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宣懒洋洋的回道?:“区区六十万石粮草,天塌不下来。”
迟意气?笑了,重重的拍了他的肩膀一下说道?:“六十万石粮草是塌不了大齐的天,但足足能?塌了你谢氏的天!足足有六十万石的粮食啊,你吃了,昧了,罪过都不大,偏偏你要往军营里送,莫说你跟西北战事八竿子打不着了,就算你是西北将领,私运粮草足可以?让官家要了你的脑袋。更何况有人告你将六十万石粮草私运给了闻人氏,官家正上闻人氏的火呢,你好好想想怎么解释吧!”
谢宣摇摇头说道?:“怎么能?说八竿子打不着呢,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迟意道?:“有责你个头,你爹要我?告诉你四个字!”
“哪四个字?”谢宣问道?。
“好自为之!”迟意没好气?的答道?,“我?的马也只比官家的马快上半日,你想想有何帮你脱罪的?”
“谢了,兄弟!”谢宣抱拳道?。
不过,他心里有了别的打算,打算就此束手就擒,六十万石粮食确实是他命人运到西北的,这没什么好辩驳的,确有其事。
谢宣抚着竹架上的白色的信鸽,倾手一扬,信鸽高高的遁入灰蒙蒙的天际,眨眼之见消失的无影无踪。
秀秀安好就好,他也该迎接他的风雨了。
谢宣安排好了一切,然后坐等?绯衣使上门。
第93章
谢宣命伏远山给迟意端了一碗排骨汤, 他从?容道:“喝完这碗汤就出?去避一避吧,被人看到你在?我这里,不好。”
迟意气的?白了他一眼?道:“都这种时候了, 你还有心思关心旁人?”
“你好歹带走我的?随从?和狗吧。”谢宣支颐调笑道。
迟意:“……”竟无法反驳。
伏远山端着?热气腾腾的?排骨汤进来道:“我哪也不去,主子在?哪儿我在?哪儿!”
“你之后的?任务是照顾好我的?黄豆,所以你必须跟迟意走。”谢宣不是跟他商量,而是直接命令他。
“天大寒,没有小的?在?身旁伺候着?, 主子怎么过活呀?”伏远山说?着?说?着?就要撇嘴哭泣。
迟意接过排骨汤一饮而尽, 路上?沾染的?寒气尽散,全身暖融融的?, 他跺了跺脚抖掉沾在?靴子上?的?雪粒子, 抬眸问道:“你真的?将那六十万石粮草运给平西王了?”
“没有, 给秀秀了。”谢宣摇了摇头说?道。
迟意松了半口气, 心道不是平西王就好,不是平西王就好, 不是平西王的?话谢宣就死不了, 顶多是蹲几天诏狱,贬贬官而已。
于是,他转头对伏远山说?:“你去收拾收拾细软,待会儿带上?狗跟我走。”
伏远山无法,只?能哭唧唧的?跑去收拾行囊, 没多少?他自己的?,大都是他主子的?。
黄豆仿佛意识到了什么, 趴卧在?谢宣身旁寸步不离的?守着?他。
谢宣拍了拍黄豆的?狗头道:“你不是最得意迟家的?黑丫吗?我允你给迟家当赘婿了, 来年给我抱个大胖狗子,我也好当爷爷。”
迟意听着?他这不着?四六的?话, 嘴角抽了抽,而后说?道:“你还有其他要交代的?吗?”
“洗洗脖子?这样看起来还白些,做鬼也风流。”谢宣笑道。
“你他妈……”迟意气得想给他一脚。
“远山,将我书房的?那个木盒子带上?,带回汴京去交给李从?庚。”谢宣扭头吩咐道,这大概是他能为李从?庚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吧。
才巳时,谢宣的?官邸就被人叩开了,绯衣使不由分说?将谢宣的?披风和官服扒掉,戴上?枷锁推搡上?囚车。
纪州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见他们供在?长生牌位上?的?人被人装入囚车带走了,瞬间觉得天都榻了!
