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蝴蝶by池盎
池盎  发于:2024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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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赐顿下脚步,缓慢地侧过目光,“我不缺钱。”
容艺杏眼微抬,看向他?。
“房子太大?了,一个人住有?点浪费。”
容艺:……
行吧,当她没问。
绕过马路,容艺跟着游赐进了他?家的院落。
他?家房子很大?,门前?的鹅卵小径有?点硌脚,她不太习惯走这样的路。
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闻到一股清淡的栀子花香气。
细雨飘摇,疏疏落落,她一转身,就?看见了一大?抔茂密的栀子花。
绿肥花浓,每一朵都?很饱满,看上去被养的很好。跟她家门前?那几枝干枯瘦弱的完全不能比。
“你也喜欢栀子花啊?”
她脱口问。
游赐没解释什么,只点头应了声“嗯”。
容艺想到什么,附和说:“我家窗子前?也有?,不知道你留心看过没有?。”
游赐眸子黯了些。
“没太注意。”
“哦。”容艺淡淡然,“还以为你之前?来的时候看过。”
游赐没再回答。
有?些东西她不需要知道。
他?不想让容艺觉得他?太刻意。
容艺也没多问,她收了伞,站在正门前?。又低头看了眼裤脚,比起别的,她现在更?在意的是裤子上的泥水。
已经干的差不多了,结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污渍。
游赐开了密码锁,容艺有?些局促,没进去。
怕弄脏了他家的地。
这里和她的那个小破房子完全不能比,她有?分?寸感。
“进来。”
天?色向晚,游赐站在室内,房间里红色的警戒光亮起来,使得他的面孔带上一分诡异的色彩。
他?朝外看,下颏线条干净利落。
容艺在他?的面孔上看出几分?危险的意味来。
她对着他?,指了指自己的裤腿:“有?点脏。”
游赐目光看下去。
裤子上的泥水结成块,特别明显。
眉心忍不住蹙起。
他?其实有?轻微的洁癖,但这份原则在容艺面前?形如无物?。
“阿姨会打扫。”
容艺这才放心下来,把伞收了放在外面。脚刚沾地,就?被一阵红色的警戒光威慑住。
暗红的光斑在她明艳的脸孔上扫过。
她紧张至极,心跳提到了嗓子眼。
游赐侧过身,宽慰:“监控而已。”
容艺紧张地咽下口水,点了下头。抬头看进去,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监控。
她从没见过这阵仗。
“你穿这个。”
游赐拎过一双干净的拖鞋,放在她面前?的木地板上。
这倒不是嫌弃她鞋子脏,而是担心她穿着潮湿的鞋子会有?些不舒服。
但容艺却会错了意。
她穿上鞋子,补充道,“我鞋子已经干了,应该没有?弄脏你的地板。”
游赐淡声说:“我知道。”
容艺这才放下警惕,很快换好鞋子,跟着他?往里面走去。
他?确实没说错,这房子很大?,难怪他?会说出空着也是浪费的话来。
不像她之前?住的地方,局促逼仄到连走路都?有?些困难。
“你一个人住这里么?”
她好奇,问了句。
想到之前?她要给他?换药的时候,他?说过家里有?人不方便,但一路走进来,她却没看见一个人影。
“基本上是。”
游赐回答的滴水不漏。
他?走到冰箱前?,拿了两瓶冰水,递了一瓶给容艺。
容艺接过:“谢了。”
转念又想到自己生理?期就?在这几天?,于是没喝,只是握在手心里。
游赐拧开瓶盖,仰脸喝了口。
容艺注意到他?握着瓶子的手上缠的有?些凌乱的创可贴,能很明显地看到边缘的血渍。
“你手怎么了?”
游赐放回冰水,淡淡道:“没怎么,裂开了。”
“你这样包扎是不对的。”容艺没忍住,多嘴了一句,“伤口会感染的。”
游赐敛眸:“我不太会包扎。”
容艺刚想说她可以,但又想到那些包扎的工具都?不在了。
再说了,她不想在游赐面前?表现得太殷勤。
于是就?缄口没再多说。
她略过这个话题,往下一个话题上带:“如果我要租住的话,我应该住在哪里?”
