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淑妃之?前一贯温柔和?煦,关照过许多人,即便如?今荣华富贵了,也没有忘记曾经一起相互扶持走来的旧友,在多数宫人心中?,她的形象都是光明而温暖的。
因?此这种流言传播时,其?实并未广泛传扬开,至少各宫妃宫中?尚且不知,而尚宫局中?也有部?分宫人对此事缄口不言。
或者听见不知情的小宫女议论,还会管束一句。
也正因?此,甄顺才没有暴跳如?雷。
尚且还能冷静听完,平静回到景玉宫禀报。
沈初宜没有说话,舒云就看了甄顺一眼。
“你?啊,就是脾气太急了,”舒云道,“咱们娘娘这一年?多是如?何过来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早先的时候,名声也不好听呢。”
那时候,沈初宜可是背主求荣的人,这才多久,她的风评就好了起来?
早先德妃的名声也好听,如?今呢?却还不是一落千丈。
这宫里,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
甄顺叹了口气:“小的都明白?,可小的这不是想着?,若是娘娘还要再走一步,这名声就很是要紧了。”
能升为淑妃,沈初宜已经很是意?外,再往上她从未想过。
或者说,这一两年?内她没有想过。
倒是不知甄顺还有这等心气。
自然,心气是好的,却太着?急了些。
沈初宜沉默片刻,却道:“看来,景玉宫上下的人,还是要再管束一二。”
她自己?都没有这般心思?,可宫人们却替她着?急操心,替她动了步步高升的决心。
舒云也神情一凛。
甄顺听到这话,面色一白?,冷汗立即就洇湿了鬓角。
“是小的心乱了。”
他伸出手,狠狠扇了自己?两个嘴巴子:“小的错了,还请娘娘责罚。”
沈初宜叹了口气。
她认真跟甄顺说:“小顺子,你?是咱们宫里的中?监,管着?景玉宫的黄门们,外出行走的活计也在你?身上。”
“这一年?来,你?做得一直很好,只是你?性格实在急躁,很容易被人挑唆,”沈初宜顿了顿,还是道,“若你?再这样急躁,我?这景玉宫也留不住你?。”
“如?今景玉宫不光只有我?,还有雪团,为了他,不能有任何差错。”
之?前甄顺就有过这毛病。
沈初宜当时说过他,他之?后表现?的也很好,可如?今景玉宫实在太过扎眼,他行走在外,难免被人吹捧。
时间久了,心思?就浮躁了。
诚然,甄顺非常机灵,能打听到宫中?许多事,对她也忠心耿耿,绝对不会背叛他。
可他这样的性子,还是要板一板的。
时隔一年?,景玉宫的甄公公再度被娘娘训斥,惭愧得脸都红了。
他低着?头,眼眶通红,到底没有落泪。
“娘娘,小的一定改。”
他心一横,道:“若小的改不了,小的自请退让,让小麦做这中?监。”
苗小麦一直跟着?他,算是他一直领着?才有了今日,能说出这话,可见他下定了决心。
沈初宜心中?微松,面上也渐渐有了笑意?。
“甄顺,本宫并不想舍了你?,”沈初宜真诚道,“这一年?,你?的努力和?忠心本宫都看在眼中?,本宫实在不知,哪里还能寻到你?这样的忠心人。”
方才甄顺没哭,这会儿倒是落了泪。
他跪下给沈初宜磕了三个头:“娘娘,您放心,小顺子再不会让您忧心。”
沈初宜亲自扶起他,道:“之?后景玉宫定要有波折,我?怕你?吃心,提前跟你?说一句。”
“有些事,你?得知道分寸,才知道如?何行使。”
甄顺心中?一凛,忙道:“是,小的明白?,全凭娘娘吩咐。”
沈初宜这才笑道:“起来说话吧。”
之?后几?日,沈初宜不可避免地忙碌起来。
邹姑姑的确很能干,但眼看就要发秋装,又因?淮州地龙翻身,宫里要准备救灾物资,沈初宜专负责清点物资数目。
这一忙,就少去乾元宫,同萧元宸见面次数也少了许多。
等到了六月中?旬,淑妃娘娘才得知,因?熬夜处理政事,皇帝陛下又病了。
当下,沈初宜便坐不住,急匆匆前往乾元殿。
萧元宸的病不算太严重,他夜里处理政事时有些贪凉,就在流光池边忙了大半夜,直到天光熹微才去上朝,一夜都没入睡。
虽是夏日,可入夜后的池水边却风冷湿寒,这一下就把?萧元宸吹得头晕目眩,加上熬夜忙碌,一下早朝就晕了过去。
这可吓坏了姚多福。
当即就让人去通传两位太后和?诸位娘娘。
等沈初宜到乾元宫
的时候,其?余人等还没到。
景玉宫距离乾元宫最近,自然是她第?一个到。
姚多福面色苍白?,眼睛也都是血丝,萧元宸熬着?,他自然不能去休息,气色很是不好。
他这个模样,让旁人看了心里都咯噔一声。
沈初宜眉心紧锁,那张娇俏的面容也沉寂下来。
“姚多福,你?是怎么伺候的陛下?”
