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也砰砰跳,像是有一头活泼的小鹿在不大的心?房间跑来跑去,让她的心?绪一直高昂饱满。
翁绿萼朝着他的方向?翻了个身,眸光如水,丝丝缕缕地?缠绕着他:“之后杏香她们不在我身边,有夫君在,我也不需要担心?了。”
她语气俏皮,还染着醺然醉意的眼睛水亮亮的,看得?人心?底发?酥,哪里还顾得?上那?些落在旁人耳朵里会?觉得?是颠倒了夫妇伦常的话。
萧持捏了捏她面颊,佯装不悦道:“就指望着我伺候你?不给发?工钱,也不给点儿?好处?”
看着他这?副故作精明市侩,向?她讨要甜头的样子,翁绿萼笑,朝他伸出手,随着她的动作,翠绿色纱绣的薄衫顺着她细滑如同?羊脂玉般的肌肤往下滑,露出两只雪白藕臂。
她也学着他的样子,高傲道:“且你这?回伺候得?如何。若让我高兴,我自?然会?赏你。”
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醺。
萧持在心?底无声念了一遍这?句诗,只觉得?恰如其分?,用来形容妻子此时的媚态,再恰当不过。
那?把惹了她笑的粉红色花蝶团扇被可怜地?遗落在了竹椅上。
它?的主人此时已经顾不上它?了。
翁绿萼整个人犹如一阵香蓬蓬的云,被萧持打横抱起来,覆在那?具曼妙身躯之上的纱绣裙衫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搅得?裙袂微扬,恍如蝴蝶轻盈欲飞,荡开一阵幽幽香气。
萧持低下头,亲了亲她嫣红饱满的唇,慢悠悠道:“原来女君喜欢我卖力些?”
“小人不敢不从。”
翁绿萼发?现了,这?人除了在浴房、在水里的时候会?格外?激动,有时候他还会?故意换了两人的身份,前两日他翻了几页她淘来的话本子,当夜就成了她房里的长工。
现在听他这?荡漾语气,翁绿萼知道,他又激动上了。
不过……她好像是乐享其成的那?一个,倒也不好意思矫情推拒。
翁绿萼咬了咬唇,没有说话,只紧紧搂着他的脖颈,任自?己沉溺在潮水之中,成了一叶小舟,随他颠簸动作。
与亲友们都做了暂别的准备,在六月廿五这?一日,翁绿萼最后望了一眼君侯府那?扇镶了一对金漆兽面锡环的漆红大门,收回视线,登上了那?辆骈驾马车。
杏香她们伤感的情绪在上车的那?一刻统统都不见了,女君此番跟随君侯去到豫州,没有老夫人、也没有姑奶奶和愫真小姐她们跟随。
虽然杏香对姑奶奶她们并没有意见,但这?可是只有女君与君侯夫妻二人的小家?,意义自?然不同?。
平州距豫州的距离并不短,为了尽可能地?让女君一路上过得?舒服些,杏香和丹榴使劲浑身解数,将车舆里布置得?几与她习惯起卧的居室都相差无几,翁绿萼单手托着腮躺在小榻上,神情有些惘然。
此时正值盛夏,又要启程上路,翁绿萼没有施朱描翠,一身淡淡的绿,卧倒在小榻上,像是摇曳在春水中的一簇细柳。
那?张莹白脸庞上眉心?处折痕明显,让人看了也忍不住跟着她一块儿?生出忧虑。
杏香猜测,女君可能是舍不得?姑奶奶和愫真小姐姐弟吧。
昨夜姑奶奶带着一对儿?女来中衡院替她们践行时,愫真小姐就险些哭晕过去了,女君也一块儿?掉了眼泪,杏香还是第一次看到君侯那?般手足无措的样子,偷偷看了好几眼。
后来女君怕愫真小姐又伤心?一回,说好了让她们今日不必前来相送,一大早便启程离开了君侯府。
杏香替翁绿萼倒了一杯酸梅汤。
夏日炎炎,哪怕她们这?些女眷只用在车舆里坐着,不必出去外?边儿?遭受风吹日晒。
但杏香也记挂着女君身子娇弱,和丹榴一块儿?熬制了许多?酸梅汤,加了碎碎的冰进去。
待会?儿?队伍停下来歇脚时,也好和君侯还有张羽林他们送一些过去。
翁绿萼接过喝了一口,酸甜度把握得?正好,唇齿生津,她又喝了一口,抬头笑道:
“里边儿?除了冰糖、乌梅和砂仁,还放了些新东西进去?”
