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也?有?钟意的对?象了吗?”赵孟殊坐在一侧沙发上,静静看向她,意味深长,“我跟清瑜等?着喝你的喜酒。”
闻言,陈书?神色微僵,想到来这?里的目的,她的表情就更僵了。
赵孟殊了然?,淡淡道:“原来是为了傅清晗来找清瑜,你是为傅清晗说好?话的?”
陈书?抿唇,许是酒意上头,她有?些控制不住心里话,“哥,我只是不想她辜负别人的一腔深情,傅清晗为了保全嫂子,连他母亲的死都可?以不在意,就算想报复傅冕,他也?是找我帮忙不愿意脏嫂子的手,这?些事我不能不让嫂子知道。”
赵孟殊眸光寸寸冷了下来,慢条斯理道:“他这?是应该的,有?因便有?果,事到如今发生的一切事情,都是傅冕和宋筱竹自食恶果,跟你嫂子有?什么关系?阿书?,管好?自己的嘴巴,想清楚自己该说些什么。”
“哥,我知道该说什么,我没有?想谴责嫂子的意思,我很?钦佩她的才华和谋略,但我也?想让傅清晗得偿所愿。”陈书?仰眸,真挚看着赵孟殊,“哥,两个相爱的人该得偿所愿在一起不是吗?我愿意放傅清晗找寻真爱,你能不能也?跟嫂子离婚?反正,她也?只是个替身,好?不好??”
酒劲上来,让她什么话都可?以不动?脑子说出口。
赵孟殊太阳穴发紧,顾及着陈书?是他的亲妹妹,他才没让人把她丢出去。
平复心绪,他缓慢道:“你现在脑子不清醒,先到客房睡一觉,醒醒酒。”
说完,他直接抬步上楼。
佣人走到陈书?面前,捧着碗盏喂给她醒酒汤,见她乖顺喝完一整碗,又搀扶着她去客卧,陈书?确实醉的狠了,走路摇摇晃晃,脑子里跟浆糊一样,一头栽倒在柔软大床上。
佣人为她脱鞋盖上被子,轻轻掖着被角。
陈书?眼睛眨了眨,脑子里白茫茫的,张了张唇,侧头彻底睡过去。
赵孟殊回到主卧,傅清瑜还在睡。
室内窗帘掩着,光线昏暗,隐约只见被中人的雪肤乌发,她睡得很?乖,紧紧拥着绒被,侧脸躺在软绵绵饿枕头上,朱唇轻抿,呼吸很?浅。
赵孟殊侧坐在她那一侧的床边,伸手捏住女人柔软温热的下颌,另一手拨开她额前俯身吻上去。
傅清瑜被吻醒。
她蹙起眉,眼眸潋滟,不悦得很?明显,“困。”
赵孟殊起身,修长手指揉着她唇珠,漫不经心的声调带着几?分暗哑,“昨天见了傅清晗?”
傅清瑜拉起被子蒙住脸,声音从被子里闷闷传出来,“偶遇,我们?俩一共说了不到三句话。”
“陈书?刚刚来找我,劝我放你们?远走高飞,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顿了顿,他伸手拉开被子,露出她一张精致明艳的脸,平静跟她对?视,问:“太太,你怎么看?你想跟他私奔吗?”
“不想。”傅清瑜仰眸,眼底没有?一丝不悦,耐心哄着,“我有?老公,为什么要跟他私奔?老公,别因为三两句话就怀疑我,我心里只有?你。”
赵孟殊并不信,他冷静凝视她,似乎要从她表面虚假的柔情上辨别她的几?分真心。
傅清瑜直起身,跨坐在他腿上。
他穿着浅色羊绒衫,居家的打扮,并不显得温润如玉,天然?带着几?分冷冽锋利。
她仰颈吻他,赵孟殊偏开脸,“太太,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个吻就能解决的。”
傅清瑜双手环住他冷白修长脖颈,微笑,“老公,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之间有?问题?我们?之间明明很?好?。”
赵孟殊敛眸,并不想承认那个事实。
他的妻子并不在乎他,也?不喜爱他。
傅清瑜柔和道:“老公,尹铮来平城了,股权转让协议我也?让律师拟定好?,以后?你便是X集团的股东兼独立董事了。”她轻轻握住他指尖,“我的后?路都被你握在手里了,你该放心的。”
赵孟殊修长手指点了点她心口,垂眸,“你这?里没有?并没有?你的丈夫,让我怎么放心?”
