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是惯出来的。
恃宠而骄第一名。
“谁嘴硬,我不硬。”
“嗯,你软。”
“你少耍流氓,”晏在舒伸手?推他,“你让我过后边去。”
孟揭不帮她,也不扰她,一副由她怎么?弄的样子,晏在舒好在是常年运动?,身手?挺矫健,胆子一冲脑竟然就敢双脚踩在单边脚踏上,再吸取刚刚磨磨蹭蹭的教训,一拧身,一跨腿,在后座稳稳妥妥地坐好了。
孟揭正好往前挪,戴钥匙手?环,刚握上把手?,肩上又一重,晏在舒撑着他双肩站起来了。
她看着他后脑勺儿,看着他微微低垂像在研究档位的认真模样,看着他半湿的衣服和带感的线条,喉咙口突然就烧了起来,她低下了头,泄愤式地,不带情/欲地,甚至半点儿不温柔地,在他耳朵边亲了一下。
“叭!”
特别响。
亲完晏在舒自己都愣了,孟揭也没什么?反应,三两秒的安静后,耳边灌满风声,灰云迅速在穹顶聚集,翻腾,凝落,一滴两滴的雨打?在面上,打?断了这?阵诡异的安静,也打?断了孟揭回头的动?作,他重新低下头,系好安全绳,说声,“坐稳。”
而后就调了档位,一拧油门?,轰地冲了出去。
她没看到他逐渐红起来的耳朵和脖颈。
这?一瞬间心跳变快,体温拔升,肾上腺素飙涨,神经紧绷注意力高度集中?,孟揭比她冲得还猛,油门?给到了顶,海风裹挟着雨滴,在耳边呼啸而过,摩托艇的尖端在海面上破开?了一道道白色浪潮,晏在舒把他抱得很紧,也有在浪潮最和缓的时?候把脸往他背后贴,这?个人热乎又稳当?,反应很快,动?作也够利落,心地虽然很不善良,但还是……她轻轻地嗅了嗅。
“……”这?人!又用?她沐浴露!
劳伦斯说过句话?,他说速度是人性中?第二种古老的□□,而海上没有轨道,没有单双向车道,也没有林立的钢铁森林与车马喧嚣,孟揭眼前只有千万重浪,层层叠叠延向天边。
如果没有尽头,那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但深蓝的尽头很快就到了,照着晏在舒给的路线,20分钟左右,他们?就到了近海的一座小岛,这?是一串岛链,连绵相衔有十?几座,这?座小岛处在最边缘,被层淡烟色的薄雾笼罩着,孟揭降速,顺着晏在舒指的方向把摩托艇开?到悬浮板边上。
熄了火,灭了灯,但俩人都没有要上岸的意思。
被高速策动?的剧烈心跳逐渐平复了,随之沉淀下来的是更柔软的情绪,孟揭转了个身,他们?在这?薄雾细雨里沉默地接吻,孟揭的手?一直流连在她后脑,顺着发丝,揉着颈后,吻到雨势渐密,交叠的身影被雨脚涂晕。
岛上面积小,一栋尖顶的三角形木屋立在中?央平地上,左右都是开?阔的景,三面落地窗,屋前有片小小的方形泳池,孟揭一进来,晏在舒就指一下门?边的拖鞋和浴袍,让他换,别把地毯踩湿了。
孟揭就真把门?一关,站那儿就换了。
“这?片岛原来都是做酒店的,这?一栋刚建好,周围的配套还没跟上呢,老板资金链就断了,我低价入手?的,连岛带房子,从小到大攒的赛季奖金一气儿全掏光了。”
晏在舒也裹着浴袍,忙活着开?电闸,开?热水,泡完冰冷海水的后遗症开?始发作,整个人冷得直哆嗦,想着干脆把壁炉点起来算了。
孟揭换上浴袍,过来接她手?上的活儿,“给我,你别把整屋点了。”
