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自外侧推开?,先进来?的是赵孟殊的新助理林亭,他恭敬撑着门,等后?面的人?抬步走进。
赵孟殊抬步进门,没有穿正装,身上带一丝很淡的消毒水味,应该是去过医院。
林亭走到傅清瑜近前,跟她问好,“傅总。”
傅清瑜起身,含笑?,“林助。”
两人?没有过多寒暄。
傅清瑜将目光放在一直没说话?的赵孟殊身上,他也在看她,目光清冷幽沉,没有一丝狎玩意味。
他在她对面坐下,位置不算近。
傅清瑜沉下心,先开?口,“董事长,傍晚我发?给您的录音是我今日探病赵董事说给我的所有内容,并没有删减歪曲赵董事话?语的意思。”
赵孟殊目光沉静淡漠,凝视她,没有说话?。
傅清瑜并不在意,从容继续道:“您尽管放心,我不会联合赵董事做一切不利于您的事情,您是我的恩人?,我绝不会恩将仇报。”
接着,纤细白皙的手指打开?铂金包,拿出一份文件,是谢有仪回老家前特意交给她的,记录着赵昀和三十年前行贿事实的证据。
“我绝不会插手您跟赵董事之间?的纷争,这份文件我交给您,随您处置。”
赵孟殊并没有翻看文件。
这份文件他手里也有一份,傅清瑜将文件交给他并不是要协助他伤害赵昀和,而是向赵孟殊表忠心——将最后?底牌交给他,用来?证明不会插手他跟赵昀和之间?的纷争。
赵孟殊神色依旧淡漠平静,似乎回到她刚认识他时的清冷孤傲。
傅清瑜并不为他的态度感到伤怀,她望一眼窗外的月色,话?说完了,她该回去了。
她直起身,含笑?,“时间?不早,我先回去了。”
赵孟殊抬起眼,终于开?口,“怎么挑了个这么偏的地方?住?”
他一开?口便是聊家常,倒让傅清瑜有些发?蒙,顿了顿,她温柔回答,“因?为母亲喜欢这里,她不想住在山上,喜欢住有邻居的地方?。”
“住在这里,上班应该不是很方?便。”
“还好,比之前提前一小时,不过我本来?就有早起的习惯,不妨碍什么。”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没有营养的废话?,气氛倒是和睦。
即使,傅清瑜一直躲着赵孟殊,但真?到不得不见面时,她的姿态依旧非常落落大方?,温柔轻和。
聊得差不多,傅清瑜终于起身告辞,赵孟殊没有再拦她,站在窗前,看她孤身一人?走入夜色中?。
出了会所,傅清瑜找了个苍蝇馆子吃晚餐。
深夜里,不少人?出来?觅食,傅清瑜刚在一张空桌子前坐下,下一刻,对面便坐了三个男大学生,“美女,拼桌不介意吧?”
傅清瑜轻轻摇头,含笑?,“不介意。”
她笑?得矜持优雅,如昙花一般盛开?。
对面的男生看直眼睛,暗暗互对眼神,想推一个最好看的要微信。
傅清瑜的餐食先上来?,她挽起长发?,执起筷子吃饭,动作斯文优雅,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感受到对面男生灼灼视线,更清楚他们想得是什么,但并不在意,只是快速而优雅吃完自己的饭。
吃个半饱,将餐具摆放整齐,她起身离开?,刚走到车前,一起吃饭的一个男生快步跑过来?,望见她的车,微微一愣,气势陡然虚了虚。
“小姐姐,能加个微信吗?”他咽了咽唾沫,年轻的眼睛里满是紧张不安。
傅清瑜笑?了笑?,“当然可以,我扫你?”
