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在克罗地亚呆了个把?月,你当她真是天天穿着花裤子跳广场舞去?的吗,”裴庭划到分?属晏在舒的那部分?,“你的海外?资产,在你具有民事行为能力之后?,转到你个人名下了,对吧,这是你个人资产,咱俩的份都是一样儿的,而老太太的部分?,陆续都进了信托公司,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太太要撂担子了,也没有非拿公司压着你这好事儿了。”
“之前小老太太就琢磨这事了,结构一变更,股权松动是大事,税也是大事,”裴庭蹲下去?,帮她抬椅子腿儿,俩人就边收拾边说话,“境内股权结构变更缴的税你知道多少吗,”裴庭起身,拉开窗帘,“看见外?边那座跨海大桥了没有,就那个数。”
这小老太太。
晏在舒蹭了蹭眼皮,“知道了。”
“你弄这干嘛?”裴庭抽张纸擦手,问她腾出来?的这片地方。
“阿嬷关节不太好,过完年,要去?南边住到暑假再回来?,说到时候把?九千岁放我这,还让我带九千岁打个疫苗。”
九千岁就是阿嬷养的一只猫,十来?岁了,一只独眼胖奶牛。
“嚯,”九千岁跟裴庭属于相看两?厌,他?和他?家狗见了猫都得?绕道走,“猫呢?”
“……”晏在舒拍拍手,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一会儿去?接。”
裴庭本意?是来?巡视一下晏在舒的新家,顺带跟她谈谈之后?纪录片投映的一些事儿。“笠恒药业”这事件过后?,裴庭公司那部靠笠恒的关系走通的项目黄了,跟市电视台的关系却没断,仍然想往主流媒体上靠一靠,路子更宽,名头更响,而晏在舒走的就是这条路子,她拍的东西吧,社会属性大于商业属性,老太太不需要她多能来?事儿,但需要她在社交层面上有正面形象,当然就会扶持这块儿,裴庭要跟她能捆绑上,未来?十年里的路就不会走岔。
事儿是考虑得?挺周到,就是没料到还得?搭上另一位祖宗,九千岁。
宠物医院的检查室门紧闭,九千岁正在里边打疫苗,晏在舒和裴庭就坐在外?边等,他?喋喋不休地说着那些分?红比例和工作?安排,晏在舒心不在焉地听着,他?烦了:“一天到晚摆弄你那手机干嘛呢。”
“少管。”
她就在通讯界面和短信界面来?回切换,上边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来?自孟揭的未读信息,切换了几个来?回,心浮气躁,状态也不如早上那会儿稳当了。
不知道他?昨晚是一时冲动,酒劲儿上头才讲那样一番话,还是故意?在钓她,在看谁比谁更沉不住气。
真是长能耐了。
晏在舒呼出一口气,然后?登内网账号,输WLA的关键词条,软件内弹出去?年峰会上的相关内容,她翻了一圈,看了眼工作?人员名单,确实在名单上看到那姑娘的头像,紧跟着又划拉到当时参会人员发布的照片,当中有孟揭的发言照,也有某条指向性明确的状态,说的是某位年轻有为的物理科研工作?者,在高?烧期间,仍然保持严谨的工作?态度……晏在舒扫一眼文字部分?,视线就停留在底下附带的照片。
两?张照片,都是一姑娘挺费劲地拎着输液袋,手而孟揭始终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晏在舒左右划动照片,区别很明显,那姑娘的手部位置略有不同而已?,第?一张还在要抬不抬的动作?里,第?二张就搀在孟揭手臂上了。