他三两下就把壁炉点起来了,而后把左右两面窗帘全拉上,只留沙发前的一扇落地窗,又检查了一遍全屋。子夜时?分,窗外?细雨飘着,寒雾笼罩着,潮浪声清晰可闻,而屋里水刚烧开?,一股股白气儿往上冒,柴火的噼啪声夹在风雨里,把屋内焙得好干爽。
他俩前后脚洗完澡,晏在舒顶着湿头发,给他丢了件管煜的衣服,唐甘管煜裴庭那几个之前都是这?儿的常客,都有衣服留这?,贴身衣物也有一次性的备着,可孟揭一接一摸就丢回去了,转身到晏在舒那间房里掏了件她的T恤,面无表情从晏在舒跟前过。
怪脾气。
公主病。
她轻踹他一脚。
等晏在舒吹完头发,到沙发上坐下,孟揭已经研究明白这?屋子的配置了,特熟练地放了幕布,开?了个片子放起来,听着脚步声就朝她撇一下脑袋:“坐过来。”
晏在舒看到他手?里的药油就懂了,坐下去,把小腿架在他膝盖上,小腿上盘着一块儿不显眼的淤青,是刚刚在摩托艇滑倒那下在座椅上磕的,颜色不深,边上一圈儿青蓝色,她自己都没察觉,但如果不处理?,明天就会扩成?一整片乌漆麻黑。
孟揭倒了点儿药油在手?心,缓慢搓开?,晏在舒盯着他骨架偏大的手?,嘴里叽里咕噜就想讲点儿话?,把这?一刻过于暧昧的氛围赶跑。
“刚刚那小院的婶儿,平时?就接打?理?这?片酒店的活儿,还帮我给基地送粮……哦,我初三那年捡了只狗你知道吧,阿嬷没少埋汰,后来送养的那流浪犬收容所也不接,说那种退役犬他们?照顾不了,老跟收容所里的老大哥干架,我就跟唐甘凑了点儿钱,在那渔村边上建了个基地,收那些脾气怪的受过创伤的退役遗弃犬和实验犬,挺大的,下回带你去瞧瞧。”
孟揭嗯声,用?掌心裹住她小腿,背往后靠,看屏幕。
“你是不是不喜欢带毛的?”
“不喜欢,特别是鹅。”
“那你还是别去了。”
嗯?孟揭一副“你在玩儿我”的表情,晏在舒痒得笑,整个人往毛毯里缩,“你不是不喜欢吗!”
孟揭握她脚踝不让退:“你不说看看吗。”
“几百只毛绒绒在那,不张嘴都能?糊你一脸毛。”
“那我不去?”
“去去去……”晏在舒痒筋被掐着,真是特别知进知退了。
俩人挨在沙发一侧躺着,听着壁炉噼啪的响声,听着雨敲在木屋顶的响声,听着电影里低缓的台词,孟揭问她跟唐甘他们?在这?儿都玩什么?。
“外?边……就冲浪,帆船,烧烤,唱歌,前边十?几公里还有片海域可以潜水,有唐甘的基本上都是运动?和养生局,特别热闹,屋里边嘛……人多打?打?德州,打?打?桌游,游戏房信号不太好玩儿得少,再就是刺激的了。”
孟揭应一声,表示在听着。
“比如说,组队玩儿游戏,哪俩人输了就手?拉手?跳泳池,或者手?拉手?潜水底……接吻。”
孟揭没什么?反应。
晏在舒弯一下嘴唇,接着扯:“嘴对嘴喂牌,面对面吃一根薯条之类的。”
“你输过几次?”孟揭忽然问。
“你想知道?”
她翻身坐起来,头发滑下肩头,“试试咯。”
怎么?试?
晏在舒摆了几个他们?常玩的桌游,孟揭说:“不会。”
“扑克牌。”
“不会。”
“fk the bus.”
“不会。”
“象棋。”
“你很想输?”
最后还是最简单的真心话?大冒险,晏在舒从酒柜里掏出裴庭的私藏,五花八门?白的洋的都有,然后给自己倒了一杯特养生的红茶,说规则很简单,石头剪子布,谁赢谁向对方提出一个问题,答出来就继续下一轮,答不出来喝酒。
“你喝什么??”