杏香点头,见女君喜欢,她脸上露出些许得?意之色:“女君本来就容易苦夏,要是没些适口的东西吊着,更?吃不下东西了。丹榴爱看医书嘛,婢就问她这?酸梅汤该怎么改进能更?好喝些,新加了甘草、陈皮和干山楂进去,女君觉得?滋味如何?”
看着杏香一脸等夸奖的期待表情,翁绿萼笑着夸了几句不错。
丹榴在一旁添了句:“可惜去年做的干桂花不多?,要不然添些进去,味道更?好呢。”
杏香听了,立刻道:“那?今年就多?摘些桂花嘛。”她转向?翁绿萼,语气微微有些激动,“女君,婢听说豫州虽然也在北边儿?,但和咱们雄州不一样,那?里的水土风情更?养人,到时候您想种些花啊草啊的,岂不是就更?方便了?”
翁绿萼莞尔,知道是自?己刚刚无意间下流露出的郁闷被她们发?现了,她们可能误会?了什么。
她并不是为别离而忧愁,而是在思考昨日瑾夫人说的那?些话。
瑾夫人自?从被救回来之后,就病了,躲在屋子里不愿见人。连昨日她们为她们临行饯别的家?宴,瑾夫人都推说身上不舒服,没有过来。
长辈可以因为自?己放不下那?份愧疚和羞惭,选择逃避,但翁绿萼不能失礼,在家?宴开始前特地?去了一趟万合堂。
她本以为这?一次又会?是在门口点个卯,叮嘱刘嬷嬷几句话便罢了,没想到,瑾夫人却让她进去。
刘嬷嬷听到这?话时,既是欢喜,又是讶异,她担心?老夫人又糊里糊涂地?得?罪了女君,因此对着翁绿萼格外?恭敬:“老夫人这?几日身子不舒服,若说了什么糊涂话,女君宽宏大量,不要与老夫人计较才是。”
刘嬷嬷话里的忐忑之意莫名让翁绿萼有些心?酸,她点了点头,进了屋。
屋子里一股久未开窗的沉闷味道,夹杂着药汁的苦涩滋味,并不太好闻,但翁绿萼来不及皱眉,就被床榻上那?个老态明显的妇人给吓了一跳。
才过去几日而已,瑾夫人就瘦了一大圈,本就瘦长的脸庞几乎连肉都挂不住了,她稍稍动了动嘴,脸上那?些皱纹便显得?更?加深刻。
“你来了。坐吧。”
语气平和。
翁绿萼应了声是,杏香机灵地?抬了个八足圆凳放在床前,刘嬷嬷在一旁想要扶着翁绿萼坐下。
翁绿萼侧身避了避,刘嬷嬷年纪也大了,在山上石洞下过了大半夜,听说回来也病了一场,只是瑾夫人这?边儿?不要旁人伺候,她只得?吃了几贴药,强打着精神在瑾夫人跟前伺候。
翁绿萼自?然不好意思还要她多?受累。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和翁氏,说会?儿?话。”瑾夫人的精神瞧着的确不大好,说这?么一句话都要停顿好一会?儿?,面色虚白,看起来费劲极了。
杏香见刘嬷嬷都转身出去了,心?里虽然忐忑,但也只能依着吩咐去到屋外?等候。
‘嘎吱’一声,雕刻着六合长春的门被关上,瑾夫人抬起眼,看向?端坐在一旁,风神闲雅的小妇人。
她的确生得?很?美,也很?聪明,笼络住了奉谦和月娘她们,彻底在君侯府上站稳了脚跟。
而她,明明是君侯府上最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如今却落魄到连儿?女都不敢相见的地?步。
瑾夫人心?下悲凉,但她又切切实实地?明白,这?回不能怪别人,都是她自?个儿?做下了错事,一环接一环,让一双儿?女对她失望,慢慢离心?。
自?然了,她
