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赐眼睫扑朔着——
那又如何?他偏要?强求。
下了车以后雨还没停。
游赐身上穿的那件白色短袖被雨沾湿,有一部分已经?透明,贴着他明显的身体线条。
篁蕴公馆后的树林,倦鸟归憩,静寂又凄寥。他孤身一人行走在鹅卵小径上,花园里的栀子?花盛开的分外皎洁。
其中有几束已经?零落,七歪八斜的。花瓣萎谢一地。送来一阵清润却萎靡的花香。
不?经?意间勾住他的心扉。
脑海里开始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她灿烂的笑靥,白皙的双腿。
他皱了下眉,不?想再想的太多。
兀自推开门,红色的警戒光熟悉又空洞,监视器描摹出少年高瘦苍颀的身形。带着几分濒临破碎的苍白。
他踏着细碎光影,一路回了房间。
从外裤里摸出她亲手还给他的三百块钱,红色的钞票平放在桌面上,一张一张并着排列。鲜红色在暗夜里十分刺眼。
他沉着眸子?看了许久。
脑海里一直回荡起她说过的那句“互不?相欠”。
下颏紧了紧,复杂的心绪翻涌成奔腾的浪潮。
他刻意加快脚步,重?重?地带上洗浴室的门。
脱下短袖,少年肤色冷感?,紧实?饱满的薄肌线条倒映在偌大的镜子?前,一览无余。
他垂着眸子?,沉静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有点陌生。肤色冷白如纸,带着极端病态的陌生。
他的右耳有点红,压抑不?下去的红。
就?在两个小时前,容艺靠近过他,她靠近他的右耳,柔声说“帮个忙”,然后上演了一出偷梁换柱的好戏——她假装亲了他。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温热的气息却全部绕过他的脖颈。
喉结忍不?住上下滑动。
他伸出手指碰了碰自己的耳廓。
然后又回想起一个月前,偶然听见容艺对她的好友说她喜欢身材好的帅哥。
于是在那之?后的没几天?,她就?对那个高三体育生唐煜表白了。
想到这,他心脏突然跳的很快,梗阻一般异常难受。
水龙头开着,激烈的水声碰撞冲击。他捞起一抔水用力泼向脸。
面庞瞬间被打湿,世界也在此刻短暂地陷入了安静之?中,只剩下水流动的哗哗声。
玻璃上起了一层冷雾。
游赐鼻尖沾水,低头轻轻喘气,似乎等着自己冷静下来。他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自己这种矛盾复杂的心态。
一方?面,他试图靠近她;而另一方?面,他又害怕败露喜欢的马脚以后,容艺会毫不?留情的抛弃他。
所以每次都?只能强忍着满心满腹的喜欢和?欲念,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姿态来。
书上有一句话说“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
两年前他一脸淤青,孤身一人闯入伏海镇的梅雨季。本以为就?这样继续沉寂下去,可偏偏遇见了撑着一把透明伞、发丝飞扬的她。
潮湿梅雨天?里,少女明媚俏丽,他被吸引了所有的好奇心与注意力。
有的时候想念太偏执,怎么也压不?下去。
想到她雪白的脖颈、乌黑的发丝、柔软殷红的嘴唇……心底开始滋生出卑劣偏执的占有欲。
由爱故生怖,由爱故生欲。
太喜欢了。就?会生出疯狂的欲。
她是他所有纷杂欲念的起源。
他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
出来的时候,发梢还在潮湿地往下滴水。手上的绷带也湿的不?行。
他坐回桌前,桌面上还是安静地躺着那三张鲜红的纸钞。
他凝眸,看着打着绷带的手发了会呆。弱光灯映的他面容轮廓清晰可见。
窗户紧闭着,外面还在下雨,闷热又窒息。
伸手拿过剪刀,他回忆着她的样子?,一点点把伤口?外的绷带剪去。
他剪得很小心,尽量没把纱布剪得太稀碎。
剪完以后,那绷带除却剪的那一刀,其他的部分都?还是完整的。
他拿起绷带仔细地观摩,每一条纹路、缠绕的痕迹都?一一看过去。这是容艺亲手打的,她亲手给他打的。
然后,他把剪完的绷带小心收纳进一个透明的玻璃盒子?里。
