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子早就怀疑...怀疑姐姐与太傅大人走得近,许诺乔儿若是能抓住姐姐把柄,等她当?上太子妃,定给乔儿指、指个最好的夫家!”
符柚在心里白?了一眼。
又?是太子妃之位,真这么多人想?要,她去市集上支个台子搞个竞拍,价高者得好不好?
长公主却是嗤笑一声。
“想?寻个好夫家,却去指着个外人,三弟妹费尽心机,就将你教成这般模样??”
一番话说得跪在厅外的人脸色也青一阵白?一阵的,却是连半句嘴都不敢顶。
“夫君,你怎么看?”
安阳长公主话锋转了。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夫人处置便好。”
符从?南一甩衣袖,似乎也听得来气。
“我自认一向对?符家亲眷不薄,何以出此家丑!”
长公主施施然去座上坐了,手中白?玉碧纹的杯盖与杯身擦出清脆好听的声响。
“那便请个家法?,罚个二?十吧。”
她开口?很轻,却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仪。
“近一年各府各市的请帖,就不要递到?她院子里了。”
王嬷嬷会意,随即俯身:“夫人放心,自会尽数拦下。”
这话落入符乔耳朵里,几?乎要炸开了天。
挨打她也便认了,无非多受些皮肉之苦,拦她的帖子却是什么意思?
她这一房式微,本就是因不分?家借了丞相的光,前些年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亲姐姐下嫁从?八品礼部主事,哪有?半点原先在相府锦衣玉食的影子,又?碍着这夫君官职低微,连贵夫人们喝茶集会都摸不着边。
老太太本就年事已高,约摸也便是这几?年了,若婚事敲定前这家分?了,她连这几?分?光都沾不上,以爹爹那芝麻大点官职,又?去指望谁给自己个好日子。
哪里像她眼前这个好命的姐姐,遑论分?家,就算爹娘和离了,朱雀街上闲置却从?未收回的长公主府都够她享福一辈子,从?来无需考虑怎样?才能好生活下去!
她恨得直咬牙,却敛了怨怼之意,径直哭天抢地起来。
“大伯母...乔儿愿受四十杖责,也愿努力求得姐姐原谅,只求伯母高抬贵手,不要拦乔儿的帖子!”
“四十?”
安阳长公主挑挑眉,放下了杯盏。
“你敢说本宫倒还不敢罚,本宫自小积德行善,诸如此般要命的事可别毁了我们家柚儿的福气。”
符柚嘴角一抽。
积德行善...娘亲您是真敢评价啊!
“行了。”
她淡淡嘱咐了。
“拖别的院子里罚去,别扰了我们这边清净。”
“是。”
王嬷嬷手脚麻利得很,前脚刚应下,后脚便拖着那符乔不知拖哪去了,只听闻那哭声越来越远,渐渐地也听不分?明了。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符柚瞧着门口?被符乔奋力挣扎间踢碎的瓷瓶,默了默。
她到?底跟心肠歹毒沾不上什么边,被符乔这般样?子吓了一下,也不由得有?些后悔,是否得饶人处不饶人了。
“别乱动,再扎到?手。”
看着自家女儿下意识就蹲到?地上,小小一只手想?去捡那碎瓷片,长公主连忙出声阻了。
“又?在胡思乱想?什么,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还在后悔揪着人家不放?”
她的手指在碰到?尖利碎片的一瞬间收回,闻言面上不免一羞。
“娘亲你是有?什么读心术吗……”
“娘还不知道你呀?”
长公主嗔一句。
“笨笨傻傻的,好欺负得很,被人卖了还要给人数个银子。”
“娘亲!”
符柚撇撇嘴,声音软绵绵的,毫无半点杀伤力。
“怎么你们都说我笨笨傻傻的,我感觉我挺聪明的呀!”
“哦?还有?谁这般说了?”
“先生老说!”
她凑过去,窝进了自家娘亲的怀里。
“他还喜欢美化成什么天真单纯,其实我知道他就是在说我笨!”
“你呀。”
长公主点点她鼻尖。
“单纯也好,聪明也罢,我的女儿,自是想?成什么样?便成什么样?,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娘亲此言当?真?”
“千真万确。”
“真的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娘什么都会帮你的。”
“大逆不道都可以?”