的这?些心?里话是不可能对着翁氏女这?么一个外?姓的媳妇儿?袒露的,她点头让她进来,也是为了另外?一件事。
“给你的。拿着吧。”
瑾夫人那?双养尊处优多?年的手也没能逃过她这?几日心?境变化后衰老的痕迹,那?只桦木百宝嵌玉堂富贵盖盒在她手中显得?格外?华丽。
翁绿萼双手接过,盒身上就镶嵌了青金石、珍珠母、孔雀石等各种宝石,里边儿?放着的东西估摸着也分?量不轻,她抱在手里,只觉得?沉甸甸的。
瑾夫人靠在隐囊上,一双狭长的眼睛望着深棕色地?宝相花纹织锦帐子下垂下的香囊,语气平淡:“里面是萧家?每任主母的印信,还有一只翡翠镯,传下来的年岁久了,也算是个稀罕东西。你留着吧,瞧得?上就戴着。”
紧接着,她语气又变得?不耐烦起来:“行了,出去吧,我头疼得?慌。”
瑾夫人的脾气变得?更?古怪了,瑾夫人只得?颔首,说了几句请她顾惜身体、好好休息的话,便起身离开。
瑾夫人看着那?道年轻、袅娜的身影,在她打开门,走出去之前,忽然又道:“好好与奉谦过日子。”
“我这?个当娘的,不知道怎么对他好。只能劳你多?费些心?。”
她语速放得?有些慢,显然,对于瑾夫人来说,要对素来不喜的儿?媳妇说这?种近乎于服软的真心?话,有些困难。
翁绿萼回头,对着她露出一个微笑,语气轻柔却坚定:“这?是自?然。夫人请放心?吧。”
说完,她跨出门槛,对着站在一旁的刘嬷嬷微微颔首,便带着杏香回了中衡院。
盒子里的东西,她一时忙忘了,还没来得?及拆开来看。
思绪渐渐回笼,翁绿萼让杏香把那?个匣子找出来给她。
女君叮嘱过要将这?个匣子很?重要,不能放在其他行李箱笼里,因此杏香很?快就从车舆角落里的箱笼里拿了出来,看着盒子外?壁彩绘的绶带鸟图案,笑道:“连这?匣子都设计得?如此精妙,不知道里边儿?装着的宝贝该有多?贵重。”
翁绿萼这?回没再犹豫,咔哒一声,打开了它?。
里边儿?垫了厚厚一层柔软红绸,上面静静放着两样东西。
萧氏主母的印信,还有一只水头极好,翠色欲滴的玉镯。
饶是跟着女君长大,也算见过不少好东西的杏香和丹榴都忍不住为那?只翡翠镯的成色而惊艳。
杏香知道,这?匣子是瑾夫人交给女君的,这?是不是说明,这?些东西是她对女君的认可?
想到这?里,杏香不由得?面露喜色:“女君,这?样好看的镯子,您快戴上试试吧。”
丹榴一脸严肃地?接过翡翠镯,在翁绿萼伸出的那?只手上拢上一层轻薄丝绢,再套上镯子,轻轻一扯,素手翠镯,美得?不可方物。
“好看吗?”翁绿萼举起手自?己看了看,这?只镯子绿得?通透,翠意饱满,饶是从前她并不喜欢翡翠,也不得?承认这?只翡翠镯有着让世间大多?数女郎都为之着迷的美丽。
杏香和丹榴连连点头,接着又促狭道:“婢说了不算,待会?儿?女君去问君侯吧。”
翁绿萼轻轻嗔了她们一眼,摩挲着微凉的镯子,想着萧持可能会?有的反应,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个动人的微笑。
待到天色将晚,前方不远处有一座驿站,门前挂着两盏灯笼,在昏黄暮色中显得?格外?瞩目。
张翼前去询问,见驿站内空房众多?,将将可以容纳下他们一行人,回去禀报之后,萧持示意大家?就地?停下,在驿站内休息一晚再继续动身北上。
萧持翻身下马,觑了一眼还赖在原地?不走,想吃绝世美味小糖块的挟翼,径直走向?那?辆马车。
“绿萼?”
