们的事,让她彻底与陆氏分道扬镳,莫不是他已经察觉了什么,不想牵连她?
“我知道了,爹爹,我会注意的,你早些回家休息。”
崔晟点点头,把父亲送上出宫的车后,明锦才又往回走去。
路上,她越想越心慌,越想心越乱。
皇帝夜里与诸王公主在华林园小聚,陆聿今夜也留宿宫中,此时此刻,她只想尽快见到陆聿。
来到华林园后,只见一派歌舞升平,醉生梦死。
元季遥还要拉着她一起喝酒,明锦四下寻着陆聿身影,却不得见,才从元谧口中得知陆聿已被皇帝单独请至太和殿叙话了。
明锦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立刻拦下宫人吩咐道:“速去通知右将军王密,就说太和殿有事。”
拔腿往太和殿去。
外头寒风肃凛,殿内灯影昏黄。
地龙烧的暖热,内监热的面色通红,额角满布一层薄汗,正将酒杯捧给陆聿。
陆聿面色坦然,举杯至唇边,内监的眼神随着他举杯的动作移动,心口悬起。
眼见毒酒将要入喉之际,一道焦急的女音响起——
“哥哥,别喝。”
明锦飞身扑了过来,一把将酒杯打翻在地。
陆聿看着突然出现的小女郎,被掀翻在地的酒杯,一时错愕。
内监见行迹暴露,拔腿就要往外逃去,却被随后赶到的右将军王密就地擒拿,按倒在地。
明锦焦急地捧着陆聿的脸,手忙脚乱地掰着他的嘴,“张嘴,快吐出来,把你刚刚吃的、喝的都吐出来。”
陆聿似是懵了,任她对自己为所欲为,一动不动。
“你快吐出来啊,吐出来。”
明锦急得眼睛都快红了。
他不是被皇帝单独叫来此处饮酒吗?为何不见皇帝,只有他自己?难道是皇帝要害他,所以故意避开,暗中命人动手杀他吗?
陆聿看着心急如焚的小女郎,安慰道:“我什么都没吃。”
明锦蓦地松了口气,几要喜极而泣,不管不顾地扑到他的怀里,把他紧紧抱住,宛若失而复得。
还好,还好来得及。
陆聿措不及防,他低眼看着怀里的小人儿,也想抬手抱一抱她,手掌却最终停在了半空。
“你急着过来,就是怕我被毒死?”
明锦神色一滞,情绪渐渐稳定,他知道有人要给他下毒?那他还喝?
陆聿静静看着她。
明锦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立刻松开了紧抱着他的手臂。
她微微有些心虚,偷偷抬眸,在对上他那深沉无波的眼神后,心跳竟猛的加快,又立刻避开了视线。
即便再做出要狠心与他决断的模样,可在生死攸关之际,人的本能往往高于理智。
那一刻,她害怕,她真的很害怕,她怕他们生死两隔,那种恐惧与绝望,那种深沉的无力感,好似在遥远的不为人知的时空,他们已经上演过一场这样的生离死别。
那种哀痛,万念俱灭,痛彻心扉。
她入宫,本就是为他求活,若他死在此刻,那她所谋划的一切也就没有意义了。
王密含笑缓场道:“这么多年的兄妹了,小姐到底还是担心公子的,一发现异常,就立刻通知了老奴,这才顺利将人拿下。”
他虽有官职爵位在身,可毕竟是阉宦出身,陆太后一手提拔起来的,面对陆家人时,还是会自称为“奴”,以示不忘身份。
明锦眨了眨眼,平复情绪。
陆聿向她走进一步,她却下意识避开,然后突然转身扑向了被制伏在地的内监。
她认出来了,他就是那日跟陆修私会的内监,没想到他们竟然私下谋划这种事情。
陆修那个畜生,竟敢勾结内监,谋害亲兄!
她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揪住人就往食案前拖,她一手揪住他的衣领,一手抓着盘子里的菜,拚命往他嘴里塞,恶狠狠道——
“狗东西,吃,你吃一个试试!”
