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蝴蝶by池盎
池盎  发于:2024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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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是温书颖。
他那个在平礼的、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姨温书颖。

第40章 误会
门外的女人?身量高挑, 一头浓密乌黑的长卷发垂落在?前胸。精致小巧的鼻子上架着?副眼镜,面部折叠度极高,五官轮廓优越到不行。
由于?带着?墨镜的缘故, 看不见她的眼睛。但依稀能察觉出她化?了全妆,潋滟的嘴唇迷人?又张扬。
她穿了条极为修身的短裙,踩着?一双高筒靴。
游赐冷淡看她一眼。
“你怎么来了?”
没?多大好气。
温书?颖一听?这?话来了气,忙不迭摘下墨镜:“怎么跟我说话的?没?大没?小。”
伴随着?她摘眼镜的动作, 她耳垂上的两枚银质大圆耳环止不住地摇晃。
墨镜之下, 是?一双细长又勾人?的眼睛, 化?着?烟熏的眼妆,气场很足。
她见到游赐, 心里没?多大意外。
尽管多年没?见,但她一点也不尴尬。
游赐,比她想象中要更高一些。长相也要更优越一些。
当然, 也要更冷淡一些。
“跑那么大老远来看你, 一两句寒暄话没?有也就算了,还这?副死样子,真是?的。”温书?颖一副气急攻心的样子, “哎哟不行,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然后伸手去护住胸口, 俨然被气的很深的样子。
作为游赐的小姨, 她也没?比游赐大几岁, 便自认为和他没?什么代沟。
可没?想到的是?,她这?个小外甥,格外的离经叛道, 硬是?谁的话也不听?。浑身上下就一根筋。
“一天天的,电话也不接一个, 你外公外婆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你,给我耳朵都要念出茧子来了,你也好,也不知道回去看看两位老人?家,他俩就你这?么一个宝贝孙子,整天都想死你了。”
温书?颖也是?有苦难言,要不是?两位老人?家催的紧,她也犯不上亲自跑过来找游赐一趟。
她一轱辘说了一堆,可游赐呢,愣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垂着?眼眸看她一眼,冷的要命:“说完了?”
温书?颖无?语凝噎,把心头的气全吞下去:“让我进你家看看,看看你在?这?过的什么神仙日子,竟叫你连平礼都不想回了。”
闻言,游赐目光闪过一丝警惕:“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吧。”
“行。”温书?颖被气的肝疼,连连点头,“还是?你行。”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那我长话短说。”
“我来这?里,目的很简单,就是?带你回平礼。”
容艺独自一人?拖着?个笨重的行李箱走在?林荫大道上,里面七零八碎的,被塞得满满当当,东西沉的不行。都是?些黎新言非得让她带上的云都特产。
不过总算快到了。她停下脚步,喘了口气。脸颊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汗滴。
她伸出手抹了一把。
再抬起头的时候,刚好有一阵凉爽的风吹过。她纤细的黑色发丝被吹动,露出汗湿后白里透红的面庞。
歇了一小会儿,她才继续推动拉杆往前走。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她突然皱了下眉——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迈巴赫。
谁停错了么?
她下意识以为是?有人?临时停车。
没?多想,她拖着?行李箱往前走。和这?辆车擦肩而过的那一刹那,她实在?按捺不住心底的好奇,于?是?低头朝里扫了眼。
里面只坐着?个司机模样的年轻人?,眼生的很。
容艺淡淡收回目光,挎着?行李箱进去。
老样子,照例绕过花园小径,又走了挺久的一段路,才逐渐闻到消弭的栀子花味道。
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她寻思着?是?不是?游赐家来了客人?。
结果一抬起头就恰好看见有个身量高挑的年轻女人?双手抱臂,倚门而立。
而游赐就站在?门内,冷淡地垂眸,看着?她。
容艺皱了下眉,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冷不防松开。那行李箱瞬间就滑行了一小段距离,但她却浑然不觉。
那女人?情绪有些激动,声音自带矜冷的贵气:“游赐,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今天我话也撂这?了,反正我必须带你走。”
游赐看着?她,一字一顿:“我不会走的。”
眼睫垂落下一片阴翳,映衬得冷白的面容格外阴鸷:“你没?权利带走我。”
温书?颖冷笑一声:“我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个连飞机场都没?有的小破地方,你是?怎么呆的下去的?”