她抬腕,半截手腕露出来?,瓷器一般釉白,腕间?名?表闪烁,是百达翡丽。
她的侧脸柔□□致,在同龄女同学身上,他从未窥见过这种艳美矜雅的风情。
一街之隔,高大榕树隐蔽出,沉静停着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那样浓郁的黑色,似乎跟夜色合为一体。
车窗徐徐上升,有人?缓缓收回视线,眼眸微敛,目光最终膝上雪白的一叠文件上。
他淡淡开?口,“走吧。”
黑色劳斯莱斯徐徐启动,缓缓开?往无目地的终点。
回到别墅, 客厅里已经寂静下来。
傅清瑜在楼下客卧简单冲了个澡,换上白色蕾丝睡裙,裹着?深色披帛上楼。
卧室里, 床边灯还亮着?, 灯光晕黄柔和。
乍一开门, 盘腿坐在床上吃零食的孙婉惊慌抬起?眸, 在看到似笑非笑的傅清瑜时, 悄悄把零食盒藏在被子里, 小小声?说:“熙熙, 你回来?啦。”
傅清瑜微笑,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她猜到孙婉有事跟她说。
她的表情太好懂, 傅清瑜一眼窥破。
孙婉低下?头,手指绞着?真丝绸被, 雾蓝色绣铃兰的被面皱成一团,不?知道该怎么张口。
傅清瑜让她耐心?想,点了点床尾凳,“坐在椅子上吃零食, 我换张床单。”
她的洁癖有些严重, 绝不?能忍受床单上留有零食碎渣。
孙婉挠了挠头, 小心?起?身,认认真真坐在床尾凳上,“熙熙, 你看见啦。”
“嗯。”
“下?次我不?会在床上吃东西啦。”
傅清瑜在橱柜里拿了一条新床单换上, 将高支棉床单每一寸都铺得妥帖而平整, 动作不?次于一流的家?政工人。
铺好后,傅清瑜看向孙婉, 柔声?道:“去漱口,然后一起?睡觉。”
一起?躺在床上,孙婉翻来?覆去睡不?着?。
傅清瑜侧过脸,月光衬得她面颊柔白皎洁,她温柔道:“有什么话直接说,不?要压在心?里。”
过了半响,才听到昏沉室内孙婉细细的声?音,“熙熙,我想给哥哥一笔钱,可以吗?”
傅清瑜心?底下?意识涌上一丝对向辞熙的不?满,面上并没有表露,不?动声?色问:“妈妈想给他多少??”
孙婉比了个“1”,小心?翼翼,“一百万,可以吗?”
她眼睛明亮清澈,希冀看着?傅清瑜。
傅清瑜当然不?会拒绝,她没问原因,直接开灯,到书房写了张“一百万”的支票,递给孙婉,“这是一百万,你亲自交给他,好吗?”
孙婉美滋滋收下?,又拿起?来?看了看,小心?翼翼藏在枕头底下?,这才安心?睡下?。
第二天早上,眼见傅清瑜上班离开之后,孙婉小心?翼翼拿起?那张一百万支票,悄悄走到隔壁雕花铁门前。
向辞熙刚想出门,碰见门口等待的孙婉。
他笑了下?,温和道:“有点事要出门,下?午再陪你画画。”
孙婉乐滋滋,“你是要去赚钱吗?不?用去啦!我给你钱!”她伸手将支票递给他,“熙熙给我的!她让我送给你!”
向辞熙眸色微凝,没有接支票,他看向孙婉清澈纯稚的目光,沉声?问:“她要你给我支票?”
孙婉重重点头,“你一直陪我!她要感谢你!”
向辞熙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最后也没收那张支票,径直离开。
孙婉愣愣出神,很不?理解,回头问护工,“他为什么走了啊?”