谢宣走了!那些贪官污吏会不会卷土重来将他们好不容易得到的?土地都抢走,他们不愿意!死都不愿意的?!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纪州百姓倾城而出?,纷纷追上?囚车,跪在?绯衣使的?车马前磕头祷告,拒不让路。
即便绯衣使命人拿着?长鞭抽打他们也不让开。
“别打他们!别打他们!天寒地冻的?,他们大多都买不起伤药,上?天有好生之德,求绯衣使放他们一条生路。”谢宣跪在?囚车里哀求道。
“谢宣,让这些刁民让开!耽搁了路程你少?不得罪加一等!”绯衣使气急败坏的?说?道。
谢宣艰难的?摆动枷锁,扭头对跪在?官道上?的?众人道:“大家快起来,回去吧!回去吧!莫要在?这里守着?了。”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老翁问道:“大人到底所犯何罪?”
绯衣使高高的?昂起头颅,自然没空搭理这些百姓。
这时纪州同知赵方?令赶到,提声喊道:“谢知州私动六十万石官粮,官家派绯衣使来将他捉拿归案罢了,你们所拥护的?青天大老爷不过是一大蠹虫罢了。”他的?语气轻佻,态度十分得意,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笑话!谢大人是蠹虫,这天下就没有清官了,我不管什么清官贪官,能让老百姓有地种,有衣穿,有粮吃的?官就是爱民如子的?好官,上?头抓人为何不将你这等鱼肉乡里的?狂悖之徒抓去?天理何在??!”
“对啊,天理何在??!”
“天理何在?!”
一声声震耳欲聋的?呼唤响彻云霄,半晌功夫过去了,囚车寸步难行。
最后是纪州推官曹问赶到,将百姓都纷纷劝了回去:“上?头拿人已成定局,咱们在?这儿多耽搁一刻,谢大人就要多受一刻的?罪,囚衣单薄,诸位哪怕是心疼心疼谢大人,也要让他尽早上?路啊。”
有人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曹大人,您是有大学问的?人,谢大人的?罪过大吗?”
“总会有办法的?,我们回去好好商讨商讨,好不好?”曹问安抚众人道,“咱们堵在?这里毫无意义?,回去大家一起想法子,没准儿还能早日迎回谢大人呢。”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曹问说?的?在?理,这才慢慢让开了一些,但他们并?没有离开,而是拖着?长长的队伍跟在囚车后面慢慢走着?,走的?鞋子都破了,一直将谢宣送出?纪州界去。
迟意一直隐在?一旁策马跟着?,他的?内心十分震撼,到底是什么样的?官才会让百姓如此?爱戴?!
伏远山抱着?黄豆不停的?淌眼?泪,他不知道是谁错了,但自己的?主子准没错的?!
数日后,谢宣被解送回京。
惠娘在?府里急得直抹眼?泪,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夫君,宣儿犯的这事儿大吗?”她不停的?问道。
“放心,我不会让他有事的。”谢壑安抚道。
惠娘叹息,双手合十向满天神佛祷告,祈求菩萨保佑。
她的?贴身侍女?雪柳亦宽慰道:“大郎是个有福气的?,有那么多的?师长护着?,定会平安无事的?。”
惠娘心神稍稍安定了些,她抬眸问谢壑道:“我何时能去看望他?”
“暂时还不行,得御史台审过之后。”谢壑轻叹道。
惠娘失落的?坐在?月牙杌子上?,悄然垂泪。
阿娘哭了,小卯娘顿时吓得手足无措。
谢壑细心安抚了几句,叫卯娘的?乳母带她出?去玩。
颜斐得知谢宣被解送回京,急得直杵拐杖,一迭声的?要朝服要进宫面圣。
谢壑被谢宣连累,直接停职在?家。
官家亦不见颜斐,他没有迁怒颜斐自觉已经十分宽厚仁慈了。
颜斐乃三朝元老,大齐文宗,桃李满天下,他如今上?了年纪,哪里还承受得住官家的?雷霆之怒,迁怒颜斐的?话便是景元帝给自己找不自在?,还要顶住那群文官在?他耳边不停的?嗡嗡叫,想想都烦。
他不发落颜斐,就颜斐自己在?他耳边啰嗦,倒也容易忍耐。
御史台的?人摸清了景元帝的?脉络,将谢宣的?案子一个劲儿的?往平西王闻人驰身上?扯,景元帝拿闻人驰没办法,拿谢宣还没办法吗?!