将玻璃盒放到橱窗最?高处后,他又低眸看了眼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伤口?处也渐渐趋向于平整,应该再过几天?,等痂掉了就?能完全恢复了。
也就?是说,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就?真?的再也两不?相欠了——他没有任何理?由去接近她了。
想到这,他看了眼手上的剪刀,几乎是没带任何犹豫地,剔去了那些还没有长完全的痂痕。
伤痂黏连着部分愈合的皮肤组织,如同被连根拔起的树木枝桠,鲜血很快溢出,一滴一滴溅落在桌面上,落在鲜红的纸钞旁边。
很是骇目。
他微蹙着眉,手心的疼痛牵扯着,手控制不?住地在颤抖,额心有细密的汗滴沁出。
抓过一张创可贴覆上。血迹瞬间浸透。
他缓了口?气,安静地看着血迹将一整张创可贴都?完全打湿,嘴角却轻勾起来,露出一个餍足的表情——
看来,明天?“不?得不?”再去麻烦她一趟了。
容艺最?后是跟着黎新言的车一起回来的。一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各自都?怀揣着心事,在闹别扭。
车子?快到巷口?的时候,容艺已经?先一步解了安全带:“送到这就?行了,免得你开进去麻烦。”
话虽然是说给黎新言听的,但眼睛却没朝他看。
黎新言没理?,像没听见似的,自作主张就?把车开进浮花小巷。
容艺咬了下指节,没跟他犟。
车子?缓缓停下。
“麻烦了哈,难为你送我到这了。”她道?了个谢。
正准备推门下车,拧了两下却发现?车门“咔哒”一声,被锁死了。
“又要?闹哪出?”
容艺无语地扁了扁嘴,索性也不?着急下车了,双手交叉抱着手臂闲散地坐在副驾驶座上。
百无聊赖地看黎新言一眼。
黎新言手握着方?向盘,微微皱着眉:“你现?在翅膀是真?的硬了。”
容艺捏了捏眉心,语气叛逆:“所以呢?你要?表达什么,嗯,黎新言你知道?吗?你管的太多了,我妈都?懒得管我。”
“是,我管的多,”黎新言气从心来,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容艺,你以为你妈不?管你,你就?可以乱来了么?”
容艺没说话,用可笑的目光看着他,似乎用这种方?式来跟他抗衡。
黎新言呼了口?气,尽量让心情平复下来。他不?想跟容艺吵架。
容艺遭遇的一切,他都?看在心里。他能理?解她叛逆的根源。
他侧过脸,看向容艺。
视线里,少女穿着白色紧身短T,下身套着条极短极短的牛仔短裤,烫过的冷棕色长发发尾开始褪色,露出内里的黑发来。
他语气缓和?了下来:“明天?是不?是处分就?消了?”
容艺应了声“嗯”,很轻。
“下学期就?高三了,用点心。”
黎新言没多停留,在这个话题上只带了一嘴。他知道?说多了会惹她烦。
于是很快,他就?切转了话题,“在学校遇到什么事,就?给我说。”
容艺又应了声“我知道?”。
黎新言停顿了一秒,后视镜里映出他隐忍着的眼睛,突然又想到什么,他开口?问:“对了,上次那个项盈萱,最?近还总是针对你么?”
“你怎么知道?她的?”
容艺愣住,表情有些错愕。
在学校里的事情,她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她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沈欣茹说的。”
黎新言回答的倒是坦诚,他拿出烟盒,从里面掏出一支烟来。
用食指和?中指夹了会,最?后还是忍住没抽。
“哦。你少信她的话,我在学校没事,她就?是太担心我了。”
容艺语气故作轻松。
“有事别自己硬扛。”黎新言皱着眉。
容艺嗤笑一声,杏眼有点弯:“放心,我没那么傻。少操心我了,黎新言,你自己先少抽点烟吧。”
黎新言把烟盒扔回车篓里:“我烟瘾没那么大。”
容艺才不?信:“这话你也就?骗骗自己吧。”
说完又看了他一眼:“所以,什么时候放我下去?明天?还要?上学,我东西都?没收。”
黎新言顿了两秒,“咔哒”一声,伸手解锁了车门。
容艺手刚搭上车门,就?听见黎新言在身后叫了她一声。
然后递过来一个什么东西:“这个你拿着。”
容艺回头看,是黎新言的钱包。
她疑惑地看他一眼:“怎么,你发财了啊黎新言?这么舍得?把一整个钱包都?给我了啊?”
