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扮男装后抢了男主的路by三两秋
三两秋  发于:2024年11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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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点到为止。”她适时开口,不让田娘子输得太过难看。
倒是田娘子率先认输:“尉迟将军果然了得,俺甚是钦佩!”
她一激动乡音都跑出来了。
尉迟乙回以她一礼,显是认可她的实力。
苏彧再开口:“你为什么不想出宫?”
“陛下,妾想……”
眼见着她又想跪下,苏彧立刻说:“仲云拉住她!”她再跪两次,这皇宫的修缮费不得了!
田娘子忙摆摆手:“陛下莫怕,妾方才只是想要让陛下对妾印象深刻,故而用了十成十的力气,这会儿不会再把地砖跪破的!”
对上苏彧狐疑的眼神,她也颇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依旧正儿八经地跪在苏彧的面前,仰起头认真地望向苏彧:“陛下,俺想报仇,在这里能帮俺报仇的只有陛下!”
苏彧对上她的眼睛,这一刻田娘子的眼睛和尉迟乙有几分想象,只是尉迟乙会更加隐忍一些,而田娘子眼中的恨意更加直白。“向谁报仇?”
“魏博节度使田宏!”
“若朕记得没有错的话,他是你的父亲。”苏彧淡淡地说,在这个时代,弑父可是十恶不赦之罪。
“自母亲死于他手,俺便没有这个父亲,俺也不姓田,俺叫做高岚。”高岚毫不避讳地在男子面前报上自己的名字,这是她母亲教她的,女子的名字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既然男子的名字可以被人知晓,她高岚的名字也同样能被人叫出口。
大启的节度使最初也同大启的宰相一般只是使职,并不是固定的官职,一开始是为了起战事时负责管理、调度军需,便与战时行事,只是随着大启朝堂的衰败,对地方军队的掌控能力越来越差,节度使不再流动固定下来,并在地方上独揽大权,犹如一方土皇帝。
原本应由朝廷任命的下一任节度使,也变成了父死子继的代代传承。
管辖着魏州、博州、相州、贝州、卫州、澶州六州的魏博节度使原本并不姓田,而是姓高,高岚母亲的高。
高岚的母亲是原本魏博节度使的独女,将门虎女,一身武艺并不比男儿差,奈何却是女儿身,魏博节度使的位置未传给她,而被她的父亲传给她的夫婿田宏。
原本田宏对高家有承诺,等高岚的母亲生下长子,便让他姓高,这样魏博节度使的位置又回到高家的手里。谁知道高岚的母亲在生下高岚之后便再无身孕,高岚的外公在失望中去世,田宏也趁机掌握了全部的兵权,成为真正的魏博节度使。
在那之后,田宏便对高岚母女换了一副嘴脸,对她们百般折磨。
自从高岚的外公死后,高岚母亲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长年卧病不起。
即便如此,在她精神稍好的时候,她还是会亲自教高岚武艺,教高岚不管男女,皆要做到立于天地,无愧于心,她为女儿取名为高岚,意为高山上的风,无人可以阻挡她女儿的来去自由,不像她也曾怀揣着驰骋沙场的梦,却在最好的年华被“病死”于冰冷的后宅。
高岚小时候就很是厌恶自己的父亲田宏和他的那些妾室,可是她的母亲在生病,那些照顾母亲的老人也总是莫名地消失,她只能忍辱负重在姨娘们的手底下讨生活。
直到大启皇帝害怕越来越不把朝廷当回事的田宏会造反,硬要与田家联姻,田宏才想起高岚这个嫡长女,以高岚母亲的性命为威胁将她送进宫来。
然而高岚进宫一个月,便收到了她母亲去世的噩耗,更是收到了高家老人拼命送来的信,原来田宏早有预谋,从一开始他便对高岚的母亲下毒,导致了她的身体愈来愈差,他知道高岚的母亲时日无多,也知道高岚被送过来是当随时会送命的人质——
田宏本就是想借皇帝的手杀了高岚,即便高岚是女儿身,他也不想再见到半点高家的血脉。
只可惜苏琰并没有杀高岚,而高岚这几年在皇宫却无时无刻不在惦记着如何向田宏复仇。
“朕放你出宫,你不是正好杀回魏州吗?”苏彧漫不经心地问着。
高岚清醒地摇摇头,“魏博兵强马壮,俺单枪匹马回去只是送死,所以俺要留在陛下旁边。”
“那朕更不能留你,那样岂不是会得罪魏博节度使?”苏彧说。
“陛下,”高岚深吸了一口气,放慢语速试图说服苏彧,“田宏这人狼子野心,俺的外公一手提拔他,让他从一个百夫长当上了节度使,俺的母亲是他的发妻,在他几经危难之际,是俺母亲领兵相救,结果他恩将仇报,害死了外公和母亲。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却连俺这个女儿都不愿放过。像他这样无情无义、不忠不孝之人,必然不甘心对陛下俯首称臣。”
高岚以极其坚定的口吻说:“田宏迟早会谋反!俺愿做陛下的马前卒,征讨田宏!”