两?个动作?,在两?个视角下的呈现天差地别。
晏在舒慢慢挪着指头,又放大了孟揭的侧脸,看到定格在画面里他?那一瞬间的皱眉,也看到他?垂下的眼,有点难以置信,有点不甘心,就像一直以来?坚定奉行的秩序与?规则轰然崩塌。
像是脊骨都垮了一样。
晏在舒收起手机,静静发着呆,浮躁的情绪稳下来?,就像起了皱的湖面被风碾平,看着刮得?平整透亮,底下暗流涌动。
她发呆时,裴庭接了个电话,给九千岁买了两?盒罐头就走了,走时晏在舒还没回神,直到被里边检查室的医生叫动,进屋,捋捋九千岁的毛,听医生说些老年猫咪养护的注意?事项,晏在舒一一点头,这时候宠物医院玻璃门一开一合,带起一阵纷沓的脚步声,还有小月龄狗细弱的叫声。
晏在舒还在听医生叮嘱,身后?,检查室的小窗掠过道身影。
随即那门把?手一转,里外?隔音层立刻消失,那小狗哀哀的声音传进耳朵,像块黏在心口上干掉的胶,叫一声,就扯一下,前台妹妹探脑袋进来?,说有客人在车底捡了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需要检查一下细小冠状,问他?们这还要多久。
“你一会儿带进来?吧,我们这好了,”医生转头又跟晏在舒说,“刚刚打完疫苗,需要在这里留观三十分?钟哦。”
晏在舒说好,拍拍九千岁,恭迎九千岁进宠物包,而后?刚一转头,眼前就扎扎实实堵过来?一道人墙。
吓、一、跳。
包都差点掉,感受到包底被拖住的时候,也看到了孟揭近在咫尺的脸,晏在舒当时呼吸都屏住了,听不到前台和医生的交谈,也听不到九千岁讨好式的一声“喵”,只听到他?不疾不徐的嗓音。
“小心。”
第85章 密语
检查室里正在有条不?紊地给小狗检查, 各色仪器“滴滴”响,医生手脚麻利地在临时纸箱里铺上了吸水片,一墙之隔的等候区鸦雀无声, 晏在舒坐在长椅一端, 手搭着椅座, 而孟揭背着身?,站在离她两?米的位置,取了一本小月龄犬养护手册,垂着手指头, 慢慢翻看。
没说话。
专心致志地看。
刚刚在检查室门口那一碰之后, 俩人就?没再说过话,就?跟真是萍水相逢,没在窗户前数过呼吸,没在浴室里抬高过水位线一样。
墙上的挂钟滴滴答答走着, 晏在舒的视线肆无忌惮落他身?上。
落在他卫衣领子,落在他屈起的肘部,落在这祖宗的短球裤,目光在他脚踝跟腱的位置打了个?转,那儿还有一片蹭出来的红印子, 一看就?是从?哪个?篮球局里出来,可能是上车前发现的被遗弃小狗,连衣服都没换就?带宠物医院来了。
雪都没化, 穿短裤, 可真行。
孟揭挪了个?身?位,晏在舒没动作, 在他垂眼?看过来后,才慢条斯理收眼?神。
步子徐徐朝这里移, 孟揭落座的时候,晏在舒提呼吸,跟着椅子轻轻一颤,就?像终于回到平衡状态的天平,各持一端,互不?干扰,她等她的猫,他看他的手册,那纸页衔在他手里,他在翻阅时总有小幅度摩挲的习惯,晏在舒没转头,仿佛也能听到那细微的沙沙声,感受他指尖上的温度,甚至能模拟出他指头在纸面摩挲的触感。
心内微妙地热起来。
有些?已经形成肢体记忆的画面在脑中回闪,空气中却?似乎有一层透明且具有弹力?的薄膜,双方的注意力?成为在其中弹跳的球,明明看到了彼此的运动轨迹,却?仍然?能不?受影响。
孟揭什么时候这么沉得?住气了。跟昨晚讲那番话的简直不?像同一个?人。
搞得?晏在舒不?上不?下?,进?退两?难。
按着这个?人昨晚的表现和坦白,按着刚刚手机上呈现的搜索内容,晏在舒是想摊开跟他谈谈这些?事儿的,就?按照标准步骤,公式化地解除误会,让停车场那场争吵和电波里的分手有一个?落脚处,至于之后,晏在舒说不?准。