奈何谢宣对私运官粮的?事儿供认不讳,但拒不承认是运给闻人驰的?,他没做过的?事儿死也不承认。
然后案子就陷入了僵局,谢宣被投到御史台狱里听候发落。
景元帝的?怒火越烧越旺,仅凭私运六十万石官粮就要定谢宣死罪!
此?时候在?宫中拟旨的?中书舍人正是一向与谢壑交好的?裴逸安,裴逸安下跪求情道:“陛下,如今宁国公?还在?北疆抗击兀目人,谢宣是他唯一的?孙儿,此?时处死谢宣恐怕会影响北疆士气。”
景元帝口不择言道:“不过是个嗣孙,有何稀罕的??谢徽喜欢孙子的?话,朕可以送给他一百个。”
裴逸安:“……”
这时蔺祈在?一旁劝说?道:“话虽如此?,可总归让宁国公?知道这件事儿吧!否则处死谢宣容易,寒了北疆将士的?心事大,正巧冬日也是难得休战的?时候,趁此?机会可以先将宁国公?召回来处理此?事,也算有个交代。”
景元帝一想言之有理,随后命人秘密急召谢徽回京。
西北战局就够令谢徽震惊的?了,没想到震惊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其实?有迟家暗中有给他通风报信,大齐没有杀士的?先例,他原以为官家只?是敲打敲打谢宣,关上?一阵子,放出?来贬到边疆去而已,没想到官家已然对谢宣起了杀心,他不得不做些别的?准备了,在?他动身之前提前往汴京方?向放了一只?信鸽。
随后他也不敢多加耽搁,交代好军营之中的?事儿后,急急忙忙往汴京赶。
官家要杀他孙儿了,他能不急吗?
谢徽风尘仆仆的?到汴京后,连家都没来得及回,直接进宫面圣。
景元帝说?了一堆体恤的?话,然后赠了谢徽十个美婢,一下子把?谢徽整不会了。
景元帝道:“朕知道爱卿公?忠体国,半生戎马南征北战绝无二心,鲜少?放心思在?子嗣之事上?,这也是朕的?疏忽,朕今日赐十个美婢给你,你正当年富力?强之时,再有儿孙亦不是什么难事。”
“陛下,臣在?沙场受了伤,这十人虽好,恐怕臣无福消受,亦耽搁了人家正青春年少?的?女?孩。”谢徽婉拒道。
“托词就不必对朕说?了,爱卿是何情况朕焉能不知。”景元帝坚持要送。
谢徽跪地请罪道:“臣有罪。”
景元帝沉默半晌后说?道:“玉砚,识时务者为俊杰,朕不妨直说?了,谢宣之事无可转圜。”
“未曾教导好孙儿,是臣之过,请陛下责罚。”谢徽伏地道。
“谢宣虽然有几分聪明,乃聪明反被聪明误之辈,怎堪为公?府世孙,你这个嗣孙朕瞧着?不好,朕给你寻摸了几个聪慧可爱的?谢氏子孙,全可以记到你的?名下。”景元帝说?道。
谢徽:“……”
景元帝拍了拍手,一伙粉雕玉琢的?团子跑出?来,好奇的?围着?谢徽叫爷爷。
谢徽:“……”他年过半百了,就没遇见过这么离谱的?事儿。
谢徽跪地道:“回禀陛下,谢宣再不好,身上?也淌着?臣的?血,臣岂能弃他于不顾。”
谢宣什么来历,早在?汴京世家圈子里传遍了,景元帝岂能不知他的?底细,如今谢徽不愿与其切割,甚至连这种谎话都编出?来了,岂不可恶?!