苏彧不为所动:“可是在外人的眼里,你始终是田宏的女儿,他若谋反,你也是死罪。”
高岚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只要能手刃田宏,俺便是被千刀万剐也无所谓!”
苏彧与她对视许久,挥挥手,让尉迟乙和谢以观都退下,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她和她。
她不再像方才那般笑着,而是略带着几分落寞,将目光虚落在远处的画栋上,“你不该把希望放在朕的身上。”
高岚没有料到皇帝单独留她说话,第一句就是这样……
“你以为朕想和你说什么?魏博的军情吗?你已经离开那里三年了,三年的时间皇帝都换新了,军情也早已大变样了。”苏彧没有看她,却是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高岚欲言又止,硬生生忍住反驳的话,她现在想要了解魏博的情况倒也不难,高家在魏博六州经营这么久,并不是田宏能一网打尽的,事实上,她手上还有一道调动旧部的兵符,只是她母亲一再吩咐,那是保命的底牌,不到万不得已不拿出来。
苏彧微微瞟了她一眼,从她的神态中便能猜出一二,她没有戳破高岚,继续示弱:“何况我如今……如履薄冰,处境也不比你好到哪里去……”
“怎么会?”高岚下意识反问,“陛下乃是一国之君!”
“我是一国之君又如何,”苏彧凄楚一笑,“魏博节度使不也曾姓高吗?”
高岚怔住,在这一瞬,她似乎在苏彧的身上看到了几分自己母亲的影子,她红了眼眶,不知道该说什么。
苏彧伸出手,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珠,微微耷拉下的桃花眼映着高岚的模样,竟将高岚看得红了脸。
“陛、陛下……”高岚有些不敢看苏彧,这样的陛下着实过于魅惑人……
苏彧收回手,同时收起的还有眉眼间的轻愁,仿佛刚刚的模样都是高岚的错觉。
高岚呆呆地看着苏彧又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听苏彧问她:“朕也是要搏一搏的,但是你的仇就要往后排了,即便这样,你还要跟着朕吗?”
高岚犹豫地想着,苏彧如此坦诚,而她跟着苏彧大约也不会很快报仇,那她要留下来还是回魏州一搏……
“跟!”她的嘴却是快了一步,没有迟疑地给出答案。
在刹那间,高岚似乎看到了年幼的自己义无反顾地护在母亲面前,哪怕面对的是比她强上无数倍的父亲。
“陛下——臣回来了。”门外忽地想起尉迟佑的声音,昨日夜袭右羽林卫之后,苏彧吩咐他去府邸将苏承影接过来。
“进来吧。”
听到苏彧的应允,尉迟佑立刻就拎着苏承影进来,见到高大的高岚和苏彧离得极近,他警铃大作,这女子竟比他二叔还壮实些,不会是刺客吧?
他还在犹豫着要不要拔刀,便见苏彧笑着朝他招招手:“阿佑,这位是高娘子。”
苏彧想了想,“既然要留在宫中,总需个名头,但也不能被约束在后宫……这样吧,你同阿佑一起做朕的贴身侍卫。”
“什么?!”尉迟佑一双眼睛里满是难以置信,他以为陛下会只要他这一个贴身侍卫的,怎么这么快就有了第二个!

第16章
尉迟乙看着自家侄子一脸高兴地进去,再出来时却是冷着一张脸,满脸都写着“我不高兴”,“你这是怎么了?”
尉迟佑没回答他的问题,面无表情地说:“陛下让人传膳,还说要留谢翰林和二叔一道用膳。”
尉迟乙无奈地提醒尉迟佑:“如今陛下已经登基,你在他身边更要机灵一些。”
尉迟乙这么一说,尉迟佑便更不高兴了,还有些委屈,所以陛下这是嫌弃他不够机灵,才找了第二个?但是他看那个高岚也不像是机灵的样子!
