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壑一句话将谢靡的后话都堵了回去,他自不好分说讨好于景元帝,又?惦记着林氏的钱到?底在?何处,心里憋闷异常,冷哼一声道:“你既如此?说,那我也?不好说什么了,谢宣便自求天佑吧。”
这时应国公?在?殿外求见?,直言关于谢宣的案子他有重要物证。
景元帝道:“宣!”
楚鶂手持两封公?函来,呈递给御前总管,由御前总管呈给景元帝。
楚鶂说道:“那六十万石粮草是臣的孙女楚怀秀问?谢宣讨的,谢廉率西路军一声招呼都不打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还卷走?了西路军所有的粮草,导致楚怀秀部几无粮草可用,楚怀秀致公?函于蓝云英迟迟得不到?回应,楚怀秀致公?函给陕甘北道转运使司遭其推诿,敢问?无粮无草的情况下楚怀秀部下八千兵将该如何过活?不想法设法筹粮难道要饿到?将士们哗变吗?”
“陛下要治谢宣的罪,臣无怨言,但谢宣一粒粟都没?贪到?自己腰包里,不仅如此?,那六十万石粮食里有五万石是谢宣自己掏银钱买的,并不都是官粮。若说谢宣私动官粮有罪,那问?他借粮的楚怀秀岂不是要罪加一等,如今楚怀秀已殉国,她的生父已殉国,她的母亲体弱,兄弟年幼,她的罪过就由老臣一力承担吧。”楚鶂悲怆的说道,“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之中,臣恳求陛下处死谢宣之前先?将臣处死,不然臣也?无颜苟活于世。”
景元帝查阅了那两封公?函,确实是楚怀秀写的,上面还盖了楚怀秀的将印,他抬眸问?道:“这两份公?函来自于何处?”
楚鶂躬身道:“回陛下,是谢宣的贴身小厮投递给微臣的。”
景元帝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谢家的小厮不给自家主子反而?要给你?”
楚鶂道:“其一宁国公?归京之前,谢壑已被卸职,谢家无人能直接面圣陈情。其二,谢宣不愿供出楚怀秀来,只是随从护主心切,这才?求到?臣的门下。臣既已知?此?事,不可不理,否则天理难容。”
谢靡此?刻开口说道:“无论如何,私动官粮也?是天理难容的罪过。”
楚鶂反唇相讥道:“谢侯爷,那谢廉卷着整个西路军的粮草跑了,自以为是的去大漠伏击西秦人,结果中途迷路又?遇暴风雪,五万西路军不战而?损了十之八九又?该当何罪呢?若不是谢廉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跑了,楚怀秀部何至于如此?拮据?谢宣又?如何能落到?这般下场?!此?案的罪魁祸首当属谢廉!”
监察御史开始帮谢靡的腔道:“案子出了审理便是,何至于到?处撕扯攀咬,如此?下去岂不是人人都有罪了,只是谢宣此?举过于出格,若人人都效仿谢宣,那大齐岂不是乱了套了吗?此?子有罪证据确凿,不可不罚,要么依例判秋后斩首,要么谢家出资将那六十万石粮草的亏空补上,陛下也?可法外开恩饶恕谢宣一命。”
谢宣躺在?他爹的怀里,闻言勾了勾唇角。
谢壑暗中掐了这个小狗崽一把,把小狗崽掐的眉头紧蹙,想要龇牙咧嘴又?怕被发现,忍得极为辛苦。
谢壑沉默的看了他一会儿,而?后淡然出声道:“好,谢家认赔。”
谢靡的眼睛瞬间亮了,谢宣要赔的这点钱相对于林氏留下的巨额财富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只要得知?林氏财富的下落,别的事儿再?徐徐图之。
按照大齐的粮价加上谢宣的犯罪赎金,谢家需要赔给朝廷五十万两白银。
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气凉气!这些?钱顶工部或者?吏部一季的开销了,在?汴京这些?官员家里,把谁家抄了也?暂时抄不出这么多的钱来,除非抄世家的原籍府邸,能抄出个几百万两白银来。
可谢徽是草莽出身,把祖宗十八代挎了,也?挎不出五十万两白银来。
殿内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楚鶂说道:“若此?计可行,那西征失败的将领家里是不是都需要赔军粮呢?楚怀秀当日可是惨胜攻下了肃州城,只是无人接手罢了。那些?吃了败仗的将领,是不是都要为此?次征讨负责?!谢家认赔,那楚家必会跟着赔,其余诸人就这么心安理得的袖手旁观吗?所以,臣不认同这个判法。”
谢宣躺在?阿爹怀里,忍不住翘起大拇指给楚鶂点个赞,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秀秀的爷爷真给力。
谢壑悄悄的把这崽儿的大拇指掰下去,装晕还不老实?!