姚多福都要哭了,他小碎步跟在沈初宜身边,声音嘶哑地道:“是小的的错。”
沈初宜道:“可请了太医?”
姚多福就道:“刘院正在寝殿,给陛下请脉。”
沈初宜颔首,快步进入乾元宫寝殿,一眼就看到躺在病榻上的萧元宸。
与?上次相比,萧元宸的面色更苍白?几?分,显露出一丝寻常从未有过的羸弱。
他这会儿已经醒了,半靠在床边,抿唇不语。
听见脚步声,他偏过头来,就看到面色沉寂的淑妃娘娘。
两人相顾无言,都未曾开口。
刘院正此刻刚收回手,他缓缓起身,正要开口,就听沈初宜直接道:“陛下,您怎可如?此不在意?自己?的身体。”
这一番话,颇有些质问的意?思?。
刘文术的手一抖,那句话就哽在喉咙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萧元宸正头晕呢,听到沈初宜的话,便蹙眉看她。
“淑妃,朕如?今正病着?,你?莫要耍小孩子脾气。”
沈初宜的眼泪刷地落了下来。
“陛下,臣妾还不是心疼你??您怎么就不明白?臣妾的心呢?”
这一下,整个乾元宫无人敢开口了。
这一对一贯恩爱的帝妃二人,怎么就忽然闹起了别扭来?
他面色越发难看,却努力维持理智。
“淑妃,你先坐下,平缓心绪,”萧元宸道,“朕并无?大碍。”
沈初宜便擦了擦眼角的泪,抿着嘴唇坐在了边上的椅子上,垂着头不?去看萧元宸。
她不?看萧元宸,萧元宸竟也赌气,不?去看她。
一时间,寝殿中的气氛僵硬无?比。
宫人们本来就战战兢兢,此?刻心里更慌乱,一个个大气都不?敢喘,吓得面色苍白。
庄懿太后踏入乾元宫寝殿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
她垂下眼眸,面上浮现出担忧来,快步来到床榻边,看向萧元宸。
“宸儿,你这?是怎么了?”
萧元宸面对?庄懿太后,倒是面容和缓下来,他声音也很平和,方?才似乎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过。
“母后放心,儿子只是略有些头晕,”他说?到这?里,睨了一眼姚多福,“就是姚多福兴师动众,还把您请过来了。”
“让母后为儿子操心了。”
姚多福站在边上讪笑,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皇帝,”庄懿太后叹了口气,“你虽是九五之尊,万民之主,却也是母后的儿子,是孩儿们的父亲,你要?好好保重自身。”
她坐在床榻边,神情有些怅惘。
“当年你父皇也是这?般,总是夙兴夜寐,通宵达旦,最后还是把自己?熬得病入膏肓,早早便撒手人寰。”
说?起先帝,萧元宸也沉默下来。
庄懿太后低头擦了一下眼泪,道:“你年少时一直健康无?病,母后很是欢喜,后来当了太子,又成?为皇帝,怎么身体?反而不?如年少时?”
“之前?已?经病了一场,那时候就劳累淑妃忙前?忙后照料,如今又病,你不?为旁人,也要?为淑妃一颗心。”
庄懿太后话音落下,恭睿太后、德妃和贤妃刚好踏入寝殿。
恭睿太后面上也有些担忧,她一进来便同庄懿太后颔首致意,然后就去看萧元宸。
“可好些了?”
