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眼下,还是买花吧。
等到?翁绿萼在东莱城里?的花市逛得?尽兴了,杏香她们手里?也快拿不下了,各色花卉芬芳袭人?,丹榴没忍住,被熏得?侧头打了个喷嚏。
回?到?位于长聿巷的宅院时,翁绿萼心情不错,和杏香她们一块儿将新买回?来的花盆摆在了宅院各个位置,直叫原本古朴无趣的庭院多?出几分?秾丽鲜妍的意趣,萧持大步走来时,都?被这满园的丽色给晃了晃眼。
夏夜的风带着温热的余劲,翁绿萼正坐在石桌旁欣赏她的花,见萧持回?来了,没有上前迎他,只笑吟吟地?坐在石凳上,托腮望着他。
“夫君回?来了。”
杏香和丹榴她们识趣地?退下了。
君侯在的时候,只想和女君独处,她们都?明白。
萧持嗯了一声,走到?石桌前,如小山般巍峨的身影倒映在她沉静漂亮的眼瞳之中,她却不怕。
萧持非要和她挤一个石凳,翁绿萼无奈,只能起身,想去坐另外一个,腰却被他霸道地?揽了过?去,她只得?坐到?他腿上。
“今日出去玩儿了?”
其?实在他下马时,张翼已经禀报了女君今日的去处动向,但萧持更喜欢听她自己说。
翁绿萼靠在他胸膛前,轻轻嗯了一声:“买了好多?花,夫君觉得?好看吗?”
养花养草是她的爱好,萧持自然无有不应,在她冰凉如玉的发丝擦过?他下颌时,凑上去又蹭了蹭,笑道:“不及吾妻美。”
翁绿萼脸一红。
油嘴滑舌。
萧持仿佛在思索着什么事儿,隔着一层薄薄的纱裙摩挲她细嫩腿肉的手一顿一顿的,翁绿萼有些受不了这样的撩拨,推了推他:“夫君可是有什么事?”
听得?他这样问,萧持迟疑了一番,慢慢道:“绿萼,裘沣联合高展,举兵二十万伐我?。我?不日就要出征,不能再陪你了。”
翁绿萼听完,也静了静,双臂往上,环绕过?他脖颈,面颊贴近他胸口,听着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轻声道:“夫君大事要紧,不必顾虑我?。”
她一向都?很体贴他。
萧持吻了吻她乌蓬蓬的发顶,冰凉的珠玉擦过?他面颊,萧持决定告诉她一件高兴事儿,不叫她继续担心下去。
“我?将李氏送回?了隋州陈家。”
翁绿萼一怔,抬起眼看他。
萧持继续解释道:“陈绪老儿在萧珏他们意图劫持你,向裘沣换取军队之事里?所谋不小,陈家,我?是一定要灭的。李氏虽成了寡妇,但也是李家人?。在这之前,就让李氏和陈绪那一家子牛鬼蛇神狗咬狗吧,不要脏了你的手。”
翁绿萼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点了点头:“夫君安排就好,我?相信夫君。”
语气?诚恳,眼里?湿漉漉的,浮动着让他心生欢喜的波光。
“还有一事。我?出征后,你是想留在东莱城,还是送你回?平州?”萧持有些拿捏不住她的意思,索性直接问她。
翁绿萼顿了顿,若是她说想留在东莱城,萧持会不会觉得?她是在刻意躲避侍奉舅姑的责任?
……但是她也不想和瑾夫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萧持见她犹豫,眉头皱来皱去的,不由?好笑:“好了,我?让阿姐带着愫真过?来陪你住一段时日。你们几个女眷在一块儿,总不会无聊。”
翁绿萼眼睛一亮,重又环上他脖颈,献上一个湿漉漉的吻。
“夫君待我?真好,多?谢夫君。”
听着她这样软声唤他,萧持喉结微动。
翁绿萼乖乖闭上了眼,等待着他不知餍足的吻。
萧持却顿住了。
翁绿萼奇怪地?睁开眼,见萧持一脸严肃道:“待我?出征后,你要主动与我?写信来。知道了?”