三百块。租个五平米她觉得自己都?要谢天?谢地了。
知道房主是游赐以前?,她对这广告的信任程度几乎为零。
但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她还是来了。
现在看来,她算是走了狗屎运。
游赐其实没给她设定租住的区域,只要她想,她住哪里都?可以。
为了避免她多心,他?顺着她的话题接下去:“住二楼吧。下雨天?一楼会很潮湿。”
“好。”容艺也并不挑拣。
毕竟她之前?住过的地方要比这里破旧一百倍,她已经很知足了。
由奢入俭难,但由俭入奢还是很轻松的。
“跟我来。”
“嗯。”
他?带着容艺上了楼,指了一间宽敞的空房子给她。
容艺只看了一眼,便答应的很干脆:“有?合同吗?”
游赐不明所以地看着她,语调不缓不急:“你很急?”
容艺点头:“嗯,很急,”然后又指了指自己的书包,“我所有?东西都?在这。”
“就?这么急?”
游赐明知故问。
“对,”容艺也不遮拦,直接把书包放下。不是很急的话,她也不会那么草率就?决定。
如果三百块只租住这么一个房间,按照小镇的物?价来说,其实也还算合理?,她也能接受。
之前?的疑虑也就?迎刃而解了。
“你放心,别的区域我不会去动?,我有?分?寸感,”容艺抬手,把有?些乱了的头发拨冗到耳后,她站在门前?,抬起眼睛看他?,“卫生的话,我也可以帮着打扫。”
游赐并没有?这个意思。但也没多说。
他?知道容艺要强,不会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的恩惠。也许这样反而能让她心里更?加平衡。
“如果很急的话,你可以先住。”
“可以。”容艺也没谦让,她不是那种犹豫不决的人。
她从兜里数出三张纸钞,递给游赐,“要涨价么,还是就?这个价格?”
游赐看了一眼她手心的纸钞,没接:“不急。”
容艺皱了下眉,以为他?要坐地起价,于是问:“要加多少?太多的话,我就?不住了。”
说着就?拎起书包。
反正局势不对,她就?跑路。她不是傻子,来之前?她就?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就?算这个人是游赐也不例外。
“倒不是这个意思,”游赐耐下性子,解释着,“不涨价,签合同以后再交款。”
容艺捏着纸钞的手紧了紧:“行。”
“但我很急着住。”
她抬起眼睛,像是怕游赐会拒绝似的,她故意让眼睛看上去没有?任何?攻击性,捎带着语气也放缓和了些。
“所以能不能让我先住下来?就?看在我们认识的分?上。”
少女杏眼湿润,她目的很明确,带着几分?直勾勾的欲望,直白地盯着他?看。
她红润的嘴唇轻轻翕动?,试图将?自己美貌的附加值发挥到最大?值。
—— “可以么?”

眼?睛却很直白地抬起来,盯着他?看?。
她看?人总喜欢这样,直勾勾的, 不?带任何?掩饰地看?,有点像猫科动物的眼?睛。
很少有人能扛住这样明?艳张扬的目光。
游赐站她对面,借着身高的优势,他?勉强低眸看?了她一眼?。
喉结上下滑动, 声音淡淡的。
“你自己决定。”
容艺嘴角扯了下, 笑容里面带了点得逞的意味, 对着他?摆摆手,不?卑不?亢地说了句“谢了。”
眼?睛却还是?直勾勾地看?着他?。
游赐却早已别开目光。
从开始到现在, 他?的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很短很短的时间,像是?一笔带过般轻描淡写。
容艺看?着他?,心头?没来由浮现出一个念头?:不?知?道为什么, 她总觉得他?好像在躲避她的目光。
容艺进了房间, 兀自把房门关上。
尽管游赐说过这里会有阿姨来打扫,但房间里还是?有一股不?太好闻的灰尘气,多半是?因为长期没有人住的缘故。
她曲着一只手掩住鼻子, 眉峰蹙起。将书包扔在一边后, 她快步走到窗前, 用力?掰了几下, 才把窗户向外打开。
打开窗户的瞬间, 清透的空气立刻翻涌上来,呼啸着灌满她的整个胸腔。
容艺不?由自主地闭着眼?睛,有几缕发丝被风吹起来, 缓慢地擦过她的脸。
有点痒。
窗户外面正对着山,能看?见一山的青绿。视野比起她之前住的那个小房子不?知?道要开阔了多少倍。
往窗户下面看?去, 是?他?家的花园,里面种了很多很多的栀子花,正是?她来的路上看?到过的那几丛,每一棵都生的很饱满。
