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娘娘离开乾元宫的时候,那一碗用心炖煮了一个时辰的鸡汤已?经凉透了。
在那之后,淑妃就再也不?去乾元宫了。
以前?人都说?淑妃会做人,也会哄陛下开心,可如今看来,淑妃似乎才是最有脾气的那个人。
帝妃二人如今气氛实在僵硬,虽没有撕破脸皮,却也相互不?再见面,之前?的恩爱缠绵仿佛都是梦境,天光熹微,朝阳初升,一切便犹如幻影破碎。
六月中,萧元宸忽然下了一道圣旨。
言白婕妤温柔婉约,侍疾有功,特晋封为从五品昭媛,依旧赐住听雪宫。
无?论是因为跟淑妃赌气也好,真心喜爱白昭媛也罢,一直冷清的后宫,终于掀起些许风浪来。
第二日,淑妃娘娘就病了。
前?脚黄茯苓刚走,后脚庄懿太后就亲自来了景玉宫。
她屏退宫人,孤身一人来到床榻边,按住了想要?起身的沈初宜。
庄懿太后目光慈爱,看着面色苍白的沈初宜,叹了口气。
“初宜,皇帝虽然是哀家的儿子,但哀家也是女子。”
“这?世间的男人都不?可信,诺言也都是随口之言,做不?得数。”
庄懿太后握住沈初宜冰冷的手,语气温和,谆谆善诱。
“这?深宫之中,能依靠的,能信任,唯有我们自己?。”
此刻听了她?的话,沈初宜委屈至极。
“太后娘娘,”沈初宜红着眼?眶,哽咽地道,“臣妾入宫多年,做过宫女?,伺候过宫妃,如?今也成为了宫妃。”
“这些年,臣妾见多了人情冷暖,自然知道这宫里的恩宠都是镜花水月,当最?美好的光阴逝去,所有的恩爱就再也不见。”
“可臣妾却没想到,这一切会这样快。”
庄懿太后听着她?的她?,轻轻叹了口气。
沈初宜偏过头,偷偷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她?道:“之前,陛下未曾宣白?昭媛侍寝,臣妾心中还?有些许期盼,总想着陛下只是同臣妾拌嘴
,生气罢了,过了几日,等陛下气消了就能恢复如?初。”
“然而如?今,白?昭媛都升了份位,可见在陛下心中,也是很看重她?的。”
“太后娘娘,臣妾不是心思狭隘,臣妾就是不明白?,这一年的陪伴相守,一点都不重要吗?因何白?昭媛这样轻易就抢走了臣妾这一年的付出和努力?”
庄懿太后沉默片刻,还?是拍了拍沈初宜的手?。
她?没有看向沈初宜,只看着景玉宫寝殿中华贵精美的陈设。
景玉宫里里外外的家具摆设,都是萧元宸亲自选择的,大到家具,小到古董,每一样都是宫中最?名贵之物。
这些陈设摆放在景玉宫中,并不见得繁杂,反而雅致清幽,怡然自得。
一切都是恰到好处的。
不用心,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曾经,哀家所住的坤和宫也是如?此,其?精美奢华仅次于乾元宫,旁人自不能比。”
庄懿太后忽然开口。
“哀家是先帝的太子妃,后来成为皇后,早些年时,先帝待哀家也是如?此。”
“却也不过是早些年。”
庄懿太后叹了口气:“好景不长在,后来还?是有了庄诚皇贵妃,庄毅皇贵妃,有那满宫的宫妃。”
“妃嫔们年轻貌美,沉鱼落雁,能放得下身段哄陛下开心,又有孩子相伴。而哀家年岁渐长,膝下又无所出,同先帝就连坐下来说话,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一开始,哀家也如?同你这般难过,”庄懿太后这才挪回视线,看向沈初宜,“后来哀家发现?,过好自己日子,比什?么都强。”
沈初宜认真?看着她?,似乎在聆听她?的教诲。
庄懿太后拍了拍沈初宜的手?,道:“如?今皇帝虽然升了白?昭媛的份位,却并未让后宫中任何一人侍寝,白?昭媛都不能多留在乾元殿。”
庄懿太后特?地说了一句:“暂时,皇帝的心应该还?在你身上。”
暂时还?在,以后呢?