翁绿萼点头。
萧持想起在徐州作战时收到?的那几封薄薄的信,又补充道:“字要多?,信纸要厚。不许敷衍我?。”
瞧这熟悉的霸道语气?。
翁绿萼哼了哼:“知道了!”
狗改不了吃……嗯,萧持这性子,也是本性难移,难改!
自从那日告诉翁绿萼他快要出征之?后, 萧持一连几日都?没有回来。
入夜之?后,丹榴见?翁绿萼坐在廊下的美人靠前,眼?神有些?迷蒙, 丹榴随着她视线落向的地?方望去,庭院里随着夏夜凉风徐徐舒展、绽放的芍药、月季、萱草各色花卉尽态极妍, 芳景如屏。
“女君来了之?后,这座院子漂亮了好多,看着实在是?赏心悦目。”丹榴轻轻将一件姚黄色折纸花卉纹锦半臂, 看出她情绪有些?低落, 哄道, “婢给您炖了雪梨燕窝, 女君进屋去喝吧?”
翁绿萼点了点头,身子却仍懒懒地?倚在美人靠上, 一双沉静漂亮的眼?睛里含了些?山岚雾气。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从前她分明巴不得萧持一年里大多数时候都?在外边儿为了他的宏图大业奔忙。
但现在, 萧持还未出征,只是?事?太?忙, 不得空回来而已,她心里就总觉得有哪处空空的,连带着整个人懒劲儿上来, 只想静静坐着发呆。
丹榴担心她贪看夜色, 到时候着了凉就不好了, 又轻声?催了一道。
翁绿萼拢了拢那件半臂,织物细腻柔软的触感笼罩着她,这股暖意稍稍驱散了她心头的郁郁, 她站了起?来, 正要转身回屋,却听见?一阵重?若奔雷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朝她而来。
丹榴发现,女君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是?君侯回来了!
翁绿萼突然提着裙下了台阶,加快了脚步往外走去,裙边绣着的缠枝芍药纹跟着主人突然扬起?的心绪轻盈地?起?舞,芍药花下的蝴蝶在裙摆动作间翩然欲飞,留下一阵馥郁醉人的幽幽香气在原地?久久未散。
“女君——”
丹榴犹豫了一下,连忙小步小步地?跟了上去。
翁绿萼跑得有些?急,呼吸里微带了喘意,一张如月中聚雪的脸上也?浮上靡丽红晕。
在看到那道翻身下马的巍峨身影时,她咬了咬唇,停下脚步,顿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
萧持早已听到了脚步声?,他原以为是?赶来开门的仆妇,檐上挂着的灯笼被夜风一吹,光影晃动,勾勒出来人纤细婀娜的身影。
萧持略怔了怔,看着她迈着急急的步伐跑来,不知为何,却又在距他只有几步的地?方停了下来,那双他爱极了的漂亮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怎么能,这么招人疼?
萧持唇角上扬,张开双臂,沉声?唤她:“过来!”
语气霸道,隐隐流露出十分的得意。
翁绿萼有些?懊恼,她这样急急奔出来迎他,显得她很不庄重?,很……想他一样。
见?她没有动,萧持也?不催,只维持着张开手臂的动作,在原地?等着她。
看出他桀骜眉眼?间蕴含着的志在必得,翁绿萼面颊微烫,提起?裙子朝他飞奔而去。
罢了,罢了——就当她今晚吹多了风,脑子晕乎乎的,做出一些?傻事?,也?不足为奇。
翁绿萼闭着眼?,任由自己扑进那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软玉温香终又在怀,萧持拥着她,下巴轻轻摩挲过她冰凉如玉的发丝,喉咙中发出一声?轻轻的喟叹。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还是?翁绿萼先受不住,仰起?盈盈的眼?看他:“夫君可用过晚膳了?”