待到再进殿里,摆了膳食,尉迟佑依旧冷着一张脸站在苏彧身旁,斜了一眼被苏彧招到条几上的高岚,嘴角下挂得能放两个酒瓶子。
苏彧没在意少年郎的不满,只将眼前的羊肉推到他的面前,“阿佑,你刀工了得,将这羊肉切得再薄些。”
大启的吃食远不如后世精细,即便是御膳房端上来的羊肉也是块状的。
尉迟佑面色冷淡,接过内侍递来的匕首,“咔咔”一顿操作,那一盘羊肉顿时薄得能透光。
苏彧夸赞:“阿佑这刀工当真是了得,不愧是朕亲选的贴身侍卫。”这要是在她原本的世界,高低能当兰州拉面馆里的切肉师傅。
尉迟佑听到苏彧的话,下挂的嘴角立刻上扬,果然对陛下来说,他还是最有用的贴身侍卫。
他隐晦而炫耀地看向高岚。
只可惜高岚看见肉便是两眼放光芒,一直埋头苦吃,根本没有注意到他。
尉迟佑:“……”
而坐在高岚对面的苏承影同样阴恻恻地盯着她。
苏承影本来是很高兴的,昨日苏彧离去的时候,他以为他会被抛弃——
他太清楚了,在这些贵人们的眼里,他就和路边的野狗没有什么区别,高兴的时候赏些骨头,不高兴的时候就把他厌弃。
所以当尉迟佑来到府邸接他的时候,他一开始以为自己听错了,随即又警惕起来,他进过很多次皇宫,每一次都是被扔进斗兽场。
苏承影长这么大,第一次有了纠结的心绪,他想要跟着苏彧,又怕这是另一场恶意逗弄,前面苏彧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让他走进陷阱的诱饵。
于是,他半是跟随半是被强迫地跟着尉迟佑进了皇宫——
苏承影还第一次学会了自欺欺人,他告诉自己,他是打不过尉迟佑,才不得不跟着进宫的。
令他高兴的是,苏彧见面,如往常一般摸着他的脑袋,还和他一起吃饭。
苏承影直直地盯着苏彧,她和那些人是不同的。她与这世间所有人都是不同的!
然而见到饭量几乎与他媲美的高岚时,苏承影目光里透露出了异常的凶狠,这是一个和他抢饭吃的对手!
两个少年在这一刻心态出奇地一致,看向高岚的眼神格外不善。
不过,高岚已经习惯了各种眼神,就算被人敌视着,也完全不影响她进食。
吃饭的功夫,谢以观和尉迟乙知道了苏彧要将高岚收为贴身侍卫的事。
尉迟乙试过高岚的身手,对于苏彧的这个决定没有什么反对。
反倒是谢以观微微蹙眉:“她终究是女子,还曾在先皇的后宫待过……”
虽然苏琰没有给高岚名分,但也是他从魏博节度使那里求娶过来的。
苏彧并不在意:“若是谢翰林觉得不妥,朕也可以将她留在朕的后宫,朕听闻皇兄让父皇的贵妃做了他的妃子,想来我封高娘子为妃也不算什么。”
谢以观:“……”虽然这是事实,大启皇室也不大在意这些名声,但是他还是下意识地将苏彧和苏琰这个暴君区分开来。
“谢翰林,觉得封高娘子为昭容如何?”苏彧征求谢以观的建议。
谢以观面无表情地回答:“臣觉得还是高侍卫更适合。”
高岚要是真进了苏彧的后宫,谁还敢再将女儿送进宫来?这不是让苏彧本就有些尴尬的婚事更难成吗?
他垂下眼眸,想来这几日三位宰相都会着急给苏彧选后,毕竟从后宫控制一个帝王是最简单之法。
恰如谢以观所想,苏彧用过膳后还没有到御书房,就被内侍告知礼部侍郎上官绎又来求见。
苏彧看向上官绎的眼神颇为微妙,以眼询问:怎么又是你?怎么老是你?