两方僵持不下,最后景元帝把蔺祈请了来。
蔺祈了解情况之后说道:“臣以为应国公?言之有理,但谢宣确实犯了死罪,不过罪处情有可原,那六十万石官粮该不该赔应该由纪州百姓说了算。”
景元帝闻言脸色已经十分难看了,蔺祈竟然为谢宣说话,他此?言不就是要煽动纪州百姓上万民表吗?以此?来证明是皇帝错了,是御史台错了!岂有此?理!
“臣附议。”谢徽说道。
“臣附议。”楚鶂说道。
那好啊!去纪州问?吧!偏偏钦差是谢靡掌控的御史台里的言官。
蔺祈要阻止,景元帝固执的不肯听他的!
蔺祈沉默良久,挥泪退下,景元帝还是舍不得那六十万石粮食,可是他就不会看看舆图吗?如今闻人氏的势力已经扩到?纪州附近,倘若钦差在?纪州为所欲为,逼着纪州百姓说瞎话,把纪州百姓逼反了,那闻人氏拿下纪州城指日可待,到?时候景元帝丢失的就不是那六十万石粮食可以弥补的了。
无奈,景元帝如今也?听不下去别人的劝谏,爱咋咋地吧。
如此?又?是过了数日,惠娘听说花钱可以买儿子的命,她忙将手里的丰乐楼兑了出去,金长庆将自己的雀金楼兑了出去,可所得的钱还差一些?。
这时景元帝派去纪州的钦差回来了,直言纪州民风凶悍,不可理喻,此?言绝对是给谢宣案火上浇油,景元帝怒了,直言谢家要原封不动的赔五十万两白银,一个字也?不许少!
至此?,此?事再?无回旋的余地。
谢家与金家把手里的酒楼兑出去一共凑了二十万两银子出来,仍不够赎谢宣的,应国公?派人送了五万两的银票来,蔺祈派人送了两万两的银票来,裴家派人送了两万两的银票,迟家派人送了一万两的银票来,陆家派人送了四万两的银票来,颜斐把洛阳的宅子卖了和弟子一共凑了七万两银票给谢家送来。
惠娘将家里杂七杂八的田产店铺归拢了一下,找人出手掉,总共还差六万两白银的缺口。
李二媳妇找到?惠娘,拿出自己攒的二千两银票交给惠娘道:“我与柱子这辈子受你恩惠甚重,这些?钱你拿着,不多,是我们娘俩的一片心意。”
李二亡了,李二媳妇一个寡妇带着李从庚过活并不容易,惠娘说什么都不要她的钱。
李从庚跪地道:“阿宣待我情同手足,他落难我岂有不帮的道理。”
当伏远山把穆九经的人头交到?他手上时,他便清楚明白谢宣为他做的远比他为谢宣做的多的多!他曾经以为不会有人理解他的痛苦和仇恨,却不想自己错的离谱,谢宣不仅理解,还帮他报了仇,此?等大恩他磨齿难忘,又?岂是区区两千两银票可以比拟的,可如今他只有这些?,便一股脑的都拿了出来。
惠娘只好垂泪收下。
未料在?钦差回朝一旬后,纪州推官曹问?进京告御状,状告钦差在?纪州收受当地官员与豪强的贿赂,豪强趁机狐假虎威兼并平民大量田地,谢知?州在?纪州任知?州两年没?饿死过一个百姓,而?谢知?州离任后的三个月里,已经出了十几起跟田地有关的人命官司了。
纪州当地的地方官与钦差的口径不一,人家地方官豁出去挨登闻鼓前的杖刑也?要告御状,这事儿想瞒都瞒不下去!