此刻虽然天色已经暗下来,但白色的星星点点在夜色中十分惹眼?,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被看?见。
熟悉的花香让她稍微感受到了几分久违的平静。
经过这么一番折腾,天很快就黑透了。
说实话 ,初来乍到的,在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她感觉浑身不?自在,总觉得附近的磁场很压抑。
房间里没开灯,容艺很警惕地环顾着四周,将周遭一切都细致地打量了一遍。
目光绕了一圈,最后停留在墙角。
像是?发现了什么,她眼?睛瞪大了些——
顶部的墙角边居然有一个监控。
此刻,那一盏监控器高挂在墙角,一边发出细弱的红光,一边正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就像在监视她一样。
她努力?镇定情绪,猜测这可能是?游赐的习惯。这监控应该早在她进来以前,就是?开着的。
毕竟从进来开始,一路上她发现的监控比她这辈子见过的还要多。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双手抱臂,背靠窗台镇定下来。
她掏出手机,对着那边扣字。
艺:【朋友,麻烦关一下监控,谢谢^_^】
发完消息以后,她又抬起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监控器,安静地和?它对峙了一会儿——就好像是?要透过玻璃,在和?监控另一头?的人对视一般。
没过几分钟,她就嫌这对峙的游戏有点无聊。
看?了看?空旷的床垫,想到这里长时间没人住,便二话不?说地拿起一块抹布,将床垫仔细地擦了一遍。
擦完以后,她才发现这擦过床垫的抹布却干净的像没擦过似的。
她心想算了,还是?别擦了,搞不?好越擦越脏。
转念又想到自己今晚没有被褥要怎么办,难不?成就这么不?修边幅地睡么?
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比这恶劣的环境她也不?是?没有睡过。
去年冬天的时候下了一场很大的雪,她嫌冷,经常用热水袋。结果?有次不?小心没盖紧塞子,于?是?那滚烫的热水直接溢出来,把她的床褥全浇湿了。
寒冬雪夜里,没有被子盖,她不?也照样过来了么?
嗯,够顽强的。
她手拿抹布,站在那里,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睛,又瞄了一眼?监控。
这才发现上面的红光已经消失了,估计是?被关掉了。
但她仍旧不?太放心,于?是?三下五除二,踩上桌子,把手头?那块抹布扔到监控上去。
监控被抹布覆盖了个严严实实。
她轻轻拍了下手。大功告成。
然后她跳下来,拉开书包拉链,折腾了半天,现在才得空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来。
她其实本?来就没多少东西,特别是?经过这么一场大火,她才更加发现自己的东西实在是少得可怜。
现在里面就只剩下一套换洗的衣服。以及一些没被烧掉、舍不?得扔掉的洗漱用品,哦对,还有几个完好的衣架。
屈指可数,惨的不?像样。
她伸手拿出那套衣服,走进洗浴间。
看?了眼?洗浴间内部的构造,毫不?夸张地说,哪怕就是?这么一个洗浴间,恐怕都要比她那个小平房宽敞的多。
但她却并没太意外。
因为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是?有很多不?公平的事情。
如果?没办法去选择的话,那就要学会努力?去接受。
她相信凭借自己的努力?,总有一天,她也会过上很好的生活。
她会带柳曼秀离开这里——如果?柳曼秀愿意的话。
想到这,她眼?睫突然闪了下。
她已经很久没有和?柳曼秀通过讯息了。
心脏莫名刺痛起来。
多想无益,她忍住不?让自己想那些事情。于?是?麻利地脱掉快干透的校服短袖,顺带着把裤子也脱下来。
然后一溜烟扔到水池里。
就像把所有的烦心事都一股脑扔进水池里一样。
柜子上面有洗衣液。但她没用,毕竟那是?人家的东西。还好家里的肥皂她没舍得扔,都一骨碌塞进塑料袋里带来了,现在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她光腿踩在地板上,用嘴巴咬住皮筋,简单把头?发扎到脑后去。