内监吓得瑟瑟发抖,牙关紧闭,死活都不肯张嘴。
“你也知道有毒的不能吃,怎么就敢给我哥哥吃?”
“你吃,你给我吃!”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明锦此时手抓酒菜往内监嘴里拚命塞,糊了他一脸的模样,竟无一人敢制止。
陆聿也是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她,这哪里还有半分他那娇弱可爱的妹妹模样,俨然如同骂街的泼妇一般。
王密上前,手指捏着那个内监的下颌,轻轻一用力,便卸掉了他的下巴,让他合不上嘴,“小姐,这样他就张嘴了。”
明锦目瞪口呆,“阿翁好厉害。”
王密淡淡一笑,他是陆太后身边的老人了,大风大浪见的多了,早就练成一副无论何时都能处变不惊的无悲无喜模样。
“小姐确定要现在杀人灭口吗?”
人死了,还怎么揪出幕后主使?
明锦一懵,恍然回过了神,她在做什么啊?犯人还没审讯,她若真一时冲动把人弄死了,还怎么把陆修这畜生绳之以法?
果然情令智昏,关心则乱啊。
王密拍了拍她紧攥着内监衣领的手,“小姐,现在可以把人交给我了吧?”
明锦立刻松手,从地上爬了起来。
陆聿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小女郎十根纤白的手指上,沾了一层亮闪闪的油腻痕迹。
明锦有些难堪,想要抽回手。
陆聿却不容她抗拒,取出帕子,默默帮她擦着手指上的饭菜污渍。
他专心致志的为她擦着手,她却不敢看他,怕一对视,她的心,就再也无所遁形。
就在二人静默无言之时,元晔匆匆返回了太和殿。
“宣明。”
陆聿手上一顿,元晔看着殿中情景,三人同时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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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晔召陆聿来太和殿,君臣二人相对而坐,默然无言。
自从上次陆聿遇刺受伤,明锦入宫后,他已经不记得他们有多久没有这般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说话了。
这段时日以来,不是他疏远了他,而是陆聿在回避他。
他希望他们之间还能像小时候一样无话不谈,亲密无间,像他曾经承诺的那般君臣携手,永不相负,留下一段君臣佳话。
美好的人事物,他会喜欢,别人也会喜欢,他虽是天子,却也不能阻止其他人喜欢明锦。
他喜欢明锦是正常的情绪,没有做错什么,可他在明锦明确表示二人只能做兄妹,绝无可能在一起后,依旧执迷不悟,那便不是正常的情绪。
执着是苦,他希望他能悟。
就在二人谈话之时,光华殿突然来人说陆贵人请皇帝过去。
元晔看着低落不语的陆聿,知他心中也有万般痛苦纠结,不想逼他太狠。便留陆聿单独留在此,让他好好想想如何回答他之后,就起驾去了光华殿。
陆丽华服下了三公主给的药,元晔一来,就对他百般献媚,迫不及待的要成好事。
就在元晔脱身不得之际,蒋白匆匆来到光华殿,打断了陆丽华对他的纠缠,说陆聿出事了。
他立刻推开陆丽华,再度返回了太和殿。
此刻,元晔看着完好无损的陆聿时,鼻间突然涌起了一股酸涩之意。
看到他还安然无恙,他还安然无恙的站在他的面前那一刻,好似前世的过错,得到了弥补。
元晔快步走到他的面前,扶着他的肩膀,上上下下检查了一番,确定他还是个活生生的人后,声音都在颤抖。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明锦看着元晔那劫后余生的庆幸模样,心中却只是冷笑。
难道不是他故意离开,给内监制造给陆聿投毒的机会吗?现在又假惺惺做出这副关心他的模样,是又想装给谁看?
