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大碰撞by容溶月
容溶月  发于:2024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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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过程里,他要她百分百的注意?力。
看二十分钟搭帐篷比赛,晏在舒的手表提示了三次心率异常,从人堆里挤出来那瞬间,她整个人都清爽了,深吸一口气,松掉孟揭的手,在后?脑勺挽了个垮垮的丸子头,然?后?伸手。
孟揭手臂还?挂着她的大衣,从衣兜里摸出发绳,晏在舒一扎,齐活儿了。
年节里逛超市其实挺好玩儿,晏在舒先?前说的是挑上几件东西,逛到点儿就回去,可十分钟不到,购物车就先?满了半个,一水儿的大红色喜庆包装,什么旺旺仙贝曲奇饼,阿尔卑斯徐福记,花里胡哨的童年回忆全?在车里了。
她这边是开心了,孟揭的脸全?程是臭的。
晏在舒丢进一盒饼干,孟揭在边上说,“反式脂肪,脱氢乙酸钠。”
晏在舒丢进一包糕点,孟揭在边上说,“起酥油,植脂末。”
晏在舒丢进一包糖,孟揭在边上说,“阿斯巴甜,增稠剂。”
最后?晏在舒拿起货架上的精加工干果,在他开口前就一指头斜过去:“再说一句,你就泡福尔马林里算了。”
孟揭揉了把脸,算了,推他的车吧。
晏在舒耳根清净了,开始叨叨小时候的事儿,“打小就这死?德行,逢年过节上邻居家玩儿,邻居让你吃点零食,你死?活也不吃,遇上热情点的,你干脆杵那儿给人家背起配料表。”
当时小区里开始盛行营养师,家家户户都配一位,这跟孟揭脱不开关系。
祖宗点儿都不想搭理她,站另一排货架,往推车里丢了一瓶配料表干干净净无添加的核桃仁,晏在舒丢个白眼过去,抬手又拿盒饼干,翻过来看了看,对后?边超高的碳水和脂肪标识视若无睹,突然?来一句:“辛鸣就不会在人买东西的时候瞎叨叨。”
整辆推车从手里滑开,祖宗盯着她,眼里有火气。
晏在舒悠哉地把饼干往车里一放:“走啊。”
就是逗他。
就是想看看他能忍到哪一步,才愿意?亮态度,把他俩现阶段的关系明明白白捋清楚。
饼干丢进去后?,晏在舒想起件事:“其实你还?是吃过零食的,对吧?”
孟揭真?的来脾气了,他是能理解晏在舒再谈一个的,但不代表他接受,更不代表他能听着晏在舒在身边堂而皇之地提起那男的。
“你提他是要干嘛?”孟揭直白问。
晏在舒上下打量一眼孟揭,弹一记指头,笑:“记起来了,有一段时间我特别沉迷做小蛋糕,非缠着你妈妈教我,那会儿Charlie怕打蛋器搅了我手指头,改教我做饼干,就这种小曲奇饼,”她圈起手指,比了个大小,“你还?吃了不少?。”
“他不说是人没常识,是他没跟你认识十九年,不知道你吃膨化?食品吃多?会过敏成什么样,是男人在追求期没下限的曲意?逢迎,”孟揭声?音不大,但挺沉的,眼神也挺锐的,“你就惯他吧。”
“对,”晏在舒一合掌,听这番话差点儿憋不住笑,肚肠绞在一块儿,生忍着酸疼,还?在装模作样地回忆,“你那时候挺赏面儿,吃了不少?小曲奇饼,味道还?好?”
孟揭说完话,情绪收得蛮快,撇开脑袋:“还?好,也就是没揉开的干面粉和可可粉味。”
“……”晏在舒呆住,“不可能,你妈妈说做得特别好。”
这茬儿晏在舒不可能记错的,当时她让孟妈妈哄得五迷三道,做梦都在搅黄油。
孟揭给她个“你在质疑我的记忆”的眼神:“你自己尝没尝过?”
