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密码后,他打开保险柜,取出财物,然后杀死死者。他一共刺了死者六刀,深深浅浅,角度不一,说明他杀人并不熟练。
以现场出血量和伤口角度看,凶手身上一定溅了不少血迹。但是除了主卧的床边,我们没有在其他地方发现滴落的血迹。所以,凶手在杀人后,还细心地换了衣服,然后才携财物下楼潜逃。他肯定还背了个包。
他在那个窗台旁,脱下了带血的鞋套,所以墙壁旁有两小滩血迹。全屋都没有留下血掌纹或者血指纹,凶手一定戴了手套。
所以,这是一个计划周密、细致入微、具有极强反侦察能力、心狠手辣的凶手。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死者活着。”
陈浦挑眉看着她。案情目前看起来是比较简单的,不过对于一个新人来说,能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这么短的时间,就捋得这么细致丝滑,却算难得。不过呢,这事儿放在李聪明身上,又不让人意外了。
陈浦轻咳一声,刚想顺理成章勉为其难夸两句,她已转身平淡道:“陈队没其他事我先去忙别的了。”
这时,闫勇也带着照相人员过来了,陈浦望一眼李轻鹞的背影,转身和他们说话去了。
没多久,受害者家属来了。
按保洁阿姨的说法,之前她都是每周定期来打扫一次,或者罗红民来别墅了,需要她做钟点她就来。有时候罗太太会直接带城里的住家保姆过来搞饭搞卫生。
今天一早,保洁阿姨到了别墅,先搞了半天院子卫生。等她一进屋,就闻到楼上飘来的臭味,上楼一找,吓得半死。阿姨很有法律意识,首先打电话报警,然后打电话给罗太太,但罗太太没接电话,又打给她们的女儿,这才通知到家人。
这会儿,陈浦已经回到二楼主卧勘查,听说受害者家属就在客厅,他摘了手套,想了想说:“家属都是女的,李轻鹞跟我去。”
李轻鹞答了声是,也摘了手套,跟着他下楼。
客厅除了一名民警陪同,还有三个人站着,两女一男。两个女的都在哭,男的沉默站在一旁,既不安慰也不靠近。
听到有人下楼,三人都抬头望过来。
李轻鹞看到双眼通红楚楚可怜的向思翎,就是一愣。
再看到她身旁那位同样珠光宝气的中年美妇,尽管跟当年差别很大,李轻鹞还是一眼认出,她就是向思翎的母亲、当年指控骆怀铮杀人的李美玲。
而骆怀铮,穿着银灰色衬衣、黑色西裤,十分清瘦笔挺,此刻也站在楼下。他单手插在裤兜里,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李轻鹞,眸光微动,深不见底。
民警说:“这两位是受害人的太太李美玲,女儿向思翎。这位男士叫骆怀铮,是向思翎的朋友,陪她过来的。”
如果说陈浦之前还没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罗红民。当骆怀铮和向思翎这两张同样出众的脸蛋,映进眼帘,他就一下子想起来了。
骆怀铮和向思翎的照片,都在他放资料的那个大箱子里。
罗红民也在。
只不过当年,罗红民和骆怀铮案关系非常远,也不重要,只是作为边边角角的间接人物,被他顺手收集了,所以印象不深,没有第一时间对上号。
向家三口当年租住的房子,是罗红民的。他当时名下就有五十多套房产,绝大部分租出去了。向家只是其中最普通的一户。
现在七年过去了,原来这个有钱人,娶了丧夫的李美玲,成了向思翎的继父。
陈浦看了眼李轻鹞,见她停在楼梯口不动,低声说:“跟上。”然后他的脸上露出沉重表情,走过去对他们说:“我是负责本次案件侦查的刑警陈浦,请节哀。”
第23章