萧持低着眼?看她,手指抬起?,在她秀丽的眉、柔软的面颊上划过,姿势轻佻,语气却颇柔和:“尚未。”
他看见?翁绿萼皱了皱眉,像是?很不满意他这个答案,忍不住笑。
翁绿萼瞪他一眼?,原本拢在他腰间的手放了下来,转而攀上他的臂膀:“天?色晚了,我去给夫君下碗面,简单吃一些?好不好?”
萧持寻到她柔软的手捏了捏,在美人的嗔视中摇了摇头:“别麻烦了。我想多和你待一会儿。”夜风中,他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出一种别样的低沉温柔。
萧持看着她忍不住扬起?的甜蜜笑靥中,有些?迟疑,温声?道:“我明日一早就要率军离开东莱。”大军主力会在临淮等他,裘沣与高?展来势汹汹,萧持此番须得全力备战,迎头而上。
明日一早?
虽然心里早已有了准备,但乍闻别离的时间很快就要来到,翁绿萼上扬的唇角缓缓放平,有些?懵然地?看着他。
萧持指腹擦过她失去笑意的眉眼?,心里忽地?一刺,低声?道:“现在就难过了,我走了之?后你该怎么办?躲回被子里哭?我来不及赶回来替你擦眼?泪。”他的话里带了些?无奈,翁绿萼瞪他,她才不是?那么不知轻重?的人。
“我才不会这样。”翁绿萼轻轻哼了一声?,“等阿姐和愫真来了,我有人陪呢,不要你操心。”
话音刚落,就有一只大手探过来捏了捏她的脸。
在翁绿萼愤怒的瞪视中,萧持悠哉游哉地?收回手,冷峻面庞上带着一点她有些?看不懂的得意之?色。
“嗯,我知道你不会想我,一定不会。”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翁绿萼抿了抿唇,即将别离的情绪始终占了上风。
她轻轻把脸靠在他坚实的臂膀上,轻声?反驳他刚刚的话:“胡说。”她又不是?真的无情无义。
感受到她下意识的依恋与不舍,萧持闭了闭眼?,忽地?抱起?了她,大步朝着主屋走去。
翁绿萼被他急吼吼的动作颠得七荤八素。
但这一晚无论萧持怎么孟浪,她也?咬着唇任他疯。
两个人都?极尽投入。
那股灭顶的骨酥筋麻之?意从脊背蜿蜒而上,直直冲向云端,萧持呼吸里带了迷乱的喘.意,翁绿萼看着他略显狰狞的英俊脸庞,还有眼?尾潋滟的红,头有些?发晕,伸出双手捧住他面颊。
随即在萧持沉默中又带着涌动热意的注视中,她支起?香汗淋漓的身子,主动吻他。
‘轰’的一声?。
萧持伏在她耳边低低笑了一声?:“绿萼,这可是?你主动的。不要怪我。”
什——什么?
翁绿萼本就迷蒙的思绪很快就被一阵更快、更重?的凿击撞得稀碎。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翁绿萼好像听见?他在说。
“绿萼,替我生个孩子吧。”
第二日,东边天?空刚刚露出一点儿亮光,萧持就睁开了眼?睛。
他怀里乌发凌乱、面色潮红的女人睡得正香,他闭了闭眼?,又静静享受了一会儿软玉温香在怀的充实感,小心翼翼地?将仍在熟睡中的人挪到一旁,这才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
萧持低声?叫侍奉的女使仆妇们小声?些?,不要惊扰了女君好眠,但他换好衣裳出来时,就看见?翁绿萼披了一件轻罗衫子,正坐在罗汉床前对着他笑。
“怎么醒了?”
萧持大步走过来,下意识揽过她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夫君出征,我总要相送一程。”翁绿萼笑着将一个明黄色的符递给他,认真道,“这是?我请普元大师开过光的平安符,夫君要戴在身上,就当是?为我求个心安。好不好?”
萧持沉默着接过,不知她什么时候还跑去寺庙里替他求了这么个玩意儿。
平安符。
从前他阿娘也?替他求过,但她次次都?要拐着弯儿地?说上姻缘解签之?事?,萧持不胜其烦,让她不许再去求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用在他身上。
“夫君?”
