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师傅犯了?愁,心说我们这种小地方,这个点哪还有什么超市啊?
不过他虽这样想,但却?没?说出来。
大不了?他可以载着他一家一家找,反正?钱赚到就行。
于是司机师傅载着他绕了?大半天,一家一家超市转过去。
好在今天还算幸运,最后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
游赐下了?车让师傅等着。
他也没?撑伞,直接淋雨推门进去,雨点将他的头?发浸湿,显得矜冷又颓丧。
玻璃门起着一层潮湿的雨雾,在他推门的刹那,发出一阵生?涩的“嘎吱”声。
值班的店员是个年轻女孩,趴在收银台上?眼睛都困得有点睁不开?了?。听?见门开?的声音,她倦懒地投过去一眼。
视野里的少年出现在起雾的玻璃门后,他身形高颀,浑身都带着一股与这破败的十八线小城市格格不入的冷调。少年黑色碎发微垂,眼睛里面盛着雾一样的潮湿雨气。
她眼睛倏地放大,随后困意骤然消散了?大半。
不得不承认,这是她在这兼职以来,遇到的最帅也是最有感觉的男生?了?。
她怔了?好半晌,眼看?着少年往后排货架走去,一直走到她看?不见的地方,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很快,她想到什么,拿起一枚小镜子抿了?抿口红,然后又打起精神来,把凌乱的头?发重新扎一遍,扎成一个特别可爱的丸子头?。
收拾好以后她又对着镜子照了?照,直到满意以后才把镜子放回原处。顺带着拿起手机,心里想着等他付款的时候她一定要加他的微信。
没?多久,少年就拎着一个透明的大塑料袋过来结账。
她眼睛一直盯着他,充满藏也藏不住的好感。
拎过他手里的塑料袋,把里面的几样东西倒出来,低头?一看?,刚刚的那一点兴奋顿时灰飞烟灭——这帅哥怎么拿的是姨妈巾啊??!
她一边扫条形码,一边不死心地看?着他,问:“帅哥,你是给女朋友买的吗?”
游赐垂眸,身上?的那件短袖被雨淋过,有几处湿了?,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冷淡和乖驯的割裂感。
店员问的“女朋友”三个字在他耳畔回荡。很奇怪的感觉。
他没?回答,而是换言问:“请问附近有药店么?”
他想买布洛芬。容艺叫他买的。
店员见他答非所问,以为他是默认了?自己有女朋友的事实。
一想到帅哥名花有主她心里就暗戳戳滴血,一不小心把刚刚扫过的东西又扫了?一遍价格。
反应过来后她着急忙慌地点取消,然后才回答:“药店都关门了?,你要买什么啊?”
“布洛芬,她肚子疼。”
这个“她”意义不明。
但女店员心细,瞬间就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她不由得感慨一句,这帅哥还真是会?疼人?,大半夜跑来替女朋友买卫生?巾就算了?,还考虑周到要替她买布洛芬,再想想自己之前交过的那几个男朋友,一个比一个心大,哎,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那没?办法了?,附近药店都关门了?,不过你可以买点红糖,熬个红糖水,我们便利店就有,喏,就在那儿呢。”
那店员边说边热心肠地指了?指前排,声音很甜,“喝了?那个,肚子会?舒服一点哦。”
游赐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眼,然后几乎没?任何犹豫,走过去捎上?一袋分?装红糖拿过来:“一起算上?。”
店员手脚麻利,很快就把几样东西算好,还特别贴心地给他配了?一个黑袋子:“一共是138.7,我扫您。”
游赐亮出付款码,付款成功后接过袋子。
正?欲出门时,那店员又叫了?他一声:“哎哎哎。”
他不明所以地转身,目光盛满潮湿的雾气。
那店员脸很红,表情里带了?点羞赧,柔声问:“帅哥,能?不能?……加个微信?”
她打开?手机,鼓足勇气举过来一张添加好友的二维码。
脸却?越来越红,红的都快能?滴出血来。
游赐扫了?她一眼,拒绝的很干脆:“不了?,没?位置了?。”
说完便推门出去。
门外雨下个不停,一滴雨落下来,刚好擦过他的脸颊。他抬起指腹轻揩掉那枚雨点,五官在暗夜里越发隽邃。
那店员楞在原地,好久之后才反应过来被拒绝的事实。
她又尬又窘,生?气地把手机扔到一边,语气越发不满:“什么嘛,拒绝人?也不会?找个好点的理由,什么叫没?位置了?!”
