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傅清瑜一直在写收购提案。
天上纷纷扬扬飘起雪花,银顶迈巴赫悠悠停在街角定制蛋糕坊门前。
明天是?赵孟殊生日?,这等献殷勤的机会傅清瑜当然不会错过,她早早订好蛋糕,私人飞机从荷兰空运来新?鲜玫瑰,而且她还历时一月重新?画了一本人物画册,每一章都细细描绘赵孟殊的容颜。
她让郎思文和司机在车上等待,自己?撑伞下车。
比起车内的温暖芬芳,外面的世界风雪交加,冷风刺骨,空气中弥漫着?冷雪与松柏的气息,干净而清冽。
蛋糕坊点着?暖融融的灯火,是?灯火糖果一般的蜜柚色。
傅清瑜缓步走过去,纤长手指刚刚扶到门把手,忽然听到背后隐秘和沉稳的声响,是?有?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不过皮鞋踩在松软的雪上,暴露他的存在。
他已经停下脚步,距离她在两米之外,神?奇的是?,她似乎可以听到他刻意压低的呼吸以及漆黑又温和的视线。
明天就是?圣诞夜,圣诞树已经被店家装扮得绚丽而华美,各色精致的灯笼闪着?七色光辉,夜色悠远旷际,一切都那么安稳平缓。
当下,她该做的是?立刻走进蛋糕坊,取走蛋糕,跟等在沉园的赵孟殊一起欢度圣诞,他们可能会有?一些小矛盾,但都会过去,她总是?维持好他们之间的关系。
她不该在此刻回眸,不该看向站在她身后静静凝视她的他。
傅清晗穿着?驼色大?衣,高领白色毛衣,衣领遮住过分棱角分明的下颌。
他眼眸温和看着?她,眸中显出蜜柚般温暖的光泽。
傅清瑜怔忡松开?门把手,轻轻转身,停顿几秒,缓步朝他走过去,她穿着?七厘米高跟鞋,她微笑走到他面前,跟他说?第一句话,“穿那么少,冷不冷啊?”
她唇角弯着?,温柔的说?第二句话,“生日?快乐啊,傅清晗。”
为?什么可以每年每月那么精准记住赵孟殊的生日??
因为?他生日?的前一天,就是?傅清晗的生日?。
傅清瑜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傅清晗,但比起赵孟殊来说?,傅清晗无疑是?安全无害的。
她微微垂下眼睛,冷风在耳边呼啸,吹下一树纷飞的雪花。
飞舞的每一片雪花,无声催促着?她身上的每一个叛逆因子,许多妄念,沉甸甸堵在心头?。
最终,她什么没说?,孤身撑着?伞,走入雪花飘舞的夜色。
回到沉园后,傅清瑜将散发着?奶油甜香的蛋糕放在餐台上,将乌润长发挽在脑后到厨房煮长寿面。
她的厨艺并?不好,唯二会做的是?煮面和煮醒酒汤。
厨师提前将鲍鱼高汤煮好煨在灶台上,她需要?做的是?厨师提前做好的面条煮熟然后将高汤放到碗里跟面条混合。
傅清瑜煮面的时间,沉园的佣人们开?始有?条不紊在室内摆放玫瑰花,空运来得新?鲜玫瑰气味清幽馥郁,渐渐弥漫在整座别墅。
鲜花插瓶摆放,摆在桌角、餐台、以及各个空余的角落,细致又妥帖将玫瑰摆放好,只作为?点缀装点,并?不显得杂乱无章,不干扰整个房间精致布局。
将玫瑰摆放好,管家含笑询问正在煮面的傅清瑜,“太太,您定制的玫瑰蜡烛放在小冰柜里,厨师马上过来做餐点,现在需不需要?开?瓶好酒呢?”
“当然。”傅清瑜侧眸,眼神?如常温和,询问,“先生在楼上吗?”
管家怔了下,“是?的,先生一直在楼上。”
管家以为?,以太太的聪慧谨慎,不会不知道这件显而易见的事情。
但她却询问。
管家抬起眼,有?些试探问:“您准备了那么久,没有?跟先生提前说?吗?”