“少给我嘴贫,”黎新言抱着讲正事的态度,“你先拿着,不?够再跟我说。”
即使容艺没说,他也知道?柳曼秀已经?连着两个月没给她生活费了。
容艺没接,自顾自下了车,把车门带上。然后靠在车窗上对着里面说:“心意我领了,钱我不?需要?,你留着自己用吧黎新言。你别忘了我还欠着你五百块。”
巷口?飘着几丝细雨,唯一的那盏路灯忽闪忽闪,灯光下,少女的容颜就?像水晶蝴蝶一样绮丽。
黎淳什么德行她清楚得很,恨不?能把所有钱都?拿去赌,根本不?可能把钱留给黎新言。
所以她知道?,其实?黎新言过得也不?容易。
“还个屁啊还。”黎新言压根就?没把那事放心上,“少跟我算账。”
“别,你别这样说,”她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冲他挥了挥手,“困死我了,我要?回家睡觉了,你也早点回去。我欠你的钱我会尽快还的。”
除却还给游赐的钱,目前她手头就?只剩下三百块。要?不?是这三百块钱不?能动,不?然她早就?一骨碌全还给黎新言了。
她说完,便冒着几斜细雨,头也不?回地往家的那个方?向走了。
黎新言留不?住她,只能看了会她的背影。狭长黑夜里,少女背影纤弱而单薄,却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倔强的劲。
他没说话。
他知道?他拗不?过她。
拐过小巷口?的那盏断触路灯,容艺一只手熟稔地挡着雨,一只手伸进裤袋,摸出钥匙,准备去开门。
绿玻璃窗下的栀子?花散发出清淡的香气,她没来由驻了足。
容津生前,就?最?喜欢侍弄他这些花花草草。他死了以后,也没什么人来打理?他留下的这些花草。
于是那些花草便枯的枯,死的死,所剩无几。
唯有矮窗下的这几枚栀子?花,生命力倒是旺盛,不?仅没有枯死,反而越长越旺盛,越长越茂密。后来索性愈演愈烈,开了整整齐齐的一排。
容艺垂着眼睛看了会,灯光忽明忽暗,看不?见她的表情,也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许久,她擦了一下眼睛。把心思都?放在了开门上。
今天?运气倒还不?错,门很快就?开了。她摸开灯光,熟悉的、发霉的气息又翻涌上来。
她一时没防备,捂着嘴开始干呕起来。
也不?过是两天?没在家住,居然就?不?习惯这样的环境了么?
她咳嗽了几声,把垂落的长发拢到耳朵后面,自嘲地笑自己太娇气。
反胃稍微好了点,她起身走到床头边的衣柜出那里,拿出一条睡裙准备洗澡。
走进狭小的洗浴室,劣质的小瓷砖块上堆满了凝结的潮湿水珠,散发着一股腐朽的霉味,又闷热又令人目眩头晕。
容艺觉得自己有点腿软。
勉强扶着洗手台站了会儿。
很难想象容津还活着的时候,那时他们一家三口?蜗居于此,竟也不?觉得拥挤。
反而……回想起来,容艺觉得那是她一生中少有的几次温馨时光。
而现?在……人去楼空,房间也因为过度潮湿而带着腐朽的气息,邻居租户们也早就?搬离了这里,墙面上的招租广告贴的满满当当,遮盖住残破的墙皮。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双眼皮褶皱很深,一双眼睛又大又水灵,只是可惜的是,眼睑下面有很深很深的黑眼圈。
她发了会愣,手指抚上自己眼下的阴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长黑眼圈的呢?