她真的说不?准。
真相大白之后,心内有轻松也有彷徨,说到底,让晏在舒对此犹豫的不?是要?不?要?跟他谈清楚,是明知道谈清楚之后,他们会再度回归到吵架之前的僵持状态里,晏在舒的感情节奏跟孟揭就?不?在同一步调,孟揭节奏快且猛,他会爱,他的精力?是异于常人的充沛,他也不?遗余力?地向她要?一个?精准回馈,而晏在舒节奏乱,有时候能澎湃爆发,有时候能接连几天放养他,她还有好多事要?做,她没法儿做个?“有情饮水饱”的女孩儿,所以如果衔接上分手之前的状态,其实?还是治标不?治本,怎么办呢。
一想这些?破事,晏在舒那些?蹦蹦跳跳的注意力?就?会枯掉,吧唧一下?落地上,无人理睬。
检查室门开了,孟揭起身?,天平再度失衡。
门没关,晏在舒看了眼?时间,听到里边孟揭和医生的谈话声。
医生叹了口气:“检查结果正常,犬瘟细小冠状都没有,看它?这毛色和体型,应该是只?伯恩山,但是体质偏弱,营养不?足,而且没有脚环,应该是某个?私人犬舍繁殖的,看骨架估计也长不?大,可能还会伴随一些?无序繁殖的先天疾病,这都要?等到营养补给到位之后再检查。”
孟揭单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随意搭桌上,指头抬起,蹭了一下?小狗,“活不?长吗?”
“寿命会比正常繁殖的伯恩山短,当然?,还要?看后续主人的养护,”医生摘了手套,“刚刚听前台说,这只?狗你是在A大篮球场边上捡到的吗?”
“嗯。”
医生自然?而然?把他当作在校大学生:“哦,这种情况也蛮常见的,我们医院有和多个?宠物救助合作,你能把它?送过来已经要?非常感谢你,不?然?这种小月龄的狗在冬天的存活率很低的,后续的医疗费用你这边不?用承担,我们也会给狗狗找一个?合适的领养。”
“体型不?合标准,后续可能还要?治疗,养护也比一般犬只?更?麻烦,是这个?意思吗?”孟揭问。
医生点头:“是的。”
“那领养概率也很低了。”
医生呃一下?,“确实?。”
“找到领养人之前,它?会待在哪里?”
医生指了一下?墙上挂的三副海报,“一般会送到这三个?我们合作的救助机构,毕竟医院只?能起到一个?治病的作用。”
孟揭慢慢点了下?头,目光准确地落在第三张海报上,“靠谱吗?”
“当然?靠谱的,”说着话,医生就?想起什么,往外面喊了一声,“小晏啊,小晏!小晏走了吗?”
里边医生又喊,晏在舒这才抱着背包起身,折进?检查室里。
“这就?是我们救助机构的一个?负责人,小晏的场地是在郊区,地方很大,设施完善,常年有志愿者也有固定的工作人员,咱们训犬师也有,兽医也有,很专业的,这几年救助了很多退役犬和实?验犬,经验上完全没问题,对吧小晏。”
一个?两?个?视线转过来,晏在舒能说什么?晏在舒笑了下?,“对,之前也有接收过小月龄恶性繁殖犬的经验,会特殊照顾,”她看向孟揭,“可以放心送过去。”
“专人照顾是不?是好点?它?很小,”孟揭着重道,“还很弱。”
“可以调人的,”晏在舒应对很快,“基地有轮值的工作人员。”
孟揭停一下?,“我的意思是,我可以照顾它?。”
“你哪来的时间。”晏在舒脱口而出。
孟揭懒洋洋地撂她一眼?,医生也看向她,呼吸突然?热起来,晏在舒刚要?找补,那罪魁祸首就?来一句,“我在休假,挺闲。”
医生把医疗耗材 ? 收拾好,“可以啊,那再好不?过了嘛。”
“但我没有经验。”孟揭又来这句。
“经验”俩字呼应了晏在舒的上一句话,这人想干嘛?
