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大碰撞by容溶月
容溶月  发于:2024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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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血冷感天才少年x达观浪漫学霸少女】
孟揭是个天才,他有一套完整自洽的行为逻辑,这个逻辑只要和我有关,就会往变态的方向走。
孟揭是个危险分子,他在告白后邀请我高空跳伞,在4000米的高度一跃而下,耳畔是呼啸而过的风,天空倒悬铺在脚底,头顶是微缩的世界,他说,“这是我告白时的心跳。”
孟揭还是个恃帅行凶的混血,晨光微亮,他坐在我家的苔藓绿沙发上,穿着白T逗猫的样子简直是一幅印象主义画作。
综上所述,我要和他分手的时候遭遇了前所未遇的困难。
不正经版文案:
听说你俩青梅竹马啊?
晏、孟:不熟。
听说你俩在谈恋爱呢?
晏、孟:不熟。
听说你俩住一块儿了?
晏、孟:不熟。
…………
不久之后:听说你俩分了?
晏、孟看着对方蹭破的嘴角和衣领下藏不住的痕迹,反方向的地下情以一种没预想过的方式扎回眉心。
#先谈后爱
#死对头装CP
#看似有名分,其实没资格,占有欲爆棚
“她的爸爸,是个物理学家,曾经指着星月,这样告诉她:
宝贝,我来和你谈一谈宇宙的能量守恒,尽管你的物理学得实在很糟糕,但你知道,热力学第一定律已经告诉我们,能量不会凭空消失也不会凭空消散,在这个原子构建的疆域里,物质只会被回收或重构,而不会被真正创造或毁灭。爸爸多么爱你你知道,但爸爸不能常陪你,所以总是怕你知道得不够多,你看到的每一片羽毛,每一条鱼鳍,每一朵花瓣,都是爸爸爱你的见证,那月亮,也是的。”
to每一个看到这里的观众:你们也有自己的月亮、羽毛、鱼鳍和花瓣,它们永不消逝,来自于家人爱人好友,以及擦身而过的善意陌生人。
阅读说明:
1V1 HE
在各自的领域闪闪发光。
男女主已满十八岁。
内容标签: 花季雨季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校园
主角视角晏在舒孟揭配角雍如菁裴庭唐甘
一句话简介:混血冷感少年x浪漫学霸少女
立意: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

环岛路。
老洋房一楼,苔藓绿得像冒油,暴雨打在外边栏杆上,迸出来的水雾挤成团,往窗缝里跑,随着一声按灯响,光线铺开,一只手穿过那浮漾湿湿的水雾,“砰”地关上了窗。
门上的电子锁滴滴地响了两声。
“……我跟你讲,那房子平时都是空置啦,不住人的,你跟如菁玩得好,知道雍家是最讲究的,前两年你妈妈的乐团借过场地,去办一场小型音乐会,后面都没住人。啊有好地方你干嘛不住,比酒店好多了嘛。那个房子离老校区近,一百零八个保安围住你,阿嬷才放心啊。”
晏在舒右手抽纸,左手撂书包,手机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嘴里还衔着一张薄薄的卡片,她含混地“嗯”一声,把纸团掂在手上。
电话那边的声音还在继续:“我就说嘛,放假就好好放假,搞什么夏校,搞得都没有时间玩,也没有时间谈恋爱,天天念书天天念书,学的字一辈子都用不完,还能变现吗?阿嬷那个时候,一星期两场联谊会,好玩得不得了!”
晏在舒终于把卡片取下来,放在手边打转,一边打量房子,一边听电话那头壳壳咔咔的声音,说:“你又在摸牌了哦,上个月体检医生说不好久坐的。”
“我有站着!来来来,你们也站起来摸牌。”
晏在舒笑她心虚,过了会儿说:“明天我自己去管理处拿行李,正好要录一下进出的指纹,是两个行李箱吗……知道啦,现在雨很大,地上滑,你等天晴再出门。”
“嗳,嗳,阿嬷知道!阿嬷不出去。”阿嬷的嗓子特别响,是那种一听,就能想象到一老太太穿着宽松的花绸裤,一手握蒲扇一手捏牌的声音。
晏在舒打眼往楼梯看:“我是住楼梯靠左的那间房间吗?”