“你能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长公主被她逗笑了。
“好,你要是大逆不道了,娘便去皇兄面前跪着求,保我们家柚儿长生不死。”
符柚听得心里感动,却也跟着敲起了小鼓。
那要是说,我不想?嫁李乾景,想?嫁先生呢……
心里的话在口?中转了几?转,最终还是吞进肚里了。
总感觉就这样?说出口?,太潦草了,人家话本里表个白?,都左一捧花右一手定情信物的,再不济什么都没有?的,那人也是在场的呀!
不如等江淮之在的时?候说个明白?,反正娘亲说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肯定也会给她撑腰的!
娘亲可是陛下的亲妹妹,她若是帮忙了,那这婚约必然就可以解掉了,没准还可以直接给她和江淮之赐婚,她不仅可以嫁给先生,还对?先生的声名毫无损伤,甚至还名正言顺呀!
符柚想?得美滋滋的,脸上一抹甜笑藏也藏不住。
长公主瞧得奇怪。
最近这是怎么了,动不动就傻乐,谁也没逗她开心呀?
“笑什么呢,光笑也不说个话。”
长公主看不下去了。
“还不快回自己院里准备准备,明日人家江太傅要过来了,表现得好些,少?让人家费心了。”
“知道啦知道啦,娘亲放心!”
她心里美着呢,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怎么可能再让江淮之费心呢?
明日表明了心意,等她嫁过去,他们两个肯定会幸幸福福的!
翌日,相府从上到下皆是起了个大?早,瞧着比新年那一日还要隆重。
膳房菜板上的嫩葱是王嬷嬷天不亮就亲手去自家菜园里掐的,葱尖上清清凉凉的晨露挂得?满满当当;梨花木盆里腌着的牛肉是辛夷跑去最顶尖的肉铺门口亲自守着,眼睁睁盯着店家切下最嫩的一块带回来的;
餐前垫肚的糕点是重金朝苏家铺子定做的,会于午时前一刻新鲜出炉,再快马扬鞭送到府上;餐后去腻的清茶,是二婶婶回江南的娘家时拎回来尝鲜的,有?丫鬟掐了半饼在试着泡茶,那茶汤碧绿如波煞是好看。
符柚挑了身最亮眼的樱桃红珍珠滚边天香纱裙,跟朵红芍药一般在院子里蹦来蹦去的,这瞧瞧那瞧瞧,不由?得感慨起爹娘的排场来。
论?待客之道,还是得?看丞相府!
“小娘子快别蹦啦。”
辛夷搬着盆西?府海棠正朝里走,看见她便打趣道。
“太傅大?人要到了,您要去准备迎客了。”
“里面你?们都摆好啦?”
她小脑袋往屋里头探探,饶是见过太多好东西?,面对这精致阔气的布置眼前也亮了亮。
“太厉害了吧,我要有?你?们一半的能干就好了!”
“小娘子这是哪里的话,您自是比我们这些当奴婢的强上千倍百倍呢。”
辛夷一如既往地会说话,末了还不忘催催她。
“小娘子快去吧,帝师世家鲜少拜访朝臣府邸,老爷和夫人重视得?紧呢,可不要去的晚了白白招顿训。”
“不会的不会的。”
符柚说起这来,还颇有?些小小得?意。
“先?生说过了,我怎么样他都会护着我的!”
“太傅大?人可当真?是宠您呀。”
辛夷打趣这一声,实打实美到了她心坎里,那满脸的甜笑一下子掩也掩不住:“那当然咯!”
