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子大碰撞by容溶月
容溶月  发于:2024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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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此时?此刻,他从晏在舒的反应里感知到了。
孟揭脑子转得快,不管尽兴没尽兴,他在晏在舒进状态的时?候拉开了距离,抽出张纸擦掉她嘴边化开的唇膏,而后在看到她那一瞬间?略带迷茫的眼神时?,若无其事地说:“下回吵架,别把阵线拉那么?长,给点?悬崖勒马的机会行不行?”
晏在舒确实懵,亲没亲过瘾,还隐隐约约觉得孟揭更游刃有余了,顿了三四秒才答:“你不说下回别吵架?标准答案是这?个才对。”
“没可能,”孟揭降了点?儿车窗,“咱俩吵十九年了,你刚出生就咬我指头。”
“我牙都没长。”
“那你没咬?”
晏在舒是看过照片的,可是她这?会儿不服气,就好像一直以?来掌握在手的主动权在这?场亲吻里就悄悄偏移了,拿捏感骤降,心?理很不舒坦:“我拿你当奶嘴,不行吗?”
孟揭有半分钟没开口,直到车子驶出奥新,停在红绿灯前,他才缓慢地答:“现?在不也是?”
“……”晏在舒手机啪地就掉腿上了,“流氓。”
乌云迅速在天空部署开,一道闪电割裂天穹,这?条长街的红绿灯牌由近及远,灯影漶漫,孟揭说:“你就想看我低头,”
“那你低不低这?头?”
“这?不正低着呢吗。”
“我就事论事而已,你别给我上态度。”
“我又错?”
“这?话我说了不算,你说说看呢。”
孟揭搭着方向盘,真?就服了,笑,“那就我错。”
他自觉亲到了,哄回来了,这?辈子就没这?么?诚诚恳恳地哄过姑娘,但该撂的态度还是得撂,不能让晏在舒太不拿他当回事,于是脑子转了一下,开始跟她谈一套雪季训练计划,说去北城的时?候实地看过,场真?的挺好,她肯定喜欢。
“你出差还实地考察去了?”晏在舒问。
“女朋友要滑雪,我敢不敢不看?”他照着她语气反问。
晏在舒笑:“行,那我晚上回去就定酒店。”
“不用。”
“嗯?”
“我在山腰酒店定了间?套房,十一月到来年三月,车接车送,包医疗团队,还有两条特别蠢的雪橇犬,你要滑野雪可以?跟酒店预约直升机。”
“包不包陪练?”
“你还要陪练?”
“要啊,顶帅的,技术顶好的,最?好是双板儿的,我滑单。”
“那没有。”
“办事不力。”
孟揭看了眼她:“委屈你。”
晏在舒眯眼看窗外:“好委屈。”
孟揭恍若未闻,接着上句说:“委屈你要跟男朋友一起滑。”
“……”晏在舒不敢信,“项目不要做了?”
“这?你不用管。”孟揭挺笃定的,他的论文也快完事儿了,到时?候能抽得出时?间?。
“……”晏在舒胸口有点?儿热,一句两句话在喉咙口打转,可还没开口就扬了嘴角,“你这?就不叫陪练了,谁陪谁呢。”
“那你陪陪我。”孟揭反应很快。
晏在舒别过头,嘴角一直是扬着的。
孟揭一路开着车,讲这?几年去过的雪场,这?些事儿晏在舒还是乐意听他说的,他俩一路讨论到进环岛路的交汇处,手也从各放各的变成十指交扣,孟揭跟她初步定了计划,一边看后视镜里的路况,一边让她看手边的一只苔藓绿包装盒。
“这?什么??”
“拆开看看。”
晏在舒一上车就看到了,那会儿不乐意提,就是不想简简单单被件礼物打发了,这?会儿听着话,才单手抽了绳结,拆开一开,里边是一把同样具有年代感的金属钥匙,跟993那把很像。
她没懂,朝孟揭看过去。
雨丝飘扬,一场大?雨积在浓云中,路上车流缓慢,孟揭缓慢地弯了下嘴角,“还去天文台捉迷藏吗?”
