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蝴蝶by池盎
池盎  发于:2024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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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条斯理地抬起眼睛,穿越拥挤嘈杂的人群。
缓缓和盛锐的眼睛对上。
又冷又肃杀。
盛锐如临大敌,喉结艰涩地上下吞咽。
他妈的他根本?想不到这人会来,毕竟他在游赐身上可吃过好几?次瘪。
黎新言一见游赐,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拉过容艺,诘问道:“谁让你把他带来了??”
容艺杏眼微抬,睨了?一眼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丝毫没?退缩:“把手拿开。”
黎新言皱眉,放开手。
容艺启齿,语调有点阴阳:“怎么?用得到人家?的时候,怎么不说呢?”
黎新言噎了?一口:“行,随便你,反正你现在是翅膀硬了?。”
说完以后就很不高?兴地走到那扯着嗓子乱叫的红毛身边,夺过他手里的话筒:“起开点,老子来一展歌喉。”
容艺没?再搭理任何?人,侧眸往回看,游赐安静地站在她身边。
他今天没?再穿校服,只?是松松垮垮地穿了?件白色宽松短袖,领口处露出?纤瘦好看的锁骨。身上莫名散发一股与?杂乱小包厢格格不入的气质。
斑驳光影打在他身上。黎新言的鬼哭狼嚎简直比红毛还要更胜一筹,吵的人脑袋都快炸了?。
他垂着眸,看上去有点拘束。
容艺扯了?扯他的衣角:“愣着干嘛,坐过去。”
游赐眼睫轻颤了?下,声音很轻:“你哥他,好像有点不喜欢我。”
容艺皱眉:“你别管他,他这人就这样。”
说完以后,拉着他的衣角就往盛锐身边的空位走。
像是要替他撑腰似的,她边走边仰脸道:“你跟着我就行,没?人会欺负你。”
心里有根弦被拨动了?下。
闪过一丝微弱的窃喜——她刚刚,是在替他撑腰吗?
快要走到空位上时,游赐留了?个心眼,故意迈大一步,先?容艺一步落座。
他坐在了?盛锐身边——这样刚好能将她和盛锐隔开。
盛锐不自在地咳嗽了?声,往另一边挪了?挪。
斑驳的光影来回穿梭,游赐听见他的咳嗽声,略略侧目,低看了?他一眼。目光狭深,用只?有他们两个听得见的声音关切道:“怎么?嗓子不舒服?”
压迫感十足。
这么比起来,他刚刚跟容艺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倒更像是一种撒娇。
盛锐瞬间本?能地吞咽了?口口水。身体有点僵硬。
就连举着酒杯的手都在不由自主地发抖。
服了?,真?他妈窝囊。
他对自己感到无语。
“来,喝饮料。”
这边,容艺给游赐拿过一听冰可乐。
游赐说了?声“谢谢”。
还挺礼貌的,容艺对此感到很新奇。
她手指捏着拉环,轻轻一扯,可乐就被打开,气泡滋啦滋啦在空气中炸开。
“拿着。”
游赐接过来,捏在手心,没?喝。
容艺好奇地打量他。他坐在她身边,个子很高?,身上有股很淡很淡的清香,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
见他一直沉默不语,她以为是他顾虑黎新言:“别怕我哥,他不敢对你怎么样。”
“我哥他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人很好的,他只?不过是太担心我了?。”
闻言,游赐轻点了?下头,很乖地应了?声:“好。”
而在另一边,黎新言唱的非常卖力,闻者落泪,见者伤心。听力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俞思妤被吵的不行,拉扯庞龙坐到容艺身旁:“容容,要不要玩点什么游戏啊?”
容艺喝了?口冰水,明?艳的面?庞上带着几?分笑:“可以啊。”
俞思妤碰了?碰庞龙的手,示意他把黎新言叫过来一块儿玩游戏。
庞龙喊了?黎新言一句,黎新言没?理:“我不玩,你们好好玩去吧。”
跟个孩子似的。
倒是那小红毛哥激动地举手:“啥游戏啊,我玩我玩。”
黎新言捏着话筒睨他一眼:“瞧你那点可怜的出?息。”
很快,桌子前围满了?人。除了?黎新言以外,七七八八坐了?有十一个人。
黄毛搭腔着问:“玩什么玩什么?”玩游戏这种事情,他向来是最积极的。
这时,俞思妤刚好瞥见茶几?上有一副全新未拆封的真?心话大冒险卡牌,瞬间来了?主意:“要不玩这个?”
