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归美人,美人归我!by雁东鸣
雁东鸣  发于:2024年1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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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谦知道郭晔在西境统兵日久,说一不二,西境诸州世家不成气候,郭晔早就成了西境的无冕之王,问道:“扣人是郭大帅的意思?以什么样的名目?”
“城防军将士坦言,这的确是郭大帅的军令,西境之内,粮食、木材、铁器可自由买卖,但绝不允运带出西境。其实,在陇州时,负责城防的将士倒是没有难为咱们,只让将粮食全部在西境内换成银钱或其他货物,然后他们边肯放行。”
“难怪这两年郭大帅只是催饷银的折子上得勤,收到了次等的军袍、粮食也只发札子到京畿骂人,却不再动真格地派人回京畿闹事,看来这西境在积存军用耗资上早就筹谋。这么多粮食留在西境内,万一哪天京畿的补给到不了,驻军可以在西境内随意调配物资,不至于慌了手脚。大帅这这招未雨绸缪,做得妙啊。”穆谦一想到北境寸草不生,这次还差点因为粮草受制于人,不禁羡慕起西境来。
黎至清从穆谦的话里听出歆羡的同时,还听出了几分惆怅,知道穆谦今日心中不快,不欲他更添愁绪,劝道:
“西境有今日,并非一日之功,这步棋郭大帅从几年前就开始布局了。其实西境地虽广,但多沙地,更宜林木和棉花种植,真论起来,北境田地要多于西境,他日产粮绝不输西境。如今,刘戍他们已经带着人在开荒了,若殿下有心,再过个三年五载,虽不敢说有多富庶,但军需定能自给自足。”
穆谦一听,心中有了计较,“对!就要一个自给自足!到时候本王也学郭大帅,把粮食扣在北境。不过既然粮食不让往外运,玉絮,你的是怎么运出来的?”
玉絮一脸迷惑地看着穆谦,“不是殿下派了寒英去找郭大帅求援吗?郭大帅见到寒英,立马下令放行,还筹备了十万石军粮,由寒英押送,已经在路上了。”
“十万石?”穆谦瞪大了双眼,着实被这个数目惊着了,惊诧过后便知道这粮食不是白要的,转头问向黎至清,“这是拿什么换的?”
穆谦写给郭晔的信被黎至清扣下了,只抽出了狼牙拍的图纸交给寒英,让他带往西境,作为北境与西境联盟的诚意,如今被问,黎至清毫不隐瞒:“先前殿下允了西境何物,此次最多也就是何物。”
穆谦眉头瞬间皱了起来,狼牙拍的图纸乃是他打算留给黎至清的保命符,郭晔素来不与世家为伍,且为人豪迈粗犷,若北境出事,再无人能庇护黎至清,那西境就是最好的归宿,而狼牙拍图纸便是穆谦打算托付黎至清时给郭晔的见面礼。如今这份见面礼,被黎至清就这么轻轻松松地送了出去,穆谦顿时有些生气,嗔怪一句:
“你个败家玩意,那狼牙拍的图纸怎么说送就送了!”
黎至清闻言一笑,眸子里亮晶晶的,“黎某瞧上了郭大帅的木幔,先时嘱咐过寒英,狼牙拍图纸可不是白送的,是要大帅拿木幔来换的。寒英的性子殿下知道,若是郭大帅不肯换,那图纸肯定到不了大帅手里。至于这军粮,大帅既然大方,殿下笑纳就是了。”
“木幔?这是何物?”穆谦一听来了兴致。
黎至清笑意更甚,“郭大帅前两年琢磨出的攻城车,殿下若心不在北境,早晚有一日能用到。”
穆谦愣愣地盯着黎至清,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自己曾坦言有心天下,因着北境之事尚不曾筹谋,可他却抢先一步替自己走在了头里。
黎至清被穆谦盯得有些不自在,尴尬道:“殿下,为何这样瞧着黎某?”
