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蝴蝶by池盎
池盎  发于:2024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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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艺点头。
然后目送这对苦命但自洽的祖孙俩消失在视野里。
总有人能在最深的绝望里,找到自我救赎的力量。
她摩挲了下手里的小狗挂牌,合金染上她温热的体温。她吸了口气,把?它丢进?口袋。
天色越来越阴,怕是要下雨。
容艺不想被淋成?落汤鸡,便琢磨着下山。
为了能更快下山,她还特?地挑了那条路程短但较为陡峭的山路。
好在下山要比上山省力的多。
她走的很顺畅。
可夏日里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尤其还是在山顶。
没走一会儿,滚过几个闷雷,天空就噼里啪啦下起大雨来。
容艺没伞,陡峭的山路上又没个可避雨之处。
她低声暗骂,后悔自己没早点跟沈欣茹一块走,非得?等到现在。现在属于是骑虎难下,进?也不得?,退也不得?。
噼里啪啦的大雨很快把?她浇透,她走的急,没留神?脚下,突然一崴,整个人就直接往台阶上磕下去?。
脚踝处传来撕裂的剧痛。
容艺眉心紧紧拧在一起,强烈的疼痛感袭击了她,让她没办法?再站起来。
大雨噼里啪啦打,她掏出手机。雨点很快就浸没了手机屏幕,她怕手机进?水,很小心地护在怀里,用衣服擦了擦。
雨点急刷刷地刺进?眼睛,她又慌乱又着急。
什么也看不清,慌乱中,她找到最近通话记录。该死,她平时都?和沈欣茹聊微信,她又没有备注电话号码的习惯,她压根就记不得?沈欣茹的电话号码了。
只?隐约记得?开头是“153”。
大雨冲的又急又猛,终于,她找到了一个“153”开头的电话。
她什么也没想,强烈的求生欲驱使她拨打过去?。
对方很快接过。
容艺跪坐在台阶上,整个人都?被暴雨浇透,很艰难才能睁开眼睛。脚踝处的疼痛让她连开口说话都?变得?很困难。
“茹茹,我现在、还在山上,我脚崴了,走不了路,下大雨了,我走不了……”几乎快要溃不成?句。
对面顿了一秒,有一瞬间的失神?。
“你在哪?”话语变得?焦灼,紧张。是个男声,不是沈欣茹的声音。
容艺瞳孔皱缩,意识过来这是游赐的声音。
整个人都?僵硬地楞在原地。
她慌乱地想要挂断电话,但偏偏被雨浇透的屏幕失灵了,怎么也按不灭。
对方的声音越来越紧张,一声催促着一声。
“在哪?”
“容艺,告诉我。”
容艺眼睛闭了闭,紧咬着嘴唇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说话。”他快要受不了。
容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败给了他,心如死灰道:“伏山。”
就在伏山。
“等我。”
“很快。”
容艺点了点头。
就听见对方继续说下去?。
“不要挂电话。”
“求你。”

雨势越来越大, 噼里啪啦乱坠,雨点交错着摔打在手机屏幕上。
所有的操作按键在此刻都完全失灵了。
此情?此景下,她能依靠的, 就只有游赐。
“你在哪边?”