听到外?面的动静,杏香连忙打帘推门,想要扶女君下马车。
萧持却先她一步,向?翁绿萼伸出了手:“我扶你下去。”
杏香在一旁悄悄撇嘴,知道君侯殷勤了,有他在女君身边,她倒是可以落得?清闲。
他伸过来的手掌掌纹清晰,带着常年握剑持刀的茧意。
麦色肌肤下青筋若隐若现,游动着却仍能着蓄势待发?的力量,让人不禁发?散地?想,等这?阵力量爆发?之后,又是何等的惊人。
她当然知道这?双手有多?可恶。
翁绿萼不再犹豫,将手递给他,下一瞬,耐心?等到猎物乖乖上钩的男人握紧了那?只柔荑,另一只手落在她后腰,一使力,她的双足就重又踏上这?片土地?。
“累了没有?”
就着揽住她腰肢的亲昵姿势,萧持带着人往驿站走去。
翁绿萼拍他的手,可惜这?人皮厚,不怕疼,握在她腰间的手就是不肯落下去,她也就随他去了。
“我坐在马车里有什么累的。”翁绿萼扭头看了他一眼,一本正经道,“倒是夫君在外?骑马,一身尘土,脸皮瞧着又厚了两寸。”
说话间,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蹭过她的手。
翁绿萼顺势轻巧地?挣脱萧持落在她腰间的手,摸了摸挟翼,看着那?双带着满满期待的大眼睛,她有些为难,回头看萧持:“它?最近是不是吃太多?糖了?瞧着有些胖了。”
萧持先前才被她阴阳过一道,这?下也学着她的语气,哼声道:“无妨,马随主人,脸皮厚,显胖。”
周围的人听到这?话,都忍俊不禁。
翁绿萼看了萧持一眼,拍了拍挟翼的马头,几句话哄得?它?踢踢踏踏地?自?个儿?走去马厩吃草,她这?才又转身,继续去哄脸皮最厚、心?眼又最小的男人。
张翼看着那?双登对背影消失在二楼拐角处,慢慢收回视线。
这?处驿站打理得?不错,屋内摆设不多?,但胜在干净整洁,杏香和丹榴手脚十分?麻利地?换上了从平州带来的被衾等一应物品,很?快,原本冷清的屋子里就多?了几分?温馨芳气。
萧持一早就发?现了她手上多?了个新镯子,等女使们都出去了,他捏了捏她的手,拿过来看了看:“之前没见你戴过翡翠镯子。”
这?镯子,看着隐隐有些眼熟。
翁绿萼将镯子的来历,那?枚印信还有瑾夫人最后说的那?几句话如实告诉了他。
萧持垂下眼,一时没有说话。
她笑着伸出双臂,翡翠镯顺着那?截雪白藕臂滑落,绕过他脖颈时,他也能感受到翡翠的冷感。
“我得?到了你阿娘的认同?,你不为我高兴?”翁绿萼佯装不快,但语气里的开心?却满得?藏不住。
萧持嗤了一声:“过日子的是你和我,她认同?顶什么用。”
可他看着明明也很?高兴,嘴角翘得?老高。
翁绿萼咬了咬他乱动的喉结。
看来这?口是心?非的毛病,不仅她一个人有,连高高在上的君侯也逃不掉。
第62章 第六十一章
因要照顾队伍里的女眷, 并?没有像急行?军那般昼夜兼程,一个?多?月之后,她们总算踏上了豫州的土地。
九州之中, 故为豫州。
这座古城连吹来的风中都带着岁月沉淀后的厚重气息,它?的建筑风格与人文风情?有别于雄州、平州, 翁绿萼都忍不住掀开车帘,透过一角缝隙去看马车驶过时?与她缓缓擦肩而过的豫州街道。