萧持回过神来,将那个小小的平安符当着她的面放进盔甲里,最?贴近心口的地?方:“你的心意,我定不会忘。”
两人对视,随即自然而然的,交换了一个绵长而温柔的吻。
时辰已经不早了。
翁绿萼面颊上还残留着红晕,她踮起?脚,替他整了整盔甲,退后一步,笑着道:“夫君战必胜,攻必取。我会在这里,等着夫君凯旋。”
萧持有些?难耐地?收回视线,不能再亲了,要是?耽误大军拨营启程,蔡显会在他耳边念上许久。
他最?后抱了抱翁绿萼。
“长房与我从前的渊源……”他顿了顿,“我回来之?后,再和你说,好吗?不许多心。”
语气霸道,又隐隐淌着温柔。
翁绿萼轻轻推了推他:“我知道了,快去吧。”
萧持放开她,摸了摸她柔嫩的
脸,深深望她一眼?,随即不再犹豫,转身大步离去,很快翻身驭马而去,再不见?那道巍峨身影。
萧持出征之?后,折磨得她蔫哒哒、提不起?精神的怪病突然好了。
翁绿萼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乐观地?想道,或许是?悬在头顶的那簇箭矢终于射了出去,离别之?后,她反而轻松了许多。
“阿姐和愫真的屋子都?收拾好了吗?”
翁绿萼起?身,髻边簪着的青鸾口中衔着的白玉珠跟着微微一晃,丹榴笑着点头:“是?,知道姑奶奶和愫真小姐要来,婢领着人把东院的两间上房都?打扫了一遍,按着女君的吩咐重?新?布置了一番,姑奶奶屋子里熏的是?雪中春信,愫真小姐屋子里用的是?清味绿云香,都?没错。”
翁绿萼嗯了一声?,正想去再看看,思忖着要不要再添几盆花草过去,就遥遥听见?一阵车轮碾过青石地?板的声?音。
没过多久,杏香喜气洋洋地?跑了进来,呼吸都?还没有平稳呢,就笑着和她道喜:“女君,姑奶奶和愫真小姐到了!”
这么快?“不是?说还要两日吗?”
翁绿萼眼?睛微微发亮,急忙走出去迎接她们。
“绿萼!”萧皎看见?她,笑着对着她晃了晃手,袖子下滑,露出手腕上套着的翡翠镯子和大半截小臂,白生生的,晃人眼?。
寒朔皱着眉,想替她放下袖子。
翁绿萼正想笑着和她们打招呼,就看见?萧皎背后闷不吭声?、埋头搬行?李的颀长青年,望向萧皎的眼?神隐隐带着些?不能与外人道的缠绵。
翁绿萼瞬间反应过来。
……阿姐这是?,把绝色小马奴也?给带着过来了?
萧皎察觉到弟妹脸上的微笑有些?不大对劲,顺着她挑眉的方向看去,英气妩媚的脸上闪过几分不自在。
她连忙上前挽住翁绿萼的胳膊,夸赞道:“到底是?东莱城的风水好,我看你这小脸蛋水灵灵的,更漂亮了!愫真,你说是?不是??”
徐愫真笑眯眯地?点头,手里比划了一阵,翁绿萼摸了摸小娘子软软的发,惊喜道:“愫真长高?了许多,明日我领你上街买布做新?衣裳,好不好?”
东莱城贸易发达,若有什么时兴的布料花色,这里的布庄是?最?不缺货的。
徐愫真红着脸乖乖应了,萧皎故作叹息:“惨了,我这个做阿娘的可不比你小舅母出手阔绰,不知道能不能蹭着愫真的光,也?给我做个手帕鞋袜?”
姑奶奶说话就是?诙谐风趣,杏香她们看着几位女眷说说笑笑地?朝着东院走去,觉得这宅院多了几分人气,瞬间热闹起?来了。
寒朔沉默着拿着萧皎的行?李包袱跟在后面,杏香见?他面生,好心道:“这位小哥,我帮你提一些?吧?”