她边说边伸出?手指轻点了?下那副卡牌。
红毛倒是捧场,摩拳擦掌道:“行啊行啊。”反正他什么游戏都会玩一点。
俞思妤又看了?眼容艺,试探性地询问她的意见:“容容,你说呢?”
容艺把玻璃杯搁在桌上,笑道:“可以啊,我没?什么意见。”
“那就行。”俞思妤爽快地拆了?那副卡牌,将真?心话和大冒险分别摞好,摆成两列。
几?个人轮着掷骰子,点数最小的人需要接受惩罚。
第一轮红毛哥倒霉在先?,初生牛犊不怕虎,他抽了?一张大冒险。
捏起卡牌一看,他表情有点怪。
俞思妤八卦道:“什么什么?”
红毛哥生无可恋地答:“表演。”
“表演什么?”
“表演便秘的样子。”
俞思妤大笑起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笑死我了?,快表演快表演。”
红毛哥愿赌服输,立马起身扶着墙做了?个“嗯嗯啊啊”便秘的姿势。
全场爆笑。
红毛哥脸红起来:“好了?好了?,别笑了?,继续玩。”
第二轮开始,这次点数最小的是俞思妤。
她性子大大咧咧,也选择大冒险。
抽了?一张,她看了?眼,笑:“我感觉这大冒险不像惩罚,倒像是奖励。”
红毛问:“别卖关子,你抽的什么?”
俞思妤把卡牌丢回桌面?,然后侧着身子对她身边的庞龙道:“龙龙,抱我。”
庞龙轻笑一声,反应过来,大手一揽,将她抱了?个满怀。
红毛捡起卡牌,把上面?的字读出?来:“拥抱离你最近的异性。”
红毛:……
“行了?,别抱了?。接着玩。”
第三轮开始,这一轮抽到点数最小的是游赐。
他选的是真?心话。
修长的手指抽出?一张卡牌。
看了?眼,目光晦涩了?几?分。
容艺好奇:“抽的是什么?”
游赐把卡牌递给她。
容艺接过来,一字一顿念出?:“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
少年敛着眸子,音色浅淡。
容艺怔了?下。
她没?想到游赐会回答。也没?想到他会回答的这么坦率。更没?想到他的回答会是“有”。
心里纠缠上莫名其妙的情绪。
她忍不住问了?句:“真?的假的?”
游赐淡声应了?句“嗯”。
“喜欢多久了??”
俞思妤也加入八卦的队伍,问道。
游赐应答自如:“两年。”
容艺突然有点不高?兴。情绪像被雨打湿,没?来由的酸涩。
可转念一想,游赐喜欢谁,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那你们在一起了?么?”
游赐摇了?下头。
俞思妤克制不住八卦的心,接着问:“谁啊谁啊,我们认识么?”
游赐没?再说话。
红毛倒是热心肠,打着圆场道:“行了?,你们都夹带多少私货了?,规则上不是说,只?能问一个问题的吗?别问了?别问了?,赶紧下一轮。”
接下来的几?轮,容艺都有点心不在焉。
游赐坐在她身边,她在喧闹中偷眼看他。
少年下颌收的很紧,五官干净。联想到他刚刚的回答,她莫名有点烦躁。
“容艺,轮到你了?。”
她反应过来,随手掷了?个“1”。
“说吧,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容艺想也没?想,随手抽了?张卡牌。
俞思妤凑过来看,把卡牌上的字眼念出?来:“kiss离你最近的一位异性。”
红毛闻言,看热闹不嫌事大,嗷呜嗷呜地叫起来:“来来来,愿赌服输哈。”
容艺坐着没?动。
离她最近的人是游赐。
俞思妤赶忙道:“这个不算,再抽一次。”
红毛不满:“不是,怎么还双标呢?说好了?愿赌服输,就得愿赌服输啊。”
游赐垂着眼睫。
容艺镇定微笑,目光里浸满绚烂的灯光。
她凑近游赐,声音很轻:“喂,好学生,帮个忙。”
然后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她用手掌轻轻遮掩着,靠近游赐。
借位在他耳边说:“谢了?。”
热气浮散在他的耳边。
耳廓几?乎是一瞬间泛红。
这个暧昧的姿势,从?别的角度看来,就像真?的亲吻在了?一起。
容艺飞快地收回动作,自如地看向俞思妤:“惩罚好了?,下一轮吧。”
俞思妤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好在包厢内光线不是很充足,其实容艺耳廓也有点红。心脏砰砰欲裂。
她觉得自己这样做有点缺乏道德感。
可她管不了?那么多。
红毛抱着半信半疑地态度问容艺:“真?亲了??我怎么感觉碰都没?碰上啊?”