萧元宸被这?么多人看着,神情倒是一直很平静。
他道:“母后略坐,德妃、贤妃你们也都坐下说?话。”
一屋子人都站着,反而乱了套。
等众人都落座,德妃才看到沈初宜眼睛通红,显然哭过。
她心中一惊,下意识看向刘文术,见刘文术面无?表情,这?才松了口气。
淑妃如此?真是吓了她一跳,以为萧元宸不?行了呢。
那边两?位太后还在关心萧元宸。
萧元宸就看了刘文术一眼,刘文术立即上前?,躬身行礼。
“两?位太后娘娘,陛下身体?并无?大碍,只是昨日熬夜吹风,以致头风发作罢了。”
刘文术说?得很平静:“臣已?经给陛下请过脉,待陛下服用汤药及行银针,休息两?日便能康复如初,两?位娘娘不?用太过担心。”
听到刘文术这?样说?,众人都松了口气。
恭睿太后看了一眼儿子的神情,便道:“既然如此?,哀家就放心了,姐姐,咱们不?如先回去,让皇帝好好修养。”
庄懿太后笑呵呵站起身,说?:“皇帝无?碍就好。”
“不?过宸儿,以后可莫要?如此?了。”
她叹了口气,扶住恭睿太后的手,道:“我同你母后都老了,最盼着你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你可不?能再吓唬我们了。”
萧元宸非常乖顺:“是。”
庄懿太后就松了口气,她适才看向三位宫妃,见三人也一起起身,想了想,便道:“淑妃,你好好给陛下侍疾……”
她话还没说?完,萧元宸就硬生生打断了。
“不?用。”
在场众人都愣住了。
萧元宸可能也觉得语气太过生硬,他面色平静,淡淡道:“不?过是小病,甚至不?需要?卧床修养,不?需要?宫妃照料侍疾。”
庄懿太后就看向恭睿太后,两?人一起看向沈初宜。
沈初宜的眼睛又红了。
她低垂着头,显得异常委屈,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德妃更惊讶了。
不?过她左看看右看看,小心往后退了半步,显然不?想被点名侍疾。
贤妃倒是有些懵,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恭睿太后见到如此?,便拍了一下庄懿太后的手:“想来皇儿没有大碍,姐姐,咱们回去一起下棋吧。”
庄懿太后叹了口气。
她想要?劝一句,又不?知道两?人因何闹别扭,最后还是同恭睿太后一起离开了。
等送走了两?位太后,德妃立即道:“陛下您好好修养,臣妾告退。”
贤妃顿了顿,也很机灵地说?:“臣妾告退。”
只有沈初宜还站在那,一动不?动。
姚多福眼睛一转,也要?跟着退下。
萧元宸冷冷道:“站住。”
于是,守在乾元宫内外的宫人就不敢动了。
沈初宜沉默片刻,才委屈地说?:“陛下,您这?是已?经嫌弃臣妾了吗?”
“蓁蓁,”萧元宸依旧用沈初宜的小名,“你怎么会如此?想?”
他难得缓和了语气:“方?才是朕不?好,让你忧心了。”
他都已?经低三下四,可沈初宜却一句都未曾听进心里去。
“陛下,臣妾之前?就同陛下说?过,于臣妾而言,陛下自身是最重要?的,臣妾望陛下身体?康健,长命百岁,能同臣妾白头偕□□赴此?生。”
说?到这?里,沈初宜顿了顿,眼泪再度扑簌而落。
“可于陛下而言,家事、国事和天下事,都比自身重要?,可于臣妾而言,陛下才是最重要?的。”
“臣妾关心陛下身体?,而陛下自己?则毫不?在意,”沈初宜深情哀婉,“臣妾真的很伤心,也很愤懑。”
她这?般真情流露,就连姚多福都听得眼眶发热。
但乾元宫内外?的宫人们却都战战兢兢,头都不?敢抬了。
他们常年在乾元宫侍奉,如何不?知淑妃娘娘对?于陛下的意义?如今见两?人争执,心里都很是慌乱。
不?知以后会如何。
此?刻,殿中的帝妃二人却毫不?在乎宫人们。
萧元宸听到这?样深情的话语,眉目却并没有舒展,他只是冷冷道:“淑妃,你要?知道,
朕是皇帝。”
“作为皇帝,自然要?以天下为重,如今淮州地龙翻身,百姓深陷苦难,朕如何能心平气和?”
沈初宜抬起头,脸颊泪痕清晰可见。
“陛下,您从来不?知道臣妾的心。”
萧元宸似乎已?经觉得烦了。
他冷声道:“淑妃,你作为正二品主位妃,应知晓自身的责任,整日里儿女情长像什么样子?”