电话对面传来游赐的声音,紧张、急促。
藏也藏不住的担心。
人在担心到了极点的时候,传递出?来的情?绪往往是最真实的。
“下山、路上…陡的那一条。”
脚踝处的撕裂跳跃成尖锐的刺痛,每说一次话都仿佛要?耗尽容艺所有的力气?。
雨点狂泼进她的眼?里。不知为何, 记忆里所有和游赐有关的事?情?都好像发生在雨天。
少年的出?现就像是她生命里一场不期而至、却又?经久不息的潮湿暴雨, 缓慢流淌、绵亘成漫长的生长期疼痛, 然?后一直要?长进她的骨血里去。
成为她生命里不可割裂的、最重要?的一个部分。
电量“嗡”地一声告急。
扫了眼?屏幕——只剩下不到百分之二的电量了。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而偏偏雨势丝毫没有削减的意思。
她浑身都被雨浇透,眼?睫倒刺进眼?睛里, 刺的她睁不开?眼?睛。
“等我,很快。”
另一头,少年的呼吸明显越来越急促。
铺天盖地的狂风骤雨里, 世?界嘈杂, 草木摇晃,天黑云低,电闪雷鸣。
唯有手机那头传来的声音, 清澈、干净, 永远令人心定。
“好。”容艺艰涩地回。
脚腕处的疼痛已经麻痹, 扭伤处肿胀起来, 胀成很高的一块, 又?红又?肿。
容艺咬着牙,瓢泼的大雨浇在身上的滋味并?不好受。她头发已经湿透了,凌乱的发丝缠绕过她白皙的脖颈。
她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试图往台阶旁边的树底下靠,好借着树木的浓荫来抵挡一部分暴雨。
可她只是略略起身, 剧烈的疼痛就又?漫上来。脚下受力不稳,重心直往前偏移。眼?看着又?要?摔倒之际,还好她反应快,及时伸出?手用力撑在了地面上。
在手掌接触粗糙地面的一刹那,掌心的皮肤立刻破损。
她低头暗骂了声“靠”,再?抬起手掌的时候,上面已经破了皮。
泥沙混迹在残破的伤口上,大雨止不住地倾泻,掌心传来细密的疼痛,簌簌跳跃着,牵动着神?经。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容艺觉得都怪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怎么什么倒霉事?都叫她遇上了。
“还好么?”
对面似乎察觉到她摔倒的动静,语调紧张到快要?无法呼吸。
她的一举一动都揪着他的心。
“没事?儿,就擦破了点皮。”
容艺咬牙,皱着眉,看着鲜血直往外冒的手掌,没把伤势讲的太重。
她总说别人爱逞强。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宁愿把所有的痛苦都往嘴里咽,也不吭一声。这就是容艺。
手机又?一声响,发出?电量只剩下百分之一的警告。
页面瞬间切换成刺眼?的红色。
容艺紧紧攥着快要?因为没电而关机的手机。
心脏在警告提示声响起的那一刹那,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没电。
未知的恐惧远比已知的更令人恐惧。
她心脏狂跳,抓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开?始发抖。大雨噼里啪啦打在屏幕上,她努力用手掌抚去上面积聚起来的水珠,不让雨点打坏内部的零件。
电池电量已经被耗到极限,发出?最后警告的通牒。
倒计时开?始,10秒后就会自动关机——
10,9,8,7,6,5,4……
在还剩三秒钟的时候,她忍不住出?声问:“我快没电了,你……你什么时候会来?”
3,2,1——
在倒计时落到最后一秒钟上的时候,她忽而听见听筒传来一句令人心定的声音——“现在。”
这声线一直从电话听筒中?蔓延到面前。
手机电量在游赐声音响起的这一刻,终于被完全耗尽,熄成黑色的屏幕。
全世?界的雨仿佛都静止,只听得见心脏怦然?跳动的声音。
容艺闻言,抬起头,脸上还垂挂着未干的剔透雨痕。她摔坐在台阶上,睁眼?抬头看去。
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里,她看见了游赐。
少年撑着伞,轻|喘着气?。透明伞沿飞落簌簌的雨点。
他穿着淡蓝色的衬衫外套,内里是一件干净宽松的白色短袖,在见到容艺的那一秒,他神?色慌张到都快要?抓不稳伞。
只见容艺摔坐在台阶上,手上的鲜血一直往下冒,脚踝处的扭伤肿得很高。
她眼睛红红的,是被雨弄的。
她看着他,一瞬间,所有的委屈都漫上心头来。
“还以为你来的没那么快。”她轻声嘟囔了句。
明明想要?装作毫不在意的,可偏偏脱口而出?的一刹那,喉咙有点酸酸的,像是一直梗着。