游赐扫她一眼,语调冷淡的可怕:“我没?有义务告诉你。”
十几年都没?有管过他的“亲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没?有任何理?由地,执拗地要带走他,听?起来像个笑话。
这?十几年里,不算这?一次,他统共也不过只见过温书?颖几次。而且基本都集中在?他的婴幼时期。
印象里比较深的有三次。
第一次是在他母亲温书颜的葬礼上。那时候他还是?襁褓里的婴儿。
温书颜和游铭的婚礼没?有得到任何温家那方的支持。整个孕期,温家都没?有来看过温书颜。就连她生产的时候,也没?有一个人?来看她。
她一个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痛苦挣扎。直到羊水栓塞带走她的生命,留下一个不爱哭的小孩。
温家本以为这?样做能让她回心转意。但没?想到的是?,比起女儿的回心转意,先来的,却是?她的死讯。
温家人?出席了温书?颜的葬礼。
葬礼上,那时也不过三四岁的温书?颖伏在?姐姐的灵柩边哭的伤心欲绝。
她从?小就很黏温柔体贴的姐姐,常常跟着?在?姐姐屁股喊着?“姐姐长、姐姐短”的。
她没?想到,再见面的时候,她那个温暖如同小太?阳一般的姐姐已经没?有了温度。她的姐姐再也不会笑着?叫她一句“颖颖”了。
从?那以后,她厌恶极了游铭。
厌恶他的伪善。厌恶他一滴眼泪都没?掉的绝情。厌恶他“正人?君子”的做派。
同时,也厌恶他怀里那个不爱哭的小孩。他是?那么平静。
而她的姐姐却因为他永远回不来了。
她再也见不到她的姐姐了。
第二次是?在?游赐五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出了车祸,伤的很严重。一直在?流血,但并?没?有昏迷,硬是?睁着?眼睛躺在?冰冷的病床上。
游铭忙的顾不上他。
他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病床上。
在?等他的“亲属”来给他签字。
温书?颖是?跟着?温父温母一起去的。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游赐。
他小小的身子躺在?病床上,眼神有些恹恹的。
她看见他身上流了很多血,鲜红色的,把白色的病床单都染透了。脸色苍白的就像一张纸。
她第一次躲在?温父温母身后,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因为他的眼睛,和姐姐的特别像。
叫她不敢看。
她躲在?温父温母身后,紧紧地攥着?他们的看着?他们眼含热泪,颤颤抖抖地签下名字。她知道,就连他们,也受不了了。
这?是?他们的大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
也是?她的亲姐姐,留下的唯一遗物。
第三次,是?在?游赐车祸后的第二年,也就是?他六岁的时候。
那个时候,温书?颖刚好在?念小学。
某个放学的下午,她和三两好友一起顺路回去。有个好友提议去附近的书?店看会儿书?。
她刚想附和同意。
就听?见其中另一个女生伸出胆怯的手,用?商量性的语气说道:“我也想去,不过,你们能不能稍微等我一会儿啊?我还得去接我妹妹呢,我爸妈今天有事,我怕我妹妹没?有人?接。”
温书?颖好奇问:“妹妹?去哪里接妹妹?”
那个女生笑的很甜:“对啊,我亲妹妹啊,超级可爱的。”说完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座幼儿园,“我妹妹就在?那里上幼儿园。”
“可以啊,要不我们陪你一起去吧。”另一个善解人?意的女生道,“好羡慕你有个妹妹啊,我也想有个可爱的妹妹,这?样我每天放学就能跟她一块玩了。”
站在?一旁的温书?颖听?了,笑容瞬间消失。
她想到了她的姐姐。
她不想去。
“去嘛去嘛,书?颖,接到她妹妹以后,我们一起去书?店看书?,我请你吃棒棒糖。”
就这?样,拗不过朋友们,她不情不愿地跟着?她们一块去了。
幼儿园的放学铃准时打响。
老师再三嘱咐道:“小朋友们不要乱走,一定要等到爸爸妈妈来接了才能走哦。”
穿着?可爱幼儿园园服的小孩子们都特别乖地应声道:“好!”