读高中的时候,有时候,李轻鹞看到骆怀铮和向思翎说话,她不会吃醋,是真的不在乎。因为喜欢骆怀铮的太多,她可气不过来,反正她们都搞不赢她。
后来骆怀铮出事,从小到大,李轻鹞从来没恨过谁。但当她看到毫发无伤的向思翎再次来上学时,她清晰感觉到一种名为仇恨的情绪。那情绪是那样的尖锐、痛苦、阴暗。或许那就是她性格转变的开始。
上周看到他们俩同学聚会凑到一起说话,李轻鹞恼怒之余,只觉得笑话,她的内心是冰凉的,也是冷酷的。
她本以为,今天在命案现场,戏剧性地看到他们俩成双结对,自己的情绪又会暴躁,可奇怪的是,此刻她的心情还算平静,平静中透着隔岸观火的无情无义。
又或者,是因为还有一个陈浦在。
平时这种情况,需要安抚女性受害者家属,陈浦一般都让她上,自己抱着胳膊在旁陪着,偶尔才帮腔几句。但今天,他一反常态,一下楼梯,就走到她前面去,高大的身子几乎把她挡住。每当她抬头,首先看到的,是他宽阔的肩膀,他的耳朵,还有耳朵上短短的黑发。
他还抢了她这个下属的活儿,一句接一句,向两名家属解释情况,既不回头和她交流,也不需要她开口。李轻鹞听着他低沉的嗓音,心慢慢变得更静了。
她想起了昨天一开始,他问她的那个问题:
【你们过去的关系,会不会影响你对相关案件的侦查态度和判断?】
她当时回答他:【任何人和事都影响不了我的决心。】
李轻鹞感觉到,自己的心突然变得无比清明沉稳。就像原本遮住月亮的丝丝淼淼的水汽,刹那被风吹散。她离开了那些私人情绪,开始趁着陈浦讲话时,用一双刑警的眼睛,去观察眼前的三个人。
向思翎大概是刚从职场赶来,穿着套米白色镶珍珠的名牌套裙,眼眶含泪,小声哭泣,看起来情真意切。
她身旁的李美玲,情绪反应大多了,双手捧着脸,嚎啕大哭,一直在喊老公老公,没有你今后我怎么办,非常悲痛,要靠向思翎搀扶,才能站稳。母女俩如出一辙的弱柳扶风、姿色动人。
李轻鹞的目光来到第三个人身上。
与她们相比,骆怀铮显得不合时宜的沉静。他既没有哭,也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保持着单手插兜站立的姿势。如果你在路上碰到,大概会以为他是一名气质不凡的商场精英。他始终跟母女俩保持一米多的距离,眼睛低垂。但当李轻鹞看向他时,那从少年时起就浓密非常的睫毛,微微一颤,慢慢抬眼,和她对上了。
李轻鹞的目光冷寂,他的眼睛里却有什么轻轻涌动。
李轻鹞平静地移开目光。
她思考着,大概,他也是从职场过来的。他什么时候和向思翎成为了朋友?又为什么会在这样重要的场合,陪她一起过来?他对罗红民的死感兴趣吗?
李轻鹞打住思绪,缓缓吐了口气,到底还是被骆怀铮这一眼,看得心头发闷。
这时,李美玲母女提出,要去看尸体,被陈浦拒绝了。一是要保护现场,二是尸体现在的情况,普通人可能接受不了,更何况是至亲之人。
陈浦让母女俩跟着一起回队里,需要向她们了解情况。母女俩含泪应允。这时陈浦看向骆怀铮,向思翎见了,哽咽着说:“陈警官,他只是我一个朋友,陪我过来,和他没关系,让他先走吧。”
骆怀铮也看着陈浦,但眼角余光越过眼前这名高大俊朗的警察,落到那个纤细柔美的身影上。
那天在餐厅,看到陈浦送李轻鹞过来。虽然马君鸿断定两人不是那种关系,但骆怀铮有种奇怪的直觉,没那么简单。
两人虽然没有什么亲密言语举止,可李轻鹞在陈浦面前很放松,每一根骨头每一颗细胞都是懒洋洋的。
哪怕时隔七年,骆怀铮也感觉得出来。
因为曾经,她只有在他面前,才是这样的。
她就是这么个人,其实很难跟人亲近,可一旦亲近,就会把对方“划为己有”,用一种名叫“李轻鹞”的气场,把你拉扯住。那气场松松散散,很不经意,可又无处不在。而你会无法控制地被吸引,只想靠近再靠近。
骆怀铮定了定神,不想再多看什么,垂落目光,问:“警官,请问我可以走了吗?”