晏在舒看他,心里已经有某种猜测呼之欲出,呼吸间的热度烧到了耳下?,视线再也挪不?开,就?像解开了一个?只?有双方才能听懂的密语一样,心跳快得?不?得?了,直勾勾盯着他,说。
“留个?联系方式呗,不?了解的就?打电话问我。”
医生一边点着头佯装附和,一边让前台拿包幼犬处方粮,再拿罐羊奶粉,孟揭侧身?让了一下?,兜里的手慢慢抽出来:“电话不?容易打通。”
晏在舒笃定地说:“打得?通的。”
这四个?字出,孟揭眼?里好像才有了点兴味,手背搭在桌上,“事情琐碎零散,太晚了会不?会不?方便。”
“那,”晏在舒翻出手机,“加个?微信呗。”
孟揭从?善如流掏出手机。
就?这样,大祖宗特别无赖,特别傲娇地加回了晏在舒的联系方式。
医生扭头一瞧,笑:“挺快的啊你们。”
留观时间到了,晏在舒抱着九千岁,手机还握掌心里,跟沉甸甸的猫包叠在一块儿,经过前台时,孟揭正扫码付款,她的头发垂下?手肘,在舒适合宜的暖气里摇晃,尾端搔过他后背,“滴”一下?,门开了,冷风袭面。
晏在舒手肘抵门的力?道突然?一轻,后背压来道热度,那道热度很快蹿上耳廓,变成一股细细密密的电流,孟揭一只?手撑门,一只?手提篮子,看了眼?远天,说,“它?好像饿了,方便现场教学吗?”
花了三分钟反应,孟揭这“现场教学”的意思其实?是现场教他怎么给小月龄狗狗准备饭。
“……温水化开羊奶粉,狗粮一勺,放里泡软就?行,观察一下?它?的状态,”晏在舒拿出一只?新的猫粮碗,照着做了一遍,“十?五分钟之后,带到宠物厕所训练固定地点如厕,它?现在还小,没有打疫苗不?建议外带。”
孟揭挨着岛台站,看她搅和羊奶粉的样子,状态倒是挺正经:“它?现在就?吃?”
“嗯?”晏在舒把狗粮袋封上,一指盆里,“这都倒了。”
“那它?要?去哪儿上厕所?”
“…………”
十?五分钟后,孟揭铲了猫砂,装进?袋子里把口子扎紧,拎到门口的临时处理箱中,回来时洗了三遍手,晏在舒抱着臂,站洗手池边看着他:“在它?还小的时候,你每天都要?重复做这件事,所以现在考虑放弃还来得?及。”
孟揭懒得?应她这句话,回头顺带就?把刚刚吃过的粮碗洗干净了,表情很嫌弃,动作很麻利。
是了,孟揭就?是这样的。
地毯上,九千岁正严肃地绕着这新来的小弟打转。
小狗吃了东西,总算有点精神,但估计关节不?太稳当,往九千岁身?上扑得?特笨拙,东倒西歪像块麦芽糖,而九千岁已经过了爱干架的年纪,眉高眼?低是最精通,对这类憨憨傻傻好拿捏的小玩意儿包容度相当高,俩不?一会儿就?挨在沙发座上晒太阳。
小客厅里歇了十?二只?脚,窗帘全开,光也斑斓,连影子都热闹,晏在舒在那儿喝着半杯水,余光里,孟揭就?坐在那张苔藓绿的单人沙发上,架着脚,看着一猫一狗,挺悠哉。
她晃着杯里的水,试探性地开口:“你昨天……喝多了?”
“?”孟揭看她一眼?,“没有。”
挺好,踩套了,晏在舒面色自然?,接着说:“那你说那些?话就?是认真的?”