容艺眼波流转,笑的自然:“真?亲了?。”
红毛摇摇头:“糊弄糊弄小孩就得了?,我可不信。”
“不信的话,你问他。”
容艺用下巴指了?指坐她身边的游赐。
难题又被抛给了?游赐。
红毛抱臂看他:“哥们,真?亲到了??”
游赐垂着眼眸,黑色碎发垂落额际。
等待他回答的同时,容艺呷了?口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可心脏就是跳的很快。
少年哑着声音,说了?一句:“嗯。”
约莫两秒后,又补充,“亲到了?。”
像哄小孩似的。

少年面色不改, 音色淡然,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个最客观不过的事实。
说完以后,他捏起久未喝的可乐抿了一口, 气泡瞬间在口腔里炸开成小小的烟花。酥酥痒痒的。
耳廓莫名有点红。
心里说不清道不明是什么感觉。
像是雀跃。又像是酸涩。
空气尴尬地骤停了会。
与此同时,在听到他回?答的那一秒,容艺心跳瞬间踩漏一拍——她没想到游赐会这样由着她胡闹,甚至还愿意帮她兜谎。
其余几人震惊极了, 默契地没说话。
其中, 盛锐皱着眉, 看上去有点烦,边喝酒边轻咂出声来。
小包厢里只剩下黎新言曼妙的歌喉, 经久不息地回?荡。
他唱的太过投入,以至于没有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情。
要?是让他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估计他脸能气嚼绿。
“愣着干什么, 继续玩啊。”
眼看氛围越来越焦灼, 容艺翘起二郎腿,换了个舒展的姿势。她开口打破僵局,尽量装的坦然。
说完还假装毫不在意地和游赐对视一眼, 微笑?道:“别往心里去, 游戏嘛。”
游赐指尖捏着冰凉的可乐, 闻言, 目光没什么情绪地扫过她:“嗯。”
视线里, 浅棕色的长发绕过她纤细的胳膊,落在前胸。她坐在游赐身?边,牛仔短裙下, 白皙的双腿翘成二郎腿。
劣质斑斓的灯光刚好切换成浅蓝色,打在她的皮肤上, 照成一片冰蓝。顺着她翘着的二郎腿往下看去,是她穿着黑色凉鞋的脚。鞋带很细,恰到好处地贴着她的足。脚踝骨骼娇小,缠绕着一根红色的平安绳。
他收回?目光,慢慢在心头?咀嚼她刚刚说过的话。
她说只是游戏。
她一点也没当?真。
她只是跟他玩玩。
想到这,他眸子黯了些——
尽管他知?道容艺确实只是闹着玩,尽管他知?道以容艺的性格根本不可能专注下来,而她刚刚的那番话,也只不过是不留情面地戳破了一个没有明说的真相罢了。
可……听见她这样说……嗯,不太开心。
他鸦羽垂着,落下一片狭深的阴翳。
他一点也不喜欢容艺这样说。
在场的其他人没搞明白状况,硬是愣着没敢说话。
俞思妤更是惊讶到合不拢嘴巴。
她偷偷戳了戳容艺,声音很小:“容容,游戏而已,没必要?这么拼吧?”
容艺杏眼微抬,顺手将一缕散落的肩头?的发绕到耳后,举手投足间绮丽动人。
她侧着身?子,声音亲昵:“愿赌服输罢了,总不能赖皮吧?”