除了走在?队伍最末尾的那个男孩。
他个子最高,但是?脸上却一点也不开心。
他右手还打着?石膏,眼睫很长,一直垂着?。看上去和周围的一圈孩子尤为格格不入。
“姐姐!”
这?时,人?群里冲出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女孩,径直张开双手扑向温书?颖身边的女同学,手上还捏着?一只转悠悠的小风车。
“姐姐,你终于?来接我啦!我今天在?幼儿园里,老师教?我们叠风车了,给,送给你!”
她声音糯叽叽的,像个小糯米团子,又甜又黏糊。说完以后,她就立刻把手上那只视若珍宝的小风车献给她姐姐。
“哇,我们喃喃真棒!真好看。”
温书?颖的其他几个同学见状,也围了上去:“你妹妹好乖啊。”
温书?颖站在?一边,默默看着?这?一切。心里却想到了她那个死去的姐姐。
如果她姐姐还活着?的话,她也一定会每天都给她做小手工的。
正这?么想着?,她叹了口气。然后,抬起头。
在?抬头的一瞬间。
她看见了游赐。
六岁的小游赐坐在?一旁的桌子上,双脚悬空,漫无?目的地晃悠。
阳光打在?他冷白的皮肤上,将他衬的格外惨白。
桌子旁立着?一个很大的“等待家长区”。红色的字眼格外鲜艳,甚至到了一种刺眼的境地。
旁边的小朋友们来来往往,从?他身边经过。每个都兴高采烈地牵着?爸爸妈妈的手,脸上带着?笑,跟他们讲述一天里发生的趣事。
只有游赐,一个人?坐在?桌子上。
面目表情地看着?人?潮来来往往。
这?时候路过一个别的班的老师,看见游赐,便下意识好心问:“小朋友,你怎么还没?走?”
游赐扫了她一眼,孤高又倨烈。
“我没?有人?接。”
“老师说,得有人?来接,才能走。”
他说话声音很轻,轻到后面都没?底气了。
温书?颖感觉自己的耳朵像被刺了一下。
“书?颖,走啦!”其他几个女生见她楞在?原地,便喊了她一声。
“奥。”
她回过神,下意识背转过身,跟着?他们一块往书?店的方向走。
不知怎么地,游赐的那句话却一直萦绕在?她的心头。
怎么也散不去。
“姐姐我跟你说,”那个小女孩牵着?她姐姐的手,“我们班有个小男孩好奇怪,我都没?有见过他的爸爸妈妈。每次放学,好像都没?有人?来接他,他每次都要呆到好晚好晚,好可怜哦。”
“可能他爸爸妈妈比较忙吧。”
“应该吧,不过他真的很奇怪。今天老师让我们做小风车,说是?送给自己最亲近的人?。”
“然后呢?”
“你猜他怎么了,他愣是?没?有做。”
“为什么啊?”
“反正就是?很奇怪。我们老师以为是?他不会做,便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一起做。”
“后来做好了吗?”
“做是?做好了。不过……”
“不过怎么了?”
“也不知道他从?哪里弄来一个打火机,他把它烧掉了。老师都吓坏了,罚他站了一天呢,还不允许我们跟他一块玩,说他心理?有问题,叫我们离他远一点。”
听?到这?里,温书?颖突然顿住脚步。
接着?,她决绝地转过身,然后头也没?回地直接往反方向冲。
“书?颖!书?颖!你干嘛?”
任凭身后的朋友们喊她,她也没?回头。
她跑到学校门口,此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人?群稀稀拉拉地,基本都快走完了。
小游赐还是?坐在?那里。他垂着?眼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游铭才会叫人?来把他带回家。
“等待家长区”的牌子也不知道被谁弄到了,摔在?地上。
她喘着?气,开口说话:“游赐,我来接你回家了。”
闻言,一向垂着?头的小游赐抬起头。
像是?意料之外。
温书?颖咬着?嘴唇:“你才不是?没?人?要的小孩。”
容艺站的有些远,什么也听?不见。只能勉强察觉出他们两个是?在?交流,而且,看上去,交谈的并?不愉快——像是?,起了什么争执。
从?她站着?的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的出,站在?游赐对面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
身材样貌姣好。
联想到停在?门口的豪车。第六感迫使她将他们两者?联系在?一起。
她是?谁?