容艺想不?太起来了。
镜子?里,她五官姣好,明艳又带着摄人心魄的强烈攻击性。无疑是个顶出色的美人。
她的母亲柳曼秀年轻的时候,就?因为美貌而响震了整个伏海镇。最?后嫁给了年轻又富有才气的容津。
日子?虽然过的清贫了些,但夫妻二人举案齐眉,琴瑟和?鸣,也被乡里乡间传为了一道?美谈。
但谁也不?知道?就?在几年后,容津就?英年惨死,柳曼秀也从备受艳羡逐渐沦为大家口?中的饭后谈资和?八卦笑料。
容艺看着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浅棕色的头发已经?很长了。烫过的劣质染发膏有点脱色,发尾露出遮也遮不?住的本色黑发。
有点不?伦不?类。
一想到明天?上学,便不?可避免地要?和?班主任高建明碰面。
到时候万一他看见自己的头发,肯定要?揪着她的发色不?放,搞不?好又要?回家反省几天?。
容艺低着头,抓起她修长的头发仔细地看了会。
发尾有些干枯,甚至开始分叉,枯黄的要?命。
放在以前,她最?宝贵的,就?是她这一头长发。她天?生发质很好,又黑又油亮,完全继承自柳曼秀的良好基因。
她也一直舍不?得剪短她的长发,总是留的很长。
很小的时候,她的头发都?是容津扎的,容津很有耐心,也乐于学习各种各样新奇的发式。
还经?常给容艺配上各种可爱的小发夹,有时是蝴蝶样的,有时是糖果样的。
她看着自己干枯的头发,突然喉间一酸。
三周前,她刚被处分回家。路过镇上宋姐开的美发店的时候,刚好被她叫住。
宋姐说自己新进了一批染发膏,问容艺要?不?要?试试。
容艺拒绝的很明白:“我没钱,试不?起。”
宋姐却笑得很殷勤:“哎呀,都?是邻里邻居的,宋姐免费给你染一个。”
容艺挑了下眉。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很直白地戳破宋姐虚伪的笑:“宋姐,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当小白鼠试验试验?”
宋姐笑容瞬间僵硬,脸上挂不?住面:“那哪能啊?”
容艺却没计较,笑得坦诚:“试验可以,但总要?有点什么……”她暗示地做了个食指拇指相搓的动作。
宋姐很快就?反应过来:“好说好说。”
试验的结果以失败告终。那染发膏的颜色和?实?物完全不?匹配,有种劣质的杀马特味道?。
可容艺生的太漂亮,染过头发以后,居然还隐隐透露出一股混血感?来。这也使得宋姐目瞪口?呆,自我感?觉良好,拍了几张美照以后,用五十块打发了容艺。
事后,她还把那几张照片打印出来,用来宣传。
这一点当然她没和?容艺商议过。不?过容艺也没太计较。
之?后小镇上就?涌现?了很多杀马特的发色,每个人都?指着照片,声泪俱下地指责货不?对版,要?求宋姐退钱。
容艺看着自己的头发,有点后悔。
为了避免明天?班主任高建明的唠叨,她捏着头发,拎起一把剪刀就?剪了下去。
干净利落。整整齐齐地,只留到肩膀左右的长度。
长发散落在地上,乱发如瀑。她赤着脚踩在上面,像是硬生生踩在自己最?深的伤口?上。
洗完澡以后,她吹干头发。从小到大,她还没怎么剪过短发,现?在剪了以后,一时间不?太适应。
她把桌子?上白洁如新的卷子?装回书包,准备接受明天?的拷问。
收拾好所有的东西以后,她喝了口?水。
之?后便踱着步上了床。
啧。被子?很潮湿,感?觉像没拧干似的。
容艺枕在自己的手上,没盖被子?。洗过澡,再加上梅雨天?气,膝盖有点疼痛。
她叹了口?气,漫无目的地想这种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边想边翻了个身。
突然看见绿毛玻璃窗上贴了张A4广告纸。
她皱了下眉。
起身踩着拖鞋出门,一把把那碍眼的广告纸撕下来。
“神经?,贴广告贴人家窗户上,缺德还是缺心眼?”
她压下火气,正准备把那广告揉成一团,转瞬又想到什么,好奇心驱使下,她翻过那张广告一看。
是一张招租广告。
篁蕴公馆的。
容艺:?
这种地方?的房主也要?招租么?还偏偏贴到她家门上,是不?是有点太看得起她了?
她一不?看二不?休,这种地方?的房租得多少,她偏要?看看。
起码得好几千吧?
她往下继续看去。
瞥到底部的一行字,瞳孔骤然放大。
上面写的是——300元/月。
是她疯了还是房主疯了?