而后又转头?看向其他人,语气高傲不减:“还玩不玩?不玩我回?家了啊。”
一旁的红毛哥率先搭腔:“玩,当?然玩,总不能就我俩受惩罚吧。”
说着便拿过骰子去掷。
这回?他总算走了大运,居然破天荒掷出一个“六”来。激动的他嗷嗷乱叫。
包厢里的灯光流动着,溢满着华彩。从蓝色又切换成淡金色。
流光溢彩的,有种不切实际的梦幻感。
有几个人喝了酒,醉的不行。
游赐把可乐放回?到茶几上,侧脸看了眼容艺,音色很淡,恹恹的:“你们玩吧,我要?走了。”
听起来有点不大高兴。
而这时刚好轮到容艺掷,她手心里捏着骰子。闻言,心里略一怔。
扯着嘴,对他笑?:“不再多?玩会儿么?”
一颦一笑?,唇红齿白。
游赐摇了下头?:“不了。”
小包厢里的光线在他开口的刹那,突然切换成暧昧的红色。
他白净如瓷的皮肤被?照亮,脖颈上青涩的血管透亮,又红又性感。
容艺看着他的眼睛没说话,纤长的眼睫轻闪了下。
随后她开口道:“慢走,不送。”没打算挽留。
她轻勾着嘴角,转过头?,随手把手中的骰子抛出去。继续参与这无趣的游戏。
那骰子在桌面滚了下。过了很久才?停下来,明晃晃的一个“1”。
红毛哥咧嘴笑?:“哈哈哈,手气挺好啊,说吧,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容艺慢悠悠道:“大冒险选过了,这次就真心话吧。”
说完便伸出手去抽卡牌。
她骨节很纤细,手指抚上卡牌的一瞬间。
游赐已经起身?,边说“借过”边绕开围在一起的人群。
容艺眼睛看着捏在手心的牌面,余光却落在他往外走的背影上。
他背影修颀,一眼都没回头看。
“喂,游赐,你真走啊?”
实在忍不住了,叫了他一声。
她本就是个性子直爽的人,向来有话直说,从不愿藏着掖着。游赐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挺不得劲儿的。
那一声果然起了作用。游赐顿住了脚步。
一众人都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齐齐张望着。
光线这个时候又恢复成了蓝色。
将他的面孔雕刻成冷感的色泽。
他侧过脸,撂下一句:“祝你玩的开心。”
语毕,便推门出去。
容艺轻“嗤”一声:走就走,谁稀罕?
然后装作毫不在意地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看向牌面上的字。
灯光在摇晃。她心绪不宁,看了好一会儿才?认清上面的字。
拿上面写的是——你上一次被?人拒绝是什么时候?
她索性把牌一扔,轻笑?:“就在刚刚。”
少年几次三番拒绝她的挽留。挺有意思的。
想到这,她抓起一缕散落在肩头?的头?发在指尖把玩了会儿。
安静了一晚上的盛锐眼看着游赐终于走了,心情顿时舒畅了不少。游赐坐过的那个位置被?空出来。
顺着那空位看过去,恰好能看见容艺白皙的大腿。
他轻咳嗽了声,不动声色地挪了下位置。试图更靠近容艺一点。
可没想到他屁股还没坐热呢,容艺就也从座位上起身?。
坐在一旁的俞思妤一把抓住她手腕,问:“容容你咋了?”
容艺笑?,看不出任何破绽:“不玩了,我去下洗手间。”
“行。你去吧。”俞思妤也不勉强。
盛锐眉心微跳,眼看着容艺就这么走了,他在心底暗骂了声“操”。
容艺有点心不在焉,一路抱臂,快走到大厅门口的玻璃门时,被?一颗小石子绊了下脚。
脚踝有点疼。
她面带愠色,不大高兴地朝地面踢了一脚。
今天是周日?。刚好也是她被?处分的第三周的最后一天。
不出意外的话,她明天就应该要?回?伏海三中念书了。而且高二的最后一次分班考也就在明天。
而她什么也没准备。
想到这儿,她心情更不好了。
眉心一直蹙着,化不开。
再抬起头?往前看的时候,却发现?游赐还站在玻璃门外没走。
他背对着她,纵使隔着一段距离,她也能认出来是他。
原因?无他,他的背影太好认了。修颀、高瘦,自带一股斯文干净的气质。
心头?蓦地闪过一丝窃喜。很快又察觉出不妥,她收了笑?,慢条斯理地走到他面前:“怎么还在这儿呢?”