脑海里飞速闪过众多纷碎的画面——
游赐遮遮掩掩的日记本、上面“今天又见到她了”的墨色字迹,以及真心话大冒险上说过的那个被他暗恋过两年的女生。
而现在?,就有个女生站在?了他家门口。
“原来,他喜欢的女生,长这?个样子啊。”她苦涩地喃喃。
是?啊,身材高挑,人?又漂亮,而且,还挺有钱。
谁会不喜欢呢?
容艺低头轻笑了声,像是?自嘲。
也是?,单凭游赐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别墅,她就该想到的。
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
她怎么能够生出无?望的痴想呢?
心脏传出阵阵刺痛。仿佛瓷器有了伤及腠理?的裂纹。
一旦有一处裂痕,其实内里都已经肝胆俱碎了。
此刻,她才明白,她对游赐……好像有着?不一样的感情。
但是?,她发现的太?晚了,这?是?一段本就不该萌芽的感情。
眼角掉下一颗眼泪。
她抬手,不动声色地揩掉那滴眼泪。
可转身,就又掉下第二滴、第三滴。
而这?时——游赐刚好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他皱了下眉,他发现她了。
容艺不想没?有一点尊严地面对这?份感情,她很快转过身,故作坚强地拖着?行李箱往回走。
可没?走两步,脚下的鹅卵石就绊住了行李箱的一只滑轮。
那滑轮被卡在?几块石头之间,被卡的死死的,没?有一丝转动的空间。
她用?力地一拖,“咔”一声。
那只滑轮就硬生生被她拽掉了,行李箱也由于?惯性,瞬间倒地,重重砸在?地面上。
箱扣被损毁,里面的东西零零落落地滚了一地。
全是?黎新言给她带的云都的特产。
从?水果到零食,再到各种饮料、调料包等,要多零碎就有多零碎。
她强忍眼泪,俯下身子去捡。
其中有只苹果滚的特别远,滚了约莫半分?钟才停下来。
她走了几步,正准备捡起来。游赐却已经先一步帮她捡起来。
他紧张地看着?她,注意到她的表情:“你哭了?”
容艺接过苹果,生硬地说了个“谢谢”。格外生疏,以此来隔开和他的距离。
“这?是?哪位?”
温书?颖踩着?长筒靴,也停下了。
容艺把苹果塞进破行李箱里,慢悠悠地直起身子:“不好意思,我走错了。”
她抬眼,不卑不亢。黑色的长发在?微风中起伏,尽管素面朝天,却早已长出这?个年纪里不同寻常的明艳来。
温书?颖先是?一惊。很快就镇定下来,看了一眼紧张的游赐,表情瞬间变得有些玩味。
容艺没?打算久留。对方一身奢牌,化?着?明艳的妆容,整个人?都保养的极好,贵气又优雅。时刻以一种“凝视”的意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不好意思打扰了。”
她一说完就要走。
可偏偏那不争气的行李箱卡在?鹅卵石中,死死动不了。
她心底暗骂了声。
“容艺。”游赐叫了她一声。
很轻的一声。
在?他开口的那一刹那,不知道为什么,容艺失去了面对他的勇气。
眼泪砸下来一颗。
容艺所有的自尊心在?此刻都被碾成了齑粉。
她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哭。
于?是?,在?他第二次她的名字前,她想也没?想,背转过身,连行李箱也没?带,快步走了两步。
“容艺,你要去哪?”
下一秒,眼泪开始决堤。容艺快步跑了起来,然后越跑越快、越跑越快。
游赐追了两步。
温书?颖叫住他:“怎么,你喜欢她啊?”说完以后,又不紧不慢地剔了剔手上新做的美甲。
“这?就是?你留在?这?里的理?由?”