豫州的街道极宽,街道两旁载着高达数丈、葳蕤绿意的槐树与榆树, 干净整洁的街道上树影随风婆娑, 偶而有几片落叶晃晃悠悠地坠入路旁的积水沟。
连过往的百姓摊贩们脸上都带着从容闲适的神情?。
马车缓缓停下, 萧持翻身下马, 大步走过去叩了叩车厢,等到门打开, 他没让女使?们动手, 扶着翁绿萼走下了马车。
两人一同看向了他们在未来一段时?日内要住的居处。
宅邸看起来很新?,隐隐还能闻到漆味儿。
按照萧持的性子, 如果不是她要跟着来住,哪里会在乎这些。
翁绿萼脸上笑意更加柔和,她抬头看了一眼萧持:“夫君, 我?们一块儿进去瞧瞧吧。”
那双盈盈动人的眼眸里盛着的全都
是他的身影。
她的语气柔软, 流淌着外人也?能一眼分明的亲昵之意。
萧持心情?大好, 试探着牵住她的手,见她没有丢来嗔怪的眼神,也?没有挣脱开来, 得寸进尺地又将那只柔荑攥进掌心, 借着她垂下的袖衫掩盖,又捏又揉。
翁绿萼来不及与他计较, 就被宅邸内院的美景给震得呼吸一窒。
不同于宅邸外边儿建造的威严板正,他们走过两道垂花门,便见一亭亭立着万柄菡萏的池塘带着怡人的凉爽水汽扑面而来。
两旁更是长松修竹、浓翠蔽日,一旁又有假山流水,层峦奇岫,在这炎炎夏日,鲜翠欲滴的绿色几乎要占满她们的视线,微风轻扬,一路以?来的闷热在此时?都被一扫而空。
萧持看着她脸上止不住的欢喜之色,心里微有些得意,就知道她喜欢这些花花草草。
“走,继续往里瞧瞧。”
见君侯握着女君的手环步从容地进了院门,杏香和丹榴也?兴冲冲地跟了上去,进去之前,还不忘抬头看了看上边儿的牌匾。
‘宜春苑’
真是个?好名字!
翁绿萼看着几乎要将整座庭院都装扮成瑶池的花海,庭院两旁、长廊下尽是摆放精巧的茉莉、朱槿、建兰、素馨等花,院角几丛芭蕉撑开一片阴凉,一片浮翠流丹之景,人立在其?中,只觉香风阵阵,凉爽怡人。
“你可喜欢这里吗?”
萧持问出这句话时?,心底忍不住有些忐忑。
让绿萼跟着他别离亲友、跋山涉水,来到一座完全陌生的州城,都是因为他的私心。
她本可以?待在平州,和阿姐、愫真,还有她那群都不太着调的友人一块儿热热闹闹地过,但他此去,是为逐鹿之战中最紧要的关卡,少则一年半载,多?则三?年五载,他再难像从前那样归家陪她。
要让他们分离那么久。
萧持做不到。
家书虽好,却?难解相思。
所以?他还是带着她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忍不住紧紧盯着翁绿萼,他竟然担心会在那张脸庞上看到半分为难、不满的神色。
翁绿萼用力地点了点头,发?髻上垂下的明珠也?跟着她的动作玎玲晃动,她鲜少做这样仪态不雅的动作,但是看着这座庭院,她浑身都舒坦极了。
没有平州那么潮湿,没有雄州那么寒冷,位于豫州的这座小?园子美得一切都刚刚好。
“我?喜欢!多?谢夫君。”翁绿萼双手揽住他的臂膀,抬起头看他,一双眼睛亮亮的,“你什么时?候吩咐人布置的这些?”