她身上都被雨浇透了,衣服几乎透明。
山上海拔高、温度低,她手心一直发凉。
“说了会来,就一定会来。”
游赐喉结上下滚动了下,他眼?睫向下垂着,看见她被雨淋湿的样子,心中?泛起奇异的滋味。
他努力克制翻涌的情?绪,镇定下来,对她说:“拿着伞。”
容艺不太情?愿地接了伞。
游赐半蹲下,很快将身上那件淡蓝色的衬衫外套脱下来,然?后自如地罩在她身上。
“别弄,我身上湿。”容艺往后躲了一下,不想穿他的衬衫外套。怕弄脏。
“穿上。”游赐没给她拒绝的机会,很快就将衬衫披在她的身上。
然?后兀自抬手,沿着排扣的顺序,将纽扣一颗一颗扣好。
从最上面,一直扣到最下面一颗,严丝合缝。
在穿衣服的过程中?,容艺手上的血污没防备,不小心染到了衣服上。
淡蓝色的外套上瞬间就染上一块难看的深红。
容艺偏了偏头,刻意划清和他的界限:“这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就是了。”
哪怕在这个时候,想的也是决不能欠着游赐。
很多时候,明明忍不住靠近。
可却因为两人之间存在着一条怎么也不能逾越的鸿沟,所以不得不嘴硬,一遍又?一遍地强|迫自己背弃自己的心意去说一些违心的话。
游赐淡淡扫她一眼?,眼?睛有些猩红。
“有些东西,不是能用钱来衡量的。”
说完,他没再?看容艺,低下头很快从自己身上那件短袖边缘撕下一长块布条:“手给我。”
容艺还在闹别扭,受伤的手往后缩,不让他碰,嘴硬道:“我没事?。”
游赐冷眼?盯着她。
容艺心里闪过一丝心虚,然?后才不情?不愿地伸出?手递给他:“这么凶干嘛。”
游赐没说话,熟稔地替她打上包扎的结。整个过程干脆又?利落。
容艺皱了下眉,脑海里突然?闪过自己曾问过他会不会包扎这件陈年旧事?来。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某人说的可是“不太会”。
可看他这个样子,简直跟“不太会”搭不太上边。
“不是说不会包扎么?”容艺撑着伞,反唇相讥,“我看这不是包扎得挺好?”
“还要?不要?下山?”
游赐没回答这个问题,刻意绕过它。
笑话,他爸是平礼一等一的专家名医,他又?怎么可能不会包扎?
他之前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为了能更靠近她一些罢了。
“威胁我?”容艺直言挑明。
“没有。”游赐情?绪淡淡的,“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容艺被噎了一下。哪有人会用这么严肃的询问方式?
明明更像是要?挟才差不多。
“扶我起来,我要?下山。”
容艺扁了下嘴。头发被雨打湿,湿哒哒地贴在皮肤上,黏腻又?湿冷。
大雨把天色都下暗了。
山里起着淡淡的一层薄雾。少年清隽的五官轮廓就淡淡地隐现在这片山雾之中?。
容艺打了个寒噤。
好在身上披了件他的外套,不然?指不定要?抖成什么样子。
“还能走?”
游赐垂着眼?睛,看向她高高肿起的脚踝。
容艺呼出?一口气?:“…走不了。”
游赐背转过身,轻拍了下自己的肩,示意:“上来。”
容艺心里还是对他有芥蒂,没接受:“有没有别的下山方式?”
她可不要?游赐背她。这人情?她还不起。
“没有。”少年回答的也很干脆。
行吧。容艺没再?推辞。
她伸手搭上他的肩膀,然?后努力将重心往他身上移过去。
少年轻轻往后一靠,将她轻松地背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滞空感让容艺的心脏忍不住跳了又?跳。
她一手撑伞,一手下意识地环住游赐的肩。
她身上都被雨打湿了,湿漉漉的衣物贴着她的躯干,被她的体温点燃,透过干燥的衬衫,过度传递到他身上。
在这一瞬间,属于她身上的馨香立刻从耳后绕到鼻息。
他楞在原地,顿了好几秒。
容艺感受到了他的凝滞。
不明所以道:“怎么了?我太重了?”
大雨噼噼啪啪打在伞背上,将他们从嘈杂的雨声中?隔绝开?来。
伞下,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和呼吸声。
游赐垂着潮湿的眼?睛,过了很久,才很轻地摇了下头:“不重。”
何止不重,她简直轻得要?命,骨骼纤细又?单薄。
在这之前,他能很轻易地将她打横抱起来。
他本来就个高,显著的体型差让他无论?是抱她还是背她都不值一提。
他背着她,为了防止她下滑,还刻意往上轻托了下——能很明显感觉到,她的呼吸就在他的咫尺。
容艺面色一热,有些不自然?道:“放我下来好了,我自己能走。”
“你确定,你走得了?”