晏在舒指一下红茶。
也行?,孟揭揉了把脸,接了一杯冰过来,而后倒酒,往桌上一放。
第一局,晏在舒赢了,她慢慢盯住孟揭,问第一个问题。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她在喜欢前加了个程度词, 就是明知喜欢,才问。
问完,没停顿, 晏在舒提醒了一句, “如果你不想答, 可以喝……”
“喜欢。”
孟揭打断她的话?,迎着她眼神给了回答,丁点儿拖泥带水的犹豫都没有,干脆的态度反倒弄得晏在舒不知道怎么答, 有一会儿才意识到不需要答的, 游戏而已。
幸而是个游戏。
可巧第二局她又赢。
脑子里有个声音说转话?题吧,问点别?的吧,但嘴巴更快,几乎是以一不做二不休的气势问出口了:“那?你弄明白性和爱的区别?了吗?”
孟揭全程都盯她眼睛, 晏在舒观察他的同时他也在从她脸上?捕捉细微的神情变化,这?又是游戏之外的另一重?较量,无声,持久,黏稠, 闻言他仍旧立刻回答:“没有,”顿一秒,补充, “但没差。”
想要你, 和喜欢你,两者没差, 在孟揭这?里是可以混淆的,那?都是指向明确且日渐浓烈的情绪, 这?回,他脑子处理这?类情绪的速度,比在东城跑山那?次更快一点儿,也更清晰一点儿。
晏在舒连赢三局。
她问:“你高兴点儿没有?”
所以她看出他情绪上?的低迷了,然后?耗掉一个游戏机会问他真实感受,孟揭没答,他转头喝了一杯酒,放杯时又抚着晏在舒后?颈,用喝过酒的嘴唇跟她蜻蜓点水似的碰一下。
这?就是回答了。
而两局过后?,晏在舒就开始连输,孟揭把?酒杯移开,拉她过来,跟她膝盖抵着膝盖,皮肤贴着皮肤,好像现在才等到游戏的乐趣一样,有种要慢慢地一根根拆她骨头的架势,但在她看来是很怪的,因为孟揭问的问题都偏,比如问晏在舒喜欢甜口的面还是咸口的。
“咸口。”
“车开不开得惯?”
“开得惯。”
“不同居,又留箱子是不是在逗我?”
“是钓你。”
孟揭的表情带点儿兴味。
晏在舒在喝茶的间隙趁机反问,“那?你给不给我钓?”
孟揭说:“给。”
“真给假给?”她问。
“现在是你在问我?”孟揭侧一下眼神,让她看手上?明显的胜负结果。
“……”晏在舒忍了,“你问。”
“跟话?剧新?搭档有没有火花?”
“平稳。”
“我问的是有没有火花。”
“……没有。孟揭,你心眼儿只有针尖大。”
“喜欢前戏长还是短?”
“怎么说呢,时间长,次数少这?样。”
“有说法?”
“没出拳呢,你再赢我一次我才答。”
孟揭就问:“你准备出什么?”
晏在舒想了下:“拳头。”
而真出手时,晏在舒出的是剪刀,孟揭仍旧是拳头,他这?会儿的表情就有意思了,看得晏在舒脸颊一阵烫,掰着膝盖跟他用力碰一下,听?到他带着笑的一句:“现在可以答了小骗子。”
晏在舒很不乐意,但愿赌服输:“一次就行了,两次腰特别?软,我在上?边坐不住。”
接着还是她连输,好像次次都被掐住规律一样,孟揭还在问。
“喜欢在上?边?”
“看你表情看得比较清楚……还有你是不是耍什么花招了,为什么石头剪子布也能一直赢的?”
孟揭没应她,是估摸着再有几局她就该改策略,就没那?么好猜了,于是接着上?题问:“最喜欢什么体?/位?”
“抱着。”
“坐着抱,站着抱,还是躺着抱?”