陆聿心中莫名五味杂陈,此刻,他还没有想好如何回答元晔。
“陛下……”
元晔却打断了他的话,“什么都别说了,过去的事都让它过去,以后,我们还是最好的兄弟。”
陆聿竟一时无言了。
与此同时,陆丽华也紧跟着来了太和殿,元晔抛下她走后,她气的直跺脚,后脚就跟着来了太和殿。
她看着满地的狼藉,和被制服的内监,也意识到情况可能有些严重,惶恐不安的关心了一句,“大哥没事吧?”
众人没有理会她,元晔沉声询问王密,“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密将那内监拖上前,“回陛下,是此人借在御前服侍的便利在陆侍中酒中投毒。”
元晔看他有些面生,不是常在自己跟前服侍的人,怎会进了内殿?
“何人指使?为何投毒?”
那内监闭口不言,始终沉默。
明锦指证道:“奴婢见过这个人,他曾在太和殿外与陆修私会。”
陆聿闻声,捏紧了她的手,不是说了让她不要参与吗?她此刻开口指证,就摘不清了。
明锦不动声色推开他的手,继续道:“内监与朝臣不得私下结交,陛下应该立刻抓陆修入宫彻查。”
陆丽华心头一凛,难道陆修那蠢货瞒着自己动手了?勃然变色道:“贱婢,不要血口喷人,我看你是对陆氏心怀怨恨,存心报复陆氏,出言污蔑破坏大哥和弟弟的感情,陆氏真是白养你这么多年,想不到你是这样无情无义的心机毒妇。”
明锦正欲反驳之际,一道清亮慵懒的声音就先她一步怼了回去。
“这么急着反驳,难道是你做贼心虚不成?”
随即,元季遥踏入殿中,元谕、元谧、元询兄弟也紧跟而来。
陆丽华一懵,三公主怎么突然对她如此大的敌意?她们不已经是战友了吗?
“公主,你……”
元季遥微一福身,回禀元晔道:“臣妹听闻此间变故,才突然想起数日前曾于宫外见陆修为陆贵人寻药。今日事发前,陆贵人又突然派人请走陛下,给内监制造投毒的机会,难保不是他们姐弟里应外合,买通内监投毒,望陛下明察。”
陆丽华睁大了眼,先前在宫外,明明是三公主主动勾引的陆修,陆修这蠢货为了博三公主欢心,才起了毒杀陆聿,取而代之的心思,不想公主竟是把他给卖了。
她就算再蠢,此刻也回过几分味了,这是他们兄妹联手坑他们姐弟呢。
陆丽华狗急跳墙地反驳着,“你胡说,不是我,我从来没想害大哥,陆修想毒害大哥,还是我制止的他,我怎么可能买通内监毒害大哥!”
话音落,众人皆是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明锦扬颌,“你承认是陆修了。”
陆丽华如坠冰窟。
元晔沉声道:“即刻带陆修进宫。”
内侍立刻快马出宫抓人。
陆丽华扑通跪到元晔跟前,还欲再解释之时,腹中突然剧痛难忍,她捂着肚子瘫在地上,猝不及防地呕出了一口血。
明锦吓了一跳,“难道她是服了毒,想要畏罪自尽不成?”
陆丽华恶狠狠剜了她一眼,只要能活一口气,她就绝不会自尽,又向元晔求救痛哭道:“陛下,丽华好疼啊,陛下救我,救我。”
元谕和元季遥相视一笑,知道是给她的药起效了。
元晔蹙眉看着她,今夜之事还未审讯出结果,不能让她死在这里,便让宫人扶她起来,让徐迁来给她看看。
徐迁很快给出了诊断结果,陆丽华是服用了寒性的猛药,致使胞宫受损,伤了根本,从此以后怕是再也不能生育了。
陆丽华如遭五雷轰顶。
元谕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血债当然要血还的,他孩儿的命,不会如此轻贱。
元晔蹙眉,“宫中怎会有如此虎狼之药?”
徐迁道:“此非宫中之药,太医监不会给任何嫔妃避孕之药,想来贵人是通过外人,从宫外得的偏方吧?”