“……”还?真?没有,晏在舒这就被问住了,但还?不死?心,“那你还?吃,吃了那么一碟子。”
“对,”孟揭没什么表情地说,“小时候是比较喜欢吃没揉开的干面粉和可可粉。”
笑出声?,晏在舒绕过推车,到他身后?用脑门磕了一下他后?背,顶得他往前两步,两个人沿着货架再度走起来,垂下的手若有似无地碰,晏在舒玩心重,悄悄探手勾孟揭指头,被他甩开,她又去勾,他再甩,等第?三次晏在舒不动了,身板儿也直起来了,开始看货架上的新零食了,孟揭倒是往后?摆了下手腕,轻轻松松把她牵住。
“那我要是就馋这一口怎么办?”晏在舒把玩着他手指,问这一句。
“我做。”孟揭几乎没思考,平淡地脱口而出。
她笑着:“别是随便说说的。”
“当我是你?”
“你又来?”
孟揭闭了闭眼,整个裹住她的手往兜里一揣,被晏在舒当面提起“现男友”这事激起的脾气还?没消,偏偏让她一颗酸枣一块糖地勾着,勾得他浑身不痛快,明显感觉到忍耐度已经抵达临界值,几次想的都是算了。
道德感反正不要了,公序良俗也丢干净了,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要招惹就招惹到底。
这复杂的心路历程晏在舒不知道,她后?半程就逛得可舒心,一舒心,手就管不住,晏在舒本来就喜欢买东西,这会儿看着推车里满当当的东西,有愣一下,自己嘟囔着买多?了,又要面子地不肯往回放。
孟揭就单手推着车,已经走到自助买单处了,朝她斜一下脑袋,“买单,愣什么?”
晏在舒噎一下,跟上去:“你车的前备箱放不下吧?”
“有配送服务,环岛路一般半小时送达。”
“送环岛路?”
那倒也行,晏在舒不是缺这些东西,就是眼热,想凑一阵热闹。
“嗯,”孟揭操控着扶手,轮子缓缓往前碾动,排进买单队伍里,“很久没过去,正好添点东西。”
晏在舒原本还?在百无聊赖地看收银台前的薄荷糖,听着这话,心里先?意?识到这话背后?的逻辑,意?识到孟揭这种理性至上的人,分手后?竟然?也会触景伤情。
三四秒后?,晏在舒才问:“那你这几天住哪儿?”
“老爷子那。”
慢慢哦一声?,晏在舒把薄荷糖往车里放,人也站到他身侧,眼睛没看他,语气挺温柔的:“那……今天过去是要干嘛?”
孟揭看她一眼,“寰园池子多?,怕soup掉水里,换个地方养。”
“就这样?”
“骨碌碌”几声?,前边买单的家庭闹闹哄哄地走了一拨,孟揭手底下推车轮子往前一滚,超市工作人员正好上前来,给他们指了自助买单的机位,孟揭没答上这句话,搞得晏在舒心里没着没落,生起一股想要追根究底的痒劲儿。
得亏晏在舒不是憋得住事的性格。
三两步绕前边,直勾勾看进他眼里:“讲讲清楚啊,你搬回去,就只是因为要换个地方养狗?”
第?二拨人上前刷码买单,“滴滴”此起彼伏,孟揭手里的购物车咔地靠在闸机口外?,这才徐徐回头,对上一个眼里全?是倔劲儿的晏在舒,平静地回她:“你想知道这?”