上官绎也不想一日见三回新帝,只是没有办法,谁叫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呢?六部侍郎里,他处境最为尴尬,所有人皆可拿捏他的软肋,所以这些得罪人的事也全都推到他一人身上。
他木着一张脸,手中捧着一堆美人画卷,缓缓向苏彧说明自己的来意。
苏彧听他说完之后,慢悠悠地说:“朕记得选后之事并不归礼部管。”
这事确实不归礼部管,大启的礼部管祭祀盛典、管外国邦交、管办学科举,就是没有管过帝王娶妻之事。
“按理说,皇家亲事当由宗正寺来操办,只是如今宗正寺空虚,便只能由礼部代劳了。”上官绎解释。
大启的宗正寺负责皇家事务,从祭祖修族谱到皇家亲事那都是宗正寺的事,因此担任宗正寺要职的也都是皇族宗族里的人,而这些人早就被苏琰杀光了,以至于现在能给苏彧这个皇帝说亲的长辈一个都没有。
苏彧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这些皇亲国戚被杀以后的家产现在归于何处,“既然他们都被灭门了,那他们留下的家产理应归朕。”
上官绎:“……”这皇帝是掉钱眼里了吗?不管是什么问题,第一时间想到的都是钱。
他想了想,说:“这些理应是进了国库,陛下可询问户部。”
“不对呀,”苏彧当即否定,“这些都是皇家私产,理应由朕来处置,怎么能进国库呢?”
上官绎的嘴角抽了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国库亦是陛下的。”
苏彧幽幽地看着他,问:“整个上官家都是上官侍郎的,但总库的钱和私库的钱能混为一谈吗?”
上官绎清了清嗓子:“臣没有私库,所发俸禄皆交由拙荆。”
苏彧呵呵一笑:“既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上官侍郎亦是朕的人,上官侍郎的钱也是朕的钱,怎么就不交给国库呢?”
上官绎:“……”
皇帝这是胡搅蛮缠,但是他却不能强行反驳皇帝,也担心皇帝真的拿他的俸禄充公,哪怕只是一个月的俸禄都能要他的老命!
苏彧对一旁的内侍说:“你去把谢翰林请过来。”
“那陛下……”上官绎想要回到选后这个正题上。
苏彧倒是没有拒绝他,她让内侍们把所有的画卷都打开,一张张画像仔细地看过去。
谢以观来时,便见到年轻的帝王立于美人画像前,较之千篇一律的画像,午后的阳光落在苏彧明媚的眉眼间,波光流转,光彩夺目,倒是不知道谁才是画中人,谁又是那个看画的人……
“谢翰林来了?”苏彧朝着谢以观展颜一笑,更为这一屋的阳光添了几分灿烂,“你帮朕看看,这些画像到底有哪些不一样的地方?”
她都怀疑这些画像是上官绎在哪里批发的,从上扬的丹凤眼到大圆盘子脸,再到姿态都一模一样,她找了半天茬,硬是没在这几十幅画里找出不同来。
谢以观立于画像前,一本正经地一张张介绍过来:“这位是镇国公家的三娘子,今年刚及笄,这位是陈郡阮氏七娘子,明年及笄……”
苏彧怀疑谢以观在胡说八道,并且有图有真相,她问:“谢翰林是如何区分这些画像的?”
谢翰林指了指旁边的蝇头小字:“陛下,这里都写着呢。”
苏彧:“……”小丑竟是她自己。
苏彧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朕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朕清算下朕那些死掉的亲戚给朕留下的遗产。”
谢以观沉默地与苏彧对视,不知是不是苏彧的错觉,一直面带微笑的翰林学士此刻似乎满身怨气。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看着他头顶上的造反倒计时剧烈地跳动了两下,显示他此刻风平浪静表面下的怨气丛生。
“陛下,”谢以观咬牙切齿,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臣还在安排那千名女子出宫之事,分、身、乏、术!”
他就一个人,那边还在安排那些妃嫔和宫娥出宫的事,这边就被苏彧喊来清算皇家留下的遗产,新帝真当他三头六臂不成?而且被苏琰杀掉的皇亲国戚那是一整本族谱,要清算他们留下的家产那可是个大工程,就算他三头六臂一个人也忙不过来!
苏彧轻笑出声,原来温文尔雅的男主也会因为工作量超负荷而翻脸,在谢以观的造反倒计时再跳动之前,她笑眯眯地说:“着实是谢爱卿太过出众,将这些事交给谢爱卿也最叫朕放心。”
她轻轻拍了一下谢以观的肩膀,“先安排那些女子出宫再清算朕该得的私产,谢爱卿只管一步一步放手来做,不急。”
谢以观垂下眼眸,这会儿新帝是用到他了一口一个“爱卿”,不过鉴于苏彧温和的态度,他的怨气倒是稍稍平息下去了一些,能将那些皇亲国戚的财产收到苏彧手里,苏彧倒是真能一时半会解决钱财上的捉襟见肘。
不过这件事真做起来怕也是困难重重……
“咳、咳……”上官绎咳嗽了两声,叫苏彧看向他,“那陛下可有看上哪家姑娘?”