陈浦看着眼前清俊挺拔,却略显窘迫的男人,再联想到自己背后始终沉默不语的女孩,竟有种在看苦情连续剧的感觉。连续剧的男主角哪怕坐了牢,一身破碎感,可随随便便站在那里,也是人群中最出众那个。女主角,却是他陈浦一心想要护住生怕受到伤害的人。而他,大概是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背景板。最多是跟主线无关的男七号。
一股酸溜溜的情绪,就像迅速破土的嫩芽,从陈浦心底长出,它无声攀援,轻轻缠住他的心,他的肝,他的脾肺肾。然后继续往上长,轻巧狡猾,偷偷窃笑,钻进他的胸口,化作一团雾气,黏糊糊的,看不见,摸不着了。
陈浦也定了定神,正色说:“骆先生,还请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四目凝视,骆怀铮一下子就看懂了陈浦眼中的未尽之语——自己是当年杀死向父的凶手,与李美玲母女关系敏感,并非无关人员,必须配合调查。
这个警察,原来什么情况都掌握了,且很聪明。
骆怀铮很淡地笑了一下,笑容中带着一丝自嘲,他低头说:“是,警官。”
李轻鹞将这整个过程都看在眼里,她赞同陈浦的做法,三个人都应该带回局里询问。但当骆怀铮低着头,老老实实问陈浦,警官我可以走了吗,又老老实实答是的时候,她的心里还是涌起一股酸楚。她不愿意去细想,这些年,骆怀铮是不是都用这样一副本不该属于他的面孔,去面对警官们。而现在,她竟然也成了警官中的一员了。
现场勘查结束了,大家坐警车回局里。陈浦刚走到车前,李轻鹞走了过来。
他用一种探究的目光看着她,却并未在她脸上看出情绪端倪。这下陈浦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因为他搞不清,李轻鹞是真的已经不会被旧情人左右情绪呢,还是已经物极必反痛麻木了?
李轻鹞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队长,有件事需要向你请示。”
陈浦闻言,后背就往车门上一靠,单手搭上去,低头用另一只手,抹去指腹上的一点泥,说:“李警官,请放心大胆地说。”
李轻鹞笑了一下,不过那笑可半点不像从前娇俏,淡淡的,透着股什么无所谓的冷劲儿,她问:“骆怀铮和向思翎,一个是我的前男友,一个是高中同学,请问这个案子,我需要回避吗?”
“这个问题,我们讨论过了,早已断了关系七年,而且那时候还小,按理不需要回避。不过如果你想回避,我尊重你的意见。”
“我不想回避。”
“那就大胆朝前走。”
“我知道了,谢谢。”
陈浦转身拉开主驾车门,又瞄了眼空无一人的副驾,正斟酌着语言,李轻鹞已转身走了。
陈浦:“……”
他想了想,还是没有叫住她。
那棵酸水泡大的藤蔓,早已在他胸中长成。此刻,最顶上的一根纤细枝叶,正轻轻摇曳着,散发出一抹淡得看不见的酸气,有个念头冒出心底:她现在可能需要一个人静一静。男七号有什么脸凑上去讨嫌?
陈浦带着周扬新,首先询问了李美玲,他让李轻鹞在隔间看着听着。
到了警局,李美玲的情绪总算平复不少,说:“我老公是被谁杀的?你们一定要抓到真凶!”