穆谦这才回过神来,把手一伸,嘴硬道:“瞧瞧你还能多败家。你的坠子呢?还是本王保存比较好,要不然说不定哪天又被你送出去了。”
这一变故惹得黎至清一愣,他着实没想到穆谦思维这般跳脱,不好意思道:“坠子自然是在挂在扇子上的。”
穆谦又道:“那扇子呢?算了,你若喜欢,扇子可以留给你,把坠子还给本王。”
黎至清面上有些无奈,“扇子随着寒英去了西境。您也知道,寒英去西境,从前那封信自然是不得用了,若没有什么物件能证实身份,寒英岂不白跑一趟。殿下随身的象牙骨扇名贵异常,一见便是京中稀罕物,不会有假,便让寒英带去了西境自证身份。”
“不提扇子了,坠子拿来。”穆谦说着,又把手朝着黎至清伸了伸。
黎至清没办法,只得无奈道:“既然坠子挂在扇子上,自然也随着扇子去了西境。”

第76章 美人(上)
“怎么就带到西境去了!丢了怎么办?”穆谦不高兴了,看到玉絮,想到从前寒英提过剑穗一事,瞬间仿佛找到同盟一般。
“这是有前车之鉴的!从前寒英出门丢了佩剑,剑能找回来,穗子却没了。枉费了人家玉絮一番情谊,对不对,玉絮?”
若在场的是寒英,肯定笑笑不接话或者直接傻乎乎地说句“对”。可玉絮为人机敏,一下子就听出了话里的醉翁之意,眼珠一转,决定帮自家王爷一把,笑道:
“从前赠寒英的穗子上配了颗白釉珠子,是殿下赏的,属下极为珍视,自己舍不得用,才赠了他,偏偏被那傻小子弄丢了,属下看重殿下的情谊,自然生气。如今,殿下这般焦急,想来是同样的道理,殿下甚为珍视这枚坠子,更珍视赠坠子的人。”
玉絮早知那枚玉坠是黎至清所赠,此刻佯装不知,一番话毕,用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大大方方瞧了一眼穆谦,又把目光落在了黎至清身上。
穆谦是个厚脸皮,立马就着玉絮的话接了一句:
“那是!坠子可是至清送本王的,要是在西境丢了,本王非把西境翻过来不可!”
玉絮极为配合,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竟然是先生所赠,自然是丢不得的!”
这对主仆一唱一和,把黎至清哄得既窝心又好笑,见穆谦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外袍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衣带尚未系好,还敞着怀,黎至清忍不住直摇头。
“那殿下先把伤养好,万一这坠子真丢在西境,您才好去跟郭大帅比谁的拳头硬。”黎至清笑意盎然,说话间,穆谦正晃悠到他跟前,黎至清极重仪表,便顺手帮人把外袍系好,还随手理了理前襟,整个过程流畅自然。
黎至清这个下意识的小动作,穆谦很是受用,嘴角直接咧到了耳后,乐得合不拢嘴。反倒是黎梨,用古怪的眼神瞧了一眼自家公子。
如今,有了玉絮购买的粮草再加上西境的支援,北境的军粮之困算是彻底解决了。两人心中都松了一口气,也有心思玩笑几句。
玩闹须臾,黎至清想着还有优化布防的事情要处理,眼见着穆谦伤势不重,便安心出了军帐。
甫一出军帐,黎梨便用一副迟疑不决的表情瞅着黎至清,盯了半晌,却一句话也没有,与平日里叽叽喳喳相去甚远。
黎至清被盯得有些不自在,“阿梨怎么了?平时有话都直说,怎么今天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黎梨鼓着小嘴,皱了皱鼻子,坦言道:
“不是欲言又止,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又觉得怪怪的?”
“怪怪的?”黎至清待黎梨素来亲厚,不论她是否有正经事,都会耐着性子认真听她讲话,“哪里怪?”