苏彧冲他一笑:“选后之事不急,待朕把皇家的那些财产算清楚再说,说起来亏得上官侍郎提醒朕要算这笔账,那便有劳上官侍郎将先帝所杀的皇室宗亲名单整理给朕。”
上官绎:“……”这和他有什么关系?皇帝这帽子扣得他有些承受不住!
谢以观心里却是舒服不少,活不能只叫他一个人干!

第17章
谢以观虽说着自己并非三头六臂,然而不过半日的功夫,他已将出宫之人的名单分类规整,并放了第一批人出宫。
他回禀苏彧:“臣先安排了百人出宫,这百人皆是官宦贵女出身,且受家中长辈宠爱,回到家中后,必然不会再被送回来。”
如此,这些官员为了不将女儿重新送回宫或是送到寺庙出家,一定会站在皇帝这一边。
苏彧对他竖了一个大大的拇指,不愧是大启最年轻的状元,脑瓜子就是好使。
谢以观看着苏彧的眼珠子转悠,却是大加防备,生怕苏彧再给他加工作,立刻说:“此次出宫的人总计一千四百十一人,尚有一千人需要安排出宫……”
“多少?!”苏彧声音稍稍大了一些,苏琰在位也就四年,掐头去尾也就一千多天,就临幸了一千四百十一人?难怪死于马上风。
谢以观轻咳了一声,接着说:“余下的一千人里有不少是先帝从民间带过回来的,这些女子出宫之后有不少无家可归,就不知陛下如何安排……”
他犹豫地看向苏彧,年轻的帝王微微蹙眉,似乎真的在思考这些人的问题。
可是她生来就是贵胄,即便是最不受宠的皇子依旧能被封王,这样的她真的会思考底层百姓的疾苦吗?谢以观不大确定。
苏彧沉思片刻,问他:“在京城,独身女子能做什么糊口?”
谢以观如实回答:“没有母家或夫家庇佑的女子即便是在京城之地也难以糊口,或是去大户人家做奴婢,或是去勾栏瓦舍,或是去道观……”
听着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苏彧怔住,大启还没有发展出程朱理学,对女子的束缚不算太过严苛,贵女能做女官,寻常女子亦能出头露面做小本生意,可独身的女子依旧举步维艰。
谢以观发现苏彧的目光突然变得很深很深,像是在酝酿着什么,又像是要破开什么,不容他细究,苏彧突然回过神看向他,眼神锐利到让他暗自心惊。
而下一刻,仿佛刚刚的所有一切都是谢以观的错觉,苏彧笑盈盈的,完全看不出半点锋芒来。
她问谢以观:“你觉得朕能将那些皇亲国戚的财物追回吗?”
谢以观垂下眼眸说:“恕臣愚钝,臣不知道。”
苏彧轻声叹了一口气:“谢爱卿直接回答不能,朕也不会怪罪。”
谢以观抬眸看向苏彧,她的手撑在书案上,微微嘟着嘴,看着十分苦恼,他想着要不要面上宽慰她两句,毕竟也是个皇帝……
就听她说:“将剩下的千人再分成十组,每三天放一组出宫,将那些出宫之后无处可去的留到最后一组放出宫去。”
谢以观:“……”看来是不需要他安慰了。
话题又回到了之前的上面,虽然最后一百人会晚一个月出宫,但是这样对那些无家可归的女子也于事无补,谢以观直觉苏彧做事没那么简单,就是不知道她想在这一个月内干什么……
第二日寅时,内侍准时准点地守在门口喊苏彧起床上朝,好在苏彧放了尉迟的元从禁军守门,又加上她大殿杀刘三恩,宫人们都对她生了惧意,她不出声,他们不敢进殿。
饶是如此,苏彧依旧起床如上坟,她起来躺下再起来再躺下,挣扎了几个回合之后,终于放弃挣扎,将藏在枕头下的裹胸布拿出来,一层又一层地裹住胸。
她微微叹气,谁能想到穿越到古代最难克服的竟是早起呢?这裹胸布也是个麻烦,若是能寻到一个可靠之人帮她……不过现在还不行,女扮男装这个秘密只有她一个人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等苏彧唤人进来,已是那个衣冠楚楚、笑语晏晏的少年帝王。
内侍们连忙帮她换上朝服,整理发冠,扶她上摇摇晃晃的步辇。
奈何这个时候的步辇连个靠背都没有,苏彧只能挺直了背坐在上面,还不能打瞌睡——
古代的仪态就是这么练出来的,苏彧面无表情地想着。
等她坐到龙椅上时,天并未全亮,大殿内烛台高照,确实也挺费钱的。