“这?是下一个问题。”
可就像开玩笑似的,孟揭的连胜偏偏终结在这?里,晏在舒绕着头发丝儿,认认真真把?他看了半晌,问:“小时候天文台那?次,你为什么走了?”
孟揭顿了四五秒,然后?转头喝了杯酒。
晏在舒略微皱眉,在下一次赢的时候再问:“二年级的时候,我们两家?一起吃年夜饭,我从楼梯摔下来,摔掉了一颗牙,摔断了一只手,你就在楼上?看着我,我那?时候喊你,你为什么不来?”
孟揭又喝一杯酒。
再赢,她问:“高中……高二暑假,阿嬷过寿,我们吵起来,那?次吵很凶,互相撂狠话?,我说绝交吧你说有过交情吗,但后?来想想也就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坏,搞得我好讨厌你。”
他终于答:“我有病。”
答又不像答,晏在舒一时语塞,下一轮又赢了,前一时的语塞导致这?一场的问题迟迟没想出来,孟揭耐心等着,等的过程里看着电影,一口口地,又喝掉了两杯酒,一瓶威士忌就剩底了。
晏在舒拦了一下,问:“孟爸爸是不是对你很严格?”
当然察觉得出来 ? ,她又不傻,不论是今晚五湖楼前那一幕,还是各种家?宴场合上?父子间淡薄的相处,亦或者是这几年孟揭父母疑似婚变的传闻,多?多?少少让她有这?方面联想的。
没意外,孟揭再倒一满杯,仰头喝掉了。
这?也是回答。
所以这?么个看起来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的天之骄子,私底下没有松过弦的时候,没跟朋友扎堆玩闹,没玩过饭局游戏,没跟哪个同伴有过这么个“秘密基地”,他的业余爱好也就是死磕那些高难度的小游戏,怪不得心理那?么扭曲。
电影播放到激烈的打戏,斑驳的光影闪动在四壁,晏在舒拢了下毛毯,认认真真说:“那?你以后?跟我玩儿呗,攒局我带你。”
孟揭回她个“你是不是也有病”的眼神。
操了。晏在舒朝他用力甩个抱枕:“你不是很可怜吗?游戏游戏不会,只会打单人电动,饭局饭局不懂,只会掺和雍小叔那?种中年局。”
“少过度解读。”
“你少狗咬吕洞宾。”
“我得谢谢你?”
“什么?您大点儿声,听?不见。”
晏在舒张开手指搭耳边,一个劲儿鼓动他,孟揭就笑,笑着一把?拽她小臂,嘴唇贴紧,跟她接了个又呛又辣的吻,而后?可能是吻热了,也可能是酒熏热了,他们提着两瓶酒和一盏露营灯出了门,走过深夜的白沙滩,来到几百米外的一座露台。
这?儿支了顶遮阳篷,还有几张桌椅,原先是临时用来放冲浪补给的,雨刚停,椅子上?凝着水迹,孟揭把?自个儿外套脱了,铺椅子上?,晏在舒让他自个儿坐。
孟揭个高腿长,晏在舒披着毯子,盘了腿也能坐他腿上?,他们迎着海风讲话?,头顶云没散,空气湿度仍旧高,夜雾浓重?,顺着风的路径缓慢流淌,海的鼾息连绵于耳,她穿着短的睡裤,孟揭就把?毯子给她拢紧,手贴着她手臂,把?她拉得近点儿,挨在胸口上?。
酒就搁在边上?的椅子,孟揭时不时会喝一杯,他酒量挺好的,威士忌和白酒这?么混着喝了两瓶都没倒。
晏在舒不想他真醉,觉着自个儿照顾不了人,就又问他还想不想玩儿?