“我每句话都是认真的。”
晏在舒微微摊了下?手:“但我记不?太清了。”
孟揭没多大反应,嗯一声,垂下?的手指头穿过光瀑,有一下?没一下?地拨着狗耳朵,说,“我不?想分。”
兜兜转转一圈,旁敲侧击一圈,心脏终于蹦到圆舞台,节奏响起,轻快地跳起来,晏在舒嘴角已经悄悄勾起来了,语气倒是装得?蛮好。
“可我们已经分了。”
“我没应。”
是了,孟揭只?是单方面接到了通知,被动地结束了这段关系,决策权从?来都在晏在舒手里。
节奏加快,晏在舒的眼?睛都亮起来:“那你想怎样?”
孟揭把手架在扶手边,“我想的算不?算数?”
晏在舒:“看心情咯。”
孟揭就?顺手抽了张湿巾,缓缓擦拭着手指,从?拇指到食指,他擦拭得?很专注,看向晏在舒的眼?神一动也不?动。
九千岁懒洋洋摆一下?尾,空气中的尘埃在光带里悬浮着。
暖气关掉了,空气冷下?来,呼吸却?越来越热,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拉锯感消失了,孟揭的注视里带上了别的东西,是心照不?宣的索取,也是带着胁迫感的暗示,暗示着他们在这间房子里做过更?过分的事情。
湿巾落地的时候,俩人嘴唇贴紧。
说不?上是谁主动的,动作就?在电光火石间发生了,晏在舒紧紧攥着他领口,反应过来后把他往椅背上压,他体热,被这动作弄得?更?燥,一只?手松着领口,一只?手绕过她腿部把人一把抄起来。
孟揭这人,即便分了手,即便两?败俱伤过,再追她时,还是丁点儿都不?跟她来虚的,直接掠过表面功夫,抱着她上了楼,推了门。
暖气关掉,体温持续攀升,床垫猛地下?陷再弹起,晏在舒喘着气,手肘撑在床上,睁着眼?直勾勾看他,而孟揭站在床边,一记很轻的笑音后,双手拽着毛衣下?摆往上一拉。
床垫再度下?陷,晏在舒抓着他后脑勺的头发,迎着他,跟他激烈接吻,呼出的气里夹着斯德哥尔摩的风雪,几乎喘不?过气。
唇齿交缠的空隙里,床边探出了一只?手,“啪”一下?拉开床头柜,摸到了那只?盒子,手指熟练地卡进?封口,然?后顿住。
不?对。
这盒套,数量不?对。
第86章 掌控
这微妙的停顿把?晏在舒弄得不上不下, 她手肘撑得酸软,发?丝在手臂肩颈间晃荡,嘴唇这会儿倒是没觉得哪里不对, 情绪和欲/望总归还在的, 顶多当这祖宗公主病犯, 要找个合口味的套,于是手搭他裤腰上,刚使点劲儿,手腕就被攥住了。
束起, 用力摁在床头。
晏在舒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抓得一惊, 没反应过来,整片后背就陷进了柔软,紧跟着额头贴上他的,嘴唇再度失守, 他这次亲得很?重,舌尖扫过上颚,卷着晏在舒的往他自个儿带,鼻头挨着鼻头,气息全部湮在唇齿交缠间。
呼吸不过来。
他之?前不这样?的。
晏在舒攥他头发?的手逐渐轻了, 在这近似于窒息的触感里想,果然是太久没做吗,特殊瘾病患者叠上时间buff, 连孟揭都控不住力道了。
可能是太想他, 也可能是斯德哥尔摩误会事件的愧疚感作祟,一些稀奇古怪的包容心发?作, 晏在舒松了手,肢体放松, 没再跟他争锋,就把?自己?当作了急风骤雨下摇摆的莲茎,柔韧,温驯。
可她这种从没有过的“温驯”,在孟揭看来,跟“逆来顺受”没两?样?,总归是不同以往的。
那是谁把?她教成这样?的呢?