咦,方才还没看清脸,这小哥长得可真俊!
寒朔摇了摇头,冷淡道:“不必,多谢。”
看着青年颀长清瘦的背影,杏香和丹榴偷偷咬耳朵:“这人性子还挺傲的。”
丹榴轻轻拍她一下:“你管别人呢,今日得叫婆子们多烧些?水。”
杏香点头应下。
今夜萧皎和翁绿萼一块儿睡。
徐愫真听了表示她也?想加入,却被萧皎笑眯眯地?无情拒绝了:“不行?哦,我和你小舅母得说点儿大人之?间的事?,你一个小娘子,早点睡了好长个。”
徐愫真看向翁绿萼,见?她跟着笑着点头,只好幽怨地?跟着杏香一块儿回了自己的屋子。
翁绿萼从前也?有交好的闺中密友,但都?没有亲昵到共浴、共枕的地?步。
见?萧皎一双眼?色咪咪地?盯着她左看右看的时候,翁绿萼都?疑心是?不是?前几日萧持留下的痕迹还没有淡去,双肩往水下沉了沉,借着水面的花瓣遮住了圆润丰盈的雪团,羞恼道:“阿姐再不正经些?,我就去挨着愫真睡了。”
“我只是?被女君的美色所惑,晃了晃神而已。大家都?是?女人,你羞什么。”萧持大笑着地?往她那儿拨了几捧水,又调戏了美人弟妹一句,“君侯可真是?好福气啊~”
翁绿萼默默瞅了一眼?她脖颈、胸前还没有褪下的红痕,足以可见?,她们当时的状况有多么激烈。
“阿姐,你也?不遑多让。”
萧皎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他还年轻,就是?爱粘人,你多担待。”
翁绿萼鼓了鼓脸,说不过她,索性不说了。
两人沐浴过后,杏香在内室留了一盏散发着昏黄光晕的灯,又替她们放下帷幔,轻手轻脚地?退了下去。
翁绿萼问了些?她们在平州的近况,萧皎一一说了,而后又对着她挤眉弄眼?:“我就说奉谦怎么可能那么好心,要我带着愫真来东莱小住一阵,原来是?怕你无聊,找我俩来当陪客呢。”
“阿姐。”翁绿萼有些?羞恼,又有些?忍不住的甜蜜漫上她眉眼?,在昏暗的床帏间,萧皎也?能看见?她那一双比月色还要动人的眼?睛,亮晶晶的,看得人心里忍不住发软。
“行?啦,在我面前你还害羞什么,你们夫妻感情好,我跟着高?兴。”
萧皎又继续道:“你也?别担心我阿娘会不痛快,奉谦特地?去信给她,将责任都?揽到了自己头上。我阿娘有时候虽糊涂,但她最?听奉谦的话,不敢违拗他的心意,自然也?不敢责难你。”
萧持特地?写了信回去?
翁绿萼想起?成婚之?前,无意中看到的那封萧持写给萧皎的信,一时之?间心绪有些?复杂。
随着二人所经历的事?变多,在萧持眼?中,她原本只能做个挡箭牌,但现在,他又在她身上倾注了一些?温情色彩。
翁绿萼知道是?非对错,她对他的心意也?并非赤诚而清白,在这一点上,没什么可指摘的。
她沉默间,萧皎想起?另一件事?儿,问她:“我听说李三娘被送回了随州陈家,她犯什么事?儿了?”