黎梨秀眉微蹙,想了半晌,“公子,你方才给晋王系衣带了。”
“是啊。”黎至清点了点头,并未觉得哪里不妥,“方才瞧着他那副衣衫不整的模样,觉得别扭,正巧他走过来,便顺手系上了。”
黎梨仔细想了想从前黎至清在登州时的模样,摇了摇头,“可是,从前在老侯爷府上也有些公子们不重仪容,公子都是嫌恶地瞧上一眼,转头就走,连半句废话都没有。”
一句话勾起某些并不愉快的回忆,黎至清淡淡道:“他们是黎氏的长房嫡系,我一个旁支庶子,是没资格置喙什么的。”
黎梨不禁腹诽,这话骗鬼呢?对安国候府的公子你不敢说什么,那晋王这边就敢直接上手系衣裳?
自家这公子的性子,别人不晓得,黎梨却知道的一清二楚。黎至清其人,看起来极重嫡庶尊卑,时刻守着规矩,表现得温驯有礼,其实宗法昭穆在他心里连屁都不是,骨子里倨傲至极。想到此处,黎梨撇了撇嘴道:
“公子贬低自己作甚,您心里想得明明是不屑跟这群人为伍。”
心思被黎梨一语道破,黎至清只是微微一笑。自己想法从来不瞒着黎梨,她能瞧出来也不足为奇,黎至清伸手在黎梨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温声道:
“看破不说破,不是教过你么?”
黎梨歪着小脑袋思索半晌,觉得还是有些别扭,仿佛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公子,我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肖二公子,您是欣赏他的对吧?”
黎至清点了点头,对黎梨的话表示肯定。
黎梨见黎至清认可,受了鼓舞一般,继续问道:“若是方才披着外袍在您身边来回游荡的人换成肖二公子,您也会帮他系衣裳?”
这个问题问住了黎至清,就着黎梨的话,开始反思起来。相较于京畿其他不务正业的世家子弟,肖珏务实许多,且为人爽朗耿直,黎至清与他相处很是轻松,再加上肖珏与黎徼有旧,黎至清才与肖珏走得近些。
但是,若让他给肖珏整理衣衫,且是在下意识的状态下,黎至清自认与肖珏还没亲近到这个地步。可他却给穆谦做了,还未觉得不妥,直到被黎梨点出问题所在,才意识到,这样的作为的确于礼不合。
穆谦平日里不拘小节,且过分热络,有时还喜欢厚颜无耻的动手动脚,定然是跟穆谦相处久了,被这人带得失了礼数!黎至清想到此处,忍不住“哼”了一声,在心里把锅甩到了穆谦身上。
没错,都怪穆谦!
黎梨不知道黎至清心思转了几转,只觉得他已经沉默良久,出声唤他,“公子?”
黎至清这才回过神来,忍不住咬了咬唇内嫩肉,小声嘟囔一句,“不能怪我。”
说罢,也不管黎梨听没听懂,逃也似的向前走去。
一连几日,胡旗军队又攻了几次城,每次不过一两万人,也不像先前那般发了疯地往城墙上扑,反倒是拿着撞木直接冲着城门撞,每次都逼迫北境守军出城迎战。
胡旗军队攻城的领兵将领,这几次都是先前那名女子。穆谦先时射开了人家衣裳,临阵对峙难免尴尬,加之因着此事被黎至清冷嘲热讽一通,穆谦自然不愿再去招惹黎至清不痛快,故而这几场仗开打时,要么坐镇中军大帐,要么登上城楼督战。
前几次,那女将军还维持着风度,数次之后发现交手对象都不是穆谦,便开始不满起来,直接指挥了手下士兵对着城楼破口大骂。胡旗士兵只通晓简单的汉话,会用的词汇不过就是些“缩头乌龟”、“胆小鬼”之语。
每次穆谦都一笑了之,有时兴起,还朝着城下与胡旗士兵对骂。穆谦是个嘴贫的,北境边防军这群兵痞子也都是些碎嘴,跟穆谦一逗一捧,好不热闹,每每黎至清上城楼观战,赶上两军的骂战,都哭笑不得。
“会射箭的王爷就是个胆小鬼,只知道躲在了城楼上,有本事你下来啊!”女将军一声令下,他周围的几个胡旗兵开始冲着城楼叫嚣。
穆谦不气也不恼,笑嘻嘻道:“本王就不,有本事你们飞上来啊。”
穆谦说完,赵卫立马扯开了大嗓门,“殿下,他们没本事!”