傅清瑜才不承认,她柔软贴在他胸膛,腔调柔软甜腻,“哪有?,我明明满心满眼都是你。”
赵孟殊伸指捏了捏她馥白脸颊,微不可?查叹气,没再?继续追究这?件事,转而问:“还困吗?”
傅清瑜阖着眼睛,依在他胸膛,牵住他的手,“要你跟我一起睡。”
赵孟殊轻轻点头,搂住她的腰,跟她一起躺在柔软芬芳的床褥里,“好?,跟你一起睡。”
一觉睡到下午,陈书?悠悠转醒。
佣人贴心在床边柜放一杯温水,陈书?仰颈将?一整杯水喝个精光,干涩的喉咙得到滋润。
由于喝过醒酒汤,酒醒后?太阳穴也?不酸胀,反而浑身清爽。
陈书?心下满意。
傅清瑜调教出的佣人比陈敏静强得多,难怪她能把赵宅管得铁板一块。
走出房门,客厅灯亮着,赵孟殊懒散坐在沙发上看书?,鼻息间隐隐有?饭菜香气。
是从厨房透出来的,要吃晚餐了。
她望一圈,没看见傅清瑜。
“哥,嫂子呢?”
赵孟殊专注看着手中的书?册,道:“她在楼上开视频会议,一会儿下来吃饭。”
陈书?撇嘴坐下,“嫂子分明是不想跟我相处,以前她没工作的时候,也?是对?我能躲就躲的,我有?那么烦人吗?”虽然?不是很?喜欢傅清瑜,但在面子上,她对?傅清瑜一直都很?恭敬的!比陈敏静强一万倍!
赵孟殊淡淡道:“还算有?自知之明。”
陈书?不爱跟他讲话,又不得不耐着性?子解释酒醉后?的口出狂言,“哥,我早上说得话你别放在心里。”
顿了顿,她鼓了鼓勇气,道:“虽然?我说得是真心话,但要不要照做,全看你,只要你不想跟嫂子离婚,没人敢让你们?婚姻破裂。”
赵孟殊放下书?,气息平静,“借你吉言,我跟清瑜一定不会婚姻破裂。”
他眼神有?些吓人,陈书?不敢在他身边久待,轻手轻脚走向厨房看晚餐菜色,主厨介绍着晚餐,陈书?惊喜发现有?几?道菜是她的最爱。
主厨笑道:“是太太特意交代加这?几?道菜的,说是您爱吃。”
陈书?轻轻抿唇。
傅清瑜总是那么细心体贴可?以记住每一个的喜好?。
但面对?面接触的时候,她从不对?她们?卑躬屈膝,即使家世远远配不上赵家,她却?从没有?主动?讨好?过赵家每一个人,无论什么时候见她,她都是脊背挺直,笑容温婉不达眼底,骨子里的疏冷淡漠尽显。
似乎,傅清瑜很?清楚,赵家所有?人她只需要讨好?赵孟殊一个人就够了,至于赵家其他人,她向来只维持着表面上的和睦与体面。
跟桑榆大相径庭。
桑榆因为爱赵孟殊,便去爱赵家每一个人,她笨拙而认真讨好?着陈敏静、赵昀和还有?她,尽管结果不尽人意,但人人都可?以瞧出她那满腔热情的爱意。
傅清瑜呢?