“想啊。”晏在舒不假思索。
“那你先?告诉我,你的出发点是什么。”
孟揭这个人做事儿,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攻守兼备,他看着在这场感情里一直处在被动位置,他甚至也能接受晏在舒这样来来回回折腾他,自身的压力调度能力是一回事,对自己真?正所求的东西一直保持清醒是一回事,还?有一点,他偶尔的几次对晏在舒的反攻全?杀在了靶心上,所以?才能让晏在舒对他咬牙切齿的同时,又忍不住要关注他,要跟他较劲儿,要对他这个人产生长长久久的胜负欲。
出必行,杀必果,他是这样一个孟揭。
于是晏在舒就卡壳了。
知道孟揭在倒逼她袒露真?心,偏她也没法真?的把这话题撇过去,因为她现在,此时此刻,就对这个人有强烈的占有欲。
“哔——”
闸机亮起橘色闪灯,电子音温馨提示,“前方即将完成买单,请下一位顾客做好准备。”
轻柔的提示音就像急催的战鼓,晏在舒呼吸提起,孟揭仍然?看着她,一个明明有恃无恐,却被倒逼得蠢蠢欲动,一个自认站在悬崖边,却仍然?有见招拆招的手腕。
闸机“滴”地往两边弹开,打断了这场无声?的拉锯。
孟揭懒洋洋收回目光,推动购物车,过了闸机口,往前边一抬下巴,示意?晏在舒边上歇着就成,然?后?一转推车把手,抽出个环保袋,一件件有条有理地往袋中填充。
刷卡买单,再到配送区填单子,全?程不要她搭手,做事又麻利又清爽,晏在舒就拆着一包薄荷糖,含在嘴里,晃晃悠悠地跟着他。
超市里的新年歌在耳边喧闹着,举目望去,全?是举家出动的大采购,晏在舒单手被孟揭牵着,一前一后?穿过买单台拥挤的人潮,可能是受年节的气氛感染,她竟然?也觉得,如?果明年来,后?年来,年年来这么一趟,好像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买完单后?,晏在舒套上了她的大衣,手揣兜里,随手拢了一下衣襟,跟孟揭一起去取车,往停车场去的这段路特别暗,暗到孟揭的脸部肩颈都揉了层灰扑扑的毛边。
上车后?,孟揭第?一件事是开车内暖气,左手转着方向盘,右手直接捞她冷冰冰的手,捂在掌心里暖着,晏在舒没看他,只看着后?视镜里越来越小的方形建筑,“刚刚你问的话,你还?想听回答吗?”
“你说。”
“我的出发点就是你,”总算说出口,晏在舒反手盖他手背,一字一句说得清清楚楚,“我想知道你说的不想分手有多?大决心,想知道你是真?放不下还?是不甘心,想问问你有多?大把握能让破镜重圆。”
车子一阵起伏,过缓速带后?,孟揭手搭在方向盘上:“你觉得是破镜?”
“对我来说不是,但对你就不一定了。”
晏在舒是实话实说,对她而言,既然?不存在孟揭另寻新欢,那些怨啊恨啊等等各种笼统的负面情绪就可以?一笔勾销,她不内耗,也不反复回味,利落得像个挥剑斩愁丝的战士,现在满脑子都是怎么把孟揭扎扎实实拐到手。
孟揭听着这话,点一下头:“在我这里不存在破镜重圆,”他敲了一下方向盘,“从你提分手到现在为止,我唯一后?悔的事情,是没有当场买机票回国。”
正反馈来了,没有虚与委蛇,没有拐弯抹角,就是一场对陈旧病灶的彻底清剿。
晏在舒一点点地把指头探进他指缝里:“那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没?”
车在红灯前停下,车窗外?是一带红瓦灰墙的小房子,巨大的云影匍匐在地面,拖着尾翼缓慢前行,孟揭跟她十指扣紧:“我对你没变过。从小就不用说了,睁眼晏在舒,闭眼晏在舒的日子过了六年,先?给我的社交和感情观定型的就是你。”
心跳得飞快。
“那你后?来还?那么怼我,气我,阴阳我。”
“青春期逆反心理,自我意?识作祟,从前越在意?什么,青春期就越想抹杀什么,别说你没有。”
晏在舒哼一声?:“还?有呢?”