“换种玩法。”
“那?你说。”
孟揭就摸出手机,打开了一个单机游戏,叫I Wanna Be The Guy,晏在舒瞄了眼,觉得挺熟悉,没两秒想起来是方歧玩儿过的,一款特别?考验手速和反应力的游戏,唐甘玩这?摔坏了俩键盘。
晏在舒想了下,轻轻戳他一指头:“你教教我。”
她把?脸凑过去,看孟揭玩儿了一把?,觉得还成,看起来挺简单,可真上?手却不是那?么回事儿,十秒都不到,她就“噗”地扎上?了尖刺,挂了。
“啊?”她把?着手机不撒手,难以置信,“就死了?”
孟揭笑,“不服是不是?”
“哇,”晏在舒差点儿想跳起来了,可孟揭卡着她没让动,她转头,“新?手福利期你给不给?”
孟揭笑就更坏:“这?点儿也赖?”
晏在舒别?他一眼:“你给不给赖?”
这?都撒娇了,孟揭能怎么办,他说:“你赖着吧,我就不上?手了,你撑够半分钟没死就算我输你。”
真是很嚣张,可晏在舒也真是游戏黑洞,二十秒刚过,又吧唧地摔死了,她啪一下锁屏,推过去,“我不玩儿了,这?辈子都不玩儿了。”
孟揭悠哉地倒酒,风把?他额发往后?吹,露出张干干净净的脸,他倒满酒,晏在舒也很干脆,换了个姿势,说,“你问吧。”
孟揭就问了一句话?。
咸湿的海风一卷卷袭面而来,不远处夜潮汹涌,左侧棕榈树摇落成片水滴,晏在舒的发丝全往侧旁扫,她伸指头,往后?拨了拨,之后?才看孟揭,“你说什么?”
十来秒的沉默里,只有夜雾围绕周身?涌动,没人讲话?,直到一滴水啪地在她膝盖上?溅开,孟揭在“逼一把?”和“退一步”之间选择了较为稳妥的后?者,意兴阑珊地开口:“我说亲我。”
“有这?规则?”
“刚定的。”
“你怎么那?么皮。”
“比不过你。”
一来一回对过两招儿,晏在舒也没法子,问他:“现在?”
他点头。
晏在舒就轻轻靠过去,在他嘴边亲了亲。
孟揭不紧不慢地纠正?:“不是这?。”
管你呢,晏在舒朝他丢个白眼,可下一秒孟揭就侧过了脑袋,把?这?个不合标准的吻加深了,晏在舒坐的位置是经不起大动作的,她会晃,会跌下去,可孟揭就抓着这?一点,把?她腰部上?下的位置控得严严实实,半点儿没让她跑得了。
风很凉,空气里弥漫着寒露的味道,孟揭是亲了个痛快,晏在舒抚着刺痛的嘴角骂一句混蛋,孟揭一只手倒酒,一只手绕着她发尾,“混蛋和骗子,咱俩绝配。”
晏在舒知道“骗子”是在指什么,难得没回呛,他们在这?待了半小时,就在准备回返时,这?混蛋还是醉了。
这混蛋还是醉了。
可他醉了也?不挂脸的, 举止动作看似如常,怎么发现的呢,是两点半, 晏在舒觉得真冷了, 毛毯的每一道?孔隙都被夜雾浸满, 变得又湿又沉,越披越冷,她说回去吧,孟揭就拉着她往房子的相反方向走。
她费了点儿口舌跟这倔驴子掰扯了几句, 无?果, 冷得脾气?上?来?了,撂下他自己闷头走,他就慢吞吞跟后边,回了房子就杵冰箱跟前, 晏在舒问他:“找什么呢。”
孟揭也?不搭腔,脸是臭的,眼是虚焦的,把冰箱里?的东西挨个看过去,眉毛都拧得死紧。
这时候她就有点儿意识了, 开始试探性?地?问他:“你是不是饿了?”