本来想说?的,但遇见傅清晗,她所有?的耐心与期待便不翼而飞,之所以还继续进行,全然是?不想浪费之前的准备成果。
她垂眸,熟稔遮住面上一切神?色,唇角弯出柔软弧度,道:“没有?,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管家笑道:“还好先生跟太太心心相印,不然先生要?是?晚上出门,就收不到您的惊喜了。”
一切收拾好后,傅清瑜抬步上楼叫赵孟殊下楼吃饭。
书房门半掩着?,隐约听到他冷清似薄雪的声音。
今天是?京颐集团亚太区内部?高层会议。
会议已经持续三小时,还没有?结束。
掠过半掩门,傅清瑜望见赵孟殊的身影。
精雕细琢的一张脸,疏阔又清峻的身姿,散漫又不失优雅的姿态。
傅清瑜默不作声轻轻掩门,走到另一边属于自己?的书房,抽屉里,放着?一本画册,是?她精心为?赵孟殊准备的礼物。
将柜子打开?,把那本画册放在里面。
柜子里还有?一台手机,过时的款式,没有?上网功能,只能储存照片。
纤细白皙指尖拿起那台手机,输入六位数密码,翻开?那本手机相册。
如果赵孟殊在,他就会发现,手机相册里的照片跟那本[无价之宝]画册上的人像如出一辙。
她的心里,一直为?傅清晗留了一个干净的地方,就如同一直在柜子里,放着?那台过时的、储存着?他们所有?回忆的手机。
最后看一眼这个狭小隐秘的柜子,抬手轻轻关上门,最终落锁,将钥匙藏在保险柜里。
“咯吱”一声轻响,过往的所有?一切便被这般细致隐藏起来。
在赵孟殊推门进来前的那一刻,书房中的一切都回归平静。
寂静安谧的房间内,灯光是?温暖的蜜柚色,傅清瑜侧脸薄白如雪,听到声音,温婉偏过脸,朝他盈盈一笑。
她的笑容永远是?那么柔顺温美,像一枝不争不抢、只会安静绽放的雪白栀子花。
明明,她是?可以锋芒毕露的。
赵孟殊缓步走过来,将刚刚电话的内容告诉她,“尹铮打电话给我的助理,说?你在卖X集团的股份,是?缺钱了吗?”
傅清瑜早就想好应对政策,含笑道:“我跟尹铮一直性格不合,之前之所以跟他共事是?想利用他对傅冕的仇恨对付傅家,现在大?仇即将得报,我当然不想再忍耐他。我已经找到意向投资的公司,你要?看我的投资提案吗?”
赵孟殊轻轻笑了笑。
从这个笑容里,傅清瑜察觉到他并?没有?相信她的理由。
傅清瑜对此并?不在意,她只要?一个明面上过得去的理由维持表面的平和,其他的事情,她并?不在意。
晚餐摆在小餐厅里。
餐厅中绿意葳蕤,花枝浓密而馥郁。
静雅棕大?理石餐台上已经摆满各色小菜。
位居餐台最中央的是?一个淡雅精致的素白色蛋糕,蜡烛已经点燃,烛火微晃。
傅清瑜将亲自煮的长寿面放在赵孟殊桌前,发香弥漫。
她脱掉外套,内里是?一件香槟色绸缎长裙,肌肤雪白莹润。
“辛苦太太了。”
傅清瑜笑了笑,“这是?我的荣幸。”
她笑得很?美,温柔端雅中暗藏一丝疏离。
两人都没说?什么话,捏住红酒杯慢慢抿着?,仅隔幽幽烛火,却像隔着?万水千山。
吃完饭,蜡烛还没吹。
赵孟殊平静看向傅清瑜,“太太来吹蜡烛,我可以满足你的任何愿望。”
傅清瑜便倾身,雪白细腻的脖颈润着?淡淡的光,她启唇,轻轻吹灭蜡烛。
而后,又姿态优雅端坐在椅子上,双手合十交叠在胸前,声音轻柔,“祝愿赵孟殊平安喜乐,万事顺意。”
赵孟殊垂下眼,把玩着?高脚杯,“难道不是?许愿让我放你离开?吗?”