这话孟揭接得慢,就一下下捏着晏在舒手指骨,直到车拐进小区,在寂静的林荫道上安静前行,月牙儿颠颠地坠在身后?,滚了一地清亮的芒。
“我之前有个老师,他说物理研究者?应该内修,不应该在这个世界设锚,你知道我听到那句话的时候想的什么?我想的你。”
实验楼前重逢之后?,心情跟他妈过山车一样,先?高高抛起,再啪唧砸地,晏在舒要在他和辛鸣之间周旋,他气啊,压着火,在两天的自我拉锯之后?,还?是忍不住想她,想她就要找她,找她就要把话说给她。
就是分不开。
“我没什么信仰,也没什么精神寄托,曾经物理是我的精神寄托,但这两年有点波动,跟你谈之前我总觉得自己活到三四十应该就疯了,”车停了,孟揭拉车门,打了一根烟,手搭在车顶,风撼动着云影,“但跟你在一块之后?,所有的不确定性都有了落脚点,就跟人突然?有了信仰一样,那种永存的精神钢印打进脑子里,我就知道,锚点设下来了。”
晏在舒就是这样,她自由又松弛,生命力旺盛得像热带雨林里的绿植,他喜欢她挥拍打球,喜欢她攀在四米高的绳子上跟自己较劲儿,喜欢她发脾气,也喜欢她喘息。
他俩就是天生一对,谁想掺进来,滚回去再活个十九年。
晏在舒听出意?思了,转到车头,孟揭拿烟的手换到另一边,然?后?牵她腕部,认认真?真?问出一句:“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他说这话的时候,晏在舒脑子里已经有了一套预设,眼睛里有光,嘴唇弯着,心里的鼓点一刻不停地打着,还?是象征性地回了一下:“考虑什么?”
而孟揭竟然?说的是,“考虑中止你和辛鸣的关系。”

没谈拢。
晏在舒当下脑子都是懵的, 这欲说?还休的气氛,这胶着黏腻的眼神,她的耐心?和推拉都铺垫一天了, 孟揭竟然能在这时候给她提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
懵了几秒, 小伯恩山听见声儿, 从?后院哒哒哒地跑过来,凑晏在舒脚下打转,晏在舒一声不吭,抱起狗, 进了门。
孟揭也挺懵。
他掏心?掏肺讲了这么多, 眼看着晏在舒动摇了,也咬钩了,开?始顾念他俩十九年?的恩恩怨怨了,到最后他就提了一嘴辛鸣, 晏在舒能这样当场给他撂脸。
烟都要?烧到指头了,孟揭在冷风里足足站了三分?钟,把?烟掐了才进屋,晏在舒在岛台边,背对他, 正从?柜子里取杯子,挑挑拣拣,看中了她在拍卖会?上拍给他那只, 姑娘估摸着没看过实物, 这会?儿没认出来,直接取走, 到冰箱旁倒了一杯冰水,水柱细细流下, 壁沿沁了细细密密的冷泡。
晏在舒刚抿一口,杯子就被拎走了。
孟揭倒了水,在热水机旁接了杯温的,搁台面上,往前一滑,晏在舒抬手接,成束的光线下,玻璃杯的纹路清晰入眼,她这才看出是拍卖会?上那只,不过也没吭声,低头喝了一口,才说?:“别糟蹋我的杯子了,冷冷热热的不怕它炸了?”
孟揭回一句:“你对我冷冷热热的,不怕我炸了?”
啧,晏在舒立马飙一眼过去,刚要?说?话,雍珩的电话就来了,孟揭抬一下手指,眼神里的意思蛮多层的,“一会?球局结束别走,我们谈谈,”
说?完就起身接电话,简短应了几句,挂断后朝楼上看了眼,“衣服在楼上。”
一句话,把?晏在舒浑身的刺都捋顺了。
是想过孟揭会?留着她的房间,但没想过孟揭会?一比一复刻出这房间的原本模样,明明他也才回来没几天。
彻底分?手后,晏在舒就请阿姨帮忙收拾过这屋里的东西,大?到书和琴,小到发绳和洗护用品,这屋子里但凡是她自个的东西,阿姨都收拾得干干净净,而她用过的物件也被整齐码进纸箱里,当时她给孟揭留了张字条,说?的是让他自己处理干净,免得同时膈应了前女友和现女友。
但估计他就没动过,那几个纸箱子都还摞在车库吃灰呢。
晏在舒坐沙发上,眼睛一点?点?扫过房间。
纱帘,床品,夜灯,书架,能复原的全?让孟揭复原了,衣帽间门一推,衣服都按她的配色喜好排得齐齐整整,连那几个特别难买的牌子竟然都让他买到几件。
行吧,过目不忘的本事全?用在这儿了是吧。
网球服放在显眼的地方,全?新的,尺码卡得刚刚好,有洗过烘干过的浅淡香味儿,味道也是她常用的那款柔顺剂味。这就是说?,孟揭早就知?道雍珩攒的这个局,也早就把?晏在舒的行程插了进来,连球服球拍球鞋这些细枝末节全?部考虑到了。
这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让人又爱又恨的呢?