游赐复又坐回车上?。车窗摇下来,夜风吹寒,带着细微的凉意。
手机屏幕亮起来。
上?面闪过容艺的讯息。
他点开?。
best:【回来了?吗?】
他给她的备注是“best”。
屏幕亮光将他的整张面孔照亮。
他单手打字回。
bestow:【很快。】
对面没?再回。
他切出对话框,滑到最近聊天框栏。
整个最近聊天框都干净的要命。
只留下一条容艺的,除此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的微信干干净净,不是因?为把其他的人?删光了?后只留下她,而是因?为,他只有她这一个微信好友。
除了?她以外,什么都装不下了?。
根本就没?有多余的位置去接纳其他人?。
所以他刚刚并?没?有说错。
确实如他所言,没?有位置了?。
他的眼里只有她。
她就是最好的。
篁蕴公馆。二楼。
四周洞黑,除了?监控散逸的猩红色光亮。周遭的一切都静谧极了?。
在容艺没?有到来之前,他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黑暗。
别墅外面有鸟类在盘旋,一声接一声地叫。
他身影颀长,行走在黑夜里。推开?虚掩的门,房间里静悄悄。
容艺已经躬着身子睡着了?。
他开?了?一盏睡眠灯。
暖黄色的灯光瞬间将房间点亮。他将冲泡好的红糖水放在一边。
少女曲着身子,手还贴在腹部?,眉心更是蹙在一起,额头?、鬓角全是汗。
宽松的白色短袖下面套着一条他给她的运动短裤。
本来穿在他身上?都不能?过膝的运动短裤,穿在她身上?却?过了?膝盖。灰色的裤子尾部?沾着些褐色的液体,不用说他也知道是什么。
暖黄色调的睡眠灯下,少女面色苍白如一张纸。
他半跪下来,贴近她的床沿。
她的睫毛很长,在灯光下垂落一片狭深的阴影。鼻尖格外挺俏,上?面沁着些细小的薄汗。她毫无防备地,完全把自己最脆弱的那面展现给游赐。
平日里那个高傲的容艺,现在却?以另一种形式呈现在他面前。
虚弱,苍白。
他声音很淡,把她叫醒。
容艺眉心蹙的很紧,皱眉眨了?几下眼皮才睁开?眼睛。
“回来了?。”
游赐把那个黑色的塑料袋给她。
“你要的。”
“谢了?,辛苦你跑一趟,麻烦你了?。”容艺接过来,强撑着身体坐起来。
一直迷迷糊糊地,坐起来的一刹那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回床上?睡觉的。
她急忙站起来,拎着袋子,看?了?眼里面的东西,里面各种牌子都有,满满塞了?一袋。
真服气。她又不是血崩,犯得着买那么多么?
不过仔细想想,游赐作为男生?,自然懂得没?那么多。他肯替她跑路买东西,她就谢天谢地了?,计较那么多也是无益。
她抬头?,习惯性道:“一共多少钱?我给你。”
“好一点了??”
游赐答非所问,径直掠过她那个问题。
他站起来,轻拍了?下裤脚。
“好点了?。”容艺以为他没?听?见,又问,“多少钱?”
“十块。”
睁着眼睛说瞎话。
容艺:……
“这里面大大小小,不下十包,你跟我说十块?”
她怎么不知道卫生?巾什么时候打骨折价了??