这?是东城那座旧天文台的钥匙,仅此一把,仅属于她。
心?软了一下。
晏在舒低着脑袋,用手指轻轻抚过去,那些浮在喉咙几度游转的好听话正要出口,手机震起来了,她接。
“喂……我没在学校,排练完了,明天没课……嗯,是和孟揭一起。”
云层里迅速掠过几条电龙,长风削天而去,向晚的阴翳黑沉沉地坠在云边,“啪”,一颗豆大?的雨滴砸在车窗上,雨刮器开始运作,孟揭仍旧握着她的手,空调匀速地吐出冷气,她的手指头忽然僵了一下,问电话那端,“现?在吗?”
孟揭如?有所感,在缓慢行驶中抽空看她一眼,而她始终看着窗外,眼前是被雨打乱的玻璃面,外边车影灯影相互交叠,折成了几段模糊不清的明暗线条,晏在舒慢慢抽出手:“好,我们现?在过去。”

第51章 绵绵
电梯直上?六楼, 空气中浮着消毒水味儿,两位查房护士站在靠门?的位置轻声交谈,晏在舒站扶手边, 罩着卫衣帽子?, 低头在发消息。
孟揭垂着手站边上?, 车钥匙和手机都握手里,不是没兜,是整副心思不在这里。
“叮。”
六楼到,两位护士率先出去, 晏在舒跟着迈步子?, 同时?抬手把?帽子?撸下来,而手还没碰到帽沿,腕侧就被孟揭握了一下,很短促, 转瞬就放。
孟揭俯首说:“就当正常探望长辈,多的不用理。”
晏在舒半只脚已经踩出去了,闻言又收回来,目光也从?护士站到某间开着的病房门?一一扫过,最后?定在孟揭脸上?:“多的指什么??”
孟揭是要答的, 嘴唇已经张开,在对?视间几乎能感觉到肺部气流冲击声带产生?的前摇,可巧, 左侧楼梯间门?突然被推开了, 孟三?叔挥着一身烟气走出来,打眼瞧见?了俩人?:“晏晏哪!哟, 孟揭也来了,来看爷爷呢?”
一声招呼打断了两人?之间微妙的眼神?交互。
“三?叔。”孟揭率先走出去, 擦过晏在舒时?,不着痕迹地在她后?腰拍了一下,是个安抚性的动作。
晏在舒原本没想多的,但踏出电梯时?,孟揭欲言又止的神?情和后?腰拍的那一记力盘桓不去,吊起了她心里某根弦。
病房里人?不多,都是孟家几个叔伯妯娌,大伙儿轻声细语的,孟介朴独自站在窗边接电话,听见?动静有回头,朝她微一点头,晏在舒一一叫了人?,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从?大伙儿的精气神?和衣饰也能看得出孟老爷子?病情不重,儿孙们?都聚在病房内,更像某种孝心的集体体现。
“听阿嬷讲孟爷爷做了个手术,”晏在舒被孟三?婶拉着到沙发坐下,带着歉意?说,“正好下午没课,我来看看孟爷爷,孟爷爷精神?还好吗?”
“挺好的,挺好的,今天开始进点流食了,本来就是小手术,做完安心嘛,不过年纪大了,总是更遭罪些,”孟三?婶拉着她的手,喊她喝茶,又朝孟揭招招手让他也坐边上?,“等下你一进去,他老人?家肯定高兴。”
晏在舒翻了翻包,拎出一只巴掌大的盒子?,是在路上?冒雨进店里买的,用塑料袋套了两层,里边干干净净没沾半点儿湿,她把?盒子?放茶几上?:“也不知道带点儿什么?,我想呢叔伯婶婶们?都在,吃喝总是不缺的,就找了个播放器,里边下好了孟爷爷爱听的评书,卧床修养的时?候把?按钮一点,总能打发点儿时?间。”
孟三?叔立马接话:“我们?晏晏是乖哈,”一边讲一边看左右兄弟,“这种事我就想不到,怪不得老爷子?喜欢,打小就喜欢!”