萧持差些就要脱口而出,但他转念一想,说了,不就等同于不打自招,承认他早就想带着她一起来豫州了?
这事儿他可没和她商量过,只是借着那次家宴,顺着阿娘的话,点头让她同行?。
她若知道自己早有打算,多?半要恼。
萧持只能含恨放过这个?在妻子面前表功的机会,佯装糊涂道:“哦,可能是这儿的管事机灵吧,你喜欢就好,待会儿我?叫人重重赏他。”
“什么管事,打造的花园这样合我?心意,想必是我?的有缘人了。”翁绿萼睇了一眼他微微僵硬的神情?,笑了一声?,放开他的手,往前走了走,素手拂过娇艳欲滴的花瓣,清丽与秾艳的极致对比,落在萧持眼中,他喉结微动,感觉喉咙里倏地涌上一股干渴之意。
与此同时?,还有些不痛快。
翁绿萼仿佛没有发?觉他的异样,仍对着他笑道:“夫君可不能小?气,得好好赏赐一番那位管事。”
萧持冷着一张脸,点头应下。
见他还不肯说实话,翁绿萼轻轻哼了一声?,往屋里走去:“我?累了,夫君若有事,自去就是。”
萧持看着她毫不留恋、说走就走的轻盈背影,有些烦,转身出去,看见两个?女使?笨头笨脑地站在一旁,他本不想搭理,但想起那个得了她夸的‘管事’,又觉得不成。
“女君若说起要见这宅子里的管事,只说他被我派出去办事儿了。听懂没有?”
杏香和丹榴有些没听懂君侯话里的意思,答得慢了些。
见君侯那张凶脸一沉,看着更凶了,她们忙不迭地点头应下,萧持这才勉强放心。
他回头,南窗下立着一抹曼妙身影,她应当?也?会喜欢那一架子的游志话本吧?
“行?了,她面前别离了人,去吧。”
说完,萧持大步离去。
杏香收回视线,和丹榴抱着几个?小?箱笼进了屋。
屋里布置得十分雅致,处处讲究,杏香看着红釉盘里放着的佛手,笑了:“女君不喜燃香,此处摆设倒是巧妙。”
翁绿萼不时?朝她们背后望一眼。
“他真走了?”
杏香愣了愣,点头。
翁绿萼摸了摸腕上套着的那只翡翠镯,没再说话了。
萧持心里有鬼,更不想听翁绿萼夸那个?所谓的‘管事’,又因军营里一应事务的确多?。
他索性叫人递了消息回去,说是今晚不回去吃饭了。
等他骑着挟翼回来时?,已是皓月当?空,万籁俱寂,只剩下打更的老头儿沿着街道溜达,不时?咳嗽几声?的动静。
想起她上回酒醉,将他的马蹄声?误以?为是响雷,要急着回去收衣服收花的可爱模样,萧持脸上不自觉带了笑,脚下步伐也?跟着轻快了许多?。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他看着面前紧紧闭着的房门,有些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杏香刚刚的话:“女君让我?另找地方歇息?”
“为何?”
君侯话里的不快之意实在太吓人,杏香抖了抖,弱弱道:“许是女君累了,想好好休息,怕侍奉不好君侯,怠慢了您……这才,才把您拒之门外的吧。”杏香硬着头皮说完,见君侯的脸色越来越可怕,她连忙又低下头,“婢按着女君的吩咐给君侯备好了被衾枕头,婢这就去给您拿!”
说完,杏香就脚底抹油跑了。
萧持看了眼一片漆黑的屋内,眼底情?绪涌动。
他试探着伸手碰了碰门,很好,关得紧紧的。
等到杏香费劲地抱着被衾枕头过来,却?不见萧持的身影。
君侯不会气得跑回军营去了吧?
杏香抱着被衾枕头在原地傻站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下,正想将东西都放回去,却?突然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其?中依稀夹杂着让人听了脸红的娇声?,杏香顿时?明白过来了。
难怪女君说让她等到君侯回来之后,转告他今夜别想进她的房间睡觉这事儿之后就回去休息,不必守夜。
原来女君早就选好了替她守夜的人。
不过君侯是怎么进去的?翻窗?还是上房揭瓦?