她哪里有?爱意,她有?的,便只是利用罢了。
等到正式开始用晚餐时, 傅清瑜才掐着点姗姗来迟。
陈书抿唇看着她,见她穿一袭香槟色收腰长裙,妆容素净淡雅, 长发优雅用珍珠发箍挽成松松的鬓, 脸上带着万年不变的温婉笑意。
即使在家里, 她还穿着裸色高跟鞋, 走路轻缓, 所有杂音都被稀释到长绒地毯中。
陈书又想起桑榆。
她最不会?穿高跟鞋, 五厘米的小高跟上脚她都走得东倒西歪, 每次穿高跟出行, 没走几步,她便伸臂要赵孟殊抱她, 赵孟殊当然不会?纵着她,冷冷淡淡走在前面, 她只好将两只高跟鞋拎在手里,赤着脚在马路上走,一边走一边呼痛。
桑榆是很真实的人,她的爱与恨都如此浓烈像火一般, 而?傅清瑜, 她的所有情绪都掩饰在温柔的面具之后?。
傅清瑜平静而?友好?向陈书看去, 没有说任何一句多余的话。
很显然,她知道陈书对她心?底是什么看法,并?且无意更改这种看法。
简单寒暄后?, 傅清瑜垂目吃饭。
根据惯例, 她先将一道赵孟殊喜欢的菜用公筷夹到他的餐盘。
还未将公筷放下, 耳边一道幽冷的声音响起,“嫂子可真贤惠, 我?哥跟阿榆在一起的时候,从?来不舍得让她帮忙夹菜的。”
傅清瑜抬起眸,若无其事看一眼陈书和赵孟殊,心?底对赵孟殊跟陈书的兄妹情深程度有了判断。
在赵南浔葬礼上,陈书进退有度,处理事务十分有章法,并?不似今天这样语出惊人,她转变的原因,应该是因为赵孟殊。
靠山在这里,陈大小姐也?能稍稍露出本性了。
傅清瑜并?没有说话,沉静吃自己?的菜。
她的耐性很好?,赵孟殊在这里,他不会?让她太难堪。
果然,陈书还想说话挑衅,赵孟殊的视线冷冷瞥过来,她心?底一紧,将所有话咽在喉咙里。
缓了好?一会?儿,陈书又回归正常,“嫂子,傅清晗给你的那份文件你还是重新拿给我?,那些事,我?处理起来比较方?便,他说不想脏了你的手。”
她这样风轻云淡说着这个话题,似乎这是非常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傅清瑜留意到赵孟殊用餐的速度慢下来,他长睫低垂,看不见眼底神色。
她含笑,柔声道:“你们是未婚夫妻,夫妻之间哪有什么你我?之分呢?傅清晗的东西便是你的东西,一会?儿我?上楼拿给你,便全?权交给阿书处理。”
陈书不得不佩服傅清瑜装傻的本事,这样的鬼话都能说出口,“嫂子,您误会?了,我?跟傅清晗只是同?学,婚事八字没一撇,再说他心?有所属,我?也?不想勉强他,您还是不要乱点鸳鸯谱了。”
她话语的落点在那句“心?有所属”上,意在挑起傅清瑜跟赵孟殊之间的矛盾。
傅清瑜像是没有听见那句“心?有所属”,说话重点还是放在那份文件上,“既然这样,这份文件还是留在我?手里,文件是傅清晗亲手交给我?的,没有他的同?意,我?不能贸然交给你,毕竟,你们俩只是同?学,又不熟,对吗?”傅清瑜依旧垂眸吃饭,淡然的姿态,似乎跟陈书口舌交锋,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陈书被噎住,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她想再提要文件的事情,还没张口,赵孟殊放下筷子,抬目看向她,平静道:“既然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家。”
这是要赶她走了。
陈书一时有些委屈,赵家不欢迎她,陈家不是她的家,现在连哥哥都不收留她了。
她也?不是死缠烂打的性子,抿唇应了,临走前,还是忍不住给傅清瑜找不痛快,她扬着嗓子道:“哥哥,你什么时候去医院看看阿榆啊,她很想你,整天盼着你过去呢。”
傅清瑜脸上笑意不变,依旧温柔看着她,摆足送客的优雅姿态。
陈书怀疑她聋了,怎么有人可以演技这么好??