“谢徽,你可知欺君是什么罪过?”景元帝望着?油盐不进的?谢徽,目光冰冷而阴鸷。
“臣可以滴血认亲。”谢徽不慌不忙的?答道,这是他一准就想好的?法子,景元帝要处死谢宣,必会让他与谢壑父子切割开来,只?要他坚持不跟谢壑父子切割,景元帝也不好置谢宣于死地,西征军征讨西秦大败而归,兀目见状蠢蠢欲动,西北诸将在?西征西秦的?时候多有凋零,整个北疆还指着?他谢徽挑大梁呢,景元帝再昏聩也不会自毁长城的?。
他预判了景元帝,景元帝果然要他与谢壑父子切割,幸好,他提前跟杨院使打了招呼,到时候在?滴血验亲的?药剂里做点手脚就好了。
自己不值得杨院使冒险,可杨院使跟金长庆交情深厚啊,谢宣是金长庆唯一的?外孙,杨院使会帮这个忙的?。
所以谢徽说?要滴血认亲的?时候,内心丝毫不慌。
景元帝也被他的?自信态度搞懵了,见谢徽如此?不识时务,他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滴血认亲就滴血认亲!
隔代之间是无法直接滴血认亲的?,只?能谢徽先跟谢壑验,谢壑再跟谢宣验,但凡有一个不符的?,谢宣将难逃一死。
昏暗幽深的?牢狱中,谢宣箕坐在?发潮的?草秆上?,周围还有鼠蚁爬行,吱吱的?叫声此?起彼伏,听得人毛骨悚然,然而这些谢宣全部充耳不闻,他只?等一个最后结果。
御史台那帮人审无可审,已经预备对他动刑了,打算屈打成招,务必将他私运官粮之事跟闻人氏扯上?关系。
其实?,谢宣暗地里也能想透,闻人驰只?有三个徒弟,秀秀在?名义?上?已经不在?了,另一个是官家的?独子太子齐璟,景元帝心中这股邪火总不能朝着?病殃殃的?独子乱喷吧,所以就剩了他这个出?气筒了。
谢宣心中哂笑,景元帝是在?乎千里之广的?西北之地吗?不,他们齐氏大大方?方?的?送了多少?土地给异族?史书上?是明明白白记载着?的?。景元帝是在?乎西北百姓吗?不,他若在?乎西北百姓就不会定制那么多的?苛捐杂税,就不会将西北的?土地说?让便让了。
景元帝在?意的?是他无能为力?的?事情,被闻人氏搞定了,他讨厌在?闻人氏面前的?这种失控感?,一连勾起了他祖祖辈辈累积起来的?心虚与自卑。
系统瑟瑟发抖道:“宿主,你这次不会真的?要寄了吧?你寄了我怎么办?我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了呀。我还是一只?新手系统呢,我想尝尝成功的?滋味儿。”
“我以为你会先尝尝大刑的?滋味儿。”谢宣还有空跟系统插科打诨,可见精神状态还算稳定。
一人一统正逗着?嘴呢,忽然牢门一阵响动,殿前司的?人出?示腰牌道:“殿前司提人,谢宣何在??”
狱头验过腰牌,连忙打开谢宣那间监狱的?牢门,殿前司的?人进去直接将谢宣提了出?来。
谢宣心中纳闷,一直都是御史台和大理寺的?人在?审自己,怎么忽然殿前司的?人来了?难道景元帝要亲自审自己了?
一路疾驰,众人来到德政殿。
谢宣跪拜之后,悄咪咪的?抬头看了一眼?,发现殿内人还挺多的?,甚至阿爹和祖父都在?,他皱了皱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谢壑垂眸看看儿子,抬眸看看爹,又看了看眼?前的?药碗,沉默不语。
景元帝见状对谢壑说?道:“宁国公?要滴血认亲,你觉得如何?”