算了?。她也没?问他,估摸着打算转一百过去。
结果手机传来扣款失败的提示。
她点进自己的余额。
好嘛。66.88。还怪吉利的。
少的挺吉利的。
她没?多想,直接把66.88全部?转过去。
然后抬眼看?他:“其他的我先欠着。”
不能?怪她,谁叫他买这么多啊。
游赐根本没?在乎,点头?说“好”。
容艺继续说:“今天的事,谢谢你,改天我请你喝饮料。”
游赐又点了?下头?,应:“好”。
“你快回去睡觉吧。”
他一直在这怪尴尬的。
“嗯。”
游赐目光扫了?一眼床单,上?面有几点很小的红。
容艺没?发现,他也没?急着说。
他退出房间。
容艺抱着那个袋子进了?卫生?间,褪下裤子才发现上?面沾了?些血迹。
转念又想到刚刚没?看?床单,不知道有没?有弄到床单上?。
她有点心烦。
洗完裤子挂好以后,她关上?洗浴间的门。
走到床前才发现床单被人?换过了?。
折叠整齐的被子旁边还放着一套干净的睡衣。能?看?出来尺码有些大,应该是游赐的。
她看?着床单发了?很久的呆。
然后抓起手机找到他的聊天框。
“你换的吗?”
与此同时的盥洗间里,游赐把换下来的脏床单扔进洗衣机里,合上?机盖。
他看?到屏幕上?的亮光。
打开?。
best:【你换的吗?】
他打字回。
bestow:【嗯。】
容艺看?着他发过来的那个“嗯”字莫名被梗了?一下。
好尴尬。
没?有什么比今天发生?的事情更尴尬的了?。
他什么都看?到了?。
容艺简直想原地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她脸瞬间燥红,看?着那个“嗯”字想不出任何答复的话来。
活了?十七年,这还是她第一次和异性产生?这样私密又暧昧的联系。
对面却?很快又弹过来一句话。
bestow:【没?买到布洛芬。】
容艺这时候腹痛已经好了?很多,痛感没?有刚才那么强烈了?。她坐回床上?,背靠柔软的床垫,打字回。
艺:【没?事。】
正?要按灭手机,对面头?像又震动了?下。
bestow:【床头?的糖水记得喝。】
容艺闻言,瞥了?一眼床头?。
果然有一杯红糖水,还在往外冒着热气。
她只看了那?杯红糖水一眼, 目光就再也收不住。
暖黄的睡眠灯光下,她明艳的五官染上几分苍白的憔悴,整个人清冷孱弱如一朵晚夜白昙。
床头那?一杯棕褐色的红糖水静悄悄地立在那?儿, 不声不响地往外散着热气。
热气不断蒸腾着往外冒,左心室突然泛起一阵微妙的酸涩。紧接着,那?一抹酸涩被?摸开,融化成奇怪的柔软。
想起来?, 上一次给?她熬红糖水的人, 是柳曼秀。时间线是五六年前?。
她拿起那?杯红糖水, 捏在手心里,不烫, 温温热的,温度刚好。
她抿了一口,有点甜。
喝下去以后温度在腹腔中烧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 眼睛有点酸。
她仰起脸, 很快就把一整杯红糖水喝完。
然后捏起手机,翻回到熟悉的聊天界面。
她打字回了个“谢谢”。
不是“谢了”,而是“谢谢”。一笔一划慢慢敲下的“谢谢”。
发过去的那?一瞬间, 心中却像打着千千结一般, 纠结、复杂。
她似乎……欠他的越来?越多了。
与此同时, 另一边的房间里。
少年敛眸, 看着对面发过来?的“谢谢”二字, 目光一时间有些失焦。
时间擦过零点,午夜的窗外,天际隐隐有几丝亮白。他却没什么睡意?。
按灭手机, 他打开那?本泛黄的旧日?记本。
写过的页数占据了大半,但因为保存的很好的缘故, 一点也没有炸褶。他一页一页翻过去,把两年来?的所有记录都细数过去。
科学上说,持续二十一天的坚持会?形成习惯。
而他与她之间,足足跨越了数十个二十一天。
改不掉了。
翻到最新一页,提笔开始写。
6月2日?。小雨。
她的生理期。她会?疼。很疼。
可惜我无法替她分担一丝一毫、肉|体?上的疼痛。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疼痛转移。
她很害怕欠着我。
我需要?让她适应我。
行笔至此,他合上书页。右手上的伤口又?结痂了,皮肉生长在一起,生成细密的痒。
他没来?由地想到,她低着头认真给?他缠纱布的样子。
嘴角轻勾了下。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容艺状态好了很多。
不过身体?还是有些不舒服,但好在能忍受下来?。她还破天荒地认真听了一天的课。
虽然听的效果?一般般,但对于她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