“朕说?过,朕知道如何行事,不?用你对?朕指手画脚。”
这?话说?得太重了。
沈初宜难以置信抬起头,睁着那双满含泪水的大眼睛,看向萧元宸。
“陛下。”
最终,沈初宜只低下头,哽咽地道:“陛下,臣妾知错。”
萧元宸见她忽然软了口气,心里越发烦闷。
他这?个模样,一看便知是头疼发作,变着花样要?折腾人。
“淑妃冲撞圣驾,责令闭门思过十日。”
萧元宸收回视线,不?去看沈初宜:“退下吧。”
这?一次,沈初宜再无?平日里的亲昵和温柔,她沉默着,安静说?了一句:“臣妾知错,谢陛下宽宥。”
如此?说?着,沈初宜头也不?回离开了。
等她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姚多福才哎呦一声:“陛下,您这?是……”
萧元宸睨了姚多福一眼,姚多福不?敢再开口。
淑妃回到景玉宫,景玉宫就宫门紧闭,再无?人在外?行走。
到了下午,宫中众人方?才知晓皇帝同淑妃闹了罅隙,皇帝罚淑妃闭门思过十日。
一时间,宫中众人心中微惊,年少的宫人们心生失望,年长的宫人们却都老神在在。
她们看多了宫中人情冷暖,最知道男人都靠不?住,淑妃娘娘这?般温柔美丽,一年不?到,依旧被抛之脑后。
即便盛宠,即便独爱,那又如何?
还不?是镜花水月,风过了无?痕。
淑妃落难,恩宠不?再,之前?的流言顿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新的猜测。
下一个能踏入乾元宫的会是谁呢?
这?个问?题,很快就有了答案。
两?日后,卫充容至乾元宫看望萧元宸,帝允。
三日后,白婕妤去乾元宫给萧元宸送进鸡汤,也顺利进入乾元宫。
一时间,宫中风向骤变。
那些跟红顶白,围绕在景玉宫周围的宫人们,瞬间就换了方?向,都去望月宫和听雪宫伺候了。
这?长信宫,似乎本来就应该这?样热闹。
此?刻的绯烟宫中,贤妃正在陪着两?个女儿玩闹。
孩子们已?经一岁半了,能说?话,会跑闹,两?个小姑娘生得一模一样,简直加倍可爱。
等她好不?容易把孩子们哄睡着,从后殿出来,就看到身边的黄姑姑欲言又止。
贤妃好笑地看向她:“姑姑这?是怎么了?”
黄姑姑看宫人们都各司其职,便扶着贤妃往前?点慢慢行去。
“娘娘,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贤妃脸上的笑容慢慢收回,似乎在认真听黄姑姑的话。
黄姑姑心中略有些激动,她道:“娘娘,您看,如今卫充容和白婕妤都能面圣,您因何不?能?”
“您还这?样年轻,膝下又有公主,若是能复宠,到时候再生个小皇子,岂不?是能……”
黄姑姑越说?越兴奋,差点没有压住声音。
“黄姑姑。”贤妃冷淡的声音响起。
“你昨日去了何处?”贤妃问?,“本宫说?过的,午膳不?用您亲自去取,让小宫人们去便可。”
黄姑姑愣了一下,慢慢的,她脸上的兴奋荡然无?存。
“娘娘。”
她嗫嚅地开口:“奴婢不?是……”
贤妃平静看向她,眼眸中有些探究:“黄姑姑,您是我母亲选出来嬷嬷,照料我长大,情分自不?必说?。”
“但你若总是听信旁人言论,眼皮子这?样浅薄,我也留不?住你。”
贤妃道:“你若是不?能在宫中做女官,便回家去,我让人给你荣养。”
黄姑姑面色惨白。
“娘娘,奴婢这?是为了您……”
贤妃冷笑一声,难得露出讥讽神情。
“为了我,还是为了您那莫须有的虚荣?”