穆谦又喊到:“为啥没本事?”
赵卫大吼道:“飞不上来!”
李守接了一句:“打不进来!”
刘戍再接再厉:“还躲女人后面!”
“谁喜欢躲女人后面啊?”穆谦继续添油加醋。
赵卫照例第一个响应,“奶娃娃!”
李守的大嗓门不甘示弱,“穿开裆裤的奶娃娃!”
刘戍中气十足,“穿开裆裤还尿床的奶娃娃!”
穆谦被周围三个大嗓门震得耳膜疼,拿手揉了揉耳朵,然后冲着城下的胡旗军队道:“穿开裆裤还尿床的奶娃娃们,快些回家吃奶去,别在本王眼前晃悠,丢人!”
城下的胡旗士兵气急败坏,一时没有很管用的汉语词汇与楼上对骂,叽里咕噜冲着城楼骂起了胡旗话,一边骂一边口沫横飞,还时不时夹杂几句汉话,骂来骂去就那几句,穆谦都听疲了,在城楼上淡定地抱着胸,丝毫没有要出城迎战的意思。
楼下的女将军将一切收进眼底,将手中弯刀一抬,霎时间整个胡旗军队安静了。
“晋王,传闻你骁勇善战,苏迪亚没跟你交过手,才不相信,现在向你下战书,邀你出城一战!你莫非是怕了我一个女孩子不成?”
苏迪亚?黎至清一瞬间了然这位女将军的身份,原来竟然是胡旗汗王的小公主,胡旗草原上最璀璨的明珠,还是阿克善的未婚妻。让黎至清没想到的是,这位公主竟然还能带兵打仗。
黎至清在穆谦身边耳语几句,穆谦立马明了眼前形势,面上仍旧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那倒不是,只不过本王只愿陪美人玩!”
“美人?难道我不够漂亮吗?”苏迪亚说着把铁胄一摘,随着众人的惊呼,一头乌发瞬间散落,苏迪亚的美貌在胡旗首屈一指,她不信这样穆谦都不动心。
苏迪亚如同皎月,明艳夺目,还带着草原的野性,黎至清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美貌,在大成也是排得着的,不禁转头看向身侧的穆谦。
此刻,穆谦面上露出从前在京畿当纨绔时的招牌笑意,“不知公主汉话学得如何,有诗曰: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公主美则美矣,但与穆谦心中的美人比起来,你还差了点!”

第77章 美人(下)
引以为傲的美貌,此刻却被穆谦嗤之以鼻,苏迪亚一时之间有些难以置信,睁大了水眸,有些不忿地朝城墙上喊道:
“从前,你们的使臣来了奉京,见到我都挪不看眼,我不信你们大成有女子能比得过我!你肯定是不敢跟出城交手,才撒谎的。”
虽然苏迪亚明艳不可方物,但穆谦这些年的纨绔生涯让他着实见识了不少美女,此刻面对着这个尤物,还这般野蛮泼辣,只觉兴致缺缺。穆谦歪着头,继续抱着胸,玩味地瞧着城下,方才胡旗军队在苏迪亚的授意下言语相讥,如今先恼了的却是苏迪亚,索性乘胜追击:
“我大成女子各个花颜月貌,她们性情温良,秀外慧中,无论哪个在穆谦心中,都远胜公主!公主殿下连她们都比不过,更别说跟穆谦心中的绝世美人比!公主你就省省吧!”