此时?孟揭从?沙发另一侧过来,经过孟三?叔时?在他手臂拍了一下:“三?叔,烟抽得重了。”
孟三?叔的注意?力立刻转到自己衣裳上?,提着袖子?闻:“重了吗?那烟是厉害,我再出去散散味道。”
这就给轻飘飘地岔过去了。
孟揭从?前是不会替她开口的,总是要等话题分分明明扎到他脸上?,这人?才会开始应招,因为?这一句明显的帮腔,晏在舒抬头看了他一眼,而他人?还没落座,裤管儿刚刚挨上?晏在舒手背,后?边的隔帘就“哗啦”一响。
医生?清完引流袋出来。
窗边的孟介朴也挂断电话,走过去,听医生?说了几句恢复情况和这两天的注意?事项,大伙儿的眼神?齐齐望向?那,等医生?走后?,孟介朴朝这里过来,神?情温和:“晏晏来了,也去跟爷爷说两句话。”
她说声好,刚起身,孟揭也干脆不坐,跟在她后?边虚扶了下手。
晏在舒没接,借着捋发的动作避开了他。
孟揭看着,孟介朴也看着,可两人?都没有情绪上?的波动,只是在孟揭往外走时?,孟介朴朝他抬了一下手:“你留这。”
晏在舒回身看他,孟揭脚步没有半点迟疑,因为?她一秒的停顿挨到她侧肩,说了句:“我陪着。”
孟介朴仿佛只是随口一说,含着笑点头:“也行,一块儿进去,爷爷也有两天没见?你了。”
隔帘内的机器“滴”一声重新恢复运作,晏在舒挂着一如既往的微笑,就跟孟揭一前一后?进了隔帘,但心里的弦也绷紧了,危机意?识也来了。
一定有什么?事在她看不到的地方达成了共识。
照理说,晏在舒跟孟揭在长辈层面成为?“男女朋友”之后?,她对?这些场合都能处理得游刃有余,比孟揭还肯去察言观色,也知道什么?话题可以接,什么?话丁点儿都不能沾,所以叔伯婶娘们?都喜欢她,觉得她知进退,有分寸,不谄媚,还有年轻人?的棱角。
所以刚刚在亲眷聚集的区域,她仍旧能把探望生病长辈的礼数做得到位。
但,当病床上?半卧着的老人?握着她手说话时?,她那套井然有序界限分明的话术就突然解体了。
孟老爷子?一直对?她很好,换牙期藏糖给她,手写十几本毛笔字帖带着她练,帮她修好摔坏的无人?机,从小到大每年生日他都亲自到,都有一副题字送她,跟自家孩子?一样?上?心。尽管很小的时?候,晏在舒就在长辈背后?的议论中听过那一辈的风月旧事,无非是些情爱和现实的冲突,年轻气盛导致的遗憾终生?,彼此都无可奈何的渐行渐远,晏在舒也逐渐懂得什么叫做移情,但她没那样想过孟老爷子。
因为?她懂。
哪怕小,也感受得到孟老爷子?那种对?后?辈纯粹的关爱。
“下雨啊……不要来……哪里就急这一天……”孟老爷子?声音沙哑,是麻醉手术后?的反应,他躺在病床上?,手背扎着针,精神?头儿看着挺好,病床边的几台设备数据也平稳。
晏在舒俯身去听,笑笑说:“出了学校一路过来的,没淋着雨。”
“吃饭没有?”