一想到今天放学后还得去黎新言的告别聚会?她就烦。
黎新言还真会?挑日?子,偏偏和她的生理期撞在一起。
若是放在平常,她肯定不去。
但这次肯定要?去。
毕竟黎新言就要?离开伏海镇了,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会?是什么时候。
沈欣茹今天一整天也都心不在焉的。
昨天她跟她妈赵兰老老实实地说了要?去送黎新言的事情,没想到赵兰居然还真的没拒绝她的请求,只是说了句“早点回”。
她本以为棘手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反应过来?以后有种不切实际的梦幻感。
可是一想到等会?就要?见到盛锐,她莫名就有些不自在。带着点雀跃的期待,又?带着点羞涩的不敢。
她统共才见过他一次,那?一次也是一个朋友间的聚会?,还是容艺带着她一起去的。
除了容艺和黎新言以外,在场的其他人她一个都不认识。
那?天,灯影斑驳的角落里,她安静地坐在容艺的身边喝果?汁,听着黎新言和几个朋友在讲一些有趣的事情,时不时付之一笑。
又?尴尬又?聒噪。
她心想以后再也不来?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黎新言电话突然响了,他接过,对着电话那?头扯着嗓门?道:“对,就是302,你推门?进来?就行。”
话音刚落,小包厢的门?被?人推开。
她刚好在仰脸喝果?汁。
盛锐就在她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走进来?。一边往里走一边挂着不羁的痞笑,牙齿倒是挺白,头发却剃的很短,看起来?坏坏的。
他穿着件黑T,套了条泛黄的破洞牛仔裤,个高腿长的,脖子上绕了几条金属链,耳朵上有好几枚耳骨钉。
“不好意?思?,迟了会?儿,不介意?吧?”
“少来?那?套。”黎新言白他一眼,“快坐过去。”
盛锐往里面看了一眼,目光刚好落在容艺身上。
灯影下,容艺翘着二郎腿,一眼都没朝他看。
啧,还挺有个性?。
沈欣茹就坐在容艺旁边,察觉到他看过来?的目光,耳朵顿时燥热起来?。
她紧张地低下头,举着的果汁漏了她一嘴,顺着她的嘴唇挂下来?。
着急忙慌中,盛锐一边往里走一边顺手从茶几上拔下几张纸巾递给?她。
她抬起头,就看见盛锐那张又野又痞的面孔。
“擦擦。”他对着她说。
沈欣茹心脏跳漏一拍。
“谢、谢。”声音越来?越没有底气。
伸手把纸巾接过来?的时候,脸红的像个柿子。
盛锐笑了声,眼睛却带过旁边的容艺。
她翘着二郎腿,对周围的一切都淡淡的。
她是浓颜,五官很大,在他偷看她的时候,她刚好抬起头,杏眼旖旎,淡淡扫了他一眼,转头问?黎新言:“怎么,新朋友啊?”
说话声音也好听。
身材也带劲。
他坏笑着舔了下嘴唇,这妞是他的菜。
没等黎新言回答,他便主动自我介绍道:“哦我叫盛锐,锐不可当的锐,老黎的朋友。”
沈欣茹一边低头擦着被?打湿的裤子,一边默默把这两个字在心里重读了一遍。
“不介意?我坐这吧?”盛锐问?。
只有沈欣茹旁边还剩一个空位。
沈欣茹觉得他的声音就落在她耳边,太?近了,近的她甚至不敢抬头看他。
她很快地点了一下头。
“谢了。”
下一秒,盛锐就坐在了她身边的椅子上。
心脏开始狂跳。
她沉寂了十七年的少女心脏被?激起一阵涟漪。
盛锐跟她完全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他们本该没有任何?交集的。
从那?以后,她就反反复复梦到盛锐。
那?一段时间的梦,几乎都是和他有关的。每梦到一次,就更喜欢一点。
这些事情,她从来?都没有跟容艺说过。
不是不想说,而是她不知道怎么说。她觉得很羞涩。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让人一想到就面红耳热的事情。
一想到等会?又?可以见到他,沈欣茹手心就开始出汗,心脏跳的飞起。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是自习课,她拿着笔,手心却一直在出汗,一个字也没写出来?,就这么发呆了一整节课。
快放学的时候,下课铃敲响,容艺起身,边收拾书包边喊坐在前?座的沈欣茹:“茹茹,走啦。”
沈欣茹书包早就收拾好了,手上还紧紧捏着一个帆布袋。
教室里还有些同学没走,沈欣茹紧张到不能自已?,咽了口口水,然后转过身凑近容艺,别别扭扭地说:“艺艺,我想再等一会?儿。”
容艺看向她,奇怪:“怎么了?”