陈浦说:“我们一定尽力而为。你上次见罗红民,是什么时候?”
李美玲想了想,答:“上周六。”
按照李美玲的说法,上周六,他们一家三口都去了别墅,吃完一顿中饭后,下午三四点她坐向思翎的车回了市区。四年前,罗红民出钱,给她开了家按摩会所,生意不错,周末是生意最好的时候,她得回来看店。而向思翎周日要带3岁的女儿,参加距离湘城2小时车程的一座山上的露营活动,所以也要赶回去。
法医目前判断罗红民的死亡时间,是在周六的深夜。
陈浦问:“一个大活人,一个星期没有跟你们联络,你们都没发现?公司也没人找他?”
李美玲摇头:“他本来是准备去三亚的,我们都以为他去度假了。他这个人,度假最不喜欢被打扰,我们都知道,所以如果公司没出大事,不会有人找他。”
“度假,和谁一起?”
李美玲的表情这时有些不自然:“他一个人。”
“一个人跑去三亚,度假一个星期?”
“嗯……”
“罗太太,如果你不说实话,会影响我们办案,你也希望早点抓到凶手吧。”
陈浦和周扬新又极有技巧地盘问了一阵,李美玲终于说了实话:“他对我虽然不错,但我毕竟不年轻了,夫妻生活几年,他也失去新鲜感了。他有钱,有时候会去三亚海边,找些艳遇,满足自己。男人嘛,都是那么回事。只要他不带回家,我就不管。”
陈浦又问李美玲,罗红民有没有什么仇家,或者最近有没有跟人起过冲突。李美玲想了想,说没有,老罗这个人虽然精明,做生意厉害,也会得罪人,但要说要命的仇家,肯定没有。陈浦追问罗红民生意上竞争对手的名字,李美玲表示不清楚,要问向思翎。
陈浦又问:“罗红民是你以前房子的房东?”
“嗯。”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又是什么时候走到一起的?”
“一开始租房子,都是老向跟老罗打交道,我也没见过他。后来家里出事,老向被杀了,老罗可怜我们母女无依无靠,就给我们减免了一段时间房租,还帮了我很多。一来二去,我想要重新找个依靠,他老婆早就乳腺癌死了,后来我们自然而然在一起了。”
“骆怀铮是当年杀你丈夫的凶手,今天为什么会和你们一起来?冰释前嫌了?这么大度?”
李美玲冷淡地说:“女大不由娘,他是向思翎带来的,我也搞不清楚他们俩怎么又凑一块了,还不许我骂。要不是我今天又死了老公,顾不上,早冲上去打那个小畜生了。”
第二个接受询问的是向思翎。
与情绪直白的李美玲相比,向思翎哪怕红着眼眶,也显得稳重得体多了,她已经可以条理清晰地回答警察提问。
对于最后见到罗红民的时间、罗红民一个人去三亚的事,她的说法和李美玲完全一致。她身为公司要权部门副总,经常在罗红民出差度假时,暂代总经理之职,她也认为罗红民没有称得上“仇家”的人,最近也没跟人起冲突。不过,她按照陈浦要求,提供了几个生意竞争对手的名字。
在讲述过程中,向思翎几次称呼罗红民为“爸”,周扬新就问:“罗红民五年前才和你妈结婚,那时候你都20了,还能改口叫爸啊?”
向思翎的神色很真诚:“他跟前妻没孩子,供我吃供我穿供我上大学,把我当亲生女儿培养。所以三年前,我大学毕业进公司就改了口,叫他爸。我以后是要替他养老送终的。”说完她的眼泪又掉下来。
周扬新说:“那罗红民对你们母女确实不错。你在影竹山呆到哪天回市区?”