护工沉吟,“向公子是高傲的人,可能不?接受这样的谢礼。”
孙婉听不?懂,委屈地瘪了瘪嘴。
晚上傅清瑜下?班回家?,护工一脸沉重告诉她,孙婉一天没吃饭,一直靠在窗前看着?支票怔怔出神。
傅清瑜将外套脱掉,低头换鞋,漫不?经?心?道:“今天她见了谁说了什么,都跟我说一遍。”
护工把早上她见向辞熙的事说了,“本来?向公子下?班后该来?家?里陪夫人画画,但应该是因为那张支票,今天他没过来?,夫人伤心?了。”
傅清瑜淡淡“嗯”一声?,敛眸,“不?来?就?不?来?了,我会为妈妈重新请一位画工卓越的老?师。”当然,更重要的是长?得像傅冕。
孙婉闹脾气,躲在屋里不?吃饭。
傅清瑜没去哄她,直接问孙婉的私人医生,“今天不?吃饭影不?影响健康?”
私人医生给了否定答案,“没什么妨碍,只要不?是一直不?吃饭就?好。”
傅清瑜放下?心?,独自在餐厅用饭,并交代佣人,将多余的饭菜放在最显眼的地方,然后让她们早早熄灯睡觉。
深夜,傅清瑜没有到孙婉房间睡觉,回了自己?的卧室,刚闭上眼,虚掩的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孙婉站在门口,瘦条条的身影,瘪着?的嘴角还带着?奶油,她是刚刚从楼下?偷吃完蛋糕点心?。
傅清瑜当然知道这一切。
监控里,孙婉的一切动作都无所遁形。
“熙熙,哥哥不?理我了,你帮帮我,好吗?”她站在门口,小声?说。
傅清瑜睁开眼,目光笔直看向孙婉,平静道:“妈妈,向辞熙不?是佣人,我们没有资格要求他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他不?缺你的一百万,你把钱给他,他不?仅不?会感谢,反而会觉得羞辱。”
孙婉懵懵懂懂,“那我该怎么办呀?”
傅清瑜含笑道:“换一个哥哥喜欢吧,我帮你找一个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而且长?得好看的哥哥。”
孙婉倔强道:“我不?要,我就?要他!”
傅清瑜温柔道:“那我也没有办法了,我跟他不?熟,先回去睡觉吧,睡醒之后,一切事情都会有转机的。”
傅清瑜并不?把孙婉跟向辞熙的事情放在心?上,董事会即将召开,京颐集团内部,赵昀和跟赵孟殊的斗争趋于白热化公开化,赵昀和的拥庇几次要她到华府会聚会商量对策,傅清瑜通通拒绝。
赵昀和打电话给她,要她去医院探访他。
傅清瑜并不?想去。
她没有什么把柄落在赵昀和手里,实在没有必要淌他们父子之争的浑水。
但脸面不?能撕的太破,公然拒绝太伤赵昀和脸面,以他那个小肚鸡肠的模样,他可能会用隐私手段报复她。
傅清瑜给夏岚打电话,问清楚赵昀和病房最热闹的时间,挑着?那个时间点,施施然去了病房探病。
那个点,陈敏静、陈书、桑榆和傅清姿都在,刚靠近病房,便听到里面凄凄惨惨的啜泣声?,听着?像傅清姿的声?音,“怎么病的那么重啊,都怪我不?好,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在美国受伤……”
陈敏静出声?讥讽,“既然知道自己?是废物,还不?离远一点?”
陈书火上浇油,阴阳怪气,“姑姑,你跟清姿都是姑父的女人,该和睦相处,相煎何太急啊!”
桑榆只是瘪嘴哭,唇枪舌战里,她根本插不?上话。
傅清瑜勾了勾唇,不?急着?进门,垂眸给夏岚发消息,[桑榆知道在藏书阁碰她的是谁了吗?]
夏岚:[不?知道,她很迷糊,老?爷子又做得隐秘。]
傅清瑜勾了勾唇,[就?让她知道吧,再热闹一点才好。]
三?分?钟后,病房里爆出“哇”的一声?哭嚎,声?音属于桑榆,她依旧说不?出话,只是嚎啕大哭。
病房里其他人看到桑榆手机上的视频,神色各异。
陈敏静面色苍白,唇角颤抖,“你是畜生!你对得起?孟殊吗?”