沈欣茹指了指帆布袋,声音放的很轻:“我……我带了裙子,我想等人少一点的时候去厕所换一下。”
容艺反应过来?,揶揄地笑:“茹茹啊。”
印象里,沈欣茹不怎么穿裙子。在这个爱美的年纪,她却穿的很简单,短袖长裤。
教室里人都走完了,容艺把书包一挎:“走,茹茹,我去厕所门?口等你。”
沈欣茹点点头。
然后去厕所换好裙子出来?。
“艺艺,我后面有个扣子扣不到,能帮我扣一下吗?”
容艺本来?在回黎新言催促的消息,一抬头,就看见沈欣茹穿着裙子走出来?。
白色的裙子很长,几乎到脚踝。沈欣茹扎着马尾,干净又?清爽。
她不是那?种很惊艳的长相,但很耐看,脸蛋圆圆的,戴着眼镜,看起来?很乖。
容艺收起手机,笑着捏了捏沈欣茹的脸蛋:“我们茹茹越来?越好看啦。”然后伸手把她身后的扣子扣上,“好啦。”
沈欣茹很久没穿裙子,浑身都很不自在,手局促地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
容艺看出她的没底气,鼓劲道:“茹茹,自信一点,你今天超美的好不好。”
沈欣茹点点头,抿着嘴唇:“嗯。”
见容艺没换衣服,还是穿着那?身宽松又?臃肿的校服,她不由得好奇问?:“艺艺,你不换件衣服吗?”
这一问?倒是提醒了容艺,她回来?之后得买几件换洗的衣服,总不能一直穿人家游赐的衣服。
不过这一点容艺没说,她不想让沈欣茹为她担心,于是故意?笑的满不在乎:“懒得换了,走吧。”
到了约定的地点,容艺推门?进去。
黎新言已?经等了她好一会?儿了,皱眉道:“每次都要?磨蹭,比神仙还难请。”
容艺笑,把一缕头发绕到耳后,装没听见,没跟他计较。
俞思?妤见容艺来?了,立马招呼:“容容,坐我这边来?。”
容艺说了声“好”,然后就拉着沈欣茹坐到俞思?妤身边去。
沈欣茹坐定,目光在昏黑的小包厢里环顾了一圈,却独独没找见盛锐的身影。
她小心翼翼问?容艺:“艺艺,盛锐,他还来?吗?”
容艺递过来?一杯果?汁,然后给?她打定心针:“放心,说好的,肯定会?来?,别着急。”
沈欣茹点了下头,接过果?汁小小地抿了一口。
还是上次喝过的那?个牌子的苹果?汁。
“怎么,你男朋友没来?啊?”
上次那?个玩真心话大冒险的红毛哥居然也在。
容艺抬头看他一眼:“你在跟我说话?”
红毛哥嘴里叼着根烧烤,含混不清地答:“对啊,不是你还是谁,就上次那?个亲一口就脸红的小白脸啊。”
容艺在心底嗤笑一声,不知道游赐听了要?做何?感想。
“他不是我男朋友,别造谣。”
红毛哥阴阳怪气地把“别造谣”又?复述了一遍,然后嘟囔道:“就你俩上次那?个暧昧的劲儿,谁信?”
好在他说话的声音不响,除了他以外,没别人听见。
黎新言刚要?问?,一个电话打过来?,他皱了下眉,滑动接听:“喂?”
对面是盛锐:“哥们,我这边出了点急事,今天就不过来?了。”
“不是,你还是不是兄弟?真不够意?思?啊,我明天就要?走了,你今天都不来?啊?”
盛锐:“明天我去车站送你,怎么样,够意?思?吧?我今天实在有点急事走不开。”
“行吧,你慢慢处理。”黎新言也不为难盛锐,简单寒暄几句就挂了电话。
容艺不知道是盛锐打过来?的电话,抬头,问?:“怎么了?”