傅清瑜睁开?眼,柔和道:“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不想说?煞风景的话。”
赵孟殊的目光一寸一寸冷下去,他慢慢道:“太太,原来我一直没有?看错你。”
傅清瑜声线愈发温柔,“赵先生,我一直都是?贪心的人,三年前我想要?权势和财富,现在这两者我都有?了,我又想要?爱情。”顿了顿,她说?:“是?你给不了的那种爱情。”
她一向不喜欢跟人推心置腹,她说?出口的再真挚的话实际上也?有?三分描补,她不愿意袒露自己?的内心,这是?第一次。
“赵先生,两个高傲的人是?无法在一起的。”她笑了笑,凝视他,“虽然你看不大?出来,其实我也?是?个高傲的人。”
其余的话她没有?多说?,因为?赵孟殊心底都有?数。
在赵家受过的那些难堪与折磨,他们彼此是?心知肚明的。
在傅冕被最高检逮捕的那天,傅清瑜也?正式搬出沉园。
她还是?没有?去看傅冕。
这样的人,她担心会脏了自己?的眼睛。
她已经拟定好离婚协议书,并?不多要?赵孟殊的东西,堪称净身出户,但经过几年的积累,她名下已经集聚起庞大?的财富,即使是?离开?赵孟殊,一样可以风光无限。
京颐资本的职位她还担着?,所以并?没有?急着?搬出平城。
两人名下资产庞大?,只梳理各自财产便要?费时数月之久,离婚程序虽然在进行,但实质上,他们还是?夫妻。
傅清瑜不动声色将离婚消息放出去,然后将跟赵孟殊所有?有?关的人,全部?拉黑。
虽然实质还在,但她已经不想要?这个名义了,提前做实,也?是?为?以后正式离婚做铺垫。
所有?一切都在她意料之中,微微讶异令她惊讶的是?赵孟殊。
那天晚上,烛火已灭,光线半明半暗,他的侧脸轮廓格外英挺清冷,他眉目依旧那么清隽矜贵,语调淡漠并?不能辨明情绪,“太太,我同意你的离婚请求。”他瞥向她,目光沉沉,“为?了你难得的推心置腹。”
他说?了这句话,许多打好的腹稿便都派不上用场。
赵昀和回国?前一天,给傅清瑜打电话,一直没有?打通,没有?办法,他只好打给赵孟殊,“你媳妇儿怎么不接电话?”
照片上,是?雪夜里傅清瑜跟傅清晗盈盈相望的模样。
照片拍的很?好,路灯下,雪花像倾洒的金片,漫天雪似乎都是?为?他们相逢而下。
赵孟殊将手中照片揉皱,随意扔在纸篓里。他回复赵昀和的声音很?静,“我们离婚了。”
赵昀和声音绷得很?紧,“为?什么,这么仓促?”
“一点不仓促,她为?您重新?挑选好赵宅的管家,以后你再有?事情,联系管家就好,就不要?劳烦她了。”
傅清瑜走得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留,她不愿意继续持有?沉园,便想转让给他。
他不接受,她便直接将沉园挂牌出售,第二天便有?被名声吸引来看房的人,于是?赵孟殊便又将沉园买下。
她总是?那么会治他。
室内空空荡荡,连管家和厨师都随着?她的离开?纷纷辞职,离婚这件事情,瞬间变得具象化起来。
这年的除夕夜,赵孟殊一身黑衣,独身到赵宅赴宴。
离婚的消息传出去,陈敏静又心思浮动起来,带着?桑榆一起赴宴,除了桑榆,还有?赵昀和的小女友傅清姿。
由于回国?知道了双亲出事的消息,她脸色苍白,哭得眼皮红肿,一副怯生生的模样。
席面上,没有?人说?话,都安静吃着?饭。
陈敏静觉得闷得慌,陡然想起前几年的家宴,傅清瑜很?会挑话题聊天,圆融了一家子冷寂的氛围,年夜饭倒吃得有?滋有?味。
她轻轻瞥一眼儿子,离婚没几天,他就消瘦不少,腕骨越发凸出,眼神?冷寂薄凉。
饭吃到一半,傅清姿起身出去接电话,她只在隔间接电话,又笨手笨脚按了扬声器,声音全都落在席间人的耳朵里。
来电人是?傅清晗,问她年夜饭吃得好不好,傅清姿乖乖说?很?好,问起傅清晗,“哥哥,你在哪里过年呢?”