陆丽华疼的面色惨白,她看了看元谕,又看了看三公主,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人耍了。
“是你,是你们合伙害我。”
元季遥笑了起来,恶狠狠的目光毫不掩饰憎恶,“没错,就是我,我就是故意害你,你能把我怎么着?”
陆丽华眼神怨毒。
“可惜了,本来想着毒死陆聿,绝了你们陆氏的后,再让你和陆修顶罪给他陪葬,没想到陆聿命大没死,不过此番坑死了你和陆修,我也不算白忙活。”
元季遥居高临下,眼神比她更恨更怨毒,语调凄怆哀怨又绝望。
“有了一个陆太后,你们竟还想再来一个陆太后,自己怕死不敢生,就抢别人的儿子坐享其成,什么便宜都让你们陆氏占尽了,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我偏不如你们的意,我就是要害你,你既然怕死不敢生,那我就让你这辈子都生不出孩子,这是你们陆氏的福报啊,哈哈哈……”
陆丽华又怒又恨,大叫着从榻上翻滚下来扑向三公主就要跟她撕打,却被元谧和元询挡下制止。
场面一片混乱之际,惊闻太和殿变故的陆太后也匆匆赶了过来。
陆顺华随陆太后一道而来,顾不得伤痕累累的陆丽华,只上前拉住陆聿的胳膊,上下检查了一遍,紧张关心道:“大哥,没事吧?”
陆聿摇了摇头。
陆丽华见太后来了,又立刻痛哭流涕地爬到她跟前,声泪俱下道:“太后,你要给丽华做主,三公主害我,丽华再不能生育了。”
陆顺华闻言骇然,手指不自觉攥紧了陆聿的衣袖,陆丽华不能生了?
陆太后惊闻此话,脑中也是一片空白。
全白费了,全白费了。
她让两个陆氏女入宫,本就是指望她们其中一个能生下太子被赐死后,由另一个抚养对方的儿子做皇后,如今陆丽华不能生育了,不就是个废人了吗?
她留个废人在宫里有什么用?
陆太后的算盘落了空,一时难掩心中的愤怒,掌心佛珠狠狠掷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陆丽华吓得哭声一顿,殿中一时静寂,只闻佛珠滚落之声。
陆太后的目光在殿中众人身上扫了一遍,众人都低下了头,回避陆太后的目光。
此刻,陆太后心里也清楚陆丽华是被人暗算了,当扫到明锦、三公主时,已是难以掩饰的怨毒。
“好,好得很。”
当初,她就不该让陆丽华这蠢货入宫,这才多久,就被人联手算计,坑死了自己,拖累了陆氏。
一个不能生育的嫔妃,留在宫里有什么用?嫔妃年纪大失去生育能力后,都不再侍寝,她一个不能生育的废物凭什么留在宫里专宠?
全天下都会议论陆氏又想杀母夺子,坐享其成,人心一旦动荡,陆氏一旦失去朝臣信任,引发的政治危机,后果不可估量。
与此同时,陆鉴也亲自绑了陆修入宫。
起先,陆鉴还疑惑宫里怎会深夜传召陆修,可陆修一听皇帝召见,便知是阴谋暴露,吓得腿都软了,扑通跪在陆鉴面前,把自己干的事儿全交代了,求父亲保命。
陆鉴气的差点背过气,一个下贱庶子,竟敢谋害嫡亲的兄长,简直不忠不孝,畜生不如。
一巴掌打的陆修差点昏死过去后,又亲自把人绑去了宫里,听凭皇帝发落。
“陛下,家门不幸,老臣亲自将这畜生绑来,听凭陛下发落。”
陆聿看着跪倒在地的父亲,面色冷漠。
陆顺华看着被打的鼻青脸肿的陆修,恨的咬牙切齿。
这个畜生,幸好是陆聿没事,若真让他得手,陆氏后继无人,恐怕所有人都得咽下这闷亏,捏着鼻子保他了。
元晔看了看跪倒的陆鉴,给陆顺华递眼神。
陆顺华会意,上前搀扶陆鉴,“阿耶,先起来吧。”
陆鉴依旧匍匐不起身,“子不教,父之过,老臣来跟陛下请罪。”
元晔只得亲自上前搀扶陆鉴,“太师不必愧罪,子过不及父,陆修能做出投毒害兄之事,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畜生,已是无药可救。”
他正要示意内侍把陆修拖下去行刑时,陆太后心中却是另有打算,打断了皇帝。
“慢着,还未审出前因后果,就处以极刑,太过草率。”
元晔蹙眉。
陆鉴不动声色给陆太后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再保陆修了。
陆聿是在宫里出的事,又是在皇帝寝殿,宫中上下谁人不知陆聿与皇帝关系亲近,二人自幼同食同眠,在宫中给陆聿投毒,跟毒杀皇帝有什么区别?