孟揭把她看了会儿,冷着脸,像是在反应她的身份, 眼神逐渐从带有警觉的探究意味往正常过渡, 过了会儿,说:“九层塔, 炸鸡。”
那一瞬间是有点儿感动的,觉得这人挺够意思?, 喜欢就喜欢吧,喝醉了还惦记她这点五脏庙,不合时宜的善心?大发作,她开始哄他:“不吃不吃,我不吃哦。”
“不喜欢?”孟揭的语气?一下就变了,变得冷,变得刻薄,跟往常一样?招人恨。
“喜欢死了,但我还饱,你摸看看呢。”她带着他的手往肚子按。
“平的。”皮肤接触好像有让孟揭情绪稳定点,所以他只是很不满地?撂了两个字,没?再提什么九层十层塔。
“哪平了,立马鼓给你看,”晏在舒拉着他手腕,用肚子当块肉,遛狗一样?把他遛着往房间带,“你再摸摸呢。”
孟揭的骨架大,手掌也?宽,伸平了覆在她小腹上?,那视觉效果确实很刺激,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昏光里?的纠缠,晏在舒没?看没?想?,孟揭看了也?想?了,还做了。
晏在舒好不容易把他哄进房间里?,整个推倒了,谁知道?那双手跟铁钳一样?卡着她腰,还要沿着那腰线放肆。
“……手拿开。”
孟揭是醉了,但他肢体记忆还在,想?要这个人的欲/望牢牢刻在意识里?,偏偏理?智出?走,被长期压在冰层下的情绪开始松动,逐渐占据高峰,他不想?放她,甚至用上?了点格斗技巧,锁着她的腿不松。
晏在舒肢体受限,干脆使了坏招儿,说:“我要亲你了啊,你松松手,否则我够不着。”
孟揭就真松手,她翻过身,攥着他衣领,枕着他手臂,把他扎扎实实地?亲了两口,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也?该亲晕了,晏在舒小心?翼翼撑着床面起身,可刚拉开一点儿,又被摁着后心?带了回去,视线天旋地?转,整个人陷进被子里?,腰侧发凉。
孟揭上?车前是吃过抑制药片的,几乎每次见完孟介朴他都要吃,否则胃里?陷进去的那个大洞就会无?休无?止地?蔓延,直到让他心?悸手抖,直到让他控制不住地?想?要通过自虐般的手劲让自己纾解。
药效很猛,照理?说他此时此刻应该完全进到贤者模式了,不应该对晏在舒起什么歪念头,但可能是情绪压过理?智,被压抑的部分报复性?反弹了,他很渴,很饿,整个胃部到胸腔都被酸性?液体蚀透了,烧心?烧肺,千疮百孔,四围的风呼啦呼啦往里?灌,扯得哪儿都疼。
手轻微抖。
很想?她。
很想?……要。
晏在舒感觉到了。
这玩意儿带点翘头的弧度,一下下抽她手,压根忽视不了。
她以为是男孩子自然的反应,所以愣了一下,拍拍他侧颈,试图跟他讲道?理?:“没?套我不做。”
但孟揭体温很高,不正常的高,制她的动作招招都是奔着锁死退路来?的,她停了三四秒,顺毛一样?把孟揭的脑袋按在肩头,看了眼手能够到的几样?东西,遥控器,一本书,一瓶复合维生素,一台平板。
随后夹着孟揭脸颊,平静看着他,再次重复:“没?套不做,听到了吗,我知道?你醉了,也?知道?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孟揭,你要脱我一件衣服,我们现在就分手,然后我把你打一顿,你选。”
脱衣服,分手。
孟揭花了半分钟反应她这串话,只捕捉到这几个词,虽然很不高兴,但还是松了劲儿。
“很乖,”晏在舒微笑着,“现在,把手伸出?来?哦。”
孟揭就抽出?了手,她松口气?,后背一片冷冷热热的汗,觉得这人醉起来?不疯不闹挺好,像个小孩儿似的还能哄哄骗骗,可她刚刚翻过身,手里?又被塞了个什么东西,等摸出?那薄薄的轮廓,晏在舒反倒呆住了:“你随身带着这玩意儿?”