傅清姿哭得呜咽委屈,倒在陈书怀里,“叔叔,你怎么能这样啊,你这样好对不?起?我……”
陈书一面安抚着?傅清姿,一面嘲弄看着?赵昀和,“姑父真是生冷不?忌,专吃窝边草,你让我恶心?!”
赵昀和倒很平静,这三?个女人都是靠着?他供养生活,她们的谴责对他不?值一提。
他微笑起?来?,朝桑榆勾了勾手指,“阿榆。”
桑榆懵懵懂懂看过来?,眼睫已经?被泪水沾湿,湿漉漉成一绺一绺。
赵昀和望着?她眼睛,轻轻道:“看烟花的那个晚上,也是我。”
傅清瑜在门口听到突兀的尖叫声?,声?音尖厉,发自桑榆。
她眼神冷静起?来?,不?再打算看热闹,转身便要走,偏过脸,眸光瞬间凝滞。
傅清瑜的瞳孔因震惊而微微发散,唇瓣微抿,谨慎不?发出一丝声?音。
她的神色依旧显得从容而淡定,只有紧紧攥起?的手指现出一点她心?底并不?平静的端倪。
赵孟殊平静望她一眼,这一眼,透着?意味深长?。
似乎他已经?知晓,里面嘈杂混乱的缘由是她。
傅清瑜弯唇朝他露出柔和笑意,不?被人看见的地方,纤长?漂亮的手指紧紧攥住,雪白手背细细筋脉凸起?。
在傅清瑜警惕又谨慎的注视下?,赵孟殊什么也没说,掠过她,直接步入室内。
傅清瑜放下?心?,既然他不?开口,那便是会替她保守秘密。
她微微分?神,在清冽的松木香气之外,嗅到一丝很淡的清苦味道。
仔细辨了辨,似乎是柴胡、元胡、川楝子、青皮、香橼……
是疏肝解郁的药。
他病了。
赵孟殊进入病房后,傅清瑜按原计划离开,直接当没有来?过。
走出住院部,撞见急匆匆打着?电话的院长?,“我马上就?有一台手术,来?不?及去接他,这样,我找其他人带他去后山实验基地,我知道,李清源的关门弟子,我怎么可能不?礼待嘛,我以后还想把他挖到我们医院……”
院长?挂掉电话,摩挲着?掌心?,边往急诊走边想着?找谁去接待李清源的关门弟子。
抬起?眼,冷不?丁看到傅清瑜,眼神一亮,立刻下?了决定,“傅总!这样,你帮我去接个人,我得去做手术,实在走不?开,你带他去参观实验基地,找不?到地方就?……”
话没说完,院长?被人急吼吼拉住胳膊,“手术马上开始,您别磨蹭了,首长?的命可攥在您手里了!”是急得满头大汗的病人助理。
院长?一边被拽着?往前赶,一边不?放心?回头看傅清瑜,“傅总!记得去接人啊!拜托啦!”
傅清瑜温声?回应,“好!院长?放心?吧!”