手一碰到发尾,她惊觉自己头?发长的好快。
不?过才几天的功夫,就已经长长了很多。
把碍事的头?发扎好后,她用水打湿肥皂,然后利落地把弄脏的校服和?裤子一骨碌全搓干净。
洗涤过的泥水混杂着泥沙颗粒,浑浊的要命。
洗完衣服后,她熟稔地拿出衣架,一件一件挂好,勾在挂钩上。
然后才打开花洒洗了个澡。
洗完以后套上她唯一的那件牛仔裙,没有睡衣穿,浑身都有点不?自在。
牛仔短裙绷的很紧,露出她白皙好看?的腿。
她踩在大好几号的拖鞋里,慢悠悠地踱步回床上。
窗户外面的风吹进来,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她踢掉拖鞋,没什么拘束地在床上躺成一个“大”字。
嗯,这才舒坦。
她眼?睛看?着天花板,感到一阵很深很深的困意。
空荡荡的床垫没有被褥,没什么东西盖着的话倒还真?有点不?习惯。
不?过好在床垫很温暖,一点也不?潮湿。比起她之前睡的地方要好上太多。
她弓着腿,整个人缩着,把书包枕在脑袋底下。
眼?皮不?由自主地耷拉上,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想到,平生格外认床的她却唯独没有认游赐家的床。
这一觉很好眠,她睡到了晚上十一点多,直到肚子饿的她再也受不?了。
她初来乍到,本?来想着暂且将就一晚,可偏偏肚子饿到极点以后就开始发痛,尖锐地刺痛着她的胃。
她强支起精神,勉强起身,踢踏着拖鞋去开门。
结果?刚打开门,就看?见门口的地板上放着一套崭新的床褥。
她扶着门的手顿了下,眼?睛看?着那套干净的被褥,闪过一丝奇怪复杂的情绪。
某人居然还挺贴心。
她没多想就低下身子,一把抱起干净的被褥。刚一起身,就有个东西“啪嗒”一声掉下来。
容艺:?
弯腰往下看?,是?一袋没拆封的吐司。
她愣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
某人怎么刚好知?道她饿了。
铺好床褥以后总算舒服了些。
容艺把椅子拉到窗户边,双腿盘着,背靠窗户撕开吐司面包,咬了一口。
她摸出手机,找到游赐的微信对话框。
用一只手打出一个“谢了”,后面还附带着跳出一个可爱的“谢谢”表情包,她想也没想,顺手一并发过去。
游赐回的没有那么快。容艺感觉自己已经摸透了他?回消息的老?年人频率。
于?是?又切到沈欣茹的对话框,给她发语音。
艺:【茹茹,不?用担心我,我有地方去了。】
沈欣茹立马扣了一个问?号过来。
容艺刚想回她,沈欣茹就弹了一个视频。
容艺接过来。
沈欣茹就像连珠炮似的发问?,没办法,容艺只能一五一十地跟她讲了一遍。
包括如何?租房、如何?遇见游赐、如何?得知?房主就是?游赐等等的一系列过程。
临了,沈欣茹将信将疑,还是?不?太放心她,面上带着愁云道:“艺艺,你还是?来我家住吧,我总感觉那个人怪怪的。”
容艺继续咬了口吐司,慢条斯理地在嘴里嚼,声音有些含糊不?清:“放心吧,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沈欣茹没再多说,只说了句:“你想来我家的话随时来就好,我妈她不?会说什么的。”
容艺嘴角轻勾,安抚她道:“好。”
挂了电话以后,容艺看?见有未读消息,于?是?又重新点进刚刚和?游赐的对话框。
bestow:【顺手送的,面包快过期了。】
容艺看?见这句话,咀嚼的动作瞬间顿住。
行吧,她要收回刚刚感谢的话。
然后顺着他?的话,她翻到吐司包装的背面,找到生产日期后看?了眼?。
心里嘀咕了句,什么鬼,明?明?是?昨天生产的。
这人怎么这么别扭。
吃完吐司,容艺感觉自己的胃稍微舒服了些。
窗外雨声不?减,甚至有变大的趋势,时间不?知?不?觉就擦过了零点。
困意重新席卷回来。
容艺打了个哈欠,简单洗漱后又趴回床上。
新换的被单带着股干净的味道,一沾上就莫名犯困。
容艺阖上眼?睛,不?知?不?觉就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梦到了容津。
容津死?的那年她才十岁。
在容艺的记忆里,容津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忙人。