“睡哪里还不是一样,”阿嬷心不在焉,“左边那间……那间可以啊,反正二楼就两间房嘛,随便睡,你高兴睡走廊都可以。”
“那我上去了。”
阿嬷说好,又叮嘱一句,“乖乖不要给陌生人开门啊,在学校里好好玩,考不及格也没要紧,反正也不要阿嬷开家长会。”
晏在舒噗嗤一下笑出来,点头:“知道了,下个月我带你去看妈妈演出。”
“好啊好啊……”
挂掉电话,晏在舒就着光线把房子看了一圈。
花地砖,红瓦砾,两层高的独门独户,前庭后院,是标准的海市八十年代老洋房,有年代感,但屋子主人收拾得很干净,因为马上要迎来暂住的客人,还在厨房岛台上放了一束花。
晏在舒找了只花瓶,把花插起来,手机嗡地响一声,是学生群里的通知,她划屏看。
管理员:【今年第一号台风“蓝条”今日于海市佘山沿岸登陆,正在逐渐向北部移动,受“蓝条”外围环流影响,我市有中到大雨,局部暴雨,局部雨量100毫米以上。[遗憾][关心]请各位同学注意出行安全,我们的开营仪式延迟至7月10日进行。】
管理员:【请勿回复。】
晏在舒锁屏。
六月结束期末联合考,七月刚到,第一号台风还没离境,统考成绩出来之后,晏在舒就收到了璠岳营的入营邀请。
璠岳营,取“璠玙粹品,岱岳崇标”的意思,模式和夏校差不多,只在暑期开设,没有面向社会与机构合作,名额只开放给几所合作高校。筛选方式也很苛刻,看分看绩点,要做社会性项目还要考量体育活动,然后综合这些要素,在几所高校中各筛出十名学生进营,开展为期三周的学习交流活动。
有人把它当作向上社交,有人把它当作积累学分的捷径,有人奔着知名教授的推荐信来,是高校之间比较少有的大型合作项目。
窗外暴雨如注,玻璃窗上水痕斑驳,客厅里,暖色光线敷上皮肤,耳边充斥白噪音,细纱帘在徐徐晃动,晏在舒看了会儿,弯腰拍掉书包上的水珠,单肩背起来,走上了楼。
接下来两天,雨势转弱。
离开营还有段时间,晏在舒没什么事做,给自己下了碗面,然后转着笔,坐在窗口写题,鸟鸣渐次响起,窗前树叶莎莎摇,电话震起来,管煜的,说希声馆驻唱乐队那鼓手临时有事儿,让晏在舒过去顶顶场子。
她估摸着时间,答应了。
把题写完,洗澡出门,下车时才下午三点。
希声馆坐落在一片老街区中,是旧厂房改造成的艺术区,外边一圈老小区都拆迁了,建起了摩天大楼,要往希声馆进,就得经过一片银光锃亮的会议中心。
雨停了,日光稀薄,地面还湿着,叶片浸饱了雨水,深一层浅一层覆在地面,脚轧下去,就发出啵滋啵滋的声音。
“滋啦——”
一道稍大的声音盖过来,是会议中心里在调试麦克风,断断续续的。
晏在舒打眼看过去,里边不知道在办什么活动,往希声馆去的路上堵了不少人,学生样儿的有,上班族也有,排成长队,挤挤挨挨首尾相衔的,她想了会儿,转头折进了大楼里。
会议中心充足的冷气一下子灌进脖领,凉丝丝的,沿着领口往下游走。
晏在舒熟门熟路往电梯去。
大堂里架着通透明亮的立体横屏,左右八道电梯同时运行,晏在舒站最右侧,揣着手机,一边等电梯下行,一边漫无目的地看着横屏。
这时,最左侧电梯“叮”地一响。
晏在舒下意识要转头时,被右侧沙发处窸窣的低语声吸引了注意力,依稀听见几句。
“是这个是这个。”
“真人比照片帅啊,是混血吗?”