游赐没看她,廊外雨下的很大。
他微仰着脸,回?答她的问题:“下雨了。”
容艺闻言抬头?往外面看去。
这时才?注意到雨声噼噼啪啪地落。
廊外有一盏灯,穿透了漫长的夜色。雨点在光线的折射下,变作火树银花的星星点点,凌乱在暗下来的夜中。
她顿了下,没再说话。
两?个人就这样在屋檐下静默了许久。
最后是容艺先打破的僵局:“怎么不多?玩会儿?是不喜欢那种氛围么?”
游赐眼睫垂着。
容艺明明问的是他喜不喜欢那种玩闹的氛围,可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却是容艺狎昵地凑近他的画面。
她故意的。
“不是。”
“刚才?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容艺看出来他情绪有点不佳,意识到自己这次玩笑?开大了,于是道了个歉,“我这人性子就这样,特?欠,真不是故意的。”
游赐没接受她的道歉。
容艺歪着嘴小声嘟囔了句:“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游赐眼睫闪动,否认的声音很轻。
“不是。”
“那就好。”
话一出口,容艺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哦对了,钱还给?你。”
她边说边从身?上摸出一个信封纸袋。
里面是她今天刚拿的比赛奖金,一共是六百块。她抽出三张来,递还给?游赐:“喏,拿去。”
游赐看了眼她。
“看我干什么?拿去啊。”见游赐没有主动要?拿的意思,她索性拉过他的手,将鲜红的纸钞牢牢地按在了他的手心里。
“无债一身?轻。”她轻呼了一口气。
雨被?风吹进屋檐下。她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冷棕色的发丝被?带起来。带着股迷蒙的水汽。
游赐低着头?,手心里躺着鲜红的纸钞。
心里有根弦被?莫名轻拨着。
她似乎很害怕欠着别人。
所?以每次一遇到什么事,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计较着何时还清。
可他更宁愿她没有任何负担地欠着他。
容艺见他许久没说话,目光偏了偏,瞥到他手上的绷带。
她“嘶”了一声,才?想起来已经两?天没有帮他换过药了。
“你急着回?家么?”她问了声。
游赐没太理解她的意思。
“我是说,如果不着急的话,我可以先帮你换药。”
游赐没回?答。
说不生气是假的,但他生气并不是因?为容艺的举动。而是因?为他是觉得她对任何事物?都不认真。总是轻佻又三分钟热度。
包括对他。
他不想在容艺面前露出一点他喜欢她的马脚来。否则他就会落入下风。
容艺想什么时候不要?他就会现?在这样毫不留情地把他丢弃。
而他不想这样。
他想要?容艺更认真一点。
“还生气呢,”容艺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我错了,小气鬼。”
少年隽邃的五官隐现?在夜色的灯光下。他抿着唇,表情不起任何波澜。
这时刚好有辆出租车开过来。车前灯照在雨里,将雨点切割成细密的银线。
他等到的车到了。
快走一步,下了楼梯,他转身?拉开车门,但没上车。
透过余光,容艺还站在那里。她似乎没料到少年会对她如此冷淡。
往日?里,凭借着姣好的容貌,给?她献殷勤的男生倒是不在少数。
她还是第一次在人身?上碰了壁。
雨点簌簌下落,打湿少年挺括的肩脊。
“快上来啊。”那司机不耐烦地催促了声。
想到她一个人还站在那里等着。游赐按着车门的指节骤然收紧。
还是没忍住。
他回?头?:“我走了,你也早点回?去。”
而后关上车门。
容艺皱了下眉,很快舒展开。少年的五官轮廓倒映在车窗上,外面还在下雨,拂上一层雾气。
引擎发动,留下一串尾气。
容艺抱着双臂,轻嗤笑?了声。
谁要?理他。
反正现?在他们两?个互不相欠。
他伤好的差不多?了。以后……应该也不会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雨下个没完。
车辆消失在视线中。容艺心里突然泛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堵在心口。不太好受。
流动的雨点汇聚成水珠,从车窗上滑落。
出租车上放着嘈杂的车载音乐。雨刮器不紧不慢地摇。
“天天下雨天天下雨,下的老子生意都不好了。”司机打着方向盘,一边开车一边抱怨了句。
游赐靠在一边没说话,在看流动的水珠。
手上的绷带还没拆。其实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他知?道。
但他一直没忍心拆。
想起昨天晚上,他也是用这只手接触的容艺。那时她喝醉了,浑身?都烫的厉害。
他碰到她的时候,其实有一瞬间晃神。他第一次这样生动地感受她的体?温。
当?然还有,在她不安分地踢掉鞋子的时候,也是这只手,抓过她纤细的脚踝。
很柔软的触感。
她脚踝上的红绳不经意间擦过他的虎口。粗粝的、发痒的、心潮汹涌的。
想到这儿,他低头?,抬起手,注视着虎口处。想要?再次回?温那种触碰间粗粝的滋味。
他边想边颤抖着,最后轻轻吻了下虎口处。
“操!怎么还堵车啊?”那司机踩了刹车,一顿抱怨。
雨夜路滑,前方发生了追尾事故。
他停下车,摩挲着长满胡茬的下巴,无聊的要?命。他看向副驾驶,那少年自从上车以来,就一句话也没说过,看上去情绪不佳。
他闲的慌,于是八卦了一嘴:“喂,小伙子,怎么了?看你这样子,跟女朋友吵架了啊?”