游赐背着她,兀自往山下的阶梯走。他是不可能放任她自己走的。
白色的球鞋踏在潮湿泥泞的台阶上,边缘沾了些泥水。
容艺挣不开?。
她纤细的骨骼在男性劲瘦有力的骨架执掌下,单薄如一只蝴蝶。
她有些幽怨,故意添油加醋呛她:“你这样,你确定你女朋友不会吃醋么?”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酸味。
女朋友?
游赐有些不明所以,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
“你是在说我?”
“对啊,就是你啊。”容艺眼?睛看着路面,表情?悻悻,“那天我都看到了,你也别狡辩。”
游赐喉间闪过一丝轻嗤的低笑。
他现在完全明白了。
明白容艺为什么要?跟他闹别扭了——原来,她是把温书颖当成他女朋友了。
所以,她其实,是在为他吃醋么?
眼?底的餍足之意越来越深。
容艺见他没说话,还以为自己戳穿了他的心事?,于是嘲讽的意味更深,皮笑肉不笑道:“没什么好藏着的,大大方方才好,没必要?扭扭捏捏,你说是不是?”
游赐嗤笑出?声。
他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白色的球鞋践踏在台阶上,溅起一片泥泞的混合物。
他心情?很好,所以根本不在乎鞋沿是不是会被弄脏。
“有件事?,我想我需要?解释一下。”游赐嘴角轻勾着。
容艺手撑在他肩头,尽量和他保持生疏的距离:“你说。”
“我没有女朋友,这一点你可以放心。”
大雨噼里啪啦落,少年背着她,宽厚的肩膀撑起她单薄的骨骼,他声音很轻,像在哄人:“那一天你所见到的,是我的阿姨。”
容艺瞬间愣住,反应过来之后,羞赧立刻浮上她的面孔。
脸红的要?命。
所以,她一直在吃莫须有的闷醋?
而且,更加糟糕的是,她吃醋的样子似乎被某人发现了。
“快下山了没啊?”她欲盖弥彰地切转话题,虽然?心里还在纠结着,但她还是想要?飞快跳过这个令人尴尬的场面。
可游赐似是偏偏存心不放过她。
少年微微侧脸,声音淡淡的,藏着一丝很淡很淡的笑意,拉长了尾音道:
“你刚刚,好像,是在为我吃醋?”

容艺反嗤, 话虽这样说,但还是不自?然?地努了下?嘴。
语气?渐渐没底气?地弱下?去?,“少给我自?恋。我只是好奇罢了, 怎么?连好奇都不允许是吗?”
游赐没回答,但眼底的餍足之意却越来越深。
他要求的其实并不多——只要容艺能关心他就好。哪怕只有一点点,也足够了。
少女伏在他的背上。
由于靠的很近的缘故,少年能很清晰地感知?到她身上的体温。
他背着她往山下?走去?。
大雨簌簌坠在伞面上, 残损成一颗一颗晶莹的水花, 溅落成一片湿寒的水雾。
游赐轻声问:“脚不疼了?”
经他这么一问, 容艺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
刚刚羞赧遮盖过了疼痛,叫她一时间都忘记喊疼了。
“废话, 当然?疼。”她倒抽了一口气?,轻“嘶”了一声。
脚踝扭伤处肿得老?高。
她骨骼本就纤细,这么一来, 倒弄得像个馒头似的。
她眉心忍不住皱了又皱。
游赐收敛了情绪, 眼底的阴郁又重新翻涌上来。
“很快就下?山了,再撑会。”
然?后脚步明显放快了许多。他的脚步踏在青石山阶上,轻易就践碎所有的积水。
他个子高, 容艺伏在他身上, 见他走这么快, 忍不住担心地攥紧了他肩膀上的一截衣角。
“你也别?走那么快呀, 我又不是撑不住。”
毕竟刚刚那么久都撑过来了, 也不急于这一时了。万一再摔了怎么办。
游赐沉着声音:“抓紧。”
容艺扁扁嘴,低语了一声:“谁要抓你。”
但还是口嫌体正?直地抓紧了他的衣角。不过只抓了一点点,像是故意避嫌似的。刚刚她就被误会成“吃醋”了, 这一次,她可不想让游赐再多想些什么。
她容艺生来就骄傲, 所有的关系里,她都希望自?己?是占据主动权的那一个。
游赐身上有股很淡很淡的木质清香,干净又澄澈,特别?好闻,一点儿也不浓烈。
她伏在他身上,轻轻嗅了嗅。还挺喜欢他身上的这股味道的。
突然?想起家里的猫,她忍不住问:“哎,家里的猫怎么样了?”