苏迪亚没想到自己被穆谦贬得一文不值,自己堂堂公主之尊,竟然比不上大成的那些贱民?苏迪亚心中不忿,知道大成女子不上战场,笃定穆谦此刻没办法把人带到眼前,“你们大成人,不仅狡诈,而且个顶个会撒谎!人又不在此处,随你怎么说都行了!”
“不信啊?那本王让你瞧瞧,本王心中的绝世美人是什么模样!”穆谦说着,一把扯过站在他身侧的黎至清,“瞧见没,在本王心中,这才是绝世无双!”
穆谦性子跳脱,平日里经常与众将开玩笑,还捎带着喜欢用言语调戏一下黎至清,众将都习以为常,并未察觉出不妥。如今见穆谦为了戏弄苏迪亚,无赖到又把黎至清卷了进来,一个个跟着起哄!
“对!我们先生才是绝世无双!”
“小公主你跟我们先生比还差得远!”
“黎先生是真绝色!”
穆谦与苏迪亚斗嘴,黎至清本存了促狭之心在一旁看热闹,没想到聊着聊着,自己竟然被扯进话题中,最后竟然还被推出来跟苏迪亚比美!一时有些恼火,转头无奈地瞪了穆谦一眼,压低声音对穆谦生气道:
“怎么越说越离谱了!”
穆谦被这略带嗔怪的一眼瞪得心情大好,拽着黎至清的胳膊,继续逗起城楼下的胡旗小公主,“公主殿下,本王军中的先生,是不是远胜于你?”
苏迪亚骑在高头大马上,扬着天鹅颈努力地向城楼上张望,看到了穆谦身边那个书生打扮的人,模样仿佛很是周正,但由于距离太远,瞧得并不真切。苏迪亚把手掌一摊,立马有胡旗士兵在她手里放了个窥筒。
苏迪亚透过窥筒望向城楼,城楼之上,穆谦丰神俊朗,黎至清温文尔雅,两个人并肩而立,苏迪亚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把目光锁定在谁身上。两位玉树临风的公子在眼前,苏迪亚面色一红,一时间扭捏起来。
穆谦在城楼上盯着苏迪亚的一举一动,见她拿了窥筒打量黎至清,穆谦仿佛一位把自家背书背得最好的孩子拉出来炫耀的父母,洋洋得意地等着黎至清闪瞎苏迪亚的狗眼。等着等着,穆谦发现不对劲了,这个女人竟然开始害羞了。
妈的!她那是啥表情?这个女的该不会看上黎至清了吧?
“城楼上瞧不真切,不如让你们的先生出城,咱们过上两招,缩在城楼上算什么本事。”苏迪亚激不动穆谦,直接把矛头对准了黎至清。先前,她已经在隔了三丈远处观察过穆谦,此刻,她更想仔细瞧瞧,这位先生是何方神圣。
黎至清轻蔑一笑,面上尽是不屑,他素来沉得住气,激将法在他身上基本不得用。
与黎至清的淡定不同,穆谦此刻没了方才的悠闲,心中顿时焦虑起来,这女人竟然开始惦记黎至清了,其心可诛啊!
“玉絮,城楼上风大,送先生回去休息,别着凉了。”
这命令虽然是下给玉絮,但黎至清也得遵守。黎至清有些摸不着头脑,穆谦显然有意让自己回避,难道他还怕自己受不了言语相激,出城迎战?