转念再一想,孟揭自打跟她牵扯上之后,一直就是这么个“看起来百依百顺,实际上阳奉阴违,还能把?你哄得开?开?心?心?”的狗脾气,复不复合这么简单的事,不应该在小露台那会?儿就谈妥了吗,来来回回扯一个辛鸣,他醋劲儿也没这么大?啊。
晏在舒把?头发从?衣领里顺出来,弯腰在沙发前边穿长袜边思索的时候,孟揭过来了。
他一只手抱着小伯恩山,一只手拎她的外套,站在门口,敲两下门框,把?外套往沙发边一抛,晏在舒半空就接住了,跟着披衣,套袖,弯腰把?运动袜拉到小腿,正面迎着他走过去,孟揭也不闪不避,直到晏在舒在身前五厘米的位置停下。
她眼里有探究,有没消干净的气,但最终什么都没说?,擦过他就出了门,一副要?先在网球场上压他一轮,再回来彻彻底底秋后算账的意气。
这脾气。
孟揭空荡荡的右手垂下来,意犹未尽地握了一下。
一路小跑热身。
夜里的网球场特别凉,空旷,风卷着球网波浪似的波动,四周摇撼着疏疏密密的树影,球一砸地,就溅一捧绿色的草叶香。
雍珩到得早,雷宁和唐甘在停车场就撞上了,这下可好,唐甘这人来疯,跟雷宁一拍即合,压根儿不用雍珩多介绍,他正招手喊雍如菁,听见身后门响,场中的几个人齐刷刷回头。
先看 ? 见门缓缓拉开?,流淌的树影里延出一前一后两道影子,拎着球拍走前边的是晏在舒,胳膊肘下夹着一只黑毛狗的是孟揭。
“哟!”唐甘挑着眉看过去。
晏在舒应声望过来,朝他们轻挥两下手,孟揭仍旧在后边不疾不徐慢慢走着,反手把?球场门一关,狗一放,回过头来晏在舒已经没影了。
俩人全?程没交流。
“嚯!”唐甘又一笑,前后两下逗趣的意思截然不同,跟晏在舒一击拳,明明白白是看热闹的态度,“还没和好呢?”
晏在舒瞟她一眼:“你怎么一副奸商样。”
“什么奸商样?”
雍如菁慢吞吞补一句:“下了重注的奸商样。”
唐甘笑得弯身拍膝,在冷风里呼出一团团气雾,晏在舒是丁点?儿都不想搭理她,转身跟雷宁打招呼。晏在舒跟雷宁见过几面,在谢女士的某场演出庆功晚宴上,在个把?月前的国?际高?校运动会?上,所以俩人一见上面就先来了个老友礼,手勾着手碰下肩,到边上叙了会?儿旧,没叙多久,唐甘这边不乐意了,嚷着:“赶紧开?始啊,你俩是跑着来了,热了身了,我们再过会?儿就要?冻成冰棍儿了!”
“那打咯,”晏在舒也抽拍子,空挥了两下,“怎么打,单还是双?”