傅清晗笑了下,无奈,“没有?过年,只是?在医院里做义工照顾老人。”
傅清姿愣了下,她好久没有?听到傅清晗这样愉悦的笑声了。
她抿下唇,细细指骨泛白,“哥哥,你是?跟谁在一起啊?”
傅清晗没有?回答,只是?柔和道:“清姿,新?年快乐。”
挂断电话,傅清晗温和望向傅清瑜,含笑,“阿姨都睡了,我们还一直待在这里,陪我出去看烟花,好吗?”
傅清瑜放下包了一半的丑丑的水饺,回眸望一眼卧室,孙婉确实睡得沉了,都打起呼。
“你还挺会哄我妈的。”
一周时间,傅清晗代替赵孟殊,成功晋升为?孙婉的新?“哥哥”。
“只要?用心就好。”傅清晗从衣架上拿起傅清瑜的大?衣,眼神?示意她抬起胳膊,“阿姨的心很?干净,只有?真正用真心的人才能走近她的心。”
穿好大?衣,他屈指摸了下厚度,“只穿这个,会冷,还是?换一件羽绒服。”
傅清瑜挑下眉,“你要?跟我深夜散步看烟花?”
“对。”
傅清瑜笑起来,“挺新?奇。”
“我好久没有?在人多的地方散步了。”
平城看烟花的绝佳地界是?中央广场。
不仅一起看烟花,还有?数不清的人一起新?年倒计时。
走到观看点,傅清晗替她掖好围巾,“我去买烤红薯和奶茶,你在这里待着?,不要?动。”
傅清瑜冷清的眸光中浮现出笑意,“好呀,我会乖乖等在这里的。”
他走了之后,傅清瑜垂眸处理工作邮件,她围着?围巾,众人看不清她面貌,只看到明丽莹润的双眸,有?人慢慢朝这里靠拢。
傅清瑜余光瞥见,不动声色往一边靠,绕到另一位男士旁边,那位意图骚扰傅清瑜的男士瞬间顿住脚步。
面前的男人,身姿笔挺优雅,目光清冷如雪。
他下意识退缩,却有?人牢固扣住他手腕,是?两位身穿制服身材高大?的保镖。
“既然有?前科,便随我们去警局走一趟吧。”
解决完这个小插曲,赵孟殊侧眸看身边的人,分开?还没几天,她的穿衣风格就发生如此大?变化,素净一张脸未施粉黛,穿着?一件轻粉色羽绒服裹着?米白色围巾,长发扎成丸子,显得年纪很?轻,是?以那么轻易便被有?心人盯上。
身边人群簇拥,人声沸腾,傅清瑜捂着?手机给傅清晗打电话,并?没有?施舍给身边人一丝余光,“人太多,我刚刚换了位置,你在刚刚那个位置等我,我马上过去找你。”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她唇角很?弯,“哪里有?那么娇气呢?没有?红豆味,香芋味也?是?可以的。”
挂上电话,她脸上的笑意便收敛的很?干净,抬步便离开?,身影消失在不断涌动的人群里。
电话突兀响起,是?陈敏静,她说?:“一家人都在守岁呢,你去哪里了?”