“若真的为了我,你就不?会说?这?些话了。”
————
此?刻的景玉宫,倒是一如往昔。
淑妃娘娘本也不?是自怨自艾的性子,她温柔而坚强,宫中众人也都是知晓的。
因此?她如此?淡然,反而在情理之中。
每日除了鸿雁离宫领膳食,景玉宫中众人依旧在宫中按部就班生活。
这?几?日要?闭门思过,因此?沈初宜不?用处置宫事,倒也难得悠闲下来,除了陪伴儿子,就是读书,偶尔还叫宫人们坐在一起,打叶子牌。
久违的放松让沈初宜气色都好了许多,似乎一点都不?为此?事烦忧。
景玉宫中的人,舒云、甄顺和如烟都很稳重,一点不?露痕迹,若雨和鸿雁也还算懂事,只认真做自己?的差事,从来不?会胡言乱语。
晓芹以前?就见过沈初宜落难,跟着她从荷风宫一路走来的,因此?并不?为此?事过多烦忧,依旧做她的差事,只有春鸢和新来的秋雯有些乱了阵脚。
春鸢是为沈初宜担心,并非担心沈初宜前?程,只担心沈初宜因此?而难过。
她也因陛下的行为生气,觉得陛下不?懂娘娘的真心,还为此?迁怒娘娘,简直让人心寒。
嘴里不?能咒骂皇帝,可在春鸢心里,萧元宸已?经是个大坏人了。
最慌乱的事秋雯。
她刚来景玉宫不?久,自然要?为自己?的前?途担忧。
刚来的时候有多欢喜,如今就有多忐忑。
她见众人似乎都不?着急,她若太慌张,就显得太过特殊,因此?前?几?日都忍了。
后来实在忍不?住,便偷偷寻春鸢,问?她:“春鸢姐姐,不?担心吗?”
春鸢奇怪地看她一眼:“担心什么?”
秋雯安静片刻,才道:“若是以后娘娘不?得宠了,咱们可如何是好?”
这?话说?得很是无?情。
不?过宫中许多人都是这?般,各人有各人的活法,秋雯不?像其他宫人,都曾得过沈初宜的恩惠,春鸢对?此?并不?指摘。
她只是道:“你若是不?想在景玉宫当差,可以去求娘娘,娘娘心善,会让你走的。”
说?到这?里,春鸢甚至还安慰她:“娘娘或许还会给你安排个好去处,不?会让你受罪的,你不?用害怕。”
秋雯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春鸢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春鸢就认真看向她:“秋雯,你不?用解释。”
她想了想才说?:“你来的日子浅,不?知道娘娘的脾气,娘娘一早就说?过的,若是投缘,能一起相处作伴,那就一起相互扶持走下去,若是有二心,也不?要?紧,宫人们本来就是入宫谋个差事,讨个生活,谁又非要?给谁效忠,一辈子吊死在一棵树上?”
这?话秋雯的确没听过,此?刻都有些愣神了。
春鸢就继续说?:“若宫人想离开,那便离开就好,总有人愿意里留下来。”
“合则聚,不?合则散,就这?么简单。”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秋雯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安静片刻,才道:“我不?想走了,娘娘很好,离开了景玉宫,哪里还有这?么好的差事。”
春鸢便笑
了,道:“那你就安心。”
秋雯勉强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原本景玉宫还算安然,结果第二日,鸿雁去御膳房取午膳,就同御膳房的人起了争执。
沈初宜今日想吃牛乳豆腐,鸿雁取早膳的时候就让御膳房准备了,结果中午鸿雁过去的时候,御膳房居然说?牛乳豆腐只做了两?碗,雨舟今日来得早,见了这?冰品喜欢,就一起端走了。
雨舟是白婕妤身边的司职宫女,最近很是威风。
往日里淑妃娘娘要?的膳食,御膳房哪里敢给别人?甚至都不?用鸿雁自己?取,御膳房的人就巴巴送过来了。
鸿雁也是景玉宫的大宫女了,她何曾受过这?气,当即就发作,同御膳房的人吵起来。
也是不?凑巧,鸿雁不?小心被人推搡一下,崴了脚。
这?一日鸿雁回了景玉宫,一字不?提外?面受到的委屈,只对?沈初宜笑笑,说?自己?今日路没走好,那一碗牛乳豆腐洒了,明日她再去取一碗。
沈初宜从来不?会因为这?些小事怪罪宫人,不?过是一碗牛乳豆腐,自然是不?碍事的。
不?过鸿雁的脚崴了,沈初宜很重视,特地让甄顺拿了银子,去太医院请了一名女医过来。
鸿雁的脚不?算严重,却也不?轻,三五日都要?静养,不?能走路。
沈初宜思索片刻,就道:“去把秋雯喊来。”
秋雯来到寝殿的时候,是很紧张的,不?过见沈初宜面容和善,她也慢慢放松下来。
沈初宜就道:“秋雯,鸿雁这?几?日伤了脚,无?法去取膳食,我安排一名小黄门,同你一起去,这?几?日你辛苦一些,等鸿雁脚好了,你就不?用做这?差事了。”
秋雯一听这?事,立即就松了口气,道:“是,奴婢领命。”
沈初宜颔首,看了看她,就道:“你来了几?月了,若是哪里不?适,可以同舒云说?,莫要?自己?忍着。”
“奴婢很好,”秋雯摇了摇头,说?,“娘娘这?般和善,奴婢没有不?适之处。”
沈初宜就道:“这?就好,去忙吧。”
于是第二日,就换成?了秋雯跟小川子一起去取膳食。
一连三日,都是秋雯当差。
淑妃娘娘虽然在闭门思过,份位还在,三皇子也还在,因此?御膳房偶尔会有些怠慢,不?如以前?那般殷勤,总体?而言态度还算是友善。
原本领膳食的是景玉宫的大宫女,如今虽然换成?了三等宫女,御膳房的态度也没有太多变化?。
这?让秋雯有些飘飘然。
小川子沉默寡言,只负责拎膳食,几?乎不?多话。
这?倒是给了秋雯施展的机会。
不?过三日,她就同御膳房的侍膳姑姑熟悉起来。
第四日,秋雯跟小川子刚到御膳房,一个姓孔的侍膳姑姑就过来,对?她道:“秋雯姑娘来了,今日有两?样乳品,你给淑妃娘娘选一下?”