“中午吃得迟,这会儿不饿呢。”
孟老爷子?听着这话,搭在被子?上?那只手突然动了起来,颤巍巍的,抬一下右指,眼神?也缓慢地往右边挪,孟揭一下子?懂,弯腰握住他手,说,“您别动,我拿。”
右边抽屉里搁着一只盒子?,里边是某间老字号的绿豆糕,孟老爷子?嘴唇翕动着:“你们?,都……吃点。”
挺唏嘘的。
孟老爷子?是跟谢听梅旗鼓相当的人?物。
现在都说孟介朴沉稳干练,政绩卓然,但三?十年前,在那时?代狂潮翻涌最盛的时?代,真正披袍挂帅定江山的人?是孟非石,当年谢听梅攘外,孟非石安内,他们?惺惺相惜,共同扶起了摇摇欲坠的海市经济,在狂潮里挽多少小家于风浪。
孟非石一直是个传奇。
但传奇有落幕的一天。
他的生?命体征由几条线就简单书写,他曾经强健的肌体变得孱弱无力,就连呼吸也要依靠机器,他浑浊的眼睛望着晏在舒,让她心泛酸。
泛酸,可是脸上?还带着轻快的笑。
她给孟老爷子?示范了播放器的用法,说都是最新的几集评书,“您都没听过的,但是一天只能听20分钟哦,久了不好的,会乏,应该过……”她掰着指头,“啊,两周之后?,您就能听整集的了。”
孟老爷子?嘴边也带笑:“就二十分钟。”
晏在舒满意?地点点头:“医生?说了,您身体底子?好,恢复得也快,就是不太听话,”她转一下眼珠子?,“怎么?呢,您还想大过医生?去?”
到底是孙辈,到底是从?小不丁点儿就看到大的孩子?,孟老爷子?被哄得服服帖帖,当场说定了,不逞强不任性,医生?怎么?叮嘱他就怎么?修养。
晏在舒就握着他没扎针的那只手指头,跟小时?候一样?,晃一晃,轻声说,“两周后?我还来的哦,不骗人?哦。”
三?人?约莫说了十分钟话,护士就进来提醒,说病人?需要休息,不好太耗神?,晏在舒也就道声谢,还没起身,孟老爷子?却抬手,朝他俩弯弯手掌。
进隔帘的第十分钟,在这一道手势的示意?下,晏在舒和孟揭才有第一次眼神?联结,他们?同时?弯了身,听见?孟老爷子?嘶哑着声儿,说。
“……好好,好好儿的。”
那眼神?很浑浊了,很疲惫了,这辈子?挽过狂澜于风雨,也扶过大厦于将倾,到了还是记挂子?孙的姻缘。
可能是老糊涂了,孟非石想,人?老就不能免俗,鬼门?关走过一遭豁达的人?会更豁达,遗憾的人?会更遗憾,他看着这俩孩子?,就像在照一面横跨五十年的镜子?,所以,怕啊,怕他们?年轻气盛,怕他们?重蹈覆辙,怕他们?一悔就是半生?。
孟揭伸手,在老爷子?手背拍了一下,跟在电梯里拍她的样?子?多像,孟老爷子?嘴角延出很淡的笑,手指头还在吃力地抬着,可晏在舒伸不出手,她觉得那眼神?像看不见?的绳索,一圈圈套住了她的脖颈。
她没受过这样?强烈的注视。
就连十八岁生?日那天,孟老爷子?带着礼物出现在家里,撂下那颗隐形的炸弹时?,她也没觉得这件事的压力大到让人?难以喘息,顶多是对?长辈爱牵线搭桥的心理感到无言,而那时?候,她耳边听到的声音也大多是调侃的、艳羡的、祝福的,没有无形的压力碾在她心口,碾得她呼吸滞闷。
明明是场一段结束为?前提的情侣关系,她要怎么?对?着这样?一位老人?说,好的,我们?会天长地久,我们?会白头偕老,我们?会有光明的未来。
不能的。
此时?此刻,她跟孟揭是实打实的男女朋友,她可以做到“孟揭女朋友”的种种礼数,就像孟揭对?待她阿嬷一样?,这是接受这段关系就必须要承担的连带责任,但这段关系有终结的时?候,她不能撒一个有关未来的谎。
进退两难。
孟揭也察觉到了她这一刻的欲言又止,看到她蹙起的眉,而他反应也快,借着察看输液袋的余量,拉开了隔帘,叔伯们?进来,叫护士的叫护士,打趣的打趣,你一言我一语,搅散了这阵沉闷的气氛,也打断了晏在舒即将出口的话。