此?事宫中还没?有宣判,当纪州百姓听说花钱可以赎谢宣的命后,纷纷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硬是倾全州之力凑了六万两白银交到?谢府。
诸位京官哪里见?过这等架势啊!都看傻了眼,谢宣到?底是多得民心才?让升斗小民心甘情愿的出钱去赎他?!做官做到?这个份上,夫复何求?!
如此?一来,更显得景元帝的判决不仅残酷而?且可笑。
偏偏此?时还有人给景元帝谏言,说纪州推官明着是状告钦差,实际是要为谢宣脱罪,曹问?告钦差案要重判,给那些?平民一点儿教训,让他们仔细看清楚,谁才?是这天下之主!
景元帝深以为然,大理寺望帝风行事,愣是黑白颠倒到?将曹问?以诬告钦差大臣的罪名投入大牢,最后将其贬为梅州丰顺县教谕,告状钦差之事不了了之。
谢家凑齐五十万两白银交上去时,谢宣便被放了出来,只是连家都没?回,直接将他押送到?梅州任团练副使,本?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
谢宣和曹问?都要贬到?梅州去的,倒成了一对难兄难弟。
然而?纪州百姓不答应,拢共纪州就两个管事的好官,还全都给贬了出去,而?对钦差欺压百姓的事不闻不问?,这朝廷是什么朝廷?这世道是什么世道?
反正谢宣与曹问?一走?,普通百姓手里的田也?留不住,早晚得被那群吃人不吐骨头的豪强以各种名目兼并了去!而?他们又?会回到?先?前那种食不果腹的潦倒日子里去,如果他们没?过过好日子或许尚可忍耐,但他们见?识了什么是好日子,便不愿再?回到?过去。
以同知?赵方令为代表的官员是替地主豪强说话的,他们并不在?意普通老百姓的死活。
百姓就如一头任劳任怨的老牛,耕种拉车都可以,但必须得给足水草,起码不能长时间的忍饥挨饿吧。
可是贪得无厌的人并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榨取民脂民膏的时候只会嫌榨的少了,是不顾百姓的承受能力的。
就在?谢宣贬至梅州的第二年春,纪州发生大规模的民乱,纪州同知?赵方令,纪州通判许信义,纪州录军参事宋吉等一众为豪强做保护伞的官员都死在?民乱中,朝廷派兵前去镇压,却发现闻人驰的人先?一步到?达纪州,已将纪州拿下,并承诺纪州百姓一切恢复到?谢宣在?任时的模样。
纪州正式归入闻人氏麾下,由此?大齐西门户已经彻底陷入被动之中,北边有西秦人、兀目人虎视眈眈,西边有闻人氏龙盘虎踞,大齐的境况比开国后的历朝都要窘迫。
景元帝轰轰烈烈的折腾了半辈子,一败涂地!纪州一失,他看着残败不堪的舆图,胸中憋闷异常,一仰脖便吐了一口鲜血,俱都喷在?舆图上,难道真的是他错了吗?当初不该拘谢宣,以致纪州失势落入闻人氏手中?
世上从来没?有卖后悔药的,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但景元帝仍旧异想天开,打算重新启用谢宣,命谢宣先?去稳纪州的局势,将纪州从闻人氏的嘴里翘出来。
梅州的草舍里,有两个破衣啰嗦的男子在?煮青梅酒。
曹问?道:“谢大人请我来品酒还是来论英雄?”