联想到游赐对猫过敏,她心下?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还没等游赐回答,她就自?问自?答道,“你该不会把它逐出家门了吧?”
“没有。”游赐回。
不仅没有,还照顾得很好。
某个小猫现在都快胖成小猪咪了。容艺见到,指不定要吃一惊。
“那就好,吓死?我了。”她舒了口气?。
游赐又阴冷地问:“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么?”
怎样的人?
没爱心,冷峻,性子古怪,孤僻到了极点,对小动物没耐心。
容艺倒“嘶”了一口凉气?,现在这个情况摆在眼前,她哪敢开罪游赐?万一给他惹不高兴了,随手给她扔了怎么办?
“没有没有,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她想半天,才用她极其“高深莫测”的语文功底说出这么一句经典名言来,好借此来缓解尴尬。
她眨了眨眼,面带微笑?,继续谄媚道:“我们游赐啊,特别?善良,嗯,善良,还很聪明,特别?乐于助人,尤其是教同学题目这件事上。”
话说到最后,莫名其妙又变成阴阳怪气?了。
脸上的假笑?瞬间一扫而光,她嘴角僵硬地挂下?来:“怎么样,上次加了班长的联系方式,这几天有没有好好地教题目呢?”
这哪里是内涵?简直就是明涵。
游赐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嘴角泛起一个几不可查地上扬弧度。
他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以问作答:“那你是希望我教,还是不教呢?”
容艺撇清干系:“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游赐同学愿意帮助同学,那肯定是极好的。”
好个屁。
游赐喉间压住一声低笑?。
“她没有我联系方式。”
容艺翻了个白眼,心想着那次她可是在场的,并且是亲眼看着游赐写给项盈萱一张纸条的。现在他又否认,难道是当她不存在么?未免太蠢了些。
“游赐小朋友可能记性不太好呢,”容艺皮笑?肉不笑?,她声音很甜,这种?声线用来阴阳怪气?简直就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上次我可是亲眼看见了哦。”
“这样么?”
游赐故意反问,实则心底爽到了极点——容艺居然?把他做过的事情记得这样清楚。
“对啊——”容艺拖长了尾音,说到最后,脸已经笑?不动了。
“其实那次,我不小心写错了两位数字。”
游赐心底的餍足浮现出来,变作嘴角微扬的弧度。
不小心?
容艺下?意识想要反驳,但又愣住了——如果说游赐是故意的,那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难不成是故意做给她看的?
容艺摇了下?头,觉得自己未免太过自恋。
说不定人家还真是“不小心”写错了。
“这样啊,那真是太遗憾了。”她复又笑?起来。
遗憾个屁。
游赐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容艺也很默契没再提。
两个人尴尬了一小会。
她一手撑伞,另一只手只虚虚地抓住了他肩头的一小截衣角。她不想跟他有过多的肢体接触。
可偏偏游赐故意走快一步,踏下?一块高度要比其他台阶高一些的石阶。少年利落的脚步一气?呵成,白色的球鞋毫不留情地践踏着地表的泥水。
她心下?大骇,下?意识害怕地环紧了他的脖颈,整个人也控制不住地靠近他。
人在极度害怕的情境下?,总是会力所能及的,抓住一切她能抓住的事物。
“走慢点啊……走那么快万一摔了怎么办?”
容艺忍不住抱怨了句。
她说这话时,话音就贴着他耳后的皮肤。温热的气?音夹杂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瞬间绕过少年的耳骨。
酥酥痒痒的。
“不会的,”游赐声音有些哑,“信我。”
容艺手没放开,她一点也信不过游赐。
没过多久,雨势快要熄灭的时候,他终于背着她下?了山。
山下?这一块比较偏僻,游赐打了车,但车还得过几分?钟才能到。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行。”
容艺说什么也不要他背了。
“真的能行?”