时?间不早,外面下着雨,一阵阵的雨脚扑在窗边,孟介朴让孟揭送她回,晏在舒跟长辈们?一一告别,大家的叮嘱很多,关怀也很多,孟三?叔甚至陪了一段儿,送他们?下到停车场才走,明明白白是对?自家孩子?的态度。
从?前不这样?的。
晏在舒感受到额外的重视,也感受到这段摆在明面上?的关系被突然推进一大步,落差感和失衡感接踵而至,带出一股非常明显的不适。
是孟老爷子?病中漏了什么?口风,还是他们?擅自揣测了老人?家的心思,晏在舒不知道,但她上?了车,却没有扣安全带,她握着包链,看向?空无一人?的停车场。
“我们?先回去。”孟揭发动车子?。
“孟揭。”
“这个点路上?堵,你要在外面吃了再回也可以。”孟揭回。
“我说。”
“去嘉懿附小的海鲜档喝粥?天冷正好……”
三?次头不对?尾的对?话过后?,晏在舒终于转头看他:“我们?什么?时?候跟家里讲清楚?”
驾驶座边的车窗没升上?来,又冷又潮的空气漫进车里,孟揭听完这话,打了一根烟,烟雾从?他手掌往外逃,他百无聊赖地挥了挥,顷刻就散在了风里:“你的意?思呢?”
孟揭显然对?这种变化早有感知,不论是电梯里那一拍腰,还是孟介朴那句“你也有两天没见?爷爷了”,都能看出他的知情度,但是他没说。
所以有了今晚这一场猝不及防的见?面。
而晏在舒知道怎么?调解压力。
这个圈子?那么?小,里外分得那么?清明,他们?关系产生?的根源在哪里,也就势必要受到什么?影响,这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她从?前忽视了这个问题,她以为?他们?的关系可以持续到双方都具备相应的底气之后?,再合理结束,但今晚的事情点醒了她,也足以让前三?个月被荷尔蒙把?控的脑子?瞬间清醒。
“尽早吧。”她给了个模糊的回答。
孟揭说:“如果你的出发点是今天这事,那我告诉你,老爷子?路还没走到头,没到你内疚到立马要撇清关系的地步。”
“我不是因为?这个,”晏在舒皱一下眉,而后?又纠正了一下,“不全是因为?这个,这件事顶多算个导火索,但我们?的问题仍旧在的不是吗。”
孟揭这会儿还肯耐着性子?讲话,试图握她的手:“家里不是我们?的问题,你别多想。”
晏在舒挥开:“我是,是吗?咱俩的最大问题在我,你是这个意?思吗?”
孟揭的动作断了一下,扭头,弹掉一截烟灰。
晏在舒稳住心神?,一点点儿捋着说:“我不是要你立刻去讲,这种事可以一点点铺垫的。被长辈促成的两个人?,尝试过,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发觉不合适,就和平分手,这种事也不算新鲜……”
他笑一声。
烟气儿往外冒。
“有一点风吹草动你就退。”
晏在舒本来就在冷静地准备善后?,被他这声笑噎了一下,又被他这带讽的语气刺了一下,气也来了:“我们 ? ?本来就只是那种关系啊!”
“那种关系,”孟揭咬着这两个字,转头看她,“哪种?不受重视的情侣,见?不得光的炮友,还是逢场作戏的后?辈?”
晏在舒没应,嘴唇抿得死紧。
“很难启齿吗?”孟揭冷嘲,“撩的时?候不见?你收敛,要分的时?候倒开不了口了。”
晏在舒吸口气:“我在跟你谈事,你少这种语气。在一起的时?候是一码事,分手是另一码事,等我们?结束了,我一眼都不会往你多看。”
孟揭突然掐掉了烟,一打方向?盘,车头摆动,利索地拐出了车位,晏在舒猝不及防,整个人?晃了一下,下一秒立马扣上?安全带,怒声:“孟揭!”