她眨了下眼睛,确定自己没漏数几个零后更疑惑了——这么便宜?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睡不?安稳。
窗户外面天空还?是黑的, 她侧躺在床上?,头枕着手,眼睁睁地看天色一点点亮起来。
由于下?雨的缘故,天色一直很阴沉。
肚子里面食物早就消化的差不?多了, 在咕咕叫着。
她饿的不?行, 掀开被子, 准备起床烧点稀粥做早餐。
走到灶台边打开电源,小锅被加热。
她弯腰去下?面的柜子里拿米, 摸了半天却只摸到一个空袋子。
拿出来一看,才发现?米袋早就空空如也,家里已经一粒米都?不?剩了。
她叹了口气?, 柴米油盐, 样样都?费钱。
买米又是一项支出。
她转身把用空了的米袋扔进垃圾桶里,然后踱着步子回到床边。
看了一眼床头的衣架,从上?面翻出许久没?穿的校服短袖。递到鼻息边闻了闻味道, 带着股不?太好闻的阴干的气?味。
但她懒得计较这么多, 三?两下?就把身上?那条睡裙脱了。少女光洁的身体躯干立刻暴露在空气?中。
她身材比例很好, 该纤细的地方很纤细, 而该丰盈的地方也一处都?没?落下?, 和画本里的身材别无二致。
尤其?是那一双白皙纤长的腿,比例更是逆天。
带着困意,她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随后本本分分地将那件黑白色系的校服套上?。
这校服和校裤其?实都?不?大贴合她的体型。
当时项盈萱征集身高体重的时候, 容艺明?明?报上?去的尺码是165的,可拿到手之?后, 她掂量了下?,却发现?这衣服哪怕是给身高185的人穿也绰绰有?余。
一点也不?合身。
这就导致穿在她身上?显得特别肥大,处处都?跟漏着风一样,将她曼妙的身体线条遮了个严严实实。
校服倒是勉强还?能穿,但那校裤真是一点也不?能穿。否则走两步就要掉到脚心。
容艺又找了条宽松黑色运动裤搭上?,看上?去没?那么突兀。
洗漱好以后,她擦干脸。
低头间看了眼自己的头发。原本快要遮过腰部的长发,经过昨天晚上?她这么一折腾,现?在只堪堪碰到肩膀。
上?面的发色是黑的本色,而下?面却是冷棕色,时间久了,有?点褪色,所以衔接还?算自然,不?至于太过突兀。
她抬手将左侧的碎发拢到耳朵后面,显露出她明?艳的五官来。
短发映衬下?,她整个人更增添了一丝倔强的清冷,像是一抔任雨浇灌的栀子,不?需要任何修饰就足够出众。
拾掇好一切,手机闹铃就叮叮当当地叫起来。容艺按掉嘈杂的闹钟,把手机关机塞进书包,之?后就挎起书包准备出门。
推开掉漆的木门,一阵潮湿的雨汽混杂着污泥的气?息翻涌上?来。容艺皱了下?眉。
外面在下?雨。
眼看就要到五月底了,但细细回想起来,这个月放晴的天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伏海镇的梅雨季就是这样的,像挤牙膏一样牵连不?断,而且不?接连下?它个两三?个月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她往后撤两步,翻过门来,门背后挂着一把透明?的雨伞。
伸手把它摘下?来,自如地按开伞柄底部的按键。
“哗”地一声,伞面被撑开。她随手把房门带上?,脚步轻便?,踏进雨里。
她走的很急,以至于——忘记了房间里那口做饭用的小锅还?没?断电。
高二十五班的教室在北幢教学楼的顶楼,它是整个伏海三?中高二年级里成绩最烂,同时也是麻烦最多的一个班。
容艺挎着书包,一路上?步子散漫,手里还?拎着一个吃了一半的包子,是她随手在校门口的包子铺买的。
这包子皮厚馅小,她咬了四五口,愣是没?尝到一点肉沫,和馒头简直没?什么区别。
食之?无味,弃之?又可惜。
她步幅轻盈,很快就拐过四楼楼梯角。可还?没?走两步,隔着老远,她一眼就看见了迎面走来的高建明?,身后还?跟着他的得意门生项盈萱。
高建明?是她的班主任,教数学,市级优秀名师。
他年过不?惑,个子却不?是很高,约莫只有?一米六多一点。
而项盈萱有?一米七,她拿着一本习题册跟在他屁股后面问题目。
哪怕她微躬着身子,一米七的个子也足以将建明?衬的非常“娇小”。
建明?戴一副度数很深的眼镜,喜欢从眼镜缝里面看人,虽然个子不?高,但眼神却极度犀利,带着一种极强的威慑力和压迫感。
他抬头纹很深,看人的时候,会皱成一个“川”字。
项盈萱毕恭毕敬地在向他请教题目。
他停下?脚步,扫了眼习题册上项盈萱圈画出来的那道题目。
大约只看了三?秒,他就有?了解题思路,伸手用红笔划出一个关键信息,提点道:“看见这个条件了没??”