沈初宜垂下眼?眸,眼?泪再度滑落。
“娘娘,我应该怎么办?”
庄懿太后回望她?,片刻后才道:“淑妃,你还?有雪团,只要他还?在,你就有希望,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你要早早为雪团打算。”
沈初宜沉默了。
过了许久,她?才哑着嗓子开口:“太后娘娘说得对,我得为雪团打算。”
庄懿太后听着她?坚定的话语,浅浅勾起唇角。
“这就对了。”
沈初宜抬眸看向庄懿太后,她?轻声?细语地说:“太后娘娘,臣妾不过是农家出身,外无依靠,朝中无人,以后若是……”
她?哽咽一声?,道:“以后若是陛下彻底厌弃臣妾,臣妾真?的不知要如?何是好。”
庄懿太后看向沈初宜,眸色深沉,犹如?一潭秋水,搅动人心。
“初宜,”她?声?音温柔而慈爱,“男人都是靠不住的,皇帝虽然是好皇帝,可他也是男人。”
庄懿太后道:“你可以再选个靠山,保护你和雪团。”
“靠山?”
沈初宜喃喃自语,目光不自觉落在庄懿太后身上。
她?忽然抬起手?,握住了庄懿太后的手?。
“娘娘,您能当我的靠山吗?”
庄懿太后眉目舒展,她?轻轻拍了拍沈初宜的手?,道:“傻孩子,哀家本来就是宫妃们的靠山。”
“你怎么不明白?呢?”
等庄懿太后走了,沈初宜这才重新躺回床榻上。
舒云快步而入,有些担忧地道:“娘娘,可好些了?”
沈初宜其?实并未生病,只是这几日月事,她?腹痛难忍,借此机会做一场戏。
她?摆了摆手?,让舒云扶着自己坐起来,才道:“告诉甄顺,让他去忙吧。”
舒云面上一喜,道:“是。”
话音落下,她?又顿了顿,道:“娘娘,太后娘娘那样谨慎,真?的会相信吗?”
沈初宜垂下眼?眸,轻声?道:“她?信与不信,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程雪寒在慎刑司。”
“只要程雪寒在,她?就无法安心入睡,火药一直悬在头顶上,谁能安心呢?”
舒云应了一声:“娘娘先吃些红糖姜茶,略等一会儿。”
等舒云办完事回来,才道:“甄顺让娘娘放心。”
沈初宜笑了一声?,说:“我有什?么不放心?”
她?看向舒云,道:“你们都小心一些才是。”
舒云也跟着笑了,她?帮沈初宜盖好被?子,道:“奴婢们会小心谨慎的,你啊你难过放心便是,倒是娘娘才要好好保重自己。”
淑妃娘娘生病了,皇帝陛下依旧没有探望。
不过还?是叫宫人送来了赏赐,又命太医院好好医治,务必悉心照料淑妃娘娘。
待三日后沈初宜病愈,特?地去乾元宫感谢萧元宸。
这一次,倒是见到了皇帝陛下。
听闻陛下同淑妃娘娘坐下说了会儿话,相互关心了一下彼此身体,便没有多余的话要讲。
淑妃娘娘大抵是心情烦闷,没有多做停留,待了两刻就离开了乾元宫。
当日下午,沈初宜就去了寿康宫。
庄懿太后瞧着一如?往日,不过若是仔细看来,庄懿太后也比之前要清减许多。
她?这般年纪,清减一分都显得棱角越发锐利,此刻的庄懿太后虽然依旧挂着慈祥的微笑,可身上的锋芒是掩盖不住的。
她?见沈初宜面色不好,便叹了口气:“淑妃,坐下说话吧。”
沈初宜一坐下来,就开始掉眼?泪。
以往庄懿太后是最?不耐烦妃嫔哭泣的,可现?在,她?却颇有耐心,怜悯地看着沈初宜。
沈初宜低着头,不知她?的目光,她?只是哽咽地道:“娘娘,臣妾如?今能依靠的,只有您了。”
庄懿太后道:“你放宽心,老是这样难过,身体要吃不消。”
沈初宜哭着说:“娘娘,上午时臣妾去乾元宫,感谢陛下的赏赐,才发现?陛下准备去东安围场围猎。”
庄懿太后眼?尾一跳。
“东安围场?”