孟揭充耳不闻,漆黑的车身迅速驶出车库,杀进雨帘,闯入湿漉漉的霓虹灯影里。
气不气?气的。
跳不跳车?傻子?才跳。
吵架分手而已,就当丰富人?生?体验清单了,没道理搭上?一条命。
一路上?晏在舒不搭理他,他也不再跟她费口舌,谁也不服谁,都僵着一口气,所以一回到老洋房,晏在舒就下车,甩门?的声音特别重,进门?直接拐上?楼梯,真一眼都不看孟揭。
直到进了浴室,打开花洒,温热细密的水柱在肩臂溅出一蓬蓬水雾,她才算缓出这阵情绪,觉得孟揭浑得没谁了,她还没跟他算知而不报的罪,他倒跟她盘起这段关系的问题根源来了。
本来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是情与欲的错峰交碰,她是很喜欢他滴汗的肩臂,也是真服他在理论物理上?的专业度,对?他事前事后?的态度也没话讲,但不表示她不能对?这段关系的存续方式提出异议啊。
分手了又不是不喜欢。
分手了又不是不能在一起。
她只是不想让择偶权成为?一道突破口,让她接二连三?失去对?学业、事业、兴趣爱好的选择权,她得咬死这个突破口。
浑球孟揭。
明明他们?才是排桌下的队友。
炸药桶孟揭。
晏在舒用力摁沐浴露。
而就在掌心里团了一大朵细密泡沫时?,光裸的后?背忽然攀上?一丝冷风,像是门?漏了道缝,细细的,扰得她立刻联想到各种恐怖电影里的场景,头皮发麻,立刻扭头,黏贴在肩上?的头发也在半空中甩出道弧度,水珠全数打在另一个人?脸上?。
孟揭不偏不倚,拇指徐徐地擦掉水渍,然后?反手合上?了淋浴房门?。

第52章 丝连
后背砰地撞上玻璃, 滑溜溜的手掌刚挨上他衣服,他就提着自己两侧衣摆把卫衣脱了,晏在舒掌心里的触感从布料的糙变成肌理的平滑。
特别烫。
那温度从掌心侵入, 毫无阻拦地钻到她心口咬着, 腿一下软, 可气势还是硬的。
“你干嘛?”
“是不是今天就分?”孟揭抬手把花洒转了个方向,关?水。
“我没这样?说,你少曲解。”
“那我是不是你男朋友?”
“是啊……唔!”
被亲了一下。
晏在舒侧头躲:“孟揭你别玩这招……”
又是一声“啵!”
但这次孟揭没再?松劲儿,一声响后就侧了脑袋深吻进去, 就像早些时候在车上亲她时一样?, 仗着对她敏感度的了解在耍花招,用这种方式堵她的嘴,堵她在车上讲的那些划清界限的话,晏在舒招架不住这种攻势, 事实上她也没想招架,她留了门,没上锁,就是给他释放一个“如果?长了嘴,就考虑清楚再?推门进来找我讲”的信号。
气是气。
脾气是要给。
但晏在舒也很聪明, 知道孟揭吃了被她冷落三天的亏,这次必定不会任由情绪过夜,再?气也会上门, 她就是要占据高点?, 才能?压住他那一身硬骨头。
亲到淋浴房里绸缪的水雾开始消散,彼此的脸清晰入眼, 抽开了距离,热度却没退, 晏在舒的手还在他后颈到后脑勺的位置流连。
“孟揭。”
手指头探进他半湿的发?,拽紧:“我给你留门,不是要对今晚在车上说的那些话做什么?让步,我想好的事不会改。”
挺新鲜的。
孟揭挨着疼,感受着她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可眼神还是坏,还是没落下风,聚焦在她湿亮的脸上,在她一缕缕黏在鬓边的碎发?上,在她被亲到红的嘴唇上,整副身子?都以压制性的角度堵着她,就像由着家?养的猫撒野一样?,爪利了,牙尖了,总是无伤大雅的。