赵孟殊也?依旧平静看她,没说什么责难的话,只是等到回了家,陈书的私人理财顾问给她打电话,“小姐,赵先生把您的所有银行卡都冻结了。”
陈家世?代?从?政,虽然掌门人身在中央位高权重,但十分清廉,吃穿住行一律按照八项规定来,每月拿的都是死工资,给陈书的零花钱虽然丰厚,但也?支撑不起她庞大又奢靡的花销,所以,自从?成年起,她所有花销都是走赵孟殊的银行卡,除此之外,赵孟殊每月再额外给她一百万生活费,若有大项支出,比如购置豪宅别墅飞机游艇,赵孟殊会?额外给她批款。
因此,她的日?子一向潇洒。
陈书知道赵孟殊冻结她银行卡的原因是什么,不过是她今天说错话了。
他给她钱花是有条件的,她得做让他满意的事,不然,这些所谓的纵容与慷慨,便会?悉数收回。
陈书道:“冻结就冻结,又饿不死。哥哥都结婚了,本来我?就不该再花他的钱,现在只不过是让事情回归正确的轨道。”
她的物欲虽然重,但也?不是控制不住。
知道陈郁文今日?回大院,陈书提前在院里等着他,黑色奥迪一开进胡同?,她便乖巧站在门口迎接。
陈郁文和他的贴身秘书一前一后?下车,望见等候在门口的陈书,笑道:“又有事让我?帮忙?”
“是呀。”陈书上前挽住陈郁文胳膊,拉着他往书房走,“饭菜还没好?,您先跟我?去书房坐坐,我?有事找您!”
到了书房,陈书便把傅冕的事情全?盘托出。
她记忆很好?,只是简单翻了翻那些文件,便把证据记了个大概,“文件在嫂子那里,她跟田主任交好?,但我?觉得这件事是您的职权范围内,所以就先跟您说了。”
陈郁文点头,沉声道:“这件事我?知道了,一会?儿我?打电话给清瑜,让她把证据拿过来。”
陈书:“那您得态度强硬一点,比起咱们家,嫂子更倾向找田主任帮忙。”
陈郁文笑了笑,“她是在避嫌。”
事情说得差不多,陈书便跟陈郁文一起吃晚餐,女主人去世?,餐厅只孤零零坐着他们父女两人,室内寂静而?冷清。
陈书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便一直压抑着,陈郁文突然开口,“阿书,清瑜跟孟殊的事情你还是尽量少插手,至于你跟清晗的事情,如果你们心?意相通,就把他领回家让我?瞧瞧。”
陈书抿下唇,“爸,我?心?里有数的,我?刁难嫂子,都是点到即止。”
傅清晗的事她没有跟陈郁文说,八字没一撇的事情,就不辜负他的热情了。
吃完饭,陈郁文到书房工作,陈书拨通越洋电话,直接给赵昀和要钱,“我?的卡被赵孟殊停了,你得支援我?生活费,下个月我?要到米兰看秀,钱不用太多,五千万左右就够了。”
赵昀和“嗯”一声,“一会?儿把钱打给你,就算没了孟殊的钱,你还有集团股份分红,那些钱不够花?”
陈书道:“股份分红每个月都打到基金会?账户里,确实不够花。”
书雪琼去世?后?,陈书便以她的名字创立慈善基金会?,主要用以救助抑郁症患者,她的所有固定资产、股票分红都填补到基金会?账户里。
赵昀和沉默片刻,“你还在恨敏敏,敏敏只是娇蛮一些,她也?不想有那样的后?果,不要把雪琼的死都归因于敏敏。”
“我?跟您都不配提起母亲。”深深呼出一口气?,陈书平缓语气?,“祝您在国外度假愉快,傅家出现一些事情,您暂时不要带自己?的小女朋友回国,要不然,傅清瑜会?把您的小女朋友一起料理掉的。”
赵昀和心?中有数,“放心?,国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我?跟她不会?回国。”
终究还是忍不住,陈书问:“您会?跟她结婚吗?”