沈初宜因一直哭,声?音有些含糊:“是,东安围场。”
“臣妾只是听陛下同姚大伴说了一句,让姚大伴提前准备行李,便也多嘴问了。”
“都是臣妾,还?以为如?今是以前,随意说了不该说的话,又惹恼了陛下。”
庄懿太后就叹了口气。
“皇帝脾气,还?是这般。”
虽然萧元宸同她?认真?说过,自己心仪沈初宜,但这个孩子她?从小看到大,最?是知道他的脾气。
他可以喜欢一个人,倾尽全力对一个人好,恩宠有加,恨不得捧到月亮上去,却完全无法忍受旁人对他的掌控。
他不愿意,也不能接受被?人管束。
尤其?是当了皇帝之后,这毛病就更明显了。
是,他的确喜欢沈初宜,也很愿意宠爱她?,可当沈初宜开始管束他的生活,对他指手?画脚,那些宠爱和喜欢就都不复存在了。
他会觉得被?人控制。
即便是年少时,他都不喜欢让黄门伺候他沐浴更衣,更何况是现?在了。
他是皇帝,一个妃嫔整日在身边念叨,想要妄图控制皇帝生活,存的又是什?么心?
所以近来,他才冷着沈初宜。
当皇帝的,都是这般冷酷无情,翻脸不认人。
或许,等着一阵子过去,他又会回头,重新寻找他喜欢的旧人。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
冷淡可以过去,时间也能流逝,受伤的心却补不回来。
沈初宜这样出身的宫妃,她?经历过苦难,受到过欺凌,一步步往上爬,最?终走到了旁人都仰视的位置。
她?的心总是飘着,空着,无法落地。
在内心深处,她?是最?害怕皇帝厌弃她?的那个人。
一旦失去了皇帝的宠爱,失去了她?唯一能依靠的靠山,她?就一无所有了。
即便膝下有皇子,那又如?何呢?
宫里还?有大皇子,有二皇子,以后萧元宸若是再度踏入后宫,会有四皇子,五皇子。
她?不是唯一的那一个。
从来都不是。
不过,沈初宜很聪明。
她?只听了她?几句话,就做出了选择。
庄懿太后怜悯地看着她?,目光里藏着旁人都窥见不到的轻蔑。
“初宜,你是如?何同皇帝说的?”
沈初宜眼?泪扑簌而落:“臣妾说,想求陛下带臣妾去东安围场,陛下却很生气,说臣妾应该留在宫中,好好照顾儿子。”
“可臣妾舍不得陛下。”
庄懿太后心中一动。
她?看向沈初宜,道:“初宜,你当真?想去?”
沈初宜眼?泪暂停,抬眸看向她?。
她?犹豫片刻,道:“想去。”
庄懿太后思索片刻,道:“哀家能让你去。”
“除此之外,”庄懿太后道,“除此之外,哀家还?能让你得到你最?想要的东西。”
沈初宜一时间有些出神,没有回应庄懿太后的话。
五日之后,庄懿太后亲自去了一趟乾元宫。
彼时萧元宸正在面见朝臣,听到姚多福的禀报,立即就起身,直接来到前殿。
“母后,可是有事?”