整天都只知?道伏在他?那张小书桌前,不?是?忙着备课,就是?忙着批改作业。
每次她缠着他?、要求他?陪她玩一会儿的时候,他?只会柔声地告诉她——“小艺乖,等爸爸忙完再陪你玩。”
等到他?忙完,年幼的容艺熬不?过强烈的困意早就睡下了。
直到她十岁的某一天,她照常去上学,而从不?请假的容津却破天荒请了个假,只是?为了能够偷偷给她酝酿一个惊喜。
他?还特意绕了很远的路,给她买了一个很漂亮的蛋糕。心里想着某个小公主放学回家以后看?见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本?来这会是?一桩幸福的美谈。
可偏偏那天的红绿灯路口,开过一辆醉驾的车。
偏偏按部就班走过斑马线的那个人,是?容津。
等到听到众人的惊呼,他?已经来不?及躲避,失控了的车就这么硬生生地冲上来把他?撞倒了。
最后容津后脑勺着地,当场死?亡。
殷红的血液流了满满一马路。
手上还紧紧捏着给她买的心心念念的蛋糕。尽管这蛋糕已经碎的不?成样子了。
一位亲眼?目睹全过程的大娘吓坏了,说是?这辈子从没见过人可以流这么多血。
容艺放学的时候,隔着老?远就看?见了惨烈的事故现场。
有几个爱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学兴冲冲地跑过去看?,容艺不?关心这些事情,只淡淡张望过去,看?了一眼?。
她觉得倒在血泊中的那个人好可怜,他?的家人一定会很伤心的。
隔壁有几个八卦的阿姨们正在议论,声音很响,漏进容艺的耳朵里。
“真?的可怜,听说特地请假给孩子买蛋糕”。”
“哎呀呀,真?的天杀的,那孩子知?道了还不?得难受死?。”
“就是?啊,这醉驾的人真?可恶,自己不?要命,别人还要呢。”
“哎哟喂,听说当场就救不?过来了,那叫一个惨,血流了一地呢。”
容艺站在一边等车,听了这些话,没来由地想了很多很多。
只是?唯独没有想到,那个人会是?容津。
“轰隆——”一阵响亮的雷声。
容艺惊吓着醒来。
陌生的房间里一片黑暗,她气息不?稳,喘得很快,眼?角还淌着梦里的眼?泪。
有的时候做到伤心的梦,醒来的时候,枕头?都会是?湿的。
她抬起手,轻轻地擦了擦眼?角。
恰此时窗外有一道雷声闪过,抬头?往外面看?去,闷雷照的天光大亮。
窗户没有关紧,飘摇的雨点齐刷刷往房间里打,容艺赶忙起身,用尽力?气把窗户关紧。
关上窗户的一瞬间,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带着股可怕的死?气。
整个房间都是?黑的。
她一个人置身在这片黑暗里,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看?见那片鲜红的血液。
自责和?害怕吞噬了她。如果?不?是?因为她,容津不?会走的。
她心脏跳的又急又快,冷汗一滴一滴地往下冒,身体控制不?住地在颤抖。
远处,息屏的手机突然亮了亮。
许久,她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飞快地抓起手机。
飞速往下翻页,找到游赐的聊天窗口。
她手在抖,打字过去。
艺:【你睡了么?】
游赐没回,她顾不?上那么多,继续发。
艺:【我做噩梦了,很害怕。】
游赐还是?没回。
艺:【……能不?能陪我一会。】
艺:【就一小会……】
没有得到任何?答复。她的求助就像大海捞针一样,杳无音讯。
她站在黑暗里,整颗心都往下沉了沉。
游赐……估计是?睡着了。
她手抖得更厉害了,整个身体都控制不?住地剧烈战栗。
就在她以为不?会再有任何?音讯的时候,手机屏幕光亮了亮。
bestow:【开门。】
下一秒,房门被人轻扣了两下。

很轻的两下敲门声, 却在静寂的黑夜里?绵泽开来。
陌生的洞黑中?,清脆的声响一声压过一声,仿佛有着致命的魔力。
容艺莫名紧张起来, 心跳如雷。
她喉咙有些干燥,然后?,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几乎是没带任何?犹豫地快步走?到门边。
午夜没开灯的房间里?什么也看?不清晰, 她险些崴了脚。
好?在有惊无险, 她伸手, 往前一够就握住了门把。
正准备往下按压开门。
与此?同时,门外少?年克制压抑的声线传递过来。
“你怎么了?”