孟揭单手托着她后颈,拉开距离,俩人灼灼对视着,嘴唇都润着层水光,鲜红,润亮,甚至带点儿肿,晏在舒忽然一下皱眉。
傍晚了,夕阳在楼宇间沉没,跌到那滞缓的浓云中,夕光炽烈,烫得楼宇玻璃面反射出刺眼?的金光,那金光透过窗帘缝隙杀进屋里,杀进晏在舒身体里。
猝不及防。
没有任何试探,也没有任何前兆,她也丁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
晏在舒手指猛地蜷缩,抓得他手腕发?青,额上细细的汗就渗出来了,太久了,久到哪怕情绪到位,生?理上还是有点不适应的。
“你……”
呼吸打乱话音,晏在舒第二个字还没出口,就被孟揭撞散了。
楼下的九千岁开始巡视整间屋子,嗅着越来越浓的气味上楼,小狗笨拙地跟在后边,看着九千岁轻松跳上几级台阶,急了,急得在楼梯脚下团团转,“嘤嘤”叫唤,九千岁没搭理,上了楼,到房间门口看了圈儿,“喵”一声,刚听两?句墙角,里边“砰”地砸上门。
九千岁惊住,往后一个急跳,毛都差点儿炸,在门口绕来绕去嗅半天,才骂骂咧咧往楼下走。
而晏在舒没察觉,她只听到那声砸门。
才偏头看了那么一下,就被孟揭控着腰翻了过去。
他在她耳边说话,呵出的气烧得她耳下和颈部都泛红,很?快就挂上一层薄汗,滑溜溜的,偏偏被他抱得太紧,怎么都不肯松开她,导致孟揭说的话都揉在气音里,晏在舒几次都听不清,也无?心问,就当是助兴的情话了。
他说什么,她都应。
“嗯……”
“是……”
“有……”
“爱……”
断断续续不成句。
可她越应,孟揭就越凶,下手越狠,弄得她真的呼吸不过来,眼?前阵阵冒白光,甚至一度觉得孟揭是要把?她按死在这。
月光漫到卧室里的时候,晏在舒半只手腕垂在枕头边,一圈红,那是被攥的,她奄奄一息趴在枕上,热汗把?刘海都浸湿了,腿打抖,呼吸一下急一下缓,半天都平复不下来。
“你是不是属狗?”她有气无?力问,“别再下口了行?不行??”
孟揭还没退出去,一下下亲她耳朵:“不行?。”
好想打他。
偏偏脱力了,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孟揭亲了她很?久,事后安抚也做了很?久,但晏在舒知道他压根没有结束的意思,甚至已经整装待发?等了她很?久,乃至于跟她额贴额十指再度紧扣的时候,晏在舒长长呼出了一口气,她力气不继,缓冲时间又短,只能自己?抓过主动权,跟孟揭面对面地抱着,手扶在横杆上。
房间里没有开灯。
黑暗中只有两?人交错的呼吸,他们?挨得紧密,孟揭自始至终都在抱她,抱到晏在舒觉得热了,他也总有别的路子转掉她的注意力,然后面不改色地继续抱着。
她的肩,她的背,她的颈部,她整个人都落在他手里。
晏在舒有了主动权之?后,终于能自如地呼吸,孟揭把?她扶得特别稳当,俩人面对面地坐,他绕着她落在手肘下的发?尾,她双手交错搭在他颈后,在刻意放缓的节奏下,对方的丁点儿反应都尽收眼?底,克制的,难耐的,额头跳动的青筋,和愉悦到同时皱起来的眉。
哪怕已经进到这种程度,但因为没有完全说开的关系,空气中仍然浮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就像……偷情。
晏在舒用手指摸索他耳下的温度,突然就想逗逗他玩儿。
“在斯德哥尔摩的时候,你有没有想我?”
孟揭说想,想怎么弄死她。
晏在舒就慢慢吃,吃到顶了,直到孟揭呼吸乱掉:“想我怎么不来找我?”