“我去,好高。”
然后目光自然移动,看到沙发上的两男两女挂着ID牌,带着笑,快步走上来,路线直逼她身后。
与此同时,她跟前的电梯也到了。
晏在舒后撤两步,左后肩正好撞上了谁的手臂。
紧接着电梯门一开,人潮蜂拥而出,晏在舒瞬间被裹进了不同的体温和香水味中,往外挤的人把晏在舒困在原地,身后那人也只得跟着停下。
两秒,三秒,晏在舒后背温度逐渐升高,但谁也没说话,都在等这股人群散开,晏在舒散着头发,尾梢有点碎,被空调风吹着,一阵阵往后轻扬,悄无声息地,搔到了那人的手臂。
而晏在舒不知道。
他也仍旧没动,保持侧身的姿势,减少跟女生的肢体接触面,在攒动的人潮里,晏在舒看到他的斜影压下来,随着灯光,若有似无地挨着她的影子。
得有一米九往上吧,晏在舒思绪打飘。
五秒过后,人潮终于散开,晏在舒进电梯,那接人的两男两女终于穿过人群,一连串商务化的问好声响起来,她按楼层,没看到人,余光瞥到了他一小截背影。
挺清爽的。
没耽搁时间,晏在舒准时到了希声馆。
从天明到天黑,希声馆也从阒无人声到音响震地,十一点过后,纯是节奏统治的三个小时演出结束。
观众陆续离场。
晏在舒后背黏着汗,她穿的还是私服,一件黑T,牛仔五分裤,高筒袜帆布鞋,头上压顶针织渔夫帽,因为长得高,运动加持下的线条流畅,走路都带风。
这会儿她嘴里咬着半个三明治,蹲台上跟键盘手一起收设备。
“辛苦了辛苦了朋友们,”管煜挎着电吉他,朝左右打招呼,张开双手直奔晏在舒过来,“晏晏!”
晏在舒头发丝儿上挂着好多闪片,都是刚才跟观众合照拥抱蹭上的,见这阵仗,笑着偏身过去:“别!”
管煜半道上收了手,轻在她肩膀上击了一拳:“节奏真好啊控场大师。”
晏在舒微微摊手:“还行,手没生。”
键盘手扯着线,在这插科打诨:“晏晏乐感这么好,镇得住场,带得动节奏,这不招进乐队里,老管你行不行啊。”
“晏妈妈女高音家来的,乐感属于精准遗传了,架子鼓是业余爱好,哪天你听她弹琵琶,那才叫绝……”管煜横眉过去,“算了我跟你说什么,别瞎说八道,人还读书呢,那什么,大学霸。”
键盘手还真想让她常驻,特地绕过来过来帮她收鼓棒,“大学了吧?大学就更好了啊!”话题瞬间拐飞十万八千里,“有男朋友了吗?”
“啊?”
晏在舒吞掉最后一口三明治,表情带点懵。
像是从前做过的一道题,解出过标准答案,猛不丁又被提起,所以需要两三秒时间反应的那种懵,随后,她摸了下鼻头落下的亮片,说。
“男朋友啊,嗯,是有那么一个。”
这话讲的,像是答了,又更像是没答,搞得问的人听的人都心痒痒的,更想追根究底,管煜到底是老板,抬手给拦住了,一叠声把他们往排练室赶,砰地关上门,跟晏在舒一起往外走。
“今晚真是谢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晏在舒晃了下手机,“叫车了。”
“那怎么能行,”管煜立刻说,“请你来救场还让你自己来自己回,没这道理。”
“真不用,我这段时间不住家里。”
管煜也不好讲什么,人多大,他多大,真要半夜送她回家更不合适,这就想了下:“那行,”话锋一转,“上个月你期末联考,上上个月不是还去滑雪了,跟你总凑不上日子……这个暑假得空?”
晏在舒摇头:“过两天还得集训。”
管煜觉得可惜,但没含糊:“那你随时过来,我给你留位子。”
“好。”
“你在,这场子就妥了。”
转到楼上露天停车场,晏在舒朝他微微挥手:“走了。”
十一点二十分,希声馆外。
人群还没散完,晏在舒等了十五分钟都没叫上一辆车,划开通讯录,刚要拨电话,眼睛一瞥,在希声馆对面露天停车场看到几道身影。
手机一松,差点就落地上。
二十米开外的马路对面。
一张巨幅海报挂在楼前,光线明亮,三个人从阴影处慢慢走入光亮。
两个是学术精英,看起来是从什么讲座或会议中出来,正专注地谈着什么,西装笔挺,光鲜亮丽。
最后一个正弓着手掌点烟,笑着接朋友的话,手肘处夹着一份薄薄的文件。
他穿着学院派的白衬衫,卡其色长裤,半长落耳的深棕微卷发,长得是一种糅杂着异国风情的少年样貌,东方皮相,西方骨相,特别亮眼的帅。
烟气儿飘起来,领口被海风带得微翘,他夹烟的手垂下,单手拿文件,拇指一滑,文件翻开,边说话,边侧头递给身旁的朋友。
来来往往的姑娘都朝他看,笑着,闹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和喜欢。