黎新言捏了下眉心:“盛锐小子刚跟我说有急事不来?了。”
“啪”地一声,盛满果?汁的玻璃杯摔在地上。玻璃瞬间被?摔得四分五裂。
失望淹没了沈欣茹。
“小心玻璃。”
容艺吓了一跳,然后镇定地把沈欣茹拉到另一边。
眼看着沈欣茹快要?哭出来?,她心疼地不行,用?只有她们两个人的声音安慰道,“没事的,以后见面的机会?还很多。”
沈欣茹眼睛红红的,点头:“好。”
旁边几个人听见玻璃碎的声音,也忙问?沈欣茹有没有事。
沈欣茹摇摇头,强笑道:“没事。”
没事倒是没事,只是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穿一次裙子,他却看不到。
后半程沈欣茹情绪一直很低落,容艺见她情绪不佳,便主动提出送她回去。
她跟黎新言打了个招呼:“哥,我回去了。”
话音刚落,她瞥见桌子上的苹果?汁,于是顺手拿了几罐,“这几罐我拿走回家喝啊。”
黎新言看着她,心里有很多话想说,但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去吧,路上小心点。”
容艺点了下头:“你也是。”
此行山高水远,还望珍重。
送完沈欣茹回家以后,容艺把停在她家门?口的小电瓶车骑出来?。顺带着沿路逛了下附近还没关门?的路边摊,然后买了几件版型差的要?死的便宜衣服。
不过她不挑,只要?便宜能穿就行,她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结账的时候,用?的还是黎新言之前?塞给?她的现金。
看着越来?越少的钱,她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很快就是暑假,她得利用?这段时间,攒点钱。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居然会?过得这么捉襟见肘。
以前?的时候,她衣服很多,几乎全是魏山南和柳曼秀一起给?她买的。
魏山南那?个时候还没有发家,但对于她们母女俩用?钱却很大方。
她莫名很怀念那?个时候。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天色渐沉,到了夜晚,四周都晕染上浓重的墨黑色。
游赐站在房间的落地窗前?,垂着眼眸往外面看。
容艺还没有回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视野里闯入女孩穿着校服的身影。他狭深的目光这才稍微柔和了些。
一路看着她停好车,往里面走。
身影一点一点消失在他的视线盲区。
他开始闭着眼睛想她现在应该已?经打开大门?了。一、二、三、四、五……她现在应该上楼了。
继续数,他在脑海里模拟她上楼梯的速度。
五、四、三、二、一。
数到“一”的刹那?,他打开房门?,而此时容艺刚好踏上二楼的最后一级台阶。
四目相对。隔着一小段距离。
檐壁墙角的监控猩红的光斑四散衍射。将他的面孔照的异常矜冷隽邃。
容艺看着他的脸,不由自主地联想到昨天晚上发生过的事情,没来?由一阵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寒暄了一句:“吃饭了吗?”
说完,也没等游赐回答,她就从袋子里拿出一罐苹果?汁,主动走过来?,“昨天的事情麻烦你了,我请你喝这个。”
游赐慢条斯理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缓缓移到她伸出来?的手上。她白皙的指节间捏着一罐苹果?汁。
他其实不爱喝果?汁。
但他没说,克制地接过,淡声说:“谢谢。”
容艺舒了口气。刚要?走。
游赐垂着目光,打量着握在手心里的那?罐苹果?汁,装作漫不经心,平静地问?:“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一字一顿。
少年长?身玉立, 安静地看着手心里的那罐苹果汁。手指轻轻摩挲着光滑冰凉的玻璃瓶身,像在抚摸一把短小的匕刃。
他眼睫垂着,说完以后, 才慢条斯理地抬起目光,落在容艺身上。
剥离克制的语言外衣,内里其实是一片卑劣狂热的追问。她不在他视线范围里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
他迫切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和谁一起, 又是因为什么缘故这么迟才回来。
抬起眼睫的一瞬间, 大厅墙沿猩红色的监控和他的目光交叠在一起。
容艺被他的眼神盯了?个正着, 莫名其妙从他凛冽的眸光里嗅出几分刀尖舔血的滋味来。
蓦地手一抖,手里提着的袋子没抓稳, “噌”地一声,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