淋浴房里的水汽持续在散,能?见度升高,孟揭反手又开了水,而后捞着她腰往上一提,提了就没让落下去,直到她脚尖悬空,之?后单手抽出片薄薄的塑料包装袋,用牙咬着,偏了下脑袋就撕开,眼神始终不轻不重地落在晏在舒脸上。
他很懂她这种带着驯服欲的撩拨,但他不会给她百依百顺的服从。
是给过的,在关?系开始的初期。
出于荷尔蒙也好喜欢也好兴趣度也好,他总是乐意顺着她,但现在不一样?了,他发?觉这姑娘擅长得寸进尺,太不拿他当回事儿,激得他一身硬骨头又回来了,也想驯她一驯。
“我听着,你说完。”
晏在舒感觉到了他,这一下有点?儿钝疼,她手轻微地抖了一下,呼吸也乱,在几次缓和?适应过后,手上才慢慢上劲,带着某种迫使他注视自己的强硬态度,说:“我给你一个月,你想好什么?时候跟家?里讲清楚,我们结束,再?考虑怎么?开始的事儿。”
是这句话让孟揭的气场有了松动?。
他缓进,慢慢磨着她,脑子?也在转,在思?考她讲的这句话。
——结束,再?考虑怎么?开始。
这话的意思?多了,可以是缓兵之?计,可以是不用负责的甜言蜜语,如果?天真点?,也可以当作晏在舒想跟他谈场正正经经的恋爱。
可他能?赌吗?
海边浓雾里的那声回答犹萦在耳,晏在舒只是爱玩,爱撩,就是不想爱他,她没有考虑过更深层的东西,这就是他们缺的那一步,孟揭也很清楚,这一步他永远不能?走,他得让晏在舒主动?走出来。
主动?。
走出来。
这个角度挺有意思?,他从前没考虑过。
把这种隐秘的情绪压进心里,孟揭重新托了她一把,开始考虑这玻璃门经不经得起?撞这件事,晏在舒察觉到频率的变化,就连肚子?里的东西也长大了,她皱下眉,指甲划过他肩膀:“能?不能?行?”
孟揭不疾不徐应:“你这想法?很渣你知道吗?”
晏在舒怔一下,头发?也晃一下:“……不知道。”
孟揭咬着她耳朵:“渣就算了,渣我一个,别想着渣别人。”
这会儿听出了话里的某种妥协意味,她睁眼:“你是答应了?”
孟揭把她放下去,却不让她扶玻璃门,花洒水线浇下去,在她后脊连腰的位置溅出了弓弦状的薄雾,水帘变密了,湿度和?温度同时拔升,白雾无孔不入,他们看不清彼此的脸,却能?听到每一声同频的呼吸,每一次剧烈的心跳,孟揭手肘内还扣着她的脖颈。
这距离让她吃不住,也站不住,可左右都没有能?扶的地方,只能?把浑身重量寄在孟揭手上。
孟揭没回答。
没答就是默认。
但很奇怪,明明如她愿,可晏在舒还是感觉到哪里不对劲。
可孟揭也不想让她此时此刻还在分心,聚集起?来的岩浆沿着血管往上涌,烫得晏在舒头皮发?麻,她低下脑袋,在窒息边缘忽然咬住了他的手臂。
用力咬,一直咬。
他越凶,她就越是使劲儿,最后两个人都往前撞一步,撞上了玻璃门,晏在舒的脖颈获救了,可其?余地方彻底沦陷,她的额头贴在门上,急剧喘气,在长达两三分钟的空白里,孟揭一直吻她耳廓,稳她身形。
口中的热气拂在玻璃门上,把那一片都濡得模糊不清,晏在舒还没好,沙哑着声音,眼前都是溅开的火星,她没忘提醒他:“那说好了,你明天别来看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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