项盈萱一知半解地点头:“嗯,看见了。”
“三?角换元秒杀。”
随后建明立即收回红笔盖上笔帽,就像收刀入鞘一般,动作利落,一气?呵成,颇有?一股“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风范。
一道困扰项盈萱半个小时的题,就这样被建明?用三?秒钟打发了。
“奥~原来是这样,我?弄懂啦!”项盈萱十分配合,一串彩虹屁直冒,“高老师还?得是您,你看看我?,又忽略这么重要的条件了。”
就差没?把“拍马屁”三?个字眼挂脸上?了。
容艺听见项盈萱的声音,顿住脚步,她不?想和建明?就这样撞上?。于是几乎没?带任何犹豫地就转换了方向,她准备下?楼之?后再从另一条楼梯上?来。
宁愿麻烦点也不?要和建明?碰面。
可她刚背过身没?两秒,项盈萱就眼尖地发现?了她。
“诶,容艺,你来了啊。”
声音不?轻不?重,带着点甜腻的“亲切”。
容艺装没?听见,脚步没?停。
“诶诶诶,怎么还?装没?听见呢?高老师都?看见你了。”
项盈萱嗓门故意放大了些,回荡在空旷无人的走廊里。
这下?想装没?听见也不?行了。
容艺索性?摆烂,转回身,没?带好气?地看了她一眼。
对视间,项盈萱站在不?远处,拿着习题册,眼睛里写满无辜二字。
要不?是嘴角还?带着轻蔑的笑。容艺真要下?意识以为她不?是故意的了。
建明?一看见容艺,脸色瞬间阴了下?来。
声音也低了些:“回来就好好学习。”
语气?中带着些无可奈何。
容艺点了下?头:“知道了,高老师。”
“嗯,快回班吧,今天分班考别走再走错考场了。”建明?皱着眉,不?过语气?倒还?算友善。
上?次期中考,容艺就走错了考场,得了个全科零分的光荣战绩,以一己之?力,硬生生将班级平均分拉低1分多。
想到这件事,她有?些尴尬,局促地把包子藏到身后:“好的,高老师。”
然后准备绕过他们俩个人回班。
可项盈萱的声音偏又“适时”地响起来:“咦,容同学,你怎么剪头发了啊?”
她手捧习题册,将一支笔撑在嘴巴下?面,水盈盈的眼睛眨了眨,故意作出一副好奇状。嘴角藏着一道没?怎么压下?去的笑痕。
事实上?,她早就注意到了容艺的发色变化。
随着她这么一说,建明?果然也抬起眼睛看了过来。
“你这头发……”
容艺有?条不?紊地答:“太长了碍事,下?学期就高三?了,我?想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学习上?去。”
说完弯了弯眼睛,看上?去温顺极了。
听不?出来一点破绽。
项盈萱冷笑一声,心想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么?
但建明?没?过多计较:“有?这样的觉悟是不?错,但也不?能只做语言上?的巨人。”
言下?之?意是告诫容艺要将努力的口号落到实际行动上?去。
容艺还?没?来得及点头,项盈萱就又发话了:“容同学,你发色好浅啊。”
容艺游刃有?余地答:“没?办法,吃的太少,营养不?良。”
边说边晃了晃手里的那个包子。
然后又对着项盈萱微微一笑。
项盈萱脸都?快气?绿了,紧咬着牙关猎猎作响。
有?风拂过,容艺的发梢尾端止不?住地在晃。
她不?得不?承认,剪了短发的容艺,美的更加张扬随性?了。
有?的人,似乎生来就美的不?费吹灰之?力。
“行了,快进班去吧。”建明?摆摆手,“杵在门口干什么。”
容艺点头,径自绕过项盈萱。
她步子很轻盈,齐肩的发一晃一晃,带着清淡好闻的洗发水气?味。
走到项盈萱身边的时候,她故意顿了顿,直白又嚣张地和她对视一眼。
项盈萱也不?甘示弱,咬了咬嘴唇,目光硬生生和她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