院长?并没有说她要接谁,傅清瑜却已经?猜到,她前几天刚查过李清源关门弟子的全部资料,自然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也知道他的研究方向是什么,该带他去实验基地的哪一个实验室。
走到医院门口,向辞熙已经?到了,他很简省,身边是一辆银色碳素自行车,是骑车过来?的。
傅清瑜朝他走过去,含笑,“院长?去做手术来?不?及接待你,我替他过来?,走,我带你去参观京颐医院的实验基地。”
向辞熙还是第一次见她的笑容,不?是面对孙婉时温和纵容的微笑,而是亲切的、仿佛让人春风拂面的笑意。
这一个笑容,似乎缩短了她与?旁人的无限差距,消去她周身的所有疏离高傲,让人跟她站在同一高度和位置。
向辞熙并不?怀疑傅清瑜话语的真实性?,虽然跟她没有做几日邻居,但向辞熙已经?对她背景强大有了深刻认知。
单是让孙婉将高珠做弹珠玩的行径便不?是一般的豪富家?庭可以做出来?的,更不?要说每逢周日,别墅内都是名流汇聚。
他言简意赅,“好。”
傅清瑜对去往实验基地的路并不?熟悉。
医院里的任何公共建筑都有道路指示牌指引,唯有实验基地没有任何指引。
实验基地位置私密,伴有严密的门禁系统,没有上层批准指引,任何人不?要说是进实验室盗取机密,便是连位置也找不?到。
傅清瑜也是两?年前去过一次,脑子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
她望着?层层起?伏的山林叠嶂,不?疾不?徐走上蜿蜒盘旋的台阶,每一处都走得优雅缓慢。
向辞熙以为她是体力不?好加上穿高跟鞋不?方便才走得慢,殊不?知,傅清瑜是边走边认路。
实验基地门前并没有雕刻名字的高大巍峨的石碑伫立,只有几丛疏疏落落的竹子,其余便没有什么修饰。
就?连大楼也只是简简单单的红墙小楼,墙外攀附着?密密麻麻的爬山虎。
这样的简朴跟向辞熙想象中的不?同。
傅清瑜开口,“京颐资本每年都会拿10%的利润给京颐医院进行科研研究,虽然外观朴素,但研究设施绝对是世界顶尖标准。”
她看出院长?很想留下?向辞熙为医院效力,免不?得说些好话。
向辞熙笑了笑,“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很安静。”
傅清瑜引着?他继续向前走,指纹解锁开第一道门,里面光洁高级的仿佛是另一个天地,似乎凭空走进科幻片。
见惯大世面的向辞熙都有些微微讶异,傅清瑜的眼神却没有一丝波动,似乎司空见惯。
她简要说着?一些常识,“助理研究员的权限只能启用B级实验室,A级实验室是研究员的权限范围,最里面的S级实验室目前只有院长?的团队在用。”
顿了顿,她望向向辞熙,“你是院长?钟意的人才,他应该会给你A级实验室的权限,我带你去A级实验室。”
依旧是指纹解锁,她的指纹印上后,大门悄然打开。
向辞熙侧眸道:“你的指纹可以解很多锁。”
傅清瑜轻轻颔首,“只要是京颐资本旗下?的产业,我的指纹可以打开那里的任何一扇门。”
“原来?是这样。”他垂眸,唇角勾起?自嘲的笑,“你这么神通广大,怪不?得会想拿一百万恩赐我买断我的时间。”
在她眼里,一百万根本不?算什么,就?连脚下?这间国际最顶级的医疗实验室,也只不?过是京颐资本旗下?最不?值一提的公司。
傅清瑜转眸,她的声?音在安静寂寥隔音一流的实验室里那么清冷清晰,“给你一百万的是我母亲,不?是我,她想感激你陪伴她,又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找我要钱,我的母亲要什么我都会满足她,所以我给了她一张支票。”
“我为我母亲的莽撞跟你道歉,她是一片赤诚之心?,我跟她都没有拿钱买断你时间的意图。”
向辞熙沉默望向她,半响,抿了抿唇,“是我误会了。”
傅清瑜神色恢复柔和,道:“都过去了,继续参观吧。”
走出实验室已经?到下?午,夕阳西沉。
傅清瑜抬腕看一下?表,“院长?再过两?小时手术结束,我带你去吃饭,然后你再跟他面谈。”
向辞熙没有拒绝,因她的口吻是不?容拒绝的。
下?山的路傅清瑜走得很快,优雅又迅疾,一点看不?出是踩着?七公分?高跟鞋,雾霭蓝长?裙荡出漂亮的涟漪,她的侧脸在夕阳下?是油画一般的美艳昳丽。
向辞熙忍不?住笑了笑,“来?的时候,你对路不?熟悉,对吗?”