他声音有点低, 把满心满腹的紧张掩藏的很好?。
好?牌好?气的,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抱怨。
容艺搭在门把手上的手指莫名被抽干了力气。
不知怎么地,她觉得耳根有点热, 燥热地灼烧起来。
“没事。”
黑夜把她的心跳声放大。
她突然就失去了开门的勇气, 后?悔着懊恼自?己太过矫情,明明是自?己做了噩梦,还硬生生要把别人拉起来陪自?己受罪。
她没开门, 隔着门, 有点心虚地问:“我是不是把你吵醒了?”
说这话的时候, 窗外刚好?有一道闪电劈过, “轰隆隆”一声骤向?, 瞬间就点亮了潮湿的暗夜。
容艺冷不防地被吓了一跳,心脏狂跳,控制不住地跳, 跳的她手都在发抖。
“这倒没有,”游赐站在门外, 突然亮起来的闪电将他的五官轮廓照亮。他下颌线条干净利落,整张面孔苍白、阴翳,宛若一张白纸。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落在门上的影子,解释的很自?然,“是雷声太响了,睡不着。”
容艺听了才稍微放心下来,她舒了一口气,也跟着附和:“是很吵。”
不过她醒来倒不是因为雷声,而是因为她做的那个噩梦。
带着血腥味道的噩梦。
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见那一团火红的血液、以及被打翻的奶油蛋糕。
然后?就会压抑的喘不上气。
她其实有很多年没有做过这个噩梦了。
容津刚刚去世的那个时候,她倒是会经常梦见,基本上每天晚上都会做重复的、一模一样的梦。
这个噩梦后?来就成为了她的梦魇。
那个时候,她每次做噩梦,柳曼秀都会抱住她,安抚她。
她会忍不住哭,柳曼秀一边抱着她,一边安慰,一边也忍不住哭。
破旧潮湿的那件小平房里?,母女两抱在一起哭。哭声总是要盖过雨声。
而现在,她再怎么哭,都没有人安慰她了。
也没有人会再抱抱她了。
柳曼秀不要她了。
“早点休息,明天还要上学?。”
游赐目光垂着,他说话的声音总是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来他的情绪。
外面雷声一直不间歇地在响动,一阵一阵的,时而明灭,时而幽黑,他的面孔像被镌刻过的玉瓷,格外清隽。
容艺一听这话急了,以为游赐的言下之意是要撇下她回去睡觉。
情急之下,她“咔哒”一声开了门。
只开了一道很小很小的门缝。
一道雷电闪过,刚好?落在那条门缝上,少?女的面孔出现在闪电与光影的交汇处。
明艳又憔悴,眼?睛有点肿。
她眉心微蹙,带着点商量的语气:“能不能先别走??”
像是害怕极了某人要走?似的。
话一出口,容艺就有些后?悔。回想起来,她这一辈子还没这么窝囊过呢。
游赐个子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有所动容。
恰这时,有一道雷电响过,“轰隆”一声,缓慢又绵长,把整个昏黑的室内都点亮。
他们两个的目光在这雷电声中?,缓缓对上。
“没说要走?。”
游赐垂着手,单薄的短袖领口有些大,露出他好?看?的锁骨。
容艺立马回:“我可以加钱。”
她不喜欢欠着别人。
钱的事,她会想办法。小镇这边爱招小时工,苦一点累一点倒没事,毕竟柳曼秀现在自?身难保,她总不能一直等着别人救济。
她这话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是觉得麻烦别人很不好?意思,尤其是她和游赐还不怎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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