庄懿太后看向他,见他也略有些消瘦,有些不忍心。
“你同初宜是怎么回事?”她?谆谆劝慰,“皇帝,初宜这样全心全意为你,一颗心都在你身上,温柔美丽,还?有皇子,你要惜福。”
萧元宸沉默片刻,道:“母后教导得是。”
庄懿太后见他神情松动,便笑了一下,说:“这段时间,初宜受了不少委屈,哀家以为,不如?晋封初宜为贵妃,你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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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中无皇后的情况下,晋升贵妃的意义相当重大。
之前萧元宸晋封李幼涵,一是因为李幼涵身受重伤,二是为了安抚定国公府。
李幼涵当时虽然升为贵妃,但不能在外行走,不能处置宫事,儿子的腿还?受了伤,那个贵妃就如?同空架子,除了一句好听的名声?,什?么都没落到手?里。
这个贵妃的尊荣,甚至是她?拿自己的命和儿子的前途换来的。
沈初宜可不同。
沈初宜本身就是宠妃,虽然这些时日同皇帝有些罅隙,然时日尚浅,未来如?何尚未可知。
两人之间毕竟曾经有过独宠恩爱时光,她?如?今同德妃贤妃一起掌管宫事,膝下又有三皇子,若她?升为贵妃,就是后宫中实打实的第一人。
在宫中并无皇后的情况下,贵妃就已经隐约能代行皇后之职。
若能稳坐贵妃之位,天长日久,她?距离皇后也不过就是一步之遥了。
庄懿太后这话说出口,就看到萧元宸面容沉寂下来。
他平日里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但此刻,他脸上的不满显而易见。
“母后,”萧元宸淡淡道,“后宫中事虽一直要劳烦母后操心,但淑妃毕竟只是农女?出身,怕难以服众……”
庄懿太后笑容不变。
她?道:“农女?如?何?出身低微又如?何?这千百年来,农女?出身的皇后都不少,更何况是贵妃了。她?这一年勤勉读书,笔耕不辍,宫事办得条分缕析,宫里人人都夸奖她?温柔贤惠。”
“这后宫之中,大抵也不如?何看出身,端看皇帝你如?何想。”
萧元宸思索片刻,道:“若是升淑妃为贵妃,前朝朝臣,怕是要多心了。”
毕竟,之前让三皇子在毓庆宫办满月宴,前朝都有不少人议论。
只是不敢说到皇帝面前罢了。
一时间,乾元宫中十分沉默。
庄懿太后没有开口,任由?萧元宸自己思索。
萧元宸似乎一直没有考虑过此事,这一次考量的时间很长,直到庄懿太后一碗茶都吃完,萧元宸才开口:“母后也看好淑妃吗?”
这是要松口了。
庄懿太后微微一笑:“陛下,这只是定淑妃为贵妃,又非皇后,不需思虑过重。”
她?顿了顿,道:“之前陛下说心仪淑妃,哀家自然也要多关照她?,看着瞧着,才发现?这孩子真?是讨人喜欢,孝顺又懂事,温柔又体贴,谁会不喜欢?”
说到这里,庄懿太后就道:“皇帝,淑妃把你放在心上,才会在你生病时这般难过,她?若不是心仪你,也不会为你操这么多的心,吃这么多苦。”
她?一提到之前争执的事情,萧元宸的面色就又沉寂下去。
庄懿太后毫无所觉:“皇帝,如?今后宫情景你也是能瞧见的,德妃没有这个心思,贤妃性格太过软弱,他们两人都无法担起重担。”
“哀家年纪大了,不能时时照看后宫,若是能有个得力的人选,最?好不过。”
“哀家也是考量许久,才决定选淑妃成为这个人选的。”
萧元宸端起茶盏,吃了口茶。
“母后,儿子知道母后的意思了,”他垂着眼?眸,淡淡道,“不过儿子要再权衡几日,等有结果,儿子亲自告知母后。”
他虽然说要等,但庄懿太后脸上的笑容又灿烂几分。
“那哀家就等你的好消息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萧元宸的肩膀:“你们二人郎才女?貌,情投意合,可是世间假话,到底是佳偶天成。”
庄懿太后说完,就直接离开了乾元宫。
等回到寿康宫,她?脸上的笑容才慢慢散去。
钱掌殿伺候她?吃茶,坐在边上的绣凳上做牛乳冰饮:“娘娘,您为何要这般抬举淑妃?之前不是还?很防备她??”