这个没什么不好说的,翁绿萼将事?情尽量简明扼要地?和萧皎说了一遍,末了,她补充道:“旁的便也?罢了,但李三娘算计我阿兄,险些?害他殒命。这一笔仇,我是?不愿轻轻放下的。”
想到她成婚那日,翁临阳风尘仆仆、一身是?伤地?出现在她面前,又对着她百般隐瞒,不肯告诉她凶险的实情,翁绿萼就觉得生气。
还不就是?因为那只野蜂子在外边儿招蜂引蝶,才让阿兄遭了这等无妄之?灾。
萧皎听得咋舌,拍了拍她的手臂,夏日衣衫轻薄,萧皎手下触感如玉般无暇丝滑,没忍住,又摸了摸。
翁绿萼嗔她一眼?:“阿姐。”
这姐弟俩怎么一个德行??
萧皎恋恋不舍地?收回手,这可比寒朔那一身又硬又紧实的皮肉好摸多了。
“你大概不知道隋州陈氏那一家子的作风,个个唯利是?图,权、钱,都?是?放在人情之?上的。李三娘么,你别嫌我背后议论人,我实在是?和这样的人处不来。她向来工于心计,眼?高?于顶,如今她没了丈夫,又被奉谦的人押送回去,俨然是?给了陈家人一个讯号。他们可不会再忌惮从前那点儿流言,害怕得罪了李三娘,就是?得罪了奉谦。如今么,她们可再没有顾虑了。”
想起?从前坊间流传的李三娘曾与自家弟弟有过一段情的谣言,萧皎就觉得一阵恶心,好在这回奉谦没再当痴聋老翁,干脆利落地?解决了这个隐患。
翁绿萼低低嗯了一声?,知道萧持不曾与李三娘有私,说实话,她心里是?高?兴的。
若有得选,当然是?干干净净的新?衣裳穿着令人舒心。谁会愿意去穿旧衫?
她愿意对萧持力所能及地?更好一些?,多少也?受到了知道真相之?后心情不错的影响。
她和萧持的这桩婚姻来得突兀,她不曾对他全然放下戒备之?心,他对她存着一层不相信,也?正常。
萧皎仿佛读懂了她的沉默,犹豫着开了口:“长房的事?……按理说,不该由我和你开口。”
“你也?别怪奉谦瞒着你,这桩旧事?,的确有些?,难以启齿。”
听得萧皎这样豪爽大气的人都?忍不
住叹气,翁绿萼好奇道:“从前我便注意到了,阿姐和夫君的祖母生了两兄弟,大伯和公爹分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为何在公爹去世后,大伯不加以帮扶,也?不约束族人,让你们孤儿寡妇为了守住家产吃尽了苦头?”
想起?萧持背上那道陈年的刀疤,翁绿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是?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将军,身上免不了会留下大大小小的疤痕,但那些?都?是?他荣耀、艰辛的见?证,那道为了护住瑾夫人、护住父亲遗留下来的家产不被抢走而留下的深深疤痕,总让她看了有些?眼?酸。
“萧熜,哦,就是?我大伯,那一年,他与我阿耶一同率十万大军征伐东胡。阿耶是?个排兵布阵的能人,率军杀敌也?次次都?冲在头阵上,但那次,我与奉谦本是?不愿他随萧熜一起?出征的。”萧皎想起?从前的事?,声?音冷了下来,随着她说的话,像是?有幽凉夜风钻进床帏之?间,翁绿萼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并非是?我们贪生怕死。实则是?那一年,萧熜身边来了一个谋士,他对其很是?信任。不知何时起?,坊间流传起?我阿耶意欲杀兄上位的流言,我们听过,都?只觉得是?无稽之?谈,但渐渐的,萧熜对阿耶的态度越来越差,俨然是?将流言之?事?放在了心上。”
“不久之?后,他忽然说要举兵征伐东胡人,点了阿耶同去。我与奉谦心里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不想让阿耶去。但阿耶说……”萧皎深呼吸了一下,微凉的手上忽然覆上一层温暖,她紧紧握住翁绿萼的那只手,沉声?道,“军令如山,他必须去。可谁能想到,一心跟随兄长,想要收复胥朝版图、壮大平州军威的阿耶,自那一别之?后,再也?没能回来。”