这是孟揭。
她的男朋友。
“男朋友”。

晏在舒是一道题,孟揭就是题面下的标准答案。
晏家和孟家做了二十多年邻居,两家孩子一个年头出生,一个年尾出生,孟家办起周岁宴的时候,晏家这边刚满月,两家红纸贴了半个月,连墙头攀的花都是并蒂枝。
那时候,住宅区里还没有那么多孩子,两家自然而然地走得更近了,有邻居调侃,不如结个娃娃亲吧。
但晏家孟家父母都只是笑笑,没有回应。年轻人都讲新思想,娃娃亲是旧社会的东西,他们要讲时兴,不肯看后视镜里的旧习。
讲旧习的人,是晏家的老太太。
在六岁以前,晏在舒都以为孟揭是个女孩儿。
尽管大家说他是男孩子,可是晏在舒不信。
在她心里边,男孩子,那得是裴庭那样的,在泥巴地打滚,在沙滩边刨坑,拖着小网兜去捞别人家里的锦鲤,咋咋呼呼,调皮捣蛋。
孟揭呢,孟揭是个混血儿,爸爸是土生土长海市人,妈妈是意法俄混血,小时候性别特征不明显,骨相不突出,白白净净的更像个女孩子。
印象里的孟揭,总是背带裤搭小皮鞋,皮鞋永远锃亮,兜里永远有软乎干净的手帕,任由她编辫子,任由她涂指甲油,甚至晏在舒玩过家家要当骑士的时候,孟揭也二话不说就穿上了公主裙和水晶鞋。
这怎么会是男孩子呢。
孟揭明明是Moana公主嘛。
也就是六岁那一年,晏在舒举着三叉戟,穿着骑士服,嚎着不知名战歌,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到书房,要去解救被困的Moana。
可小骑士没刹住车,砰地撞倒了一排矮书架,等俩孩子灰头土脸地爬起来后,阿嬷就笑眯眯地倚门站着。
孟揭已经呆了,手足无措地看晏在舒,晏在舒小时候多傻啊,全身上下凑不出一颗心眼儿,还在握着孟揭的手,咻地举起来,大声说:“阿嬷,这是我的Moana!超漂亮的Moana!”
可她的Moana一张脸涨得通红,捞起裙摆就往外冲。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出门就撞上了晏在舒养的那只大鹅,大鹅嚣张惯了,逮着孟揭猛叨一口,小孟揭捂着手臂万念俱灰,彻底崩了。听孟妈妈讲,回家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默默掉了半盆眼泪。
那一天,晏在舒失去了她的Moana公主,阿嬷却看上了这个外孙女婿。
阿嬷年轻时就很厉害。
当时谢家儿女众多,大环境不好,儿女都逃不脱联姻的命运,但阿嬷偏偏看上了一个毫无背景的穷小子。
这在当时是件惊世骇俗的事儿。
诸如恋爱脑、凤凰男与大小姐、精准扶贫,类似的风言风语就没断过,可她打定主意要嫁,家里也没法子。
没想到呢,穷小子可能真是个清高的,没过几年,就和大小姐离了婚,家里心疼姑娘,让她留在了家里,打理打理家族产业。
不论是出嫁的姑娘,还是娶亲的小子,他们身上都有晦涩不清的利益交缠,只有离了婚的大小姐是一心向家里,人到中年之后,大小姐也磨练出来了,该积累的资源、该踩的坑也都差不多了,也就顺理成章地挑了大梁。
阿嬷是个明白人,她看中孟揭,就意味着想让晏在舒走那条强强联合的路子,中间的原因暂且不能明白,但老太太多精啊,她知道跟晏父晏母、孟父孟母都讲不来这事儿,于是一个电话杀到了孟家老爷子那儿。
晏家拿的是笔杆子,孟家握的是印把子。
两边知根知底,门当户对,孩子又玩得好,两尊大佛一合计,觉得真是再合适不过了,但他们做了件聪明事儿,没有把这事按部就班地强压下去,只是把战线拉长,让晏在舒和孟揭在成长过程中,少了很多夹带别样意味的提前社交。
这件事,两边大家长捂了十几年,直到晏在舒十八岁生日才捅出来。
缘由是一件超出社交界限的生日礼物——孟老爷子送过来的。
晏在舒年纪长了,心眼子也跟着长了,当然知道那礼盒是什么意思,再不济电视剧里不都播了么,传家宝是一种象征姻亲的社交符号,送出去,就是盖章定论。
晏在舒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消息就变成一句句带着感叹号的文字,变成一张张匆促拍就的模糊照片,从生日会上的一部部手机里,传开了。
那个学期末,晏在舒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压低的窃谈声,会瞥到一些探究性的目光,也有好奇直白的,拦住她问:“你跟孟揭,在谈恋爱吗?”