庄懿太后道:“程尚宫那边不得用了,我需要一个新的人,替我办事。”
她?淡淡道:“之前是之前,如?今是如?今,一个人要如?何用,端看世情。”
“你看宫里这些妃嫔,人人都出身高贵,有娘家,有外族,只她?什?么都没有,”庄懿太后道,“她?如?今同皇帝离心,两人的感情不复往昔,她?心里是很着急的,所以才会被?我三言两语说动。”
“若是以后……”
“总得有一个听话懂事的人,帮我在前面说话,”庄懿太后道,“原来我想选幼涵,可幼涵那孩子脾气太倔,如?何都不肯听我的话,还?闹了那样一场事,让定国公府颜面扫地。”
庄懿太后道:“后来我就想开了,何必非要选姓李的姑娘?选她?岂不是更好?”
钱掌殿把那碗冰凉凉甜滋滋的牛乳冰饮放到桌上,道:“奴婢明白?了。”
“淑妃娘娘同太后娘娘并无关系,之前也是陛下爱重的宠妃,无论如?何看,都是娘娘为陛下着想。”
庄懿太后吃着冰饮,淡淡笑了。
“还?是你懂我。”
她?说着话,又叹了口气:“程尚宫那边,可有进展?”
钱掌殿摇了摇头,脸上有些担忧。
“从陛下登基伊始,慎刑司就送不进去人了,这些时日来,慎刑司审问的结果咱们都一无所知,如?今程尚宫在慎刑司中,究竟说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说,咱们是毫不知情的。”
说到这里钱掌殿都有些害怕了。
庄懿太后借着程雪寒的手?做了那么多事,万一程雪寒招供,那庄懿太后这么多年费心经营的一切就都化为乌有。
她?是皇帝的嫡母,是扶持他登上皇位的伯乐,皇帝或许不会要她?性命,但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如?今日这般风光。
而她?们这些宫人呢?
她?们的归宿,大抵就是乱葬岗吧。
想到这里,钱掌殿低下头,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庄懿太后拨弄着冰碗中的银勺,垂眸深思片刻,道:“程雪寒暂时不敢招供。”
“她?很清楚,一旦她?都说了,明日就是她?的死?期,为了她?自己的小命,她?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庄懿太后眯了眯眼?,道:“不过,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她?思忖片刻,说:“你去拿信笺,我要写?几封信。”
钱掌殿心中一凛,有些仓惶:“娘娘,您……”
“奴婢方才瞧着,陛下对您依旧尊重,应该什?么都没查出来,不如?再等等?”
庄懿太后抬眸看向她?,眼?眸中寒光闪现?。
“清辉,你陪伴我这么多年,应该是知道我的,”庄懿太后道,“我也不想如?此而为,可谁让他那么穷追不舍,非要查出真?相呢?”