饶是这般说了,她也没再耽搁多久,乖乖朝府门口去了,那边恰如辛夷所说,爹爹娘亲携了几个叔婶,并着自家亲大?哥和不少堂的兄弟姐妹,早早便立在了门前,直踩的那汉白玉砌成的台阶都满满当当的。
好在她个子小,拎着小裙子左窜右窜一下子就溜到了人群前面,符从南一眼瞧见她,刚要开?口问?问?她时辰,余光一扫却扫到不远处,那位太傅大?人缓步过来了。
符柚没忍住“嘿嘿”一笑,正庆幸完美逃过一劫,人群便涌动?起来,她被?身后人轻轻推推,也赶紧跟着迎了上去。
江淮之是走着来的。
他今日瞧起来气色好上不少,一身瓷白底赤金松纹交领广袖长袍,袖口处暗褐色褶皱滚边,腰束一方镶玉流苏皮革带,手提一只紫檀木制三层小匣,虽素却不淡,虽贵却极雅,直叫符家一众姐妹瞧得?小脸生红。
难怪是京中第?一公子,这般清俊疏朗的模样,哪怕只瞧上一眼,也够做上好几夜闺中梦的了。
注意到身边姐妹们的灼灼目光,符柚自个儿打心底酸了酸,撇撇小嘴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们前面。
“听闻太傅大?人昨日染了风寒,这身子还未将养好,怎得?连辆马车都不唤。”
符从南走在最前头,熟练地寒暄着,末了不忘压低声音。
“小女顽劣,劳烦大?人费心。”
“无妨,这京中春景正好,闲步半刻赏些花也是一桩乐事。”
江淮之轻声开?口,似是比那春风还要温柔上三分?。
“接帖突然,江某只略备些薄礼,万望丞相大?人莫要生嫌。”
说罢,他将那小匣微微抬抬,跟着他身后的江唤会意,也将手上拎着的不少物什摆到了人前。
“大?人这是哪里的话。”
符从南笑笑,连忙命人将那些登门礼收了,作了个相邀的手势。
“快快里面请。”
符柚乖乖站在旁边瞧着,小手悄悄玩着自己的珍珠滚边,在这种大?人说话的场合没好插上一句嘴。
待会定会有?很多机会说话的,她想。
只是江淮之打自己身边过时,却是温温柔柔的一眼。
“柚儿。”
“在...在!先?生早!”
她顿时憋红了一张小脸,直惹得?长公主一声笑。
“这小丫头,太傅大?人与你?问?声好,脸红什么。”
当然脸红呀!
谁能抵挡着住这么好看的人呀!
符柚偷偷腹诽一句,大?着胆子跑上前去,拨开?人群小心翼翼凑到那个挺拔的身影旁边,跟着一道往里走。
“先?生可好些了吗?”
她眨眨眼睛,好奇地瞧瞧他的脸色。
“好多了,还是多亏了柚儿。”
江淮之没再多与人寒暄,很快就应了她。
“不必担心。”
“这是她该做的。”
符从南亦是听说了昨日符柚送他回府之事,却只当是风寒。
“我这孩子自小皮得?紧,这些日子让大?人费心了。”
“无妨,她是很好的孩子。”
他声音好似初初化?开?的雪水,清冽中又带几分?温润。
“善良天真?,也很好学,近日于字画之途,皆颇有?造诣。”
他夸她了耶!
这般在爹娘面前被?夸赞,她那嘴角又快翘到天边去了,只恨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片人,不然她早就一把扯住人家袖口,使劲撒娇再讨几句好听话了。
符从南听着也不免面带喜色,乐呵呵道,“她这打小吃了睡睡了吃的,碰上大?人也不知着了什么魔,日日早出晚归一点没闹过,符某当真?是打心眼里感?谢大?人啊!”
“柚儿虚心向学,江某岂敢居功。”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二人这般一来一往地客套着,很快便到了那处待客的屋子。
芙蓉菱花窗半开?着,自窗格外漏进的日光淡淡洒向一张极大?的梧桐木圆桌,桌上一盏紫金小兽香炉燃着清凉的雪中春信,掐青白玉的茶杯整整齐齐排列开?来,桌旁一方雪瓷花瓶斜放着几支新摘的西?府海棠,其后是一柄山河湖海檀木座屏,将再深一些的空间自然隔开?了。
布置得?当真?是极雅。
“大?人如此为?小女费心,又处处维护于她,符某心下感?激不尽,万万没有?坐于上首的道理。”
符从南引着人入座,又亲手斟上了一杯茶。
“思来想去,便寻了个家宴时常用的圆桌,叫大?家围着坐了,不合礼数之处,还望大?人莫怪。”
“符大?人何?出此言,如此一来,反倒是亲近。”
江淮之眉眼温和,瞧着一旁局促站着不肯落座的小娘子失笑。
“怎得?还傻傻站着,难不成今日打发你?去端菜了?”