黎至清并不想在此刻退下去,“殿下,黎某又不会真应她什么。”
穆谦咬牙切齿道:“至清可别小瞧了这些胡旗人,心思坏得很,尤其是这个公主,鬼心眼多着呢!上次本王出战,就差点着了她的道。”
见黎至清还是面露诧异,穆谦又哄道:“城楼上交给本王,你先回去歇着,不消片刻,本王便去寻你。”
虽然没明白穆谦的用意,但见他殷切又笃定,黎至清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跟着玉絮下了城楼。
黎至清前脚刚走,穆谦立马对着城楼下的苏迪亚一通狂喷,然后亲自带兵出城。
苏迪亚见穆谦出城,立即打马迎了上去,想要跟穆谦较量一番。但穆谦丝毫未存切磋之心,招招都是杀招,打得苏迪亚节节败退。没了苏迪亚指挥,胡旗军队阵法立马退了一大截,在北境守军处未讨到任何好处。
又过两日,苏迪亚依旧次次亲自带兵叩关。只要苏迪亚来,穆谦都把黎至清按在中军大帐内,不允许他上城楼。
每次,穆谦都阴阳怪气地同苏迪亚进行一番唇枪舌战,心里恨不得把这个不怀好意的女人生吞活剥了。可穆谦来自现代社会,是四九城根儿长大的,从小就是一副贫嘴,再难听的话说得也像开玩笑,落在众将眼里跟打情骂俏似的,都当作乐子来瞧。一时之间,大成晋王殿下与胡旗苏迪亚公主的战场二三事,成为平陵城街头巷尾的饭后谈资。
穆谦拦着黎至清,不让他出营,更不允许他见苏迪亚,黎至清只能从传讯兵口中了解前方战况。如今,苏迪亚带兵南侵,每次点到即止,攻城时再不见前些时日金吉照掌军时的凶悍,每次传讯兵能带给黎至清的消息极为有限。
黎至清总觉得其中有猫腻,他瞧不到战况,又出不得军营,只得把黎梨派了出去。黎梨每次回来,除了战场上的情况,还会把穆谦与苏迪亚的玩笑绘声绘色地讲给黎至清听,听得黎至清脸色越来越黑。
“一个未出阁还有婚约的姑娘,整日里跟敌方将领调风弄月,简直有伤风化。”黎至清话中是掩不住的冷意。
黎梨知道自家公子是嫌弃胡旗公主作风不正,可从前他们见的伤风败俗的女子多了,黎至清总是直接无视,今儿这是怎么了?
“公子,你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黎梨这话说得小心翼翼。
黎至清不接黎梨这一茬,直接道:“跟晋王知会一声,去地牢里把阿克善提出来,吊城楼上去!”
“啊?为什么呀?从前不是说要那他当筹码谈判么?”
黎至清:“只要是活的,就能当筹码。”
黎梨愁眉苦脸道:“可把人吊起来,那还有命么?”
黎至清冷哼一声,“我又没说吊脖子。不会把绳子绑在腕子上?等胳膊脱臼了就换到腰上。想吊人,总归有办法!就让阿克善睁眼瞧瞧,他的未婚妻,整日里都在做些什么勾当!”
黎梨实在没明白黎至清这无名火烧自何处,不过既然黎至清吩咐了,她自然得去传话,还没等她出军帐,穆谦便掀帘进来了。
“呦,至清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黎至清扫了穆谦一眼,并不想接这话。黎梨怕冷场,赶忙将方才黎至清打算处置阿克善的事同穆谦一说。
“你想吊人就吊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还能震慑胡旗军,让他们踌躇不前,怎么还生气了?”局势早就明朗了,只要耗到入冬,胡旗军队势必要退兵,穆谦对此并无异议。
黎至清到底好修养,稍作平复后才道:“这些日子,苏迪亚公主带兵,明显只是在虚耗时日,殿下同她纠缠作甚?”
“这个姑娘,用兵倒是有点意思,肯定有关内的高人教过她!”穆谦说着面上露出几分苦恼“至清,本王跟你说,她真不是个好东西,她因着汉话说不明白,才显得发憨,实则肚子里都是心眼。”
穆谦刚说完,立马就有人印证了他的话——寒英未经通传,就直接掀帘而入了。
“殿下,出事了!”寒英刚回军营,一打听到穆谦在黎至清这里,立马闯了进来,此刻他带回来的消息,一刻都不能耽搁。
穆谦一见寒英,知道西境的十万石粮草已然到位,面上一喜,“傻小子,粮草带回来了?怎么还着急忙慌的?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粮草由郭大帅派兵亲自押运,如今已经进了并州,这一两日功夫就能到平陵城,属下是快马加鞭赶回来了,有紧急军情向殿下禀报。”寒英顾不上寒暄,从怀中掏出一封紧急军报呈到穆谦面前,“陇州和坝州的侦察兵探得,坝州安新城外胡旗军队正不断集结,近日已达三十余万,不日将挥师攻城,守城将领沈团练使请求殿下派兵支援。”

第78章 即明
穆谦与黎至清对视一眼,“难怪金吉照跟失踪了一样,这是带兵西进了。至清,本王没说错吧,苏迪亚这个丫头片子蔫坏!这段时间叫嚣,是拖延时间来了。”
黎至清心道,你明知她不怀好意,还日日与她在阵前调笑,不咸不淡地开口问道:
“那就此事,殿下有何高见?”