谢宣笑道:“自然是先?喝酒,酒不够喝了再?论英雄侃大山。”
曹问?失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谢大人依旧是那副真性情。”
谢宣用木杓在?瓶中打酒,他闻言笑道:“这句话我就当你是在?恭维我了。”
酒案是瘸了一条腿的旧案子,漆已经掉光了,瘸的那条腿用石块垫着,勉强维持平衡,草舍里的陶陶罐罐是谢宣已经摸索着烧的,就连这酒都是谢宣自己酿的,酿酒的粮食是谢宣自己种的,过得如此?贫苦,无他,他没?有俸禄,只得自力更生。
条件虽然简陋,但想请曹问?喝酒的心是真的。
曹问?瞧了瞧四周,见?无人监视了,遂说道:“我听闻纪州的百姓暴动了,杀了好几个贪官污吏,赵方令之流已经成了刀下亡魂。纪州已经落入了闻人驰之手。”
罐子被火烧着,咕噜咕噜滚着小泡,馥郁的酒香甚至弥漫到?整个草舍,谢宣闻言用木杓搅动了一下沸腾的酒,失笑道:“看来曹兄是想先?与我论英雄了,可惜了一坛好酒。”
“我贬至此?处恐怕是谢大人的功劳吧,为的是什么?就我一命?!”曹问?问?道。
谢宣摇了摇头道:“曹兄此?话说的轻巧,不过,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是曹兄自己心正,命中注定该躲过此?劫。”
曹问?:“……早在?你去纪州上任之前便投靠了闻人驰?”
火光映衬在?谢宣清俊的面容上,显得他此?时的神色有种近乎圣洁般的慈悲,他平静的说道:“我没?有投靠任何人。”
然而?,曹问?并不信:“我很好奇,让你为之卖命的主君是何等不世英才??”
“百闻不如一见?。”谢宣终于煮好酒道,“喝完这顿酒,我该上路了。”
“去哪儿?”曹问?问?道。
“谁知?道呢?黄泉路亦或者?是通天路,总有一条路归我走?。”
暮春, 平西王府。
楚怀秀一身玄色短打劲装,手?执一把锋利的宝剑,头戴棕褐色的斗笠, 斗笠边沿处垂着黑纱,她不?放心似的又在面上覆了一张狰狞的面具。
装扮妥当之后,她寻到闻人驰后说道:“师父,我要去找他。”
闻人驰将手?中的密报递给她:“齐帝病了。”
楚怀秀冷哼道:“意料之中,如?不?出意外?的话, 齐帝十分有可能重新启用谢宣, 意图让他夺回纪州,所以, 这是最好的时机。”
“昨日接到密报, 穆九经身边有一个副将活着爬回了汴京。”闻人驰说道。
百密一疏啊, 不?过楚怀秀还是轻蔑的冷笑一声道:“那?又如?何?他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宰了穆九经?”
“是没什么证据, 只是要小心他们狗急跳墙对谢宣出手?。”闻人驰说道。
“所以我更得走这一趟了。”楚怀秀抱拳道。
“你身上的伤还未好利索,我再派几个好手?与你同去。”闻人驰道。
“人多目标大, 容易引人注意。”楚怀秀婉拒道。
“无妨, 可以安排你们跟着商队走。”闻人驰道。
楚怀秀点点道:“顶多要四?个人。”
闻人驰拨了四?个贴身侍卫与楚怀秀同行。
数日之后,梅州风雨大作,谢宣的茅草屋被?大风吹得晃晃悠悠的,仿佛伸手?一推便要倒似的。
没多会儿,大雨哗啦啦的倾盆而下, 外?头下大雨,谢宣的屋子下小雨, 榻上绑着的蚊帐被?雨水浸透, 往下滴的水珠瞬间连成?串,将守在谢宣榻边酣然?入睡的黄豆从梦中惊醒。
黄豆抖了抖被?淋湿的耳朵, 打算换个地方继续睡觉,却?发?现屋子里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它不?满的围着屋子绕来绕去,嘴里发?出吱吱扭扭的声音。
谢宣浅眠,被?它吵醒后,拍了拍旁边的空位道:“别委屈了,上来睡。”这只娇□□真?不?知?随了谁!