赵孟殊垂下眼睛,手指被冷风冻得很?冰,他淡淡道:“明天老亲上门拜年,母亲尽快尽快认清人脸,毕竟,您现在是?赵宅说?一不二的女主人,不要?让人看了笑话。”
烟花秀结束后,傅清瑜的烤红薯跟奶茶只喝了一半,剩下一半她留在回家路上喝。
傅清晗走在外面,护佑着?她。
傅清瑜拿着?小勺子,一点点挖着?红薯吃,细嚼慢咽。
傅清晗失笑,“吃不下就不要?吃了。”
“那不行,我从来不浪费粮食。”
突然一通电话打进来,傅清晗背身接电话,傅清瑜慢悠悠将没吃完的红薯和奶茶扔在垃圾桶,而后拿出湿纸巾轻轻擦拭手指。
接完电话,傅清晗看到手中空空的傅清瑜,失笑,“至于吗?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强迫过你?”
“如果是?以前的傅清瑜,只会把吃不完的食物饮料强硬塞给你,但现在,我不会对任何一个人做这样的事情。”
她笑了笑,月色朦胧,笑意很?淡,“哥哥,这半个月,我相信你我都心知肚明,我们再也?回去从前了,尽管我的心里一直有?你,但我无法再如从前那般热烈的喜欢你。”
傅清晗神?色一顿,再抬眼,已经是?一派温柔。
“熙熙,我从来没有?期待过跟你再回从前。如果前尘往事一笔勾销,对你太残忍。”
“熙熙,我知道你因为?什么跟我在一起,那些小事我从来没有?在意过,顾桐回了老家,时间流逝,所有?事情都不会有?痕迹。”
傅清瑜下意识开?始分析他话语中的动机和目的。
转念一想,她不打算跟他共度余生,便放弃辨别他的温柔和虚伪。
抬首望着?幽幽的月光,她微笑道:“哥哥,不仅仅是?如此。”她声音很?轻,却足以让身边人听得清晰,“我真的很?想试一试,但似乎已经丧失开?始一段新?感情的能力。”
她疑神?疑鬼,惶惶不安,曾经觉得温和无害的傅清晗在她身边躺下她也?会觉得恐惧。
她已经不敢相信任何一个人。
何况是?跟她有?杀母之仇的傅清晗。
“哥哥,祝你前程锦绣,我们就此别过吧。”
说?完,她转身,毫不犹豫,独身一人走入凄清又昏沉的夜色。
傅清晗留在原地,只望见她纤瘦的影子。
第35章 chapter035
离婚程序到年?后?还没走完, 傅清瑜委任的律师已经忍耐不住打电话给赵孟殊的律师催促,赵孟殊的离婚律师打太极将这位忠心可靠的律师含糊过去。
挂上电话后?,他长叹一口气?, 给赵孟殊打电话, “先生, 傅总的律师打电话过来, 想?再加快一下进度, 傅总可以接受更多的经济损失。”
傅清瑜搬走后?, 赵孟殊一直住在沉园。
身边并没有佣人侍奉, 一个人住着空旷华丽的大?房子, 唯一陪伴他的是从伦敦空运过来的白色萨摩耶。
律师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正垂眸看着慈善酒会的邀请函, 雪白的萨摩耶在他膝上乖巧窝着,听见响动声, 抬起乌黑圆润的眼睛。
闻言,赵孟殊神色未变,“可以,按他说?得加快进度, 年?底之前走完流程。”
时间匆匆流逝, 沉园花苑里的玫瑰花开始枯萎败落, 赵孟殊让园丁将所有花苑里所有枯萎花枝全部铲除掉。
昔日葳蕤繁茂的花苑,现在只剩下一片荒芜的土地?。
月中旬,赵孟殊石破天惊要出席慈善酒宴。
从前, 他一贯是对这样的场合敬谢不敏, 让助理代为出席都算是给主办方颜面, 这次却?亲自前往。
好在,不是以他自己的身份。
若是用他赵家大?公?子的身份出席, 陈书已经预想?到那天人山人海的排场了。
陈书恰好要到拍卖会给小姐妹撑场子,便诚挚恳求要跟赵孟殊一起出席慈善晚宴,并且顺势提出蹭顺风车的请求。
晚上七点?,黑色劳斯莱斯准时停在宏大?胡同门口。
陈书已经穿着淡紫色礼服裙在门口等待。
司机下车,恭敬为她打开车门。
陈书提起裙子上车,一屁股坐在坐垫上,她笑道:“赵董今天可得感谢我。”她道:“陈女士知道我今天蹭你的顺风车出席晚宴,特意跟我说?软话想?要我带着桑榆,我严词拒绝了!”