“既然如?此,就只能成王败寇了。”
钱清辉小腿都软了,却还?强撑着
,道:“是。”
又过几日,萧元宸亲自至寿康宫看望庄懿太后。
母子两人也不知谈了什?么,次日,萧元宸下旨,晋封淑妃沈初宜为从一品贵妃。
晋封诏书上有言:“淑妃沈氏恭谨温良,才德兼备,忠义两全,恪勤恪礼,柔嘉淑慎,今奉太后慈谕,以册印封为贵妃,尔其?祗承象服,昭勤俭以流徽。从今起,贵妃上行孝礼,下抚皇嗣,以协理六宫事,统内外命妇。”
这封晋封诏书相当有分量,不仅晋封沈初宜为贵妃,令命其?孝顺太后、抚育皇嗣,并且协理六宫事。
此封诏书一出,满朝哗然。
要知如?今宫中诸妃,以德妃最?尊,她?不仅是首辅孙女?,更是皇长子的母亲。
要晋封贵妃,怎么也应该是德妃,而非淑妃。
即便淑妃有恩宠,又有皇子,可不过只是普通宫女?出身,前朝上下都无沈家族人。
贵妃虽然贵重,却也并非皇后,因此萧元宸并未同凌烟阁重臣商议,不过只告知宗人府以及礼部,就直接颁布圣旨。
圣旨已下,多余言论皆无用。
彼时凌烟阁中,众人都不敢去看姜之巡的面色。
井平宴同对面的时为庸对视一眼?,两人都低下头,继续写?呈票。
另一名闻大学士左瞧瞧,右看看,便笑着说了一句:“这不是很好?”
众人的目光不由?都向他身上落下来。
闻大学士平日里从来不同朝臣来往,他们家满门清贵,走的是孤臣的路子。
因此有些话,他是敢说的。
“陛下年少登基,这些年来殚精竭虑,未曾有一日松懈,臣瞧着都觉得陛下辛苦,”闻大学士笑呵呵地道,“这些年来,后宫都由?两位太后娘娘操持,娘娘们年岁渐长,理应颐养天年,长此以往实在不妥。”
“如?今终于能选出贵妃,不仅能辅佐太后娘娘处理后宫事,还?能关照陛下,抚育皇嗣,可不是一举两得。”
另一名阁臣便也跟着说:“正是如?此,这位沈贵妃在后宫的名声?一贯很好,听闻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待陛下十分恭谨,又是三皇子的生母,的确是最?适合的人选了。”
这话已经是明摆着吹捧新晋的沈贵妃了。
可听在姜之巡耳中,却是那么刺耳。
这样大喜的日子,他不能落下脸来,一旦有任何差错,那流言就立即生了翅膀,飞向整个圣京。
他可不想明日听到旁人议论,说他们姜家的女?儿不如?一个宫女?。
更不想听到旁人说他野心太大,还?想谋夺后位。
都是凌烟阁里的老狐狸,谁也不差这一句半句话。
姜之巡端起茶盏,浅浅抿了一口:“如?此可见,太后娘娘们和陛下都很属意这位沈贵妃娘娘,之前宫宴有缘得见,的确有栖桐之相。”
凤栖梧桐,栖桐之相不就是在说沈初宜有皇后之相?
姜之巡倒是拉的下脸,也把这位沈贵妃高高架起来。
时为庸笑了一声?,说:“还?得是首辅,眼?光就是毒辣。”
凌烟阁这里是刀光剑影,战火不休,此刻的景玉宫中,众人自是无限欢喜。
沈初宜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外面传来宫人的欢呼声?。
“陛下驾到。”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沈初宜刚一走出前殿,就被?高大的身影拥入怀中。
“蓁蓁,高兴吗?”