谢壑不同意,就没办法证明谢宣是谢徽的?亲孙子,谢宣小命危矣。谢壑同意,他自己是何出?身他不知道吗?他将置他的?生母于何地?同不同意,无非在?逼着?谢壑在?不慈与不孝之间做抉择。
保独子的?命还是保生母的?名声就在?谢壑的?一念之间。
谢壑垂眸道:“臣不同意。”
很显然,谢宣也被眼?前的?状况惊呆了?他以为皇帝提他来此?是要亲自审问他,谁曾想是要拉他做滴血认亲,荒不荒谬?!
“罪臣亦不同意。”谢宣低声道,只?要结果有利于他,那脏水就是他的?亲祖母的?,他的?祖母是临安侯谢靡的?正妻,又怎么会有其他男人的?孩子呢?!对他来说?,这不但欺君而且不孝!
景元帝要杀要剐就随他去好了,何苦拉旁人下水。
“谢壑谢宣父子都不同意,宁国公?,你怎么看?”景元帝意味不明的?问道。
“臣坚持要做。”谢徽说?道。
“爷爷!”
“爹!”
“宁国府如今还是我当家呢,作为一家之主,我的?决定你们还要反驳吗?”谢徽睨了他俩一眼?说?道。
景元帝命杨院使准备了一碗药汁来,先让别人拭了拭,没什么问题了,才端到谢徽面前,谢徽无所畏惧,用锋利的?小刀划破手指,朝药碗里滴了一滴血,然后宫监将碗递到谢壑面前。
谢壑看着?碗里的?血珠沉默不语,宫监提醒道:“谢大人,该你了。”
这时谢靡在?殿外求见,德政殿竟然比御书房还热闹,景元帝挥了挥手道:“叫他进来。”
谢靡急匆匆的?进来,见谢壑没有滴血,瞬时松了一口气,他禀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谢徽似笑非笑的?问道:“怎么?临安侯也来德政殿滴血认亲来了?”
“谢徽,你狂悖也要有个限度。”谢靡警告道。
谢徽的?血孤零零的?躺在?药碗里,谢壑闭了闭眼?睛,伸手欲要拿刀,被谢宣爬跪过去,一把?抱住大腿。
“爹爹,不要,儿子死不足惜。”谢宣阻止道。
谢壑对景元帝说?道:“陛下,此?事臣做不得主,需要问先妣一声。”
景元帝:“……”林氏死了三十多年了,怎么问?!
御前总管出?主意道:“德政殿里有太后娘娘供着?的?观世音菩萨,且灵验着?呢,不妨谢大人在?观世音菩萨面前用黄表纸将其母的?生辰八字及姓名籍贯写了,然后再投掷圣杯,官家以为如何?”
“可。”景元帝一门心思要看看谢徽和谢壑能玩出?什么把?戏来。
谢壑提笔写其母的?生辰八字,谢徽与谢靡在?一旁看着?,当写到日柱时谢徽提醒道:“是癸丑不是甲寅。”
谢壑疑惑的?看了谢徽一眼?,又扫了谢靡一眼?,谢靡低咳一声道:“是甲寅,你母亲过定时你外祖家给过来的?八字就是这样写的?。”
谢徽讥讽的?勾了勾唇角道:“那还不是为了与你相配,被强行改了的?。”
谢壑:“……”
谢靡:“……”
“你便是写甲寅,请来的?也不是你母亲。”谢徽又道。
“您似乎知道阿娘的?很多事。”谢壑意有所指的?问道。
“一点点而已。”谢徽道。
谢壑提笔写下癸丑二字,又将时柱填上?,姓名籍贯一应写完,他将黄表纸一张用烛火燃烬,一张摆在?观世音菩萨跟前,稍待片刻,他跪在?观音神像面前一边默念祷词一边抛掷圣杯,一连三次都是圣杯。
“儿子谢过阿娘。”谢壑俯身一拜,将那张黄表纸烧掉后,他站起身来,用小刀利索的?划破手指。
两滴血珠碰撞之后竟然真的?在?慢慢交融,谢徽毫不意外,只?觉得杨院使不愧是太医院的?头儿,做的?手脚都这么逼真。
谢壑不知道啊,他看着?两团渐渐融在?一起的?血珠惊诧极了,然而有一个人比他们还要惊诧,那就是谢靡。
谢靡此?次前来德政殿不是给谢宣说?情的?,而是惦记林氏留下的?巨额的?下落不明的?财产的?,但他接受不了林氏给别的?男人生过儿子。
简而言之就是他可以不要谢壑,但谢壑必须是他的?亲子。
“臣不赞同这个结果。”谢靡说?道。
谢徽从?容不迫的?说?道:“谢壑是我儿子,你同不同意有什么打紧?”