闻言,游赐拧过身子,看向她,一字一顿道:“别对她乱来。”

容艺脚步没停, 跌跌撞撞地往外?跑。她精神有?些恍惚,只是下意识地想要逃离。
宽敞的道路两旁时不时有?车经过,好几次都差点要撞上她。
一直跑到篁蕴公馆的别墅区外?, 才如梦初醒般停了?下来。
她半俯下身子,手撑在膝盖上,拼命喘气。
眼?泪干了?,变成紧绷绷的泪痕。眼?睛干涩, 有?点疼。
她艰难地闭了?闭。
恰这时, 迎面驶来一辆公交车。车尾气很重?, “哗”地一声吹起堆积在柏油路面上的树叶,连带着吹起她凌乱的黑发。
她只身一人?, 任由被风吹乱,脑海里却?闪过零星几碎的记忆断片——游赐曾在这里等过公交。
那日?他站的板正,潮热的风吹动他额际的碎发, 而他面色却?波澜不惊。
风声簌簌起伏, 宛若鹤唳。她站在一边,肆无忌惮地端详了?他好久。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发现?她的时候,他却?愕然侧脸, 眸光笔直, 垂眸望向她。
眼?眸深邃, 快要将她完全吞没。
这是一种没办法用言语来描述的眼?神。其中藏匿着众多复杂的情绪。
她摇了?下头, 不愿再去细想过去发生的事情。
司机有?些不耐烦, 见容艺站在底下,一副要上不上的样子,便“滴滴”地鸣了?两下笛, 语气有?点冲:“还上不上车了??”
“要上的。”
容艺索性决绝地搭上这班公交车。
刷卡上车,她还没走到位置上, 这司机师傅就急不可耐地发动了?。
她还没做好准备,强烈的惯性使得她猛地往后一摔。
好在她及时扶住了?就近的扶手,要不然准得摔。
她心?底暗骂了?声。
转念却?又想起游赐。
那一次她差点摔跤,是他扶住的她。
她轻勾起嘴角,苦涩地泛起一个笑。勉强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
这班车倒是不挤,除了?她和司机以外?没有?第?三个人?。
包车了?。她自嘲地想。
车窗外?,属于篁蕴公馆的一切都在飞速向后倒退。很快就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心?里没来由地浮现?出一阵强烈的酸涩感。
离开这里,她又要去哪里呢?
被烧毁的小平房?或者是充斥着柳曼秀和黎淳喋喋不休的争吵的那个“家”?
又或者是,继续厚着脸皮找沈欣茹?
容艺叹了?口气。上述的三种可能,无论那种,对她来说都很不容易。
伏海镇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小。这里是她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但?说来可笑,也?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她兜兜转转、来来去去,却?偏偏在这里找不到一个容身之所。
公交车座位顶部的空调开着冷气,吹的她有?些偏头痛。她边皱眉,边揉了?会太阳穴。
手机一直在震动。
她勉强掏出来看了?眼?。
一堆未读消息冒着红点。
而在这一堆消息的最顶部,是游赐发过来的信息。
最近一条是:【你去哪里?】
容艺眉心?跳了?下,攥着手机的手止不住在抖。
她沉默了?约莫两三分钟,还是没有?勇气点开。
她吸了?吸鼻子,径直掠过他的消息往下看。
黎狗:【到伏海了?没?】
黎狗:【到了?给我报个信,免得担心?。】
容艺装作若无其事地在对话框里打下一个“早到了?”,然后发送过去。
她可不想让黎新言替他担心?,所以从来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再往下滑,是俞思妤发来的消息。
鱼鱼鱼鱼鱼:【容容,我后天来领猫行不行?我这边事情都处理好了?。就等小猫来了?嘿嘿。】
看见她的消息,容艺才想起自己差点把猫给忘了?。
但?早不说晚不说,为?什么偏偏是后天……
一想到游赐的那张脸,她就想打退堂鼓。
再加上,那个陌生女人?的凝视让她很不舒服。她可不想再见到她第?二次。
但?是,为?了?那只猫,她不得不要继续跟游赐交涉。
想到这,容艺有?些郁闷。
空调冻的她头晕,她一边抽鼻子,一边开了?点窗,潮热的夏风瞬间?溢进来,吹动她的发梢,总算好受了?些。
她沉下眼?眸,突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反正迟早也?是要面对这一切的。
再说了?,她向来脸皮厚,到时候只要她不尴尬就行。
就这么想着,容艺也?回了?她一个“好”字。
公交车行驶的有?些颠簸,摇摇晃晃的,晃得容艺头晕的不行。
车窗外?天色在慢慢变暗,乌云黑压压集聚过来,吹进来的风变得窒热难耐。
没一会儿,窗户外?就噼噼啪啪响起了?雨声。嘈杂又吵闹。
狂狷的雨点齐刷刷顺着窗户缝往里面漏。容艺飞快合上窗户。
在合上窗户的刹那,外面嘈杂的雨声瞬间被削弱大半。
夏天的雨,总是来的这样急。
她看着起雾的车窗,头又莫名痛起来。
正准备关机的时候,手机上又弹出一条讯息。
是沈欣茹发过来的。
可爱茹:【艺艺,我妈这几天不在家,你什么时候来找我玩啊,我一个人都快闷死了。】
天无绝人?之路。
容艺眼?睫轻闪了?下——看来,今天又得要麻烦茹茹了?。
容艺没有?伞,在距离沈欣茹家最近的那个车站下了?车,然后乖乖站在候车亭下等她来接。
雨很密很急,和梅雨那种缓慢又经久不息的态势完全不同。落在地面上啪嗒啪嗒地响,风吹过来,视野里飘的全是水雾。
容艺站在候车亭下,但?雨点完全不按常规来,斜斜地往她身上吹。
没一会儿功夫,她单薄的短袖就有?些湿了?。
“艺艺,我来啦!”