赵昀和道:“不管会?不会?结婚,我?都不会?让她干预到你跟孟殊的生活里,我?已经做好?遗产公证,除了集团股份给孟殊,其他一切固定资产和现金都留给你。”
“条件呢?”
赵昀和笑道:“没有条件,本来就该是你的。”他叹口气?,“阿书,这么多年,你在陈家受苦了。”
陈书喉咙哽了哽,到底没把脆弱流露出来,她挂断电话,侧眸望向窗外沉静幽暗的夜色。
从?七岁来到陈家,改为陈书这个名字,至今已经二十二年了。
她都快忘记,在成为陈家大小姐前,她还做了七年赵家大小姐。
陈书走了之后?,沉园气?氛便变得格外沉静和冷清。
傅清瑜抬眸静静朝赵孟殊看过去。
虽然她刚刚直接掠过关于傅清晗的话题,但以赵孟殊的小心?眼,可能还是会?对这件事斤斤计较。
他倚坐在客厅沙发上,明亮的水晶灯自头顶倾洒,他面如冠玉,眉眼清隽又冷静,透着不近人情的疏离。
此刻,眼睫低垂,正慢条斯理翻着一本粉蓝色封面的书。
傅清瑜默了默,轻缓坐在他身边,他没有抬眼,依旧专注翻着那页书。
傅清瑜暗瞟一眼,见书封的排版并?非是赵孟殊寻常阅读的经济学著作,倒像是小言读物。
她心?头一跳,心?底闪过一丝异样。
该不会?,这本书就是谢有仪斥巨资出版的那本以桑榆和赵孟殊为原型创作的言情读物吧。
本来这本书不会?那么快发行,程序繁琐,但傅清瑜暗地里推了一把,于是这本书现在便上市发行了。
现在,这本书就握在赵孟殊掌心?中,他正专注阅览着以他跟桑榆为原型的小说。
“在看什么?”傅清瑜轻柔问一声,而?后?伸手轻轻在他掌心?里抽出这本书。
赵孟殊抬起深邃冷清的眼,好?整以暇望着她,并?没有阻止。
目光落在书名上——?Priceless Treasure?,傅清瑜心?底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再看到作者一栏写着她曾经的英文名时,她的呼吸都静谧起来。
赵孟殊敛眸,平静凝视她,道:“太太画得很好?。”
傅清瑜怔了下,伸手轻轻翻看书页,每一页都是她精心?绘制的傅清晗,有些是素描,有些是水彩,笔触细腻优美,画像神魂具备,一眼便能看出绘图人的用心?。
书名是无价之宝,似乎符合她当时的心?境。
傅清瑜纤长手指轻轻按住书页,唇边泛起一丝冷静笑意,“维基百科上,这本画册是傅清姿的作品,你又在往我?头上泼脏水。”
赵孟殊瞥她一眼,“这是你的画风,如果傅小姐有这样的艺术造诣,就不会?被皇家艺术学院扫地出门,转而?到澳洲上学了。”
傅清瑜阖上书册,垂下眼睛,语调温和起来,“说得很对。”
敷衍不过,她便斟酌着如何说恰当的实话渡过难关。细白手指轻抚画册封面,她开口轻缓道:“老公,这本画册确实是我?的作品,而?且,当年它还在国际上获了一个奖,具体?的奖项名字我?已经记不清,但因为这个奖项,我?有了去皇家艺术学院深造的机会?,但显而?易见,我?没有去成,是傅小姐代?替我?去的。”
其实她跟傅清姿长得并?不是很像,但,财富和权力可以促成任何事情,在傅冕和宋筱竹的有意操纵下,她的深造机会?就这样不翼而?飞。
傅清瑜继续道:“这本画册虽然出自我?手,但名义?上,它是傅清姿的作品,这个无价之宝是她的。”傅清瑜轻柔解释,“我?年少的时候曾经喜欢过他,但我?跟他永远没有可能,你大可以放心?。”
赵孟殊点了下画册,侧眸望向她,“你想让这件事真相大白吗?”是傅清姿冒领她的作品和她的深造机会?,他希望可以公布真相,让某些欺负她的人得到应有的回报。
“不想。”傅清瑜道:“事情都过去了,我?现在对艺术创造没有任何兴趣,而?且——”她仰眸,跟他对视,“我?有了更值得珍惜的东西,我?不想跟过去的人有一丝联系,我?怕我?珍视的人伤心?。”
赵孟殊伸手轻轻按住她的唇珠,眼底幽邃,“总是那么会?哄人,真心?有几分?”