“哪有?呀。”
被?打趣一声,小娘子面上一羞。
“我就是、就是……”
她不住瞄着江淮之身旁的那个座位。
按族中长幼尊卑来排,这位置该是她大?哥哥符慎远的,只是哥哥还在膳房里亲自嘱咐上菜,这里才正正好空出来,惹得?她不住遐思。
上次去百味居时,他便只坐在她的对面,还从来没有?坐在身边过呢……
江淮之看在眼里,眸色微有?无奈。
“既是家宴,想来也无需讲究太多礼数,江某与柚儿相熟,符大?人可否准允她坐于江某之旁?”
“江太傅惯会为?她说话。”
长公主自然瞧得?明白,嗔了那小娘子一句。
“磨磨蹭蹭半晌不落座,就等?着这句话吧?”
“娘,这有?什么的,妹妹想坐哪便坐哪。”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符慎远唤菜回来,恰好听到,也笑着揶揄开?口。
“小柚子过来,大?哥坐你?那去。”
“嘿嘿!”
符柚这下可开?心坏了,小脚偷偷把楠木凳往江淮之那边踢踢,自以为?不动?声色地跟人挤一块去了。
感?受到她的小珍珠滚边擦过自己衣袖,江淮之微滞一刻,意外地没有?收回袖子的使用权。
他默许了。
倒是奇怪。
他虽不是什么一板一眼的圣人,却也始终将克己复礼摆在明面上,但一次次允许她逾矩、允许自己逾矩,实也是难以说得?过去之事。
或许自打第?一眼见她以来,他便把她当作个天真?无邪的孩子,既是孩子,做出任何?胡闹的事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故而他对她的迁就,也是一次次拉低底线,到最后成了下意识间顺理成章的事情。
可他最近渐渐不觉得?她是个孩子了,却也还是纵着惯着,好像都已形成了习惯,连最开?始气死人的话都不怎么说了。
萦月有?日闲谈与他聊起过,说他很宠她。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是这样么?
他没当过谁家娘子的先?生,不知道怎么做会好,但总不能用对李乾景的态度对她。
毕竟李乾景哭便哭了,哭了接着揍便是,可这符家小娘子若是一哭闹……
怪惹他心疼的。
薄切的小牛肉在落座不久便端上来了,紧接着桂花鱼翅、鹿茸三珍等?十八样珍品被?样貌最好的十八名丫鬟端着鱼贯而入,稳稳当当在梧桐木桌上依次排开?,尚有?一样圆如红玛瑙的樱桃肉,是小娘子特意嘱咐膳房加上的,由?辛夷亲手端进来,放到了江淮之正前面。
江淮之正想到那里,抬眼瞧见这一道上乘的樱桃肉,眸中不免又柔和了三分?。
他能感?觉到,那小珍珠擦过他的袖口一连蹭了三次,好似撒娇求表扬一般。
他可不上当。
只故意轻轻颔了首。
只是这微弱的动?作,落入她的眼里,也值得?她眸中瞬时雀跃起来。
那边,符从南见菜都已上齐,也止了那寒暄的话。
“大?人快趁热用,菜色鄙陋,也不知合不合您的胃口。”
他招呼着,顺势唤了王嬷嬷过来。
“去将窗子都关了吧,今日天冷,江太傅身子也才刚好,可不能再受风了。”
“不行不行!”
符柚下意识脱口而出,惹得?一家人都来看她。
“小柚子乖。”
符慎远难得?没向着她说话。
“这么冷的风,吹着了怎么办?这桌上菜若是也吹凉了,对身子也不好,这有?何?不能关的?”
哥哥虽宠她,但也是个识事的。
再怎么说,江淮之也是客人,哪有?桌上不为?客人考虑的。
“就、就是不行!”
小娘子自己心里清楚,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瞧起来颇有?胡闹的架势。
“关了...关了太热了,就要开?着!”
自家先?生的面色好不容易才好了,她真?的不想再看见他那样苍白如纸的一张脸,就算被?爹爹娘亲联合起来骂死,今日这窗子也不能关。
他昨日亲口讲出的那段故事,一定是犯一次病症就会想起一回,她只是坐在旁边入耳听听都觉得?好难受好难受,更何?况他身临其境得?此梦魇,该有?多绝望。
“屋中闷热,吹些风也好。”
江淮之心下微舒,接过小娘子的台阶便下了。
“就听柚儿的吧,莫要说她了。”
符从南只得?点点头,瞪上小女儿一眼,也不好再训斥什么。
“昨日之事,实乃小女之责,符某多谢大?人舍身相护,敬大?人一杯。”
“为?人师者,分?内之事。”
京中人皆知,江淮之从不饮酒,故而他面前也早早准备了江南的新茶。
他以茶代酒,轻抿一口,温温和和应了。
“除却此事,柚儿昨日在香市之上,一笔点睛绘九公子灵韵,也算是技惊四座了,符大?人可要多夸夸她才是。”
提起此事,符相便显得?喜滋滋的。
“还得?多亏了大?人教的好,今日散朝后,陛下还特意叫了我去说了此事,说柚儿近日在各个地方都频频出彩,宫内都时有?耳闻呢。”
“当真?如此?”