孟揭说她未必想见他,死脾气摆在那里,找了也没用,说不定更糟。
“那宠物?医院,还有唐甘攒的那个局……”她调整呼吸,“你怎么就能来了?”
孟揭说真见到面了,理智就不归他管。
真顺耳。
晏在舒笑起来,想到件事,“你刚刚是不是跟我说话了?就第一次那时候。”
孟揭恢复期短,体力足,这会儿一只手撑在地面,一只手把?着她腰侧,蠢蠢欲动有掀翻她的意图,“嗯。”
“说了什么?”
晏在舒咬着他耳朵,把?湿热的气呵进去,嘴唇若有似无?蹭在他耳廓上,一个字一个字说得又轻又慢,明明把?所有要害都对他敞开,却仍旧暗含着某种蛊惑。
“说,”
孟揭也笑,笑得汗一滴滴沿着下巴往胸口砸,然后猛地一把?把?她抱起,踢开碍事的耳机和书?包,把?她用力按到沙发?上,随手抽了一只她用的小包,用包链把?她手腕一层层束紧,在叮啷的响声里,俯身,那副蔫儿坏的表情就变了,变得有点儿沉,还有点儿凶,“我说,他有没有进过这里?”
晏在舒半分钟后才缓过这一阵。
她没有意会到孟揭话里的意思,也没有深思他说那个“进”时,是已经伴随了一个压迫性多强的实时动作,生?理和心理,她只能顾得上一个。
在第二下又狠又重的催促之?后,晏在舒回神,茫然地问:“谁?”
“辛鸣。”他平淡地说出这俩字。
“进过啊,”晏在舒压根不知道关辛鸣什么事,怎么就突然提到这人了,“他跟我一起回的海市,下机后,帮我们?提了很?多文献,还有两?个学姐……”
他大爷的孟揭被这俩字刺激得眼?眶都红,扣着她小臂的手还在施力,盯着她的眼?睛,盯着她理所当然的眼?睛,简直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一句,“现?在呢,现?在断干净了吗?”
“没啊,”晏在舒别开脑袋,整个状态因为这话题回落不少,“我们?还有来往的,你别……”
没断干净。先后两?记重拳砸在孟揭脸上,他脾气上来了,杀得她话都说不全,叮啷叮啷地又把?那包链拆了,用手掌拴着她的手,往上提,直接抱着她起了身,“砰”地把?她往门上压,空出一只手来,用力卡着她下巴,“别什么?”
“不是,你要在这时候提他?”晏在舒把?手挣开,推着他,拉开距离,“你在意他干嘛?咱俩上床跟他有什么关系?”
三四秒的沉默后,孟揭胸口沉下来,松了手,把?她反过去贴着门边。
行?吧,他彻底没话了。
能怎么样?呢?他们?本来就在分手状态,晏在舒把?他甩了,发?展一段新感情,再顺理成章地发?生?一段关系,这有什么奇怪的?晏在舒不一直都没把?他放眼?里吗,她很?诚实啊,先栽的,栽得最狠的从来都是他。
她也这样?抱着另一个男人吗?
她也是这样?在另一个男人耳边喘气吗?
她会不会说爱他?
天杀的,她都还没说过爱他。
明知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理智宕机,孟揭在黑暗里把?她死死箍紧,整个人像被从中劈开了,一半在跟她紧密纠缠,一半揉在懊悔恼怒嫉妒不甘心等强烈的破坏欲里,晏在舒喘不上气,他也喘不上气,每一次施力都会迸发?出奇怪的幻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体内轰轰烈烈死去,又浩浩荡荡活来,这种感觉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都不知道,一个人在同时爆发?这么多情绪的同时,还能极其隐秘地暗示自己?:没办法?的,你完了,你早就栽她手上了孟揭,这姑娘生?下来就能治你,各种层面,都能治。
对此感受最深的当然是晏在舒,各种层面,都感受到他那种不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