晏在舒耐心说没有。
那人以一种“我什么眼力,你就别骗我了”的表情回应,自以为窥破天机地露出晦涩又理解的笑。
然后流言甚嚣尘上。
变成——
“晏在舒和孟揭啊,我知道,人都已经谈了几年了。”
“他俩青梅竹马来着,家里和本人都很低调的,果然好对象不流通于市场。”
“哪个孟揭?”
“哎呀就是初高中免考,各种国赛联赛摘牌,一路攒学分跳级直博的那个啊,高中还是挂我们学校的学籍,长青榜上还有他名儿呢,四舍五入也是学长……”
晏在舒否认一次,流言就往反方向暴涨一波,所以之后她就不回应了。
没有人在意这件事的真假,大家只是享受臆测和掌控舆论。
而且说实在,Moana公主早就脱下了水晶鞋,和欢乐无知的童年一起留在过去,现在那个冷淡又刻薄的浑球,就是孟揭而已。
说他们不熟吧,他们在六岁前都算两小无猜。
说他们熟悉吧,他们之间隔着十来年的往来断层。
晏在舒对他最生动的印象还是在六岁,孟揭被大鹅叨了一口之后,大哭着跑掉的样子。
也是在那个暑假之后,孟揭就随孟父去了中立地区,在超常儿童教育研究部就学,每年有一半的时间都待在那里。孟家偏爱这样高效培养子女的方式,就像极大限度剔除外界影响的培养皿,只要根据实验对象的各项特征,定时定量投喂知识点,就能让他们变成一个个高智商的精密机械。
反正晏在舒是这样想的。
因为孟揭变化太大了,他一年比一年高,一年比一年帅,一年比一年会气人,一年比一年没人性,履历也一年比一年漂亮。
孟揭是个天才,这事儿在小时候就显现出来了。
晏在舒玩过家家时,孟揭会给她设计一套自动化系统,让整间“晏尔玛”超市实现无人经营。
晏在舒在做幼儿园的数学思维训练时,借用他的学习模型,那会儿小,发现他多了几个叫傅立叶、欧几里得的新朋友,为此还咬过他胳膊。
孟揭这种聪明劲儿,伴随高度自律、强专注性,以及对学术那种巨大的兴趣,在晏在舒看来是很反人类的,至少不是温血动物应有的模样。
他应该是个外星人,要么是个机器人,小晏对此深信不疑。
晏在舒不是。
小晏是个体验派,她是科学和人文浇灌出来的好苗子,自由又松弛,清醒又浪漫,讲究吃好玩好,万事尽力但结果随缘。
在孟揭一年年跳级,飞向他喜欢的研究领域的时候,晏在舒在学琵琶,在滑雪,在敲架子鼓,在骑马冲浪爬山,在学做蜂蜜小蛋糕,在动物救助组织做义工。
孟揭习惯坐火箭,心无旁骛地直奔目的地。
晏在舒喜欢碰碰车,什么都沾点儿,刺激又快乐。
他们哪能合得来呢?
晏在舒觉得孟揭虽然有张好面皮,但心地实在不太善良,那智商,全靠中华优良传统美德倒贴。
孟揭看不惯晏在舒散漫,像个游手好闲的二世祖。
偶尔在年节的家宴上相遇,孟揭眼神瞥过来,晏在舒就浑身发毛,俩人真是尤其不对付,讲两句话就要呛起来,长辈们说他俩是欢喜冤家,晏在舒却觉得他俩是前世仇敌。
小天才忍辱负重,当了几年的Moana公主,长大了,晓事了,当然要记仇。
会议中心前的小道上,车灯亮着,人群喧嚷着,风被音乐的热潮撺掇,煽着热意往人身上拂。
朋友沉浸在课题讨论里,孟揭吐出一道烟气,在这时候,看到了马路对面的晏在舒。
没打招呼,甚至没有表情变化。
隔着喧嚣,两人透过人群对视三秒,三秒后,手机震动,晏在舒的眼神率先转开。
打到车了。
她低头接电话的当口,余光在路对面一扫,那露天停车场上已经空空如也,只有巨幅显示屏上的当红女明星,表情孤单又艳丽,被禁锢在光鲜明亮的方格里。
回到老洋房,已经过了子夜,晏在舒冲了凉,穿着件清凉的吊带背心,站在岛台前给自己倒腾宵夜。
宵夜很简单,晏在舒准备煎两个荷包蛋,再煮碗酒酿汤圆。
忙活一晚,是需要这点又甜又软乎的东西补充能量。