雍珩正跟孟揭说?着话,嘴边的笑没落,闻言提议:“刚好六个人,双打吧,六局一轮换,后边再酌情调。”
“行,谁跟我?”唐甘先举手,这话是问雷宁和孟揭的,她跟晏在舒一家路数,这辈子做不了队友。
雍珩揉了把?雍如菁脑袋:“如菁跟我,你们自便。”
这话刚说?完,唐甘咧着笑不怀好意地看晏在舒,“你呢?朋友。”
孟揭这会?儿终于动身了,他把?随身的保温杯往地上一搁,一边慢条斯理往场地内走,一边往手里揣了一颗球,经过晏在舒时把?她手腕一握,附耳问:“你跟我还是跟雷宁?”
“这还用说?,肯定跟你……”晏在舒话到这里停了会?儿,侧头看孟揭,“跟你对打啊。”
她这话都放了,三分?针锋相对,三分?气势如虹,三分?冲天的自信,还有一分?蹭在他掌心?里,孟揭感觉出来了,是半明半昧的欲,至此,他整个人的胜负欲和兴味都被激起来了。
双方刚开?场,连缓冲时间都没有,晏在舒起手发球就上猛劲儿,连下三分?,杀得小唐总口香糖都不嚼了,瞠目结舌地看孟揭,“这你不治她?”
孟揭表情都没变,一副还没热身透的样子,但他也不是会?在竞技场上玩私情的,前三球纯粹是摸晏在舒的发球路径,第四球开?始,“啪”地一记回击,鞭打声明显,干净又利落。
唐甘乐了,忙里偷闲吹个响哨。
雍如菁抱着小伯恩山,也笑,握着憨实的小狗爪子左右摆。
至此,热身结束,正片开?始,双方一来一回打得特别激烈。按硬实力?划分?,两边都是金牌运动员加业余爱好者的搭配,雷宁和唐甘的打法各有千秋,雷宁是经验老道,有大?将?之风,唐甘胜在年?轻,体力?足,两边的分?差基本就悬在另一位队友的发挥上。
偏这俩祖宗都攒着一股气,球球都像肾上腺素爆棚了,不杀到对方跪地求饶不撒手,晏在舒发球猛,正手拉拍的动作一看就是童子功扎实的,往中线去压对面线路的时候,每一记力?都像奔着球网杀过去一样,气势那么嚣张。
简直绝了。
唐甘可太喜欢这种修罗场了。
雷宁这种在职业赛场上吃球的当然也乐意看戏,他是没想到整场的竞技性和观赏性都那么强,连雍珩都在边上拍了几张晏在舒力?压孟揭的照片,留着,以后能拿来跟孟揭谈判的。
而全?局最冷静的就是孟揭。
最难缠的也是孟揭。
这家伙看出来晏在舒要?压他了,不急,一招一招慢慢接,慢慢拆,耐心?足得不像他,没晏在舒那股劲劲儿的挑衅感,但力?道却?是实打实的,几乎每次挥拍都有鞭打感,动作收得特别干净,网球拍在他手里跟狙/击枪一样。
打得酣畅淋漓。
凌晨一点?半才散场。
一行人回到老洋房,还意犹未尽着,晏在舒往地上一下下按拍着球,还在跟雷宁复盘刚刚攻防的漏洞,汗顺着她脖颈往下淌,整件运动背心?都湿透了,发带也沉甸甸的,孟揭把?球拍归位,让几个女生先去洗漱,穿件衣裳再过来。
正好,晏在舒房间里的衣服全?是新的,她们仨挤在晏在舒的浴室里,挨个儿冲洗完了,又凑在一起穿衣服,这时候唐甘的手就闲不住,非说?她俩香 ,撩撩这个,撩撩那个,烦死晏在舒了。
雍如菁把?她惯得尾巴都翘上天了,脸红得像一兜子粉水,整一个小霸王和童养媳,晏在舒可惯不了她半点?,扣上胸衣就一指头戳过去,“再来,撅折了你的。”
唐甘消停了,可眼睛尖得邪门了,就刚刚扣胸衣那一下子,看到晏在舒胸口那点?破皮,八卦欲瞬间熊熊燃烧:“不是没复合吗?你俩玩挺开?啊。”
雍如菁动了动耳朵,瞅过来。
“你这眼睛,”晏在舒飞快一下把?毛衣套上,“不该用的时候就最好使。”
唐甘笑,凑过来,朝晏在舒勾勾手:“讲真的,和好了没?”