听见沈欣茹的声音,容艺拧过身子。
视野里,雨点飘摇,她穿着透明雨衣,踩了?一双橡胶雨靴,手上撑着一把摇摇欲坠的雨伞。似乎全世界的雨点都在往她身上飘。
沈欣茹缩在小小的雨衣里,额前?的刘海全部被打湿了?,糊成一片一片。
这么大?的雨天,只要容艺喊她,她就能随时出现?。
容艺鼻子一酸:“茹茹。”
沈欣茹手上还带了?一套给容艺的雨衣:“给,你穿这个,雨这么大?,不穿雨衣不行。”
容艺看了?她好一会儿,愣了?神般。
“怎么了?,傻了??”沈欣茹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没傻。”容艺抽了?下鼻子,接过雨衣,“茹茹,有?你真好,这么大?的雨天还愿意来接我。”
沈欣茹“噗嗤”一声笑:“还说没傻,你能说出这话,就证明傻的不轻。跟我还说这些见外?的话干嘛?还不快点穿上。”
容艺很快把雨衣套上。
沈欣茹又给了?她把伞:“你撑这个,一把伞撑不下咱俩。”
“行。”
沈欣茹走了?两步,又不放心?似的:“你走我后面,跟着我。”
容艺眼?睛一热:“知道了?。”
洗了?个热水澡,容艺没有?换洗的衣服,便穿了?沈欣茹的睡裙。她的裙子颜色向来都很粉嫩,这条也?不例外?,穿在身上,居然能看出几分可爱来。
“我妈昨天去找我舅舅了?,估计这两天不会回家,”沈欣茹煮了?两碗泡面,端到容艺面前?,“将就着吃点吧,我也?不会做饭。”
“什么叫将就,茹茹做的,我都喜欢吃。”容艺夹起一筷子泡面,塞入嘴里。
面条温温热的,进入嘴里。
她蓦地又想起游赐——她也?给他煮过泡面。而且,他吃东西的样子,特别斯文。
想到这,容艺叹了?口气。如鲠在喉般,喉间?泛起一阵酸涩,吃不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特别容易想到游赐。
明明她一点都不想要这样的。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地想。
哪怕不相干的事情,她也?能联想到游赐身上去。像着了?魔一般。
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也?在吃晚饭么?
是那个漂亮的姐姐吗?
容艺没了?食欲。
“怎么啦?”沈欣茹吸溜着面条,眼?见容艺吃了?半天,也?不过只吃了?一筷子,疑道,“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
“怎么会?”容艺不想扫沈欣茹的兴,便往嘴里又夹了?一筷子。但?偏偏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她吃的很难受。在心?情不好的时候吃东西,简直味同嚼蜡。
“茹茹,我想问你个事。”容艺顿了?顿。
“问呗。”
沈欣茹把碗抬起来,沿着白瓷碗边,轻轻抿了?一口泡面汤。
“茹茹,你平时会很想盛锐么?”容艺用筷子搅拌着碗里面的面条,故意装的很云淡风轻。
沈欣茹泡面汤喝到一半,冷不防听到这句话,瞬间?呛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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