秋雯就看了一眼小川子,独自跟着孔姑姑进了御膳房。
不?多时,秋雯就出来了。
景玉宫封宫的前?五日,沈初宜还算平稳,等到了第六日,沈初宜一大早也发起了脾气。
原是不?知谁同景玉宫的扫洗宫人说?了闲话,两?个小黄门闲聊的时候,让沈初宜听见了。
这?下,沈初宜才知晓卫充容和白婕妤都进了乾元宫,在宫里忽然又亮眼起来。
淑妃娘娘自然坐不?住了。
秋雯取了早膳回来,就听说?沈初宜哭了一场,还砸了两?样皇帝陛下以前?赏赐的瓷器。
整个景玉宫安静得可怕,没人敢去劝淑妃娘娘,只有舒云姑姑在殿中陪伴她。
秋雯有些茫然,她在殿前?迟疑片刻,还是小声问?正在扫地的如烟。
“如烟姐姐,早膳……”
如烟抬眸看她一眼,道:“去膳厅温上吧,娘娘一会儿才会用。”
这?一日的早膳,最终都赏赐给了宫人们。
又过了两?日,沈初宜的情绪一直不?高,后来书都读不?下去了,每日就是在后殿陪着三殿下,一句话都不?说?。
很快就到了禁足的最后一日。
鸿雁的脚伤反复,又换成?了秋雯取膳食。
秋雯一到御膳房,就看到孔姑姑笑眯眯等她,她便上前?一步,道:“姑姑,奴婢想看看最近有什么时兴水果,好让娘娘高兴高兴。”
孔姑姑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小川子,握了一下秋雯的手,道:“你真是个忠心的好孩子。”
等两?个人进了御膳房,小川子才抬起头,淡淡扫了一眼秋雯的背影。
很快,十日就过去了。
不?过解了禁足的淑妃娘娘也少出景玉宫,除了要?去灵心宫处置宫事,要?么就去敬安宫看望三公主,除此?之外?,她就只留在景玉宫。
而皇帝陛下因国事繁忙,一直没有踏足后宫,自然没有时间去景玉宫,只给了些赏赐安抚,没有看望瘦了一圈的淑妃娘娘。
这?几?日,虽然卫充容再去乾元宫没能踏入宫门,白婕妤却成?功陪着皇帝陛下用了一顿午膳。
对?于宫中的风向,宫人们都很敏锐,原本门庭冷落的听雪宫如今也热闹起来。
虽然暂时无?人敢欺辱到景玉宫头上,但对?于曾经盛宠的淑妃娘娘而言,这?几?日显然不?好过。
宫人的态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陛下心中是否还有她。
一晃神,就到了六月底。
今年的夏日没有往年炎热,尤其在圣京,暴雨一连下了三场。
酷暑不?在,可洪灾却让人心烦意乱。
又一场暴雨过后,沈初宜终于领着鸿雁,去了一趟乾元宫。
萧元宸毕竟不?是翻脸无?情的人。
之前?庄懿太后就说?过,萧元宸很念旧情,即便心中并无?情爱,也不?会太过冷漠。
果然,沈初宜还是进了乾元宫。
然而这?一日萧元宸实在繁忙,不?仅没有时间见淑妃娘娘,他自己?也只简单用了膳食,根本没能同淑妃娘娘说?上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