偏偏黄豆身子湿漉漉的,爪子上沾了泥说什么都不?肯上榻。
谢宣无奈,一把将毯子掀开,把黄豆拖上榻道:“上来吧你!”
黄狗一躺,瞬间惊坐起?,这榻上也不?比地上干啊!狗子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水汪汪的狗狗眼?控诉的看着谢宣。
“服了你,祖宗。”谢宣把湿掉的被?褥往床尾一踹,一人一人睡在光秃秃但有些干燥的凉席上,谢宣怀里拥着狗子,坦然?入眠。
系统悄咪咪的问道:“宿主,你不?起?来修修?任由它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谢宣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这是谪居之愁,文人墨客必备遭遇,没这样过活过算什么文人?”
系统倒吸一口凉气,头一次见有人把懒说的这么清新脱俗,它嘟囔道:“受虐狂吧你!”
“也不?是,体验真?的挺别致的。”谢宣迷迷糊糊的说道,“别吵,睡了。”
继而狂风大作,雨点像鼓点一样密集,???敲到屋顶的稻草上竟有几分恐怖的意味,系统不?敢多听,自动下线躲雨去了。
黄豆枕着谢宣的胳膊嫌嫌弃弃的闭上了眼?睛,颇有几分认命之感。
忽而,黄豆倏然?睁开双眼?,汪汪狂吠起?来!
咻!破空之声由远及近,谢宣猛然?惊醒,暗骂一声,赶紧抱狗躲避。
刷刷刷!三支锋利的箭羽毫不?留情的插在谢宣刚刚睡觉的地方。
黄豆在他怀里要往外?窜,谢宣死?死?的抱着它不?松手?,只能用眼?神?示意它道:祖宗!外?面人多势众,你主子我的功夫十分稀松平常,咱不?去送人头,乖。
这时传来破门而入的声音,有人抽剑斩断榻上的蚊帐,见里面空无一人,不?禁气的大骂一声:“娘的!让他跑了!”
“刚刚还听见狗叫声,跑不?了多远的!”又有人说道,“这里草木密集,大家都搜仔细点儿!”
谢宣躲在暗处,听着嘈杂的脚步声,初步判断来人有数十个,看来对取他的狗命势在必得了。
“系统,给我兑枪。”谢宣冷然?道。
系统听到谢宣的召唤,认命的爬上线来,它道:“红缨枪行吗?枪头挺锋利的,以一敌十完全不?成?问题。”
“要火枪,带子弹的枪。”谢宣解释道。
“宿主,你这要求超出历史?范畴了,系统也无能为力。”系统耸了耸肩说道。
“哦,那?问题不?大,我死?了你也任务失败了,第一次绑定宿主没有完成?任务的系统,是要被?销毁掉的。”谢宣危言耸听道。
他这一番威逼利诱说的系统怪毛骨悚然?的,系统扒拉了扒拉商品兑换页面道,“火药行吗?”
“给我开免轰炸伤害特效,我的狗子也要一个。”谢宣讨价还价的说道。
“好吧。”积分范围内,游戏规则之下,倒是没什么不?可以的。
谢宣拿到火药后,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低咳一声嚣张的问道:“诸位是在找我吗?”
“快过来!他在这里!”死士发?现了他的踪迹,忙举剑过来要将他砍杀。
谢宣凉薄一笑,引燃了火药包。
瞬间暗夜如?昼!天上惊雷滚滚,地上传来一道剧烈的轰鸣声,草舍都被?齐齐炸飞,稻草噼里啪啦的烧了起?来,火花燃成?一片。
黑暗驱尽,天光乍明。
“不?!”远处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呼喊声。
楚怀秀历经千辛万苦,风餐露宿数日,才找到这里来,草舍便失了火,明明只差最后一点了,只差最后一点了!!为什么会这样?!
豆大的泪滴渐渐的模糊了她的视线,从她眼?眶中奔夺而出,她当即什么都顾不?得了,奋力向前跑去,口中不?停叫着:“谢宣!谢宣!”