游赐目光垂落在不断扇动的雨刮器上。雨点被?雨刮器刮的支离破碎。
“算不上。”
司机“噗”地笑?了声,一点也没眼力见:“算不上?那就是被?女朋友甩了?”
雨“哗”地一声下大了。刷刷地跳在挡风玻璃上,隔绝出一片水雾迷蒙的世界。
游赐坐在副驾驶座上,下颏绷的很紧。雨点在玻璃上乱跳,他心情在今晚低落到了极点。
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让容艺的注意力只停留在他一个人身?上。
她好像不喜欢他。
她从来都没有注意过他。
刚从他拒绝她那一刻短暂的嘴硬,其实惩罚的根本不是她。
反而是他。
他有些困乏,合上眼睫。
回?答了司机的问题:“嗯,被?甩了。”

他说这话时语气淡的不?能再淡, 但却从始至终笼着一层寂寥抑郁的情致。
好像……和?被甩了也没什么差别。
反正容艺也不?要?他。
她从没正眼看过他。
雨打在玻璃上,刷刷地响。游赐黑色碎发垂落在前额,一脸的阴翳, 清隽的五官完全陷入黑暗里。
就?像一枚跌进墨迹里的破碎的瓷器。
司机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打着哈哈把话题切转到别处上:“这雨咋这么大啊。”
说完又心虚地看了一眼邻座的少年,试探性地观察他的反应。
透过车窗,可以略微看见少年英挺的侧脸轮廓。外面在下雨, 漾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少年一脸的兴致缺缺。
司机师傅尴尬地摸着方?向盘, 挠了挠头:“小伙子?啊, 你也别太往心里去嘛,正所谓从哪里跌倒, 就?从哪里爬起来。你要?学会振作。”
游赐垂着眼眸,没搭腔。
司机师傅又尴尬地剔了剔胡茬:“这个,小伙子?啊, 你真?要?想开点。那句话咋说来着, 哦对,天?涯何处无芳草,你看看你, 一表人才, 风流倜傥, 英俊潇洒的, 别想不?开嘛, 说不?定还有更好的在前面等着你。”
师傅明显已经?词穷,把能用上的溢美之?词都?夸了个遍。
游赐沉默了会。偏过目光去看车窗上的水雾。
声音很淡,一字一顿地反驳:“不?, 我只想要?她。”
司机师傅闻言被呛了一声,冷不?防地咳嗽着, 手指曲成拳头状挡在嘴巴前面,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尴尬。
心想现?在这年头,孩子?们都?还挺倔的。
他摇下车窗四处张望了下。
前方?车还是拥堵着,没有一丝一毫要?疏通的迹象。雨夜静寂,鸣笛声、车主的斥骂声混在一起,吵得人心烦。
游赐目光一直垂着,看上去有点心不?在焉。
司机师傅把脖子?缩回车里。
没人跟他说话,他无聊得慌,于是又以过来人的经?验给游赐提出建设性的意见:“小伙子?啊,感?情这种事情还真?不?能强求,强扭的瓜不?甜。”
游赐偏过头来看他一眼。
眸光一闪而过,凛冽,幽深。
像一把利刃。
不?留任何情面地刺向他。
司机师傅住了嘴。叹了口?气,心想这还真?是个恋爱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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