不等她开口,朝臣们已经就昨日她抛给三位侍郎的两个问题开始站队,恰如谢以观所料,因为已经出宫的那批女子母家显赫,不愿将她们送到寺庙,自然同意了苏彧所说的将她们遣送出宫,各回各的家。
三位宰相之中,李见章赞成,张修反对,卢政翰不表态。
意外的是,崔玄主动站出来,赞成了这件事。
苏彧一下子就发现,这位崔家家主的话比她这个皇帝好使得多,他一站出来,底下的大部分官员也都跟着赞同,原本反对的也不再说话,当真是一呼百应。
至于上朝时间改成巳时这件事,崔玄又一次主动站出来,但却是反对意见,理由很简单,如果大启朝廷连这几支蜡烛钱都出不起,那众臣也不必来早朝了。
崔玄为人淡漠而冷厉,如一柄出鞘的剑,说话亦很刚,附庸他的人还很多。
苏彧面上笑嘻嘻地表示崔玄言之有理,但是崔玄依旧在小皇帝的眼里看出了几分幽怨,他倒觉得苏彧不是为了省那点蜡烛钱,单纯只是为了偷懒。
前几日她住在府邸白日不起半夜不睡的事,他多少有些耳闻,但这些与他都无关,崔玄极为冷漠地想着。
苏彧所提的两件事有了结果之后,朝会上还有一些其他讨论,但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朝臣们你骂一句他骂一句,虽然说的文绉绉,但内核与当街对骂没什么区别。
听得苏彧呵欠连连,煎熬地等到朝会结束,她点了礼部侍郎上官绎和户部侍郎林子清留下来。
上官绎:“……”皇帝昨日不还嫌弃他吗?怎么今日又非要提溜他不可,他果然是个软柿子,谁都能捏上一把!
苏彧先是问上官绎:“昨日叫上官侍郎整理的名单整理得如何了?”
上官绎却是直接将皇家族谱给呈上来:“陛下,这就是名单。”
苏彧:“……”这未免太过敷衍。
苏彧随手翻了几页,忍不住问:“苏家除了朕就没有旁人了吗?”
上官绎认真地想了想,回答:“有的,不过都是陛下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且已家道中落。”
“那么林侍郎,朕这些已故亲戚们的家产现在何处?”苏彧突然问向林子清。
林子清反应迅速:“若是被抄了家的,自然是充入国库,若没被抄家,臣便不知了。”
“那谁家的充入国库,谁家又没有充国库?”苏彧竖起族谱,朝着林子清指着上面的名字。
林子清连忙低下头去说:“臣只记得今年年初永昌公主的家产是入了先帝的私库,同昌公主的家产倒是进了国库,至于其他年代久远,臣记不清了。”
苏彧冷笑:“先帝在位四年,怎么连四年的事都记不住,那户部那么多账本岂不是很为难林侍郎?”
林子清竟感受到了来自帝王的压迫感,额头迸出冷汗,一时却想不到什么话来回苏彧,他本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被苏琰所屠杀的皇族自然是富得流油,苏琰杀皇族,一是他不敢动世家只能杀皇家族人,二是他真的缺钱,毕竟人家皇帝的佳丽三千是虚数,他的佳丽一千是实打实的要养,杀人抄家是来钱最快的。
而苏琰除了喜杀喜色之外,没其他特点,脑子也不好使,他对具体能从一个亲王府、公主府里捞到多少好处并不知晓,这便叫底下的官员有机可乘,进苏琰私库的只是一小部分。
然而其中牵扯颇多,苏彧真要追究起来,可不单单是户部的问题……
林子清深吸一口气,找了一句话敷衍苏彧:“臣确实不记得了,待臣回去查下账本。”
“账本在户部?”苏彧也是随口一问。
林子清点点头,苏彧却是直接招来了尉迟佑,让他看着林子清,“朕换身便服,和你一起去户部看账本。”
林子清:“……”
上官绎觉得没他什么事,不过他到底还是好心给新帝使了个眼色。
“上官侍郎,这是眼抽筋了?”苏彧装傻充愣地问着。
上官绎:“……”算了,只要不叫他蹚这个浑水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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