赵孟殊淡淡瞥她一眼,“你本可以不告诉她我今天的行程。”
他这幅神佛一样的淡然模样让陈书心底有些不快,存了挑衅的心思,“陈女士现在见缝插针撮合你跟桑榆,你躲的了今天躲不了明?天,以前你能为了哄陈女士高兴跟桑榆恋爱,现在为什么不能为了她跟她复合?”
赵孟殊眼睫未抬,慢条斯理翻过书页,“阿书,你同样是她的女儿,你为什么不能为了哄她开心原谅舅母的事情呢?”
陈书脸色沉下来,咬牙恨恨道:“我只是玩笑而已,你就这样戳我心窝!”
赵孟殊漫不经心,“我也?只是玩笑。”
车子等红灯时候,陈书绷着脸平复呼吸,又趴在车窗上看街景。
人流密织,没什么好看的。
忽然她望见一辆漆黑的宾利,车牌号有些熟悉,她拉过赵孟殊袖子,眯起眼睛,“那辆车是不是傅清瑜的车?”
赵孟殊抬起眼睛,眸色微顿,而后?缓缓收回视线,淡淡“嗯”一声。
陈书笑起来,“没想?到,离婚之后?她连你送她的车都不开了。”
很长一段时间,那辆银顶迈巴赫都代表着傅清瑜本人。
忽然,她大?叫一声,“阿伯,我要下车!”
车缓缓停下,她迫不及待下车,大?衣也?没披,光裸着手臂和肩颈下车,一溜烟往人群深处钻去。
司机转过脸,问询,“先生,要去追小姐吗?外面下着雪,小姐又穿得那么少?——”
赵孟殊并不应声,依旧慢悠悠翻看手中的书页,言简意赅,“不用。”
司机回头,绿灯亮起,黑色劳斯莱斯便继续行驶。
陈书兴致勃勃下车,刻意将手机和大?衣都落在车上,穿着长长的礼服裙,没走几步,纱裙裙摆便脏得一塌糊涂,七厘米高跟鞋磨得脚痛。
这不是最严重的。
最令她不能接受的是深冬刺骨的冷意。
光裸手臂已经冻得发青,她摩挲着手臂,小心蹲在路边的台阶上,心里祈祷傅清瑜赶紧看见她,过来接住她。
在骨头缝都冻得发疼的时候,一辆黑色宾利缓缓停在她面前,漆黑漂亮的车体,车牌号是刚刚认定的那一个。
车窗半落,透出令她鼻头发酸的暖气?。
车门开了,司机说?:“小姐,上车吧。”
陈书警醒抬眼,演得很真,“我不认识你。”
司机笑了笑,“我们老板姓傅。”
陈书窃喜,面上很淡定,“哦,原来是我前嫂子。”
陈书勾了勾唇,抬步上车,出乎她意料,后?座空空荡荡,车厢里只有她跟司机。
陈书心底大?惊,见不到傅清瑜,她演这一出戏到底为了什么!
为了把自己扔在车上冻死吗?
她有些委屈,问:“你们老板呢?”