长公主闻言亦是一喜。
“这种好事,怎得?不第?一时间同我讲?”
“夫人见谅,实是没有?顾上。”
心里有?了喜事,符从南喝得?也尽兴,端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皇后娘娘也递了话,说太子殿下跟柚儿都是不小的孩子了,本来去年就该将婚事办了,却拖了一年还多,眼下柚儿名声越来越好,诗文礼仪呀,也比以往强上太多,想着尽快将两个孩子的事,提上日程呢!”
符柚听了面色骤然一变,“什么?!”
“柚儿不怕。”
长公主误以为?她紧张了,笑着哄道。
“乾景那孩子也是个心善的,这桩亲事也算亲上加亲了,娘虽舍不得?你?,但也会尽力让你?过得?幸福。”
“你?是我家姑娘,放心嫁便是,日后有?爹喘气的一日,便不叫你?在宫里受半分?欺凌!”
桌上酒是个烈的,他喝得?又快,很快这酒色就上了头。
“符某不如大?人才学出众,也不知究竟挑哪日最为?吉祥,江太傅对这两个孩子,可有?何?建议啊?”
“……”
江淮之罕见地默了默。
“此事很急么?”
他开?口询道,若不细听,几乎没人能听出他声音中些微的不自然。
“柚儿学业一途初有?成效,这亲事先?放一放也未尝不可。”
符从南倒是真?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稍稍怔了怔。
“自是越快越好,京中如她一般年纪的娘子,都已经出阁了,当爹娘的,心里头不免着急。”
屋内蓦然静了静。
符柚垂着脑袋,小手不住抠着自己袖边的那圈小珍珠,几乎都要给人家全抠掉。
还未曾说话,她眼眶就微微显红了,似乎在不住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她不想嫁李乾景。
这事要是再不说,怕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娘亲虽然说了,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娘亲永远都会支持她,可她瞧着娘亲笑得?那么开?心,当真?没有?骗她么?
应当是不会的!
她娘亲出阁前就是雷厉风行的公主,从来不屑于说假话糊弄人,届时定会帮她的。
小娘子紧紧咬着唇,那薄薄一方红唇几乎都要被?咬破。
符从南注意到了她的异样,开?口提点道。
“太傅大?人本就久居东宫,即便成了亲,若是还想跟着学,爹娘自会替你?请一道皇命,与成亲前无甚区别的。”
“我知道。”
她脑袋扎得?很深,声音也是闷闷的。
“那你?是怎么了?”
当爹的瞧着她的样子,自是担忧。
“我……”
符柚深吸一口气,双拳紧握,腾得?一下站起身来,像是被?战场上最勇猛的将军附了体。
“我不要嫁给李乾景!”
她音色一贯甜甜软软的,此刻迸发出的声音却是极大?,恰似一道惊雷,轰隆一声炸彻在场所有?人的心。
饶是最处事不惊的长公主殿下,都被?她惊得?合不拢嘴。
一片死寂之中,她忽得?又坐下,小胳膊往那边一弯,竟是直直抱住了江淮之的手臂!
从未有?过的温热触感?,一瞬间几乎冲昏了她的脑袋。
“爹爹,我要嫁先?生!”
屋内静得连桃花瓣落在地上的声响都听得一清二楚。
席间不止有丞相夫妇二人?,几位符柚的叔叔婶婶也跟着落座陪膳,此刻无一例外皆是张大了嘴,手中的玉筷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你、你再说一遍?”
符从南回?过?神来,颤着一双手指向她。
“你想?……你想?干什么?”
“我要嫁先生!”
小娘子脆生生地又答了一遍,似乎真不知道自己说?出口的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胡言乱语!”