傅清瑜点下?头,“我上次过来?是两?年前了,记忆很模糊,而且这里的树栽得很多,又没有指示牌,许多场景并不?能跟脑子里的记忆对照起?来?。”
向辞熙悠悠道:“原来?你也不?是无所不?能。”
傅清瑜微笑道:“谢谢,原来?我在你心?里这么厉害。”
这次傅清瑜没有按原路返回,她走了一条更幽静的小路,“从这里出去离美食街近一点,我们直接去吃饭更方便。”
前面是一片广袤的梅花林,白梅绽开,香气清幽。
向辞熙没有沉浸于景色里,而是侧眸望了眼傅清瑜,她并不?为白梅的美丽而惊艳,目光平静笔直望着?前面的路。
走到一半,她突然顿住脚步。
好在停步及时,向辞熙才没有撞到她。
他微叹口气,“怎么了?”
话音落下?,顺着?傅清瑜笔直的目光,他望见不?远处的一对璧人。
少?女声?音娇俏充斥委屈,“孟殊哥哥,当年看烟花的那个晚上,跟我在一起?的不?是你,是叔叔对吗?你跟我在一起?,只是想掩盖叔叔做的丑事,并不?是真的爱我,对吗?”
梅林深处,桑榆哭得眼前模糊,却执着?望着?他,“你从来?没有真的对我动心?,是不?是?”
赵孟殊长?身鹤立,语调平静而温和,“桑小姐,你总会遇到真心?喜欢你的人。”
这便是肯定她刚刚的话。
桑榆嘴巴瘪了又瘪,泪水将睫毛打湿,她整个人像湿漉漉的小兽,又可怜又倔强。
“在你心?里,我是不?是蠢透了?因为我不?如她聪明,所以你更喜欢她,要是我变得跟她一样聪明,你能不?能喜欢我?”
赵孟殊没有回答她。
因为,在凛冽风声?之外,他听到梅林外围的一丝异动。
有人踩到梅花枯枝,“咔吱”一声?细微脆响,很轻,但不?容忽略。
他眸色微沉,两?指微抬,示意保镖,往那个方向探查。
示意完,才回过眸光,慢条斯理回答桑榆的问题,“桑小姐,智商这种东西是与?生俱来?,你通过后天努力应该没有办法弥补。”
赵孟殊是真的以为有人藏在梅林中对他意图不?轨,是以,在看到被保镖围住的傅清瑜和一个陌生男人时,他一贯冷静淡定的眉目微微显出困惑。
下?一刻,他瞬间冷静起?来?。
哦,原来?不?是歹人,是他的前妻。
此时此刻,被一圈人围住,向辞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傅清瑜在他无意踩到枯梅枝时会露出那样的神情——那是他至今看到她最大的情绪波动。
男人总是有更强的攀比心?,尤其是两?个同样卓越的男人。
向辞熙望着?平静朝这边看过来?的男人,心?底罕见生出一丝自愧弗如之感。
男人的得天独厚不?在于顶级的皮相,而在于通身的气场。
他在那个那人的气场中窥到一丝熟悉的属于身边人的影子。
他跟傅清瑜很像,一样的从容不?迫,一样的游刃有余。
即使被高大保镖们围着?,傅清瑜依旧从容平静,面带轻笑,“我们是想去美食街吃饭,绕了条近路,没想到恰好遇到您,真是荣幸之至。”
说着?,她侧过脸,脸上带着?真真假假的笑意,“魏平,你是不?认识我了吗?要不?是我在你们队长?那里还有几分?薄面,你是不?是要把我拷起?来?压着?见你们老?板?”
魏平面皮泛红,“抱歉太太,刚刚没有认出您。”
一声?“太太”,让在场其他人变了脸色,队长?心?理骂脏话,急忙走出来?跟傅清瑜道歉,“傅总,魏平脑子不?好使,您别在意他说的话。”
傅清瑜笑了笑,余光看一眼赵孟殊,见他神色冷清淡漠,于是温柔道:“哪里,他说得没有什么不?对的,我就?喜欢这样性?格直率的人。”她温柔说着?客套话,“有时间让你们老?板准假,我请你们吃饭。”
说完,傅清瑜仰眸朝赵孟殊一笑,“那我先走了?”