天空虽然?下着雨,但谢宣住的地方到处都是火光一片,以及一些血肉横飞的肢干,楚怀秀每个都要拿起?来仔细比对一番,看看哪个是谢宣的,但她也分不?出哪个是谢宣的,直觉告诉她都不?是。
“谢宣,谢宣,你在哪里?”楚怀秀无助的哭道。
“汪!”不?远处传来一声狗叫,“汪汪!”接连又是两声。
楚怀秀蓦然?回头,不?远处的废墟中坐着一人一狗两个黑乎乎的家伙,背后是沉沉黑夜,不?仔细看的话,他们简直要与黑夜融为一体了。
楚怀秀眨了眨眼?睛,最后一滴泪滑稽的挂在眼?眶上欲掉不?掉,她难以置信的走过去,小声的问道:“黄……黑豆?”
“喂,姑娘,擅自给我的狗改名不?好吧?!”谢宣懒洋洋的说道。
楚怀秀简直要被?眼?前这个坏人吓死?了也气死?了,她叉腰怒道:“你没死?……不?吭声?”
“刚刚爆炸声太大,我和狗子有点失聪了,没听到你撕心裂肺的喊我。”谢宣坐在地上,抱着狗子不?撒手?不?起?身。
楚怀秀:“……”她目力极佳,一眼?洞穿了谢宣的尴尬,当即解了身上的披风,兜头丢在他身上。
怪道他刚刚一声不?吭,原是被?炸了个精光,身上的衣服全炸飞了,浑身上下只剩一柄名叫镇厄的短剑,身旁跟着一只黑不?溜秋的狗子,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跟我走吧。”楚怀秀低声道。
“好。”谢宣用披风裹住不?着寸缕的身子,他比楚怀秀高一截,这个披风只到他的小腿处,风呼啦呼啦的往里灌,忒是凉爽,好在能遮羞。
“不?过,得等等。”谢宣又道。
“等什么?”楚怀秀问道。
“你来了,估计官家的圣旨也快到了,如?果我预料的没错的话,宣旨的应该是新科进士李从庚,这是他第一次领公差,我得对他有所交代,那?是我兄弟。”谢宣理所当然?道。
楚怀秀俯身去摸黄豆,知?道他要对李从庚有所托付,只好答应了陪他等一等。
果然?到后半夜的时候,马蹄声哒哒而来,似是跟了一队的人马,领头的是新任翰林院编修李从庚,众人看着烧成?废墟的草舍一时有些哑然?。
李从庚勒马,跌跌撞撞的扑向前去喊道:“谢宣——谢宣——你在哪儿——你他妈答话啊。”
雨依旧倾盆而下,他毫无顾及的从怀中将明黄色的圣旨取出来道:“你看呀,圣旨来了,官家饶恕你了,只要你接了旨就能起?复!你他妈倒是出来呀!”
楚怀秀站在山洞口处,看李从庚撕心裂肺的抓狂模样,不?禁产生一种?同病相怜之感,她低声道:“真?是造孽。”
“哎,人缘太好,谢宣死?了,谁来了都得先哭一哭坟。”谢宣百无禁忌的说道。
楚怀秀:“……”罪魁祸首倒是逍遥又自在。
黄豆遥遥的看见李从庚,尾巴晃成?了风火轮,欲要冲出去好好跟他亲香一番,被?谢宣一把薅住颈毛道:“回来,你一出去我们都得死?,他李从庚又不?是三头六臂的哪吒,瞎稀罕什么?!”
他虽然?这样说着,嘴上却?发?出一阵怪异的响动,开始学鹧鸪叫,惟妙惟肖的,楚怀秀知?道这是这对竹马之间特有的暗语。
果然?,李从庚听到鹧鸪叫后,哭的更伤心了,真?心实意去了些,逢场作戏的成?分上来了:“阿宣,你个没福气的!呜呜!”
旁边的人劝道:“李编修,谢大人还没找到,你别太难过了,他大人有大福,罹难不?了。”
李从庚目光哀戚且冰冷的看了他一眼?道:“找!就是将这座废墟掘地三尺也要将谢宣找出来!”