陆氏怎么可能担得起弑君之名?
陆太后有给皇帝投毒的前科,若此刻不放低姿态请罪,难免皇帝不会猜忌是陆氏又要毒害他。
放弃陆修,保全陆氏,他知道怎么取舍。
陆太后自然也清楚个中利害,可陆修是她养大的,舐犊之情,心有不忍。
她冷冷看了一眼疼的趴在地上的陆丽华,一个无用的女儿,与一个尚有作用的儿子,她也知道怎么取舍。
元晔恭敬道:“母后欲如何处置?”
陆太后看了一眼投毒的内监,示意王密道:“王密,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再细细讲来。”
王密颔首,会意了陆太后的打算,便将所有的事情串联了一遍,以另一种模棱两可的方式阐述了出来。
“三公主说曾见过陆修为陆贵人求药,后来三公主便给了陆贵人药,崔才人说曾见过这个内监与陆修交谈,事发之时,陆修不在宫中,陆贵人又派人引开了陛下,内监才有了投毒之机。”
明锦脸色一变,这样陆修岂不是有了事发时的不在场证明?
陆太后又问明锦,“明锦,你有亲眼看到陆修给那内监毒药吗?”
明锦语滞,摇了摇头。
陆太后点点头,“那也许他们只是闲聊几句,怎么就笃定是唆使投毒呢?”
众人沉默不言。
王密附和道:“陆贵人在宫中,有更多与内监接触的机会,何况,今夜她还故意支走陛下,实在可疑。”
陆丽华恨声道:“你诬陷我。”
王密垂眸,他只需尽忠太后,何况这内监是太后安插在太和殿监视皇帝的人,若不尽快推人顶罪结案,再深究下去,把太后咬出来就不好了。
陆太后继续阐述着她的“真相”,道:“陆丽华与陆聿不和,陆丽华得宠后恃宠而骄,想让陆修取陆聿而代之,故而跟三公主寻来毒药,再支开陛下,唆使内监给陆聿投毒。”
众人面面相觑,事已至此,肯定是要有人担责,陆太后明显是要推陆丽华顶罪,保全陆修了。
陆丽华睁大了眼,语带惊恐,“不,不是我,我没有。”
陆太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放弃陆丽华了,冷声道:“死到临头你还不知悔改。”
陆丽华吓得面色惨白,语无伦次,“我没有,我只是跟三公主求避孕之药,根本不是毒药,我根本不认识他,我没有指使他。”
别的错认了,她或许还能有条活路,可给陆聿投毒之事一认,她就必死无疑!
今夜是皇帝与陆聿在太和殿共饮,在此给陆聿投毒跟弑君有什么区别?她怎么担得起这样的罪名?
太后颠倒黑白,是要推她出去给陆修顶罪,这是要她的命啊!
陆丽华立刻爬到元晔脚下,攥着他的下摆,求救道:“陛下,陛下你信我,这真的不关我的事,我的未来都要仰仗大哥,我怎么可能会害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