晏在舒半信半疑看她:“你别是真下了什么重注,赌我俩的感情状态啊。”
“没有,哪能。”
唐甘摆摆手,雍如菁在边上欲言又止,手要?举不举的,被霸王花一个瞪眼逼回去了,她心?虚地挪开?目光,到底还是没吭声。
她俩这番动静晏在舒没看到,晏在舒找了条瑜伽裤,弯身套上,脑子里思索着唐甘的这个问题,末了还是挺客观地答道:“和了一半。”
“还有一半?”
晏在舒唰地把?拉链拉上:“还有一半……”
实话讲,打完一趟酣畅淋漓的球,晏在舒现在累得发虚,对孟揭什么拉扯的心?思都没了,反而是换衣服那会?儿,钻进心?里的那个疑惑越来越重,越来越有实质感——孟揭的各种试探,各种欲说?还休的拉扯究竟是哪根筋搭错了呢?
没多想,叹了口气,晏在舒还是把?这些破事儿跟她俩摊牌了。
讲完后,唐甘是扶着墙出房间的,笑得直不起腰了,她一个靠心?眼儿和手腕吃饭的奸商,一眼就看出里边的问题,但她不说?,她就想看孟揭的笑话,顺带也看晏在舒的戏,亲眼看看孟揭吃醋是个什么样。
唐甘做了件事儿,在临走上车之前,特别浮夸地对他俩说?:“晏晏晚上不住这儿吧?你俩都分?了,不合适,辛鸣这还喘着气儿呢!”
说?完把?车门“砰”地一关,用力?拍前座座椅,让司机赶紧从?这是非之地逃开?。
对,这个人精,添油加醋都要?赶热乎的,不但看出他俩的问题,也看出了他俩差的那点?火候,只要?今晚一谈,那肯定什么乌龙什么误会?都扯开?了呀,她要?看笑话,就得当那根捅破窗户纸的棍子。
就是这点?小聪明,让这整个乌龙事件犹如一枚不断鼓胀的气球,在抵达临界点?之后,“啪”地炸开?了。
当下晏在舒站在凌晨三点?的冷风里,看着那迅速变成一粒黑点?儿的车影,脑子突然电光照彻一样,在明白孟揭究竟为什么“吃醋”的同时,也意识到孟揭也可能在这句浮夸的话之后意会?到什么。
她猛地扭头看孟揭,这祖宗半张脸陷在昏暗里,但也抬手拍了把?后颈,很轻地一声笑。
缠了几天的乱麻,在这一刻全?开?了。
壁炉里的火“噼啪”地炸开?。
小伯恩山熟睡在毯子上。
孟揭开?了投影,屏幕上正播着一部电影,他站沙发后,一只手专注地调整屏幕,另一只手垂着,握着酒杯,杯里的一方冰“咔咔哒哒”轻响,整个人的状态明显就不一样了,像是终于拨云见雾,尘埃落定,也有点?儿难言的,对晏在舒的缠黏。
晏在舒从?楼上下来,刚一近身,就被孟揭拉着手圈在了跟前。
晏在舒后脑勺还是麻的,她是真的不会?把?孟揭往“插足者”这方向想。
怎么可能呢,他那么傲一个人,走哪儿不是被追捧着,他要?真以为晏在舒有了新男友,不甘愤怒都是正常的,但他怎么会?跟自己内心?拉锯,一边忍着另一个男人的存在,一边跟晏在舒玩地下情。
屏幕晃了晃,终于固定了四角。晏在舒翻过身,要?笑不笑地问他:“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提辛鸣?”
“这件事讲起来很复杂。”孟揭才不傻,他没打算自揭其短。
晏在舒说?:“我今晚的时间都留给你啊。”
“那你先回答我一件事,”孟揭弯腰,放下控制器,双手撑在沙发靠背上,跟她面对着面,“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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