孟揭从背后把她抱过来?,额头贴着额头,闷声说:“车上?。”
晏在舒简直都笑了:“你往车上?放套啊?有病吗。”
这俩字让孟揭陷入沉默,半晌,才懊恼地说:“我有病。”
“我不是这意思?,”晏在舒把他头发乱揉一通,“哪有人这样?说自己的,你没?病,你就是……有点儿狗。”
孟揭仿佛没反应过来这意思?,皱着眉毛在努力思?索,这模样?儿看得晏在舒特别心?软,连着在他脑门啵了四五下,亲过瘾了,用舌尖一点点描出他的轮廓,呵气?一样?地?说:“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偏海野岛,谁喝多了,谁就要被扒皮抽骨一口吞掉的,你怕不怕……”
后几句是咬着他说的,含糊,黏腻。
孟揭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他压根儿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心?跳在耳膜上?有力地?砸着,咚咚咚的声音盖过了一切,他胸口都烂得不像样?了,看似正常的皮囊里?,理?智全体下线,只依稀记得脱衣服是件十分严重的事,十分十分严重,会死人的,进退两难的感觉让他倍感烦躁,而不知道?怎么回事,那令人烦躁的热度突然就停止了叫嚣,跟被顺了毛一样?,在谁手里?乖乖伏着。
晏在舒被那温度吓了一跳,躲一下,但紧跟着被逮回去,第二下没?躲,心?惊胆战把着,“你好像发烧了。”
他闷哼一声,唇舌再一次凶蛮地?堵上?来?。
等晏在舒洗完手进房间,看见孟揭仍旧坐在床边,听见声儿就抬头,目光幽怨,她想?了想?,过去摸摸他脑袋,很宽容地?说:“没?关系的,十分钟也?挺久了。”
孟揭呢。
孟揭都快死了。
从小到大,别说颓成这样?儿的孟揭,就连稍微平易近人点的孟揭,晏在舒都没?见过,这会儿竟然在酒后挖到了孟揭的另一面,挺新鲜的,她到厨房倒了杯水,又在杯里?搅了蜂蜜,递给孟揭,在他喝水时往酒柜里?抽出?一瓶酒,拎着进房间。
“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晏在舒把酒瓶往床头一搁,哗啦啦倒了一杯,“今晚玩儿的是游戏,但游戏也?有需要遵守的规则,我今晚赖了一次,现在还你。”
孟揭坐在床边,手肘压着膝盖,耳根的红没?退,看起来?人模人样?,但动作很迟缓了,脑子也?是浑的,一串话打进他耳里?,挤进他脑中,再被酒精撕得稀碎,根本记不住。
“今晚你在海边问的那一句,我听到了,如果你想?听真话,我可以讲给你。”
孟揭看向她。
晏在舒就当他默认了,平静地?说,“是。”
他下意识地?皱眉,虽然醉了,孟揭仍旧有本能地?想?要和血液里?的酒精浓度打一架,或者启动某种?备用系统来?对这句话作出?反应,但很难,他连语言都组织不出?来?,只能模糊地?感觉到这回答跟他想?要的大相径庭。
晏在舒在他脑袋上?一顿揉。
“你喝醉了,跟你讲也?白讲,明天都会忘的,你就当我自私,我讲给自己听。”
“我知道?你是上?头,也?知道?你多半动了真格儿的,但我不能太喜欢你你知道?吧。老太太特别精的,你以为她不放权是她不想?吗,不,是我妈妈跑得快。所以老太太拿你套住我,第一步是婚姻,第二步就是事业,一步一步,就被她拿住了,她从前驯我外公?就是这样?驯的……可我自己都还没?活明白呢。”
她说着,看到孟揭手边杯子空了,“我再给你倒杯水。”
可再进来?时,孟揭已经睡过去了,他的意识也?断在这里?了,晏在舒很轻地?叹口气?,坐床边看着他,手指头沿着他的面部轮廓一点点游走,想?了半天,还是把那杯酒举起来?了,自言自语似的,“算了,我还你一杯。”
说完一口饮尽了。
酒是烈酒,滑进喉咙口就跟火线似的一路往胃里?烧,烧得鼻腔喉咙一片辣。
“什么东西……辣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