符从南重重一拍桌子,被她气得一把胡子都吹了起来。
“这饭你不要吃了,给我去东院祠堂里面跪着好好反省!”
这几乎是她从小到大最?重的惩罚了,可小娘子却是一点也没在怕的,稳稳当当坐在原处丝毫未动,小手还使?劲抓着人?家胳膊不放。
——只是下一秒,那手臂便从她手间抽出来了。
她清澈着一双眼瞧过?去,那只被她抱过?的手臂直愣愣僵在原处,生硬的一动也动不了,好似主人?已然?忘了该怎么支配它,只叫它像她串过?的三?串咸鱼般垂落下来。
江淮之本?就被她惹得耳根处发烫,余光瞥见她又这般盯着自己,整个人?都好似被上好的金丝炭烧过?一遍。
他只是登门用顿饭,怎得反倒捅出了天?大的篓子?!
他如何?向丞相大人?交代?!
“先生。”
那顽劣的小娘子似乎根本?没有打算放过?他。
“你愿不愿意娶我呀?”
这话说?出口实在太过?直白,连他一个男子听?了都自觉面红耳赤,可就这么被她不打磕绊地说?出来了,平常地就像问他今日吃什么。
“休得胡闹。”
他声音都哑了,饶是训斥也实在太没威慑力。
“我是你的先生,这种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说?罢,他没再给她再次开口的机会,放下玉筷起了身。
“符大人?今日若无他事,江某这便告辞了。”
符从南早就已经气得够呛,根本?不敢再想?接下来能发生什么,见他主动告辞登时便应了。
“小女?顽劣不堪,冒犯了大人?,还请大人?见谅,他日符某定?正式将这顿酒补过?。”
江淮之拱手一礼,匆匆便出了门。
见他走?了,符柚顿时有些?急了,下意识就想?往外追,却听?得身后一声断喝,“符柚!”
爹娘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小娘子心下着急,见状左瞧瞧右瞧瞧,竟是一跺脚生生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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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之的步子本?就大,出了这桩事更是走?得极快,她沿着回?东宫的道一路狂跑,跑得气都要喘不匀了,才生生将人?堵在了道旁桃树下的小亭里。
“先、先生……”
她大口大口喘着。
“等等我呀。”
“放肆。”
被她拦在这里,他神色不是很自在,难得说?了重话。
“你还要做什么?”
“先生还没回?答我呢。”
“已经回?答过?了。”
他只背过?身去,静静瞧着那满树好春景。
“那也算回?答吗……”
她怀里抱着个早早便准备好要给他的长盒子,看着那个挺拔高大的背影,眸中渐渐涌上些?许委屈。
“你怎么不看我。”
江淮之喉结微滚。
“不看你,便不能说??”
“先生嗓子哑了。”
她很天?真地戳破了这一点,语气全无半分刻意。
“要不要去旁边的茶铺喝杯茶呀?”
“不必,你想?说?什么,便在这说?。”
“我想?说?得都说?了呀……”
符柚站在亭下,瞧着那粉红的桃花瓣擦过?他瓷白底赤金松纹的布料。
“我不想?嫁李乾景,我想?嫁先生。”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不喜欢李乾景呀。”
她神色委委屈屈的,瞳中略有水光闪烁,似是不习惯被他这样冷淡对待。
“我喜欢……”
桃花枝上的鸟雀忽得便叽叽喳喳地散了,带着甜香的春风拂过?她鬓边乌发,将她樱桃色的天?香纱裙也连着飘在风里,她抬眼,恰是颊边染霞的一张娇俏小脸,更胜春桃七八分。
“我喜欢你呀。”
略带些?怯意的话被她娇声娇气的说?出口,江淮之正胡乱把玩着折扇扇柄的手,忽然?便凝住了。
少女?突如其来的展露心意,既直白又明媚,叫他几乎招架不住,下意识便抬手用扇柄拨乱了自己的鬓发,好将那滚烫的耳根尽数遮掩住,不让她瞧见。
他口中发干,良久才找回?自己的话。
“……我不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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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意料之中的回?答。
“我...我知道。”
小娘子紧紧咬住唇,也羞得不像话。
“闺中...闺中也常有传言,说?你...说?你不娶亲,不然?也不会...不会留到二十有五的年纪。”
“知道,怎么还问?”
他始终没转过?身来,只那把玩扇柄的手,愈发没了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