司机道:“小姐,我们老板知道你不喜欢她,便提前下车为您腾位置,她坐别人的车走了。”
陈书:“……”她用力伸手扯头皮,要不然会发疯咬人。
司机将陈书载到会场,见陈书安全走入会场,低头给傅清瑜拨电话,“BOSS,您猜的没错,陈小姐确实是参加慈善晚宴,她是从赵董车上下来的,殊途同归,赵董应该也?是要参加这个晚宴的。”
傅清瑜:“那我就不参加了。”
就如同陈书认出傅清瑜的车,傅清瑜也?一眼认出赵孟殊的车,既然已经离婚,她不想?跟赵家任何人产生联系,就连做善事,也?不想?跟被帮助的人见上一面。
傅清瑜刚到会场,跟主办方寒暄片刻,又跟郎思文交代几句拍下预定好的藏品,她便转身往会场内部走。
趁着人还没齐,她直接从内部通道离开。
穿过罗列着展品和壁画的展厅,又推开隐藏门,才是直通车库的电梯。
走到电梯前,脚步还未落定,便被一道甜美?女声唤住,很熟悉的声音。
“清瑜姐,刚刚你的司机帮了我,要不然我得被冻死,一会儿我请你吃个饭?你放心,无关闲杂人等绝不会出席!”陈书殷勤看着她背影。
不得不说?,傅清瑜衣品很好,穿着一条黑色缎面裙,身姿窈窕婀娜,有一种死了丈夫的清冷美?感。
她回眸笑了笑,冰雪初融的模样,“举手之劳,吃饭就不必了,我跟赵先生刚刚离婚,该避嫌还是要避嫌的。”
趁着电梯没到,陈书装出楚楚可怜的模样,“你要因为讨厌我哥而讨厌我吗?”
傅清瑜温和而真诚道:“阿书,没有的,我讨厌你跟赵先生无关,从你第一次对我说?我是桑小姐替身的时候我就对你有些忌惮了,不过那个时候我以为你是无心之言,直到上一次在沉园,听到你说?得那些话,我才知道,你只是单纯讨厌我,想?跟我挖坑罢了。”
她微笑,眼神温和看着陈书逐渐因窘迫而发红的脸,柔和道:“阿书,我在赵家三年?,你我从没有建立真挚的友谊,我讨厌你就如同你讨厌我一般。”她再次重申,“这绝对跟赵先生无关。”
电梯到站,傅清瑜抬步进去,直到电梯门闭合,她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温和而满含笑意的,但她说?出口的话却?那样锋利而冷酷。
推开隐藏门,果然看到在展厅里坐着的赵孟殊,他姿态闲雅,身侧的古董小几上放着一壶凤凰单枞,茶香馥郁,带着花蜜的微甜。
“我被你前妻羞辱了。”她相信赵孟殊不耳聋,肯定听到刚刚她跟傅清瑜的一番切磋交谈。
她虽然惜败,但总是不服输,觉得自己是更有理的那一方。
赵孟殊敛眸,淡淡道:“原来说?实话就算羞辱,她说?得那些话,没有一个字是冤枉你。”当然,也?没有冤枉他。
饮完一盏茶,赵孟殊起身,推开隐藏门,同样等在电梯前,陈书跟上去,“拍卖会还没开始,你就走啦?”
赵孟殊瞥她一眼,“傅清晗回纽约,你不去送机?”
陈书抱起手臂,“傅清姿去,我就不去了,关系太尴尬。”
同样因为这个理由不去送机的还有傅清瑜。
她也?尽力避免跟傅清姿见面。
傅清晗登机的时候,傅清瑜来到疗养院给孙婉办理出院手续。
手续办好,院长来送行,“这里条件再好,护工再贴心,也?不如你亲自照顾得好。”
傅清瑜就是这个意思。
之前跟赵孟殊同住,住在一起不方便,她只能委屈孙婉独居,现在她已经单独出来,总算可以时时陪伴孙婉享受天伦之乐。
狡兔三窟,在平城,傅清瑜不止有三套房产,她开车带孙婉来到香山,半山腰上是她前几年?买入的别墅,现在已经收拾整理好。
孙婉一望在掩映在绿意融融的半山别墅,就瘪了瘪嘴,“又住山上呀,不想?住这样的房子。”
傅清瑜很耐心问:“那你想?住什么样的呀?看我名下有没有符合你要求的房子,没有的话就买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