沈初宜晋封贵妃的封妃大典异常隆重。
提前十日?,奉先殿就开始布置,封妃所用的大袖衫及凤冠霞帔,都一改再改,务必精益求精。
主持为礼部尚书,主宾由庄懿太后亲自担任,另外孝王妃和礼王妃依旧作为仪宾,为新?晋的贵妃娘娘添喜。
这个?配置同之?前沈初宜封淑妃时一般无二,除了主宾更换成庄懿太后,其余皆相同。
到了这一日?,不仅有凌烟阁阁臣参加典礼,还有两位太后亲自前来,除此之?外,宗亲命妇也悉数到场,场面十分隆重。
当沈初宜跪在奉先殿前时,那一身几乎与皇后翟服一般无二的礼服,让众人挪不开眼。
她面容沉静,端方?肃穆,通身皆是贵妃气势,与一年前相比,当真是判若两人。
大楚宫规,皇后头冠为九龙九凤冠,皇贵妃和贵妃为七龙七凤冠,此刻沈初宜头上?的凤冠金玉琳琅,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礼部尚书声音高昂,一字一顿复读圣旨,最后道?:“礼成。”
“恭贺贵妃娘娘。”
沈初宜站起身,越过人群,看向?站在奉先殿之?中的皇帝陛下。
今日?萧元宸也亲自到场,让沈初宜的封妃礼增添三份隆重。
两人目光交汇,沈初宜抿唇浅笑。
“谢陛下恩赏。”
沈初宜躬身行礼,上?前一步,在庄懿太后手中接过金印宝册。
那是象征贵妃身份的印册,独一无二。
庄懿太后看着面若桃李的年轻贵妃,眼神慈爱,她道?:“沈贵妃,以后宫中各事就交由你操心了。”
“望你公允持重,宽仁礼下,担好?贵妃之?职。”
沈初宜道?:“是,臣妾谨遵太后娘娘口谕。”
隆重的封妃大典结束之?后,沈初宜暂时没有搬宫,一是皇帝下旨,命七月初至东安围场避暑围猎,二是三皇子年幼,不宜挪动?。
因此,在出行避暑之?前的几日?,沈初宜依旧住在景玉宫。
帝妃二人的关?系,似乎也在这一场封妃大典中缓和下来。
沈初宜自己也想不到自己会被封为贵妃,接连几日?都去?寿康宫陪太后下棋谈天,感谢之?情溢于言表。
庄懿太后见她面色极好?,眉梢染笑,便笑呵呵道?:“哀家同你说?什?么来着?皇帝心中还有你,你莫要太过急切。”
沈初宜腼腆地道?:“都是娘娘为臣妾周旋,臣妾才能有今日?荣华,臣妾心中很?是明白。”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以后娘娘有什?么差事,只管吩咐臣妾便是,臣妾一定?好?好?侍奉娘娘,不让娘娘再操心劳累。”
庄懿太后就笑着说?:“哀家是喜欢你,才想帮你一把,看到你,就像看到哀家年轻时候那般。”
“你先踏踏实实陪伴皇帝,把皇帝的心哄回来,比什?么都强。”
沈初宜脸上?一红,低声道?:“是。”
“这几日?陛下倒是时常去?景玉宫,瞧着很?是欢喜。”
庄懿太后就说?:“要去?东安围场了吧,皇帝年少时就爱去?那里玩,那边风景宜人,草原广阔,骑马射箭不亦乐乎。”
沈初宜被她说?得心驰神往:“希望能陪伴陛下身边,一起去?东安围场围猎。”
“会的。”庄懿太后笑呵呵地道?。
就在这时,钱掌殿快步而入:“太后娘娘,贵妃娘娘,方?才乾元宫宣召圣旨,拟出东安围场伴驾名录。”
庄懿太后抬眸,看向?钱掌殿。
沈初宜此刻很?是紧张,她脸上?的笑容都维持不住,只紧紧盯着钱掌殿。
钱掌殿被她这样一看,语气微顿,却还是道?:“此番伴驾东安围场,有贵妃娘娘。”
这四个?字说?出口,沈初宜狠狠松了口气。
曾几何时,她也需要为此事忧心了。
庄懿太后睨了她一眼,才看向?钱掌殿:“清辉,继续说?。”
钱掌殿福了福,才道?:“今有贵妃娘娘、端嫔娘娘、林昭仪娘娘、白昭媛娘娘、卫充容娘娘伴驾。”
这名单一念出来,沈初宜就蹙起眉头。
因为白昭媛赫然在列。
庄懿太后也很?意外:“德妃和贤妃都不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