谢靡:“……”
谢宣也惊在?了当场,他对滴血认亲这一套毫无科学根据的?认亲方?式压根就不信服。
他砸吧了一下嘴巴,暗中对系统说?道:“你能暗中揪一下我爹和我爷爷的?头发吗?用科学的?方?法测一测,他俩究竟是什么关系?”
系统道:“宿主,不瞒你说?,我也挺好奇的?。”
于是?*? 它用谢宣的?积分兑换了一个虚空之手特效,薅了谢徽和谢壑一人一根带毛囊的?头发,准备来一套后世的?亲子鉴定服务。
谢靡对这个结果不认可,他要求重测,谁知道谢徽有没有提前买通御医?!
景元帝看热闹不嫌事大,说?道:“不妨临安侯也跟着?测上?一测。”
众人:“……”
这次为了谨防有人作弊,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御医都来了,一人出?具一碗药水,足足有八碗药水。
谢宣:“……”
谢徽朝杨院使看去,见杨院使摇了摇头,他心里也打起鼓来。
谢壑倒是爽快的?在?八碗药水中各滴了一滴血,这时就看谢徽和谢靡谁跟。
景元帝这会儿突然反应了过来,无论谢壑是谁的?儿子,只?要谢徽和谢靡有一个人往这八碗药水中滴血,那谢宣的?死罪可就免了。
北疆需要谢徽,所以他才有意将谢徽和谢壑剥离父子关系,达到独自惩罚甚至杀死谢宣的?目的?。
可若谢靡真的?也在?碗里滴了血,那就代表他愿意承认谢壑父子跟他有血缘关系,临安谢氏他同样不想招惹。
无论怎样,谢宣死不了了!显然谢壑也看清了这一点儿,这才利索的?撒了八滴血。
第94章
谢靡神色淡淡的看了那八碗水一眼, 瞬间领悟到?了谢壑的意思,不过他并不打算上当,只对着众人说道:“我为何要测这个, 简直荒谬至极!”
那八碗药水都不是杨院使提供的,依官家死活要置谢宣于死地的疯狂架势,里面不知?会有多少猫腻?真的要继续测下去吗?谢徽看了谢靡一眼,笑道:“既然如此?,那为何我们父子滴血认亲之事, 你为何也?要掺和一脚?”
谢靡拱手对景元帝说道:“陛下, 臣告谢徽欺君,谢壑绝无可能是谢徽的亲子。”
“哦, 他不是我的儿子, 难道是你的儿子吗?”谢徽悄悄的煽风点火, 欲要把谢靡拉下水, 此?时下水的人越多,他的宝贝乖乖孙就越安全。
谢靡跪地请罪道:“家门不幸啊, 臣愿大义灭亲, 以正国法。”
谢靡此?言算是承认谢壑出身临安谢氏了!但并不袒护谢宣。
谢壑没?有说话,而?是抬眸去看谢徽的反应。
谢徽冷笑道:“谢靡,你可真是惯会慷他人之慨,谢宣不是你的孙子你自然不心疼,若此?刻跪在?大殿里的是谢英, 你还会如此?说吗?想要大义灭亲,你还不够资格。”
谢靡亦冷笑回道:“那请你说说, 你是如何同林氏通奸诞下谢壑的?”
此?言一出, 满堂寂静。
林卿仪什么身份,谢靡什么身份, 谢徽什么身份,在?场的诸位都心知?肚明,微末出身的谢徽怎么都不可能认识汴京豪富闺秀林卿仪的吧,更别说与其有什么款曲!