与他同来的是殿前司的人,见到此情此景早已是冷?*? 汗淋淋,谢宣若果真?死?了的话,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得跟着倒大霉!纪州回不?回的来,就看谢宣了。
如?果谢宣真?那?么凑巧出了什么意外?的话,估计他们的脑袋也别在了裤腰带上,搬了家咯!
大雨一直下着。
隔日,李从庚借故甩开这群人,独自到约定的山洞来。
楚怀秀在洞口放哨,以防有人跟脚,谢宣正在洞里生火烤红薯,见楚怀秀不?在跟前了,他神?色一松,大马金刀的坐在山石上,见李从庚靠近了,他用木棍挑了一块烤好的红薯递给李从庚。
李从庚深吸一口气,手?忙脚乱的接了,烫得龇牙咧嘴的,新科探花郎的体面是维持不?了了,仿佛又回到了幼时在长留村山野淘气的日子。
“柱子哥,我要走了,咱娘就托给你孝顺了。”谢宣正色道,自打他在汴京与李从庚重逢之后,他就再也没叫过李从庚的小名儿,在他印象里李从庚似乎更喜欢阿爹给他取的这个大名,打小就逼着他改口了。
只是对谢宣来说,柱子要比李从庚来的亲昵,甚至有种?淡淡的依赖感在里面,谢宣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过依赖别人的感觉,但柱子不?一样,柱子是从他细胳膊细腿时就开始护着他的邻家哥哥,像他的亲兄长一样。
哪个兄弟遇到了难处,不?是先找自家兄长诉说?!
“就这话?还用你特意嘱咐?”李从庚白了他一眼?,他掰开金灿灿的红薯就着热气腾腾的香气轻轻的咬了一口,吃相十分斯文。
谢宣看得一阵牙酸,他抬眸道:“别跟那?老头竟学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看着烤红薯就应该这样吃。”说着,他亲自掰开一个烤好的红薯,揭了烧焦的皮,三下五除二拆吞入腹,简直是狼吞虎咽。
“那?是你爹。”李从庚不?慌不?忙的回道。
“从今天起?,他也是你爹了。”谢宣半真?半假的说道。
暖烘烘的烤红薯入腹,李从庚的五脏六腑都活泛了起?来:“我早已将谢叔叔当父亲来看待,不?是打今天起?的。”
扑腾一声,谢宣跪地便拜:“多谢了。”
“谢宣,你再跟我来这一套,信不?信我出门就把你供出去。”李从庚低声咬牙切齿的说道。
谢宣站起?身来,拍了拍膝盖上的土,无情拆穿道:“信是信,可这里只有洞,想告发?我,没门!”
“要滚赶紧滚,别耽搁老子哭丧。”李从庚大踏步的向洞口走去,将一个文雅人逼得屡屡口出粗鄙之语,也只有谢宣了。
这时卧在里洞打瞌睡的黄豆听到了响动,忙跑过来查看,见是李从庚来了,喜得又蹦又跳。
李从庚伸手?挼了挼它的狗头道:“照顾好你主子!”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小王八蛋倔得很,从小到大自己诱过他多少次,要他把自己叫柱子哥,都被?他含糊过去了。
没成?想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这个哥终于是当上了,其实这么多年来,是他照料自己比较多,承他这沉甸甸的一声哥,这次的事儿,自己必然?给他办得妥妥帖帖的。
谢宣是谢家的独子独孙,全家就守着这么一个哥儿过活,自然?疼宠非常,若真?这么没了,谢叔叔谢婶娘不?得疯了。
所以,谢宣叫自己来这里,也有向家里报平安的意思?,也算那?小子还有点良心,但不?多,他终究还是选了他想走的那?条路,即使去国去家,大抵也无怨无悔吧。
李从庚长叹一口气,七弯八拐的出了林子,走到那?坨废墟旁。
殿前司都指挥使急匆匆的跑过来道:“李编修,请这边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