傅清瑜心?底微动?,知道这关过去了。
她没有回答,盈盈望着他,轻轻吻一下他的指尖。
赵孟殊气?息微乱,但还是克制着没有碰她。
“刚刚陈书说得话,让你生气?了吗?”
“当然。”傅清瑜伸手柔软抱住他腰腹,脸颊埋在他怀里,轻轻道:“但我?不敢表露出来,怕你觉得我?不知好?歹。老公,我?不在乎你以前有没有对其他女人好?过,但以后?,你可以克制一下自己?对其他女人的感情吗?”
赵孟殊知道她又在演,却忍不住心?神摇曳,克制一番,才没有答应得太痛快,“可以,但你也?要克制对其他男人的感情。”
傅清瑜回答得更痛快,“老公,我?只爱你。”
赵孟殊抬手捧起她的脸,凝视她眼睛,“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刚刚的话。”
傅清瑜一直埋头在他怀里,雪白脸颊恰到好?处泛起轻粉,闻言,莹润的眼睛微顿住。
赵孟殊眼神深邃而?锐利,直直凝视住她。
傅清瑜轻抿唇,看着他眼睛,轻声道:“赵孟殊,我?很爱你。”
这次微微愣住的变成赵孟殊。
似乎是不敢相信她将假话说得这样真。
环住她的手臂慢慢收紧,傅清瑜被他拥在怀里,耳边声音轻柔缱绻,“熙熙,永远留在我?身边,好?吗?”
傅公馆。
傅冕罕见对佣人大发雷霆,而?且是因为一桩很小很小的事情,只不过是佣人不小心?在餐桌上摆错花,将栀子花换成一盆兰花。
兰花勾起傅冕许多不好?的记忆。
譬如宋筱竹。
他并?不后?悔使手段弄死宋筱竹,但懊恼没有在她死后?得到应有的财富补偿。
没想到,恒山集团的股权只是她替别人代?理,而?幕后?真正的股份拥有者还隐藏在浓重的雾色里,让他看不真切。
现在,新的董事长即将莅临恒山大厦,他却什么也?不了解。
傅冕伸手抚住心?口,吩咐司机,“去京颐疗养院。”
不知为什么,跟孙婉相处,会?让傅冕心?神宁静,尽管,她只是个精神失常的女人,但莫名的,他愿意跟她相处,即使只是安静望着她,心?底便会?涌起无边喜悦。
这是宋筱竹和孟丽都没有带给他的感受。
遥远记忆中,依稀有那么一个人获得过他最纯粹的喜欢,但他已经强制自己?忘记。
孙婉身上,有她的影子。
在京颐疗养院住了半年,孙婉逐渐熟悉里面的一草一木,不想她在后?山待的烦腻,傅清瑜开放她走出后?山到前山庭院溜达的权限,只是必须要带着护工和保镖。
晚上吃完晚饭,孙婉便去前山溜达,她交了一个好?朋友,年纪比她大一些,她喊他叔叔。
叔叔问她,“过几天荣春堂有一个艺术展览会?,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看看?”
孙婉喜欢亮晶晶的珠宝,骄矜点了下头,“我?得问问熙熙,熙熙同?意,我?才能跟你一起出去呢。”
叔叔耐心?陪她坐着,听她说一些稚气?又细碎的话,傅冕便是这个时候到的,目光有些凌厉朝孙婉身边的男人看过去,孙婉有些诧异转过脸,望见傅冕。
她不悦抿唇,“你怎么又来了?”