其间还有些?过于沉重?的回忆,萧皎没有提,只道:“战场上刀剑无眼?,生死本是?常事?。假若萧熜他们没有做得那么绝情,让奉谦觉察出不对劲,或许我阿耶死于他亲兄长的算计之?下这件事?,我们永远都?不会知道。”
翁绿萼知道这样的事?,问得太?深、太?细,只会让当年经历过的人更加痛苦,她沉默着握紧了萧皎的手,低声?道:“所以长房一家才会在平州销声?匿迹。”
“说来你可能也?不信。奉谦当年说了‘祸不及家人’,他只想萧熜付出应有的代价而已。但长房一家,呵,萧程从小就蠢,长大之?后更是?又蠢又毒,他以为是?奉谦夺权上位,害了萧熜,不知从哪儿听来了主意,划花了自己的脸,装作裘沣派来的死士刺杀奉谦。结果?么,你应该也?猜到了。”
“长房一家做惯了人上人,冷不丁地?让长房与二房之?间的地?位颠倒,他们当然不好过。没多久,他们自己策划了一场火灾,死遁离开了平州。”萧皎语气平静,“你别怪奉谦不敢将事?情告诉你。当年长房一家的死讯传来,我匆匆回了娘家,想要探知实情,看他们死透没有。却听见?我阿娘私下责问奉谦,说他行?事?过于激进,这么做会不会太?过分?又说他这么做有伤阴骘,要带着他去寺庙里捐香油、去戾气,再给祖母、阿耶他们上香,让他们在地?底下不要怪罪……这样的话,我听了都?觉得心寒。遑论是?奉谦。”
翁绿萼听了,眼?里的酸涩之?意更重?。
听到瑾夫人说那些?话的时候,萧持,那个曾用自己的后背替母亲挡下致命一刀的少年,凭借着数度出生入死立下的军功,让母亲再度获得荣耀,得到人人尊敬的青年将军,在想些?什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茶楼雅间里,萧持也?在怕自己误会他,才不想让她从外人嘴里听到他从前的事?……吧?
“瞧,我又多嘴了。要是?奉谦回来知道我说了这些?话惹你哭,定要恼我。”萧皎轻柔地?替她擦去不自觉滚下的眼?泪,语气变得轻松了些?,“不过好在都?过去了。奉谦娶了你,有了会心疼他的人,也?不算太?倒霉。”
谁心疼他了……
翁绿萼嘟囔了一句,有些?不好意思。
萧皎哈哈笑了两声?,这次来,虽然没有亲眼?看见?奉谦与绿萼之?间相处的样子,但从她不自觉流露的神态、眼?神和提及奉谦时的语气,萧皎都?知道,这对小夫妻之?间的感情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她翻了个身,朝向翁绿萼,认真道:“你别看奉谦平时一堆毛病,但他有一点好,极重?亲情。他待你是?用了真心的,你应该知道。”
翁绿萼默了默,点头:“是?,我知道。”
一直困惑着她的一缕疑思,现在解开了。
为何萧持对她父兄如此厌恶,大概,在他眼?里,父兄以她为质交换雄州平安的行?为,实质与萧熜设计谋害亲弟的行?为一样,都?是?对亲情的亵渎与背叛。
所以他才不能容忍,不能理解她仍牵挂父兄的行?为。
萧皎连着赶了几日的车,刚刚又说了那么多牵引她往日回忆的话,不由得心身疲惫,她抽回手,拍了拍翁绿萼的胳膊:“睡吧。”
翁绿萼轻声?应了句好。
枕侧很快传来萧皎平稳的呼吸声?,翁绿萼看着八宝攒心的帐顶,却是?难以入眠。
不知道萧持现在如何了。
裘沣与高?展联手举兵二十万伐他,翁绿萼不懂得用兵打仗之?道,却也?知道,那会是?一场硬仗。
翁绿萼猜想的没错,这场被后世称为定焱之?战的战役,打得极其艰难、漫长。
萧持给到她的回信渐渐变少,就算回了,上边儿的字迹也?是?飞洒潦草,信纸上也?隐隐传来战场独有的硝烟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