穆谦微微惊讶地瞅了黎至清一眼,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方才进帐时,黎至清生气的对象似乎也有自己,不过此刻他顾不上猜测原因,先就着当前的军报做出打算:
“先时派了容修和容修带了五万人去巡边,算日子应该已经进坝州了,能先抵挡一阵。本王打算今日启程,亲自率兵前去增援安新,给他们来个东西夹击。”
黎至清点了点头,以安新城防军的兵力再加上那五万兵马,难以抵挡胡旗的三十万大军,如今是一定要增援的,穆谦作为一军主帅,主战场转移,他亲自督战也属正常。
“黎某与殿下同去可好?”
“不成!”穆谦没有丝毫犹豫便一口回绝,“这次驰援坝州,必定日夜兼程,你的身体恐怕吃不消,还是留在平陵城为宜。”
其实,穆谦这话说得心不甘情不愿,他是想带黎至清前往坝州的。一来,黎至清如同一枚定海神针,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只要他在,穆谦就能气定神闲地解决问题,不至于慌了手脚;二来,一旦穆谦一走,那苏迪亚调戏的对象势必变成了黎至清,是可忍孰不可忍!不过,黎至清这副纸糊的身子,一受寒就咳嗽,一受累就发热,身上沉疴旧疾无数,穆谦真不忍心折腾他。
黎至清倒是没多强求,他对自己的身子知道的一清二楚,若强行西行,指不定又会惹起哪出旧患,到时候不仅于战事无益,还得劳烦军中兄弟照顾,难免会拖累众人,便也同意留守平陵城。
“殿下打算带多少人前往?”
“既然有三十万大军在安新城外驻扎,那留在苏迪亚身边的最多也只有十万人,本王留下五万人给平陵城,剩下的带往坝州。”
黎至清轻拧着眉头踱了几步,“倒不至于五万这么多,突击旗已经折在了殿下手中,平陵城依着城池之势,再配合狼牙拍,守城的情况下,以一敌二显然不成问题,甚至这个比例可以更高。而且,苏迪亚身边未必就真能留十万之数,殿下驰援西境,路上变数太多,还是多带些人去。”
“不必,平陵城毕竟是北境的门户,要保障此处的稳妥。”更何况,你还在平陵城,本王自然得在此处多上心!穆谦想到此处又道,“至清,不要搭理苏迪亚,她再带兵攻城,你也不许上城楼上见她。”
“这是为何?殿下难道认为黎某会输给她?”黎至清微微诧异,难道穆谦怀疑自己的能力,他的排兵布阵还是自己教的呢!苏迪亚都是穆谦的手下败将,
“怎么会!只不过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穆谦有口难言,瞬间结巴起来,他想说这个女人在惦记你,但又没法露骨的说出来,最后只得无赖道:“这是本王的军令,至清领命便可!”
黎至清自打来了北境大营,一直被肖珏看重,等主帅换成了穆谦,对黎至清的重视只增不减,再加上黎至清算无遗策,协助穆谦破了突击旗、活捉阿克善还制出狼牙拍,又未雨绸缪解了军粮之困,虽然数次拒绝穆谦拜他做军师的提议,但已然被北境众将尊称一句“先生”,地位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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