谢徽一瞬间虎目微眯,杀气毕露,他怒极反笑道:“嘉业三年,卿仪就已经与谢侯爷和离了。”
谢壑正是嘉业四年生人。
只是这些?陈年旧事莫说是谢宣了,就连谢壑都不清楚,由是谢壑听闻此?事之后非常震惊。
“可在?次年我们又?复婚了。”谢靡当仁不让的回道。
“那是自然,谢侯爷怎么可能会眼睁睁的看着卿仪手中的巨额财产从临安侯府搬离呢。”谢徽唇角露出一抹擦拭不去的讽意。
二人唇枪舌战,互不相让。
景元帝听了谢靡要大义灭亲的慷慨陈词之后说道:“有八碗水呢,宁国公?与临安侯各分四碗。”他此?刻倒希望谢壑的亲生父亲是谢靡。
谢徽:“……”
谢靡:“……”
谢壑:“……”
谢宣:“……”
皇帝金口玉言,臣下莫敢不从。
谢宣不怕自己是谢靡的孙子,就怕自己不是谢徽的孙子,那不正好说明刚刚谢徽欺君了吗?欺君可是死罪啊!别自己这边没?扯落清呢,再?把旁人连累进来。
谢宣灵机一动,问?系统道:“比对结果出来了吗?”
系统道:“哪有这么快!”
谢宣道:“你调到?吃瓜模式。”
系统从善如流,将自己转化成吃瓜系统。
谢宣跪在?地上,开始哭天抹泪,直说自己不孝顺,上负皇恩又?对不起父祖,连累父祖丢官罢职的丢官罢职,风尘仆仆回京的风尘仆仆回京。
他真是死不足惜,边哭边诉凄惨无比,纵然谢壑知?道他在?做戏,也?不禁悲从中来,悄悄红了眼圈,暗自拿衣袖试了好几次。
谢徽连连叹息,眉目不胜悲戚。
谢宣边哭的惨兮兮的边查看系统状态,见?系统转化完毕,他装作一口气没?提上来噎倒在?地,谢壑和谢徽连忙扑过去查看,谢宣嘴里发出嗬嗬声,却一个清晰的字都没?吐出来。
景元帝一怔,忽然听到?一个心声道:“祖母给阿爹留了巨额财产,如今下落不明,看临安侯这气急败坏的模样,临安侯亦不知?财产在?哪儿吧,哎,我要是临安侯的孙子,我死了,那笔大额财富可都归临安侯了,旁人一个子也?见?不到?。我要是宁国公?的孙子,依父祖疼爱我的模样,他们便是砸锅卖铁也?愿赎我的命的,如果我能活命又?能充实国库,岂不两全,陛下必为千古第一明君也?。”
景元帝看着地上已经抽的口吐白沫的谢宣,神色复杂,仔细想想,还真就挺对的,自己着急上火的这么多时日,不就因为损了夫人又?折兵,倘若留谢宣一命,让其赔了那六十万石粮草,自己还能落个不杀士的美?名,岂不两全?
“咳咳!你们还愣着干嘛?还不上前去看看。”景元帝对着殿里的御医说道。
御医忙上前仔细查看一番,然后战战兢兢的回禀道:“陛下,此?人是悲伤过度引起的惊厥,无甚大碍,待臣等煎一剂药来服下就好。”
此?时殿内诸人谁还顾得上给谢家父子测滴血认亲,在?景元帝的默许下忙该干嘛干嘛去了,御前总管也悄悄撤走了那八个药碗。
景元帝打圆场道:“既然结果已经测出,又?何必一测再?测。不过,谢宣既然是宁国公?的亲孙子,该有的罪责还是要罚的。”
谢靡瞬间领悟到景元帝的言外之意,他建议道:“宁国公?在?北疆抗击兀目人劳苦功高,然其孙骄矜自大,目无王法,不惩治不足以正法纪,念其祖功高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谢壑冷笑道:“我儿是什么罪过自有御史台来审定,难道谢侯爷要一言堂在?御前独自断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