游赐反问。
好像……不太行。
容艺看了眼自?己?肿成馒头的脚,又环顾了一圈。
附近倒有个歇脚的小亭子。
“你放我去?那儿,我想坐会儿。”容艺指了下?那个小亭子。
游赐扫了眼,没放她下?来,只说了句:“脏。”
也是。毕竟人来人往的,还有些没素质的人直接上脚踩椅子。那些椅子上都沾着泥点。
行吧,容艺放弃了坐过去?的念头。
又问游赐:“你一直背着我,难道不累么?”
游赐摇了下?头:“不累。”
“那你体力还挺好的。”容艺想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夸人的话来了。
体力……还挺好的?
这是什么新型的夸人方法吗?
游赐轻咳嗽了声。
容艺没意识到任何不妥,又问游赐:“你阿姨不是本地人吗?”想到上次见到的豪车,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游赐的这个阿姨不是一般人。反正?绝对不可能是伏海这边的人。
“不是。”游赐回答,“她是平礼人。”
“平礼?”这个城市容艺知?道,北方的一个知?名大城市。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倒还挺想去?看看的。
“嗯。”
“那她怎么突然?来找你了?”
“……她来接我回平礼。”游赐话音有些沉默。
“回平礼?”
容艺心头闪过一丝慌乱。
“那你要走么?”
“……车来了。”
恰这时,打的车刚好到了。
游赐放下?她,单手拎开车门,然?后小心翼翼护着她的背把她安全送进车厢后座。
“伞。”容艺坐下?去?,又把伞递给他。
游赐站在车门外,伸手接过她手上的伞。伞柄还带着她身上的余温。
交握的一瞬间,他修长的指节完全包裹住了伞柄上她的体温。
容艺坐在后座上,抬眼往车门外看去?。
少年个高腿长,利落地收伞,雨点被割裂成细碎的珠光。有几点雨恰好打到他的面颊上,剔透地闪着光。
他垂着眼睫,单薄的白色短袖上沾了一抹血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搞上去?的。
没太顾得上,他很快抬脚坐进来。
“师傅,去?医院。”
“好嘞!”
少年个子高,关了车门以后,双腿有些局促,膝盖支得很高。
他扭过身子问容艺:“脚怎么样了?”
说话的瞬间,脸上刚刚那滴被不小心溅上的雨点往下?滑了滑。
剔透地闪着光,衬得他整个人有点乖。
“我没事。”容艺忍不住抬起手,用指腹很快地揩掉了他脸上那滴雨,“好了。”然?后收回手。
游赐微微凝滞。
脸颊上,刚刚被她碰到过的地方,好像有温度灼烧起来。
他脸色很古怪地看着她。没说话。
容艺被他盯得发憷:“看我干嘛呀,刚刚你脸上有滴水,我替你擦掉了。”说完以后又很不自?然?地别?过目光去?,假装跟司机师傅搭话,“师傅,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心脏却在砰砰地跳。
“快了,十分?钟吧。”
“行。”
游赐静默地看着她,然?后抬起手,在她没看见的时刻,轻轻擦了擦自?己?的脸——那个地方,刚刚被她摸过。
医院里,医生简单替容艺处理了伤口,又嘱咐容艺去?打个点滴。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点滴区只剩下?容艺和游赐两个人。
盐水一滴一滴往下?淌,也不知?道要打到什么时候去?。
容艺“哎呀”一声,想起来今天这事还没跟沈欣茹说呢。得赶快给手机充个电,给茹茹报个平安,免得她担心。
游赐手上拿着缴费单,站在离她不远的窗口处。
少年五官线条实在优越,总是能在人群中第一个发现他。医院里惨白的灯光下?,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恹恹的。
容艺喊他:“游赐——”
听见声音,他抬起眼睛,看了她一眼。然?后,像是随叫随到般,他很快走过来,走到她身边,问:“怎么?”
毕竟有求于人,容艺咧着嘴谄媚地笑?:“能不能麻烦你给我借个充电宝啊,我手机没电了。”
游赐点了下?头,说“好”,又问:“还有什么需要的么?”
容艺很快摇摇头:“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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