熏黄的吊灯悬在头顶,那柔光罩顶淋下来,晏在舒悠哉地搅动着锅底,免得糊了底,然后另架一只平底锅,喷油,两颗蛋对空一敲。
“喀嚓。”
门外,电子锁自动弹开。
“滴滴。”
晏在舒没防备,吓了个激灵,连蛋带壳掉进了锅里,她迅速关火,随手抄起只球棍往客厅走。
夜深了,海风翻动着绿荫,带得孟揭领口也微微翘起,他拉着只行李箱,站在门口,头发丝上还挂着夜里的潮气。
两人都挺意外,那点意外都挂了脸,于是知道对方也并不知情,这就挺有意思了,孟揭还戴着耳机,他收敛了表情,对电话那头继续说,“到了,刚刚看了导航,离校区两公里,嗯,挺清净。”
在通话时,孟揭的眼神缓慢下滑,从晏在舒见了鬼的表情,落在她手里那根棒球棍上。
补一句,“……小区安保有点好。”

孟家和雍家沾亲,晏家和雍家带故,A大旧校区周边除了酒店就是这片老洋房,夏校开营在即,晏在舒图个方便,家里图个放心,让她暂住在这里。
而同理,孟揭也走了这条路子。
可天杀的,孟揭这两年不是在环海某个实验室做他的论文吗,哪来的时间往旧校区来?晏在舒没明白。
一番推断下来,就是晏在舒和孟揭无心插柳,他俩撞了安排,本该有一方换地儿的,但阿嬷顺水推舟把这事揭过不提,直到俩人搬进老洋房。
这不,柳成荫了。
前前后后的信息差都掌握在老太太手里,晏在舒翻动手机,给阿嬷发了条微信。
-晏在舒:[愤怒大鸟.jpg]。
十秒后,手机在被窝里嗡嗡震。
-阿嬷:[祝你一切都好.jpg][眨眼][祝福]。
晏在舒立刻在群里@医生,敲四个字回击:有人熬夜!
那之后,手机就没再亮过了。
晏在舒在床上翻来覆去,把空调降到18度,然后把自己整个蒙进被窝里,管他的,先到先得,没道理撞了安排,反倒要她先搬走。
又不是撞在一间房里,又不是撞在一张床上。
说不准,明天一早起来,孟揭就先搬走了呢。他那个人,挑剔爱清净,哪能忍着和晏在舒同在屋檐下。
晏在舒夜里吃了东西,第二天必定雷打不动地做空腹有氧。
鞋底轧着湿漉漉的绿叶,随着日头渐升,云雾被拭净,山海一概呈现清爽的轮廓,晏在舒从海崖栈道晨跑回来,马不停蹄地拖出瑜伽垫,准备做个二十分钟拉伸。
天是热的,台风过后的暑气回返,海风烈阳把湿气焙干了,热度攀升很快,前庭有一半做了玻璃顶,地上铺花砖,晏在舒出了身汗,脸很红,身子热,发带湿透了,细密的汗珠就凝在鼻头,随着热而均匀的吐息,反着微光。
米白色上衣贴身,勾出一截腰线,特别韧,因为浸了汗的关系,伸展的动作就像一寸寸皮肉在舒展。
她在运动时很专注,专注在自己的呼吸,专注在保持身体平衡,甚至专注在花草香里,所以那阵咖啡香气飘过来的时候,有那么两三秒的时间,她是没反应过来的。
“……”
晏在舒把孟揭给忘了。
她起床时清醒度不到50%,出门吹了风跑了步勉强到80%,拉伸后,舒坦了,清醒值彻底放空,只想瘫在瑜伽垫上,做一团软塌塌的泥巴。
没犹豫,晏在舒站起来,卷好瑜伽垫,边摘手表,边推门往餐厅走。
孟揭就站在岛台边,正晃着一小杯意式,短促地抬头后,说声早,然后把手边的小杯子推过去给她。
“早。”晏在舒从柜子里取只杯子,接冰,接水,倒咖啡液。
孟揭一言不发看着,而后手指蹭了下额头,没什么办法似的,错开了目光。
晏在舒没察觉,她转身想从冰箱里拿鸡蛋,就看见盘子里多出两颗水煮蛋,垃圾桶里还有点碎蛋壳。
水煮蛋已经放凉了,而咖啡液是滚烫的,她顿了一下,又往盘里放两片面包,搁岛台上,说:“谢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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