赵孟殊垂眸望她,淡淡道:“傅总一路好走,我就?不?送了。”
傅清瑜点下?头,带着?向辞熙直接离开。
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茂盛繁美梅林里。
在陈敏静、陈书、桑榆和傅清姿走了之后,病房远离了嘈杂喧闹,变得安稳沉静起?来?。
赵昀和眉目微敛,偏头问秘书李敏,“查到是谁给桑榆发的视频了吗?”
李敏道:“那人是匿名发送,信息很难追踪,但能拿到那则视频的一定是可以彻底掌控住赵宅的人,这样,人选就?固定在二公子、傅总还有谢夫人身上。”
赵昀和首先排除掉傅清瑜,“清瑜是我的人,不?会跟我作对,倒是赵孟殊跟谢有仪是很有可能的,谢有仪一直恨我,生怕我过得太好,她就?盼着?我耳边不?清净呢。”
李敏沉静听着?,并没有说什么。
侍奉赵昀和睡了之后,他走到僻静地方给傅清瑜打电话,把赵昀和的猜测告诉她,并道:“先生可能要对谢夫人动手了。”
傅清瑜语调柔和,“好,我会留意的。”顿了顿,她微笑道:“铭铭在纽约过得很好,你不?用担心?,菲利克斯家?族一直照看着?他。”
李卓铭是李敏的独子,三?年前便去纽约留学?,一直平稳无事,但在三?个月前,儿子在芝加哥被捕,他才知道,儿子两?年前就?加入美国帮派,过起?刀尖舔血的生活。
他在平城,对纽约的事情鞭长?莫及,是傅清瑜主动抛出橄榄枝,让菲利普斯家?族出门保释儿子,并将儿子从那个小帮派赎身。
从那之后,李敏便默默归顺傅清瑜。
傅清瑜不?要求他做任何事,但李敏总是主动给她传递消息。
接完电话,傅清瑜顺手在前台结账,服务生告诉她,跟她同行的那位青年已经?把账结完。
回到座位,向辞熙在笔记本上看谷歌文献,他研究方向是分?子生物学?,植物学?并不?是他的主攻方向,但受他母亲影响,他对植物很感兴趣,闲暇时喜欢种植珍稀花草,画一些科学?画。
傅清瑜扫一眼他屏幕,在文献署名上,看到赵孟殊的名字。
哦,向辞熙在看赵孟殊的论文。
“我有一位哥哥,现在在哥伦比亚大学?任教,他跟你是一个研究方向,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名字。”傅清瑜说了傅清晗最出名的那篇论文。
向辞熙笑了笑,“傅博的研究方向太功利,我比较欣赏赵师兄,尽管他已经?不?在这个领域,如果没有那件风波,他的学?术生涯会更璀璨。”
傅清瑜后知后觉,赵孟殊也是李清源的弟子,只不?过他是本科阶段就?特招跟着?李清源学?习了,跟向辞熙时间跨度太大,她没立刻反应过来?。
“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你的赵师兄学?术造假,难道你不?这样觉得?”
向辞熙抿下?唇,偏过脸,脸色清寒,“是哈佛的大牛剽窃他的成果,却倒打一耙,只不?过那位大牛背景深厚,赵师兄无力反抗,只能被泼脏水,背着?这个污名。”
傅清瑜淡淡笑了笑,“那位大牛叫Vivian,如果我没记错,他是现任京颐集团国际生物医疗部的首席科学?家?顾问。”
向辞熙冷静说:“京颐集团是全球实力最雄厚的生物医疗企业,超半数的顶级生物学?家?都在这家?公司任职,有京颐集团撑腰,赵师兄根本奈何不?了Vivian,所以污名至今不?能洗刷。”
傅清瑜笑了下?,挑眉,轻轻问:“现在,你清楚你的赵师兄在哪里任职吗?”
向辞熙轻轻摇头,诚实说:“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