杏香抱着被衾枕头,默默发?散了一会儿,听着屋子里传来的动静隐隐有越来越激烈的驱使?,她脸一红,不敢再想,连忙抱着东西放回了东厢房。
萧持耐心地试到第五扇窗时?,轻轻一推,满屋的幽香便顺着缝隙淌了出来。
他嘴角扬起一个?得意的弧度,双手撑在窗台上,借力一翻,像是只黑夜中无声?落地的猎豹,迅速逼近他的猎物。
天青色的帷幔放了下来,不知是什么材质,在黑夜中也?隐隐淌着如月华般的光泽,氤氲出一片朦胧的光晕。
萧持此时?可没有欣赏的兴致,他有些粗鲁地一把扯开帷幔,鹰隼般的锐利眼眸顷刻间锁定了了那道背对着他、安然酣睡的婀娜身影。
这个?狠心的女人,她竟真的睡得着?!
早在他覆身上来时?,翁绿萼就醒了。
严格来说,她一直没睡。
听着他在门外与杏香交谈,又摸去窗户外鬼鬼祟祟地挨个?试探,打算翻窗进来的窸窣动静,翁绿萼忍不住埋进柔软被衾里,闷闷笑了好一会儿
她对萧持刻意隐瞒一早就想带着她动身北上豫州的事感到些许不快,她没想着憋回去。
当?晚就叫萧持吃了个?闭门羹。
那扇窗户是她特地留的。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之后,翁绿萼咬了咬唇。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想他发?现这扇可以?打开的窗,还是想他听自己的话,找个?地方将就一夜。
萧持自然不会乖乖行?事。
他来了,翁绿萼能够感受到那阵压迫感十足的视线正缓缓扫过她周身,他没有碰到她,但被他充满侵略性的目光扫过之处,都萌芽出一阵难掩的悸动。
翁绿萼闭紧了眼,眼睫微颤。
萧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自然将她那些紧张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
她还是没变,爱撩拨人,事后又要耍赖退缩,不肯帮着灭火。
带着炽热温度的掌心落在她肩头,轻薄的纱衣难以?隔绝那阵温度,翁绿萼被他握着肩膀,翻了个?身,但还是坚定地闭着眼,不看他。
萧持忍着想埋在她细白玉颈间一顿狂嗅乱啃的冲动,质问道:“你先前为何将我?拒之门外?”
翁绿萼闭着眼睛,哼了一声?:“你现在还不是进来了?”
且不说她这回是有心放水,按着他那霸道又暴躁的性子,只要他想进来,哪怕是她将门窗都钉死了,也?拦不住他。
萧持有些拿捏不准她的态度,说生气吧,他能感觉得到,她的确有些不快。但说程度多?重,也?不见得。
不然他也?做不到没怎么费力气,就翻窗进来。
萧持细细思索了一番,他握在她圆润肩头的掌心紧了紧,迟疑道:“你是怪我?白日里顺着你的话去了军营,没有留下来陪你?”
翁绿萼闭着眼,不说话。
猜不到的话,他就算进来了,也?只能打地铺。
她没有说话,借着昏暗的月光,萧持看见她一张清艳丽小?脸绷得紧紧的,显然让她生气在意的,并?不是他刚刚话里提到的事。
那是什么?
萧持苦恼地抿紧了唇,低下头去,被翁绿萼笑称和他的脾气一样又冷又硬的发?丝轻轻摩挲过她细嫩颈肉。
“绿萼,我?……”
萧持正想厚着脸皮让她莫要再折磨他了,赶紧给他个?痛快,但电光火石之间,他想起了什么,一时?之间,人僵在原地,也?不敢再继续偷香了。
翁绿萼有些费劲儿地推开他沉甸甸的脑袋,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他有些心虚,有些纠结,又有些忐忑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