他总是来这里,还好?她悄悄瞒过熙熙,不然熙熙就不会?允许她到前山来了。
傅冕捧出礼物,是一枚晶莹剔透的蓝钻戒指,“送你的礼物。”
孙婉弯唇,有些高兴地想接手,坐在身边的叔叔蓦然开口,“怎么可以无缘无故收陌生人的礼物?”
傅冕眉眼冷然,“我?跟夫人的感情不是您能比的,我?要是陌生人,您算什么?”
孙婉伸手玩着那枚蓝钻戒指,笑盈盈的模样,并?不管两个男人为她吵架,护工悄悄伸手揪了揪她袖口,“夫人,咱们先走吧?”
孙婉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个人,提起裙摆,点头,“好?!”
在哄睡孙婉之后?,护工悄悄拨打傅清瑜电话,前几次傅冕来这里她都没有告诉傅清瑜,一是没出什么大事,再是孙婉严厉要求她保密,但现在——
想起傍晚公园那剑拔弩张的一幕,她必须得告诉傅总了!
傅清瑜接电话很快,嗓音轻柔微哑,“母亲出事了?”
“没有。”护工躲在院外花丛里,压低声音说:“傍晚的时候,我?带夫人去前山散步,遇见了陈书记,他跟夫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傅董也?来了,傅董送了夫人一枚蓝钻戒指,然后?陈书记便跟傅董吵起来了,我?赶紧带夫人回后?山,并?没出什么事情。”
傅清瑜温柔道:“你做得很好?。陈书记是什么时候开始来得疗养院?”
“一周前。”
是她把证据交给陈郁文之后?,他才来得疗养院。
她看过陈郁文的履历表。
当年,陈郁文在母亲老家做过村官,还在村小学借宿过。
正想着,床边灯开了。
柔和灯光晕染开浓重的夜色,男人声音清润优雅,“要去疗养院看妈妈?”
“抱歉,吵醒你了。”傅清瑜重新躺下,在柔和灯光里,跟他四目相对,她沉吟道:“舅舅这几天去了疗养院,还跟我?母亲成了朋友,我?有些好?奇他跟我?母亲做朋友的缘由。”
“你交的证据里有那么一份是关于傅冕强制把母亲送到精神病院然后?逼疯她的报告,他可能是想实地探访一下。”赵孟殊平静道。
傅清瑜点下头,不再多想,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赵孟殊轻吻她额心?,将她拥在怀里。
第二天,赵孟殊开车去了宏大胡同?。
陈书正在院里剥莲蓬,望见他,有些愣,“太阳打西边出来啦?”
赵孟殊轻轻颔首,“这段时间表现不错,我?会?逐步把你的卡解冻。”
陈书摆了摆手,“别,赵昀和给的更多,你给我?花的都是夫妻共同?财产,我?担心?傅清瑜生气?。”
赵孟殊微笑道:“你在我?面前不是挺正常的,怎么到了清瑜面前,就非要找茬?”
陈书很有理由道:“女人的心?思你是不会?懂得,我?跟她磁场不合,一见她就想发飙。”
赵孟殊:“那就忍着。”
说完,他抬步往书房走去。
陈郁文已经在书房等着了,边看文件边道:“你让我?等了三分钟,不过鉴于我?做的事比较亏心?,就不跟你斤斤计较了。”
赵孟殊随意坐在边塌上,开门见山,“舅舅,当年那个女人是清瑜的母亲?”
陈郁文默认,“我?不会?影响什么,只是去看看她。”
“她当年怀孕了,那个孩子——”赵孟殊抬眼,眼神冷静幽邃,直直望向他。
室内一片静寂,唯有除湿器轻微的白噪音声。
陈郁文眼底漫过苦涩,“我?不知道,之后?,我?没有见过她。”顿了顿,他轻声:“要不,去验一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