“周一一早,大概9、10点,我送孩子去了幼儿园,赶回公司上班。”
陈浦问:“罗红民以前是你们家的房东吧,就是骆怀铮案的时候,那时候你就认识罗红民了吗?”
向思翎摇头:“那时候不认识。是后来我亲爸死后,他来我们家看望帮忙,跟我妈走到一起,我才知道他的。”
“那你更喜欢亲爸,还是这个后爸?”
向思翎沉默了一会儿,又哭了,说:“我亲爸,是个窝囊的人,早早意外死了,但他在的时候,对我一直很好,只是能力不够,在我心中,他永远是我的亲爸。罗红民不一样,他是个优秀的企业家,他的私生活我作为小辈不想评价。不过说实话,这些年我接触的公司老板、有钱人也多,和他们相比,他对家庭还算负责的。罗红民既是我的长辈,还是我在事业上的引路人和师长,没有他,就没有今天的我。我发自内心地尊敬他、感激他,警官,请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原来你和亲爸关系也不错啊,那骆怀铮不是杀他的凶手吗?怎么今天和你一起来了?”
向思翎神色有些羞窘,就像是被人说中了不可告人的心事,但她的回答却坦坦荡荡:“这不矛盾,当年的事,本来就是意外,骆怀铮其实是失手,都是为了我,说起来,他也是受害者。这些年,我深深责怪自己,如果当年我没生病请假,又没惹我爸生气,没有那个可怕的误会,骆怀铮一定不会坐牢。他是个很好的人,被我牵连,毁了一生。现在,那些事都过去了,他也坐过牢,付出了代价。我并不怨他,相反,还对他心存愧疚。那我现在有能力了,想在商场上帮帮他,又有什么不可以呢?现在他的公司,是我们公司的重要合作伙伴,今天他正好在华誉汇报方案,接到保洁阿姨和警方电话时,我六神无主,求他陪我过来了。”
最后一个接受询问的,是骆怀铮。
他坐在审讯室里,手握一个纸杯,微垂着头,自始至终情绪沉寂,不喜不怒。
他的说法和向思翎如出一辙,正在她的公司汇报方案,出了事,向思翎情绪失控,请求他陪着过来,他就来了。
“你因为向家的事坐牢,为什么愿意接受和向思翎的项目合作,今天还陪她过来?你心里真的一点都不介意?”陈浦问。
骆怀铮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要吃饭,与华誉合作是公事公办,事先我并不知道向思翎是公司副总。至于今天,只是凑巧碰上,当着双方公司那么多人的面,出于商业考虑,我无法拒绝。而且,谁知道呢……”他又自嘲地笑笑,“也许,我当时只是心理阴暗,想跟来看看她们母女,会有什么样的悲惨遭遇吧。”
陈浦又问:“你以前见过罗红民吗?”
骆怀铮摇头:“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警方很快查明,在罗红民遇害的上周六晚上,李美玲住在按摩院,向思翎住在影竹山山腰的酒店,骆怀铮在公司通宵加班,全都有监控记录和人证。他们三人,第一时间排除了嫌疑。
而在案发第二天的下午,负责查监控的闫勇,发现了一条极其关键的信息:
罗红民被害当晚凌晨2点05分,附近公路上的两个摄像头,都拍到一辆旧面包车,开往别墅方向,没有牌照。
别墅周围虽然没房子,但直线距离五、六十米的山腰上,另一间民居的外围摄像头,拍到了那辆车,凌晨2点11分,停在距离别墅不远的山路上。
放大的极其模糊的画面中,可以看到一个身高1米75左右,身材较瘦的男人,戴了顶鸭舌帽,穿着宽松的白底黄绿花纹短袖衬衣、灰蓝色牛仔裤,背着一个黑包,翻墙进了别墅。大概半个小时后,他背包出了别墅,匆匆上车离开。
第25章
马上就要开罗红民案第一次案情会了,因为牵扯到企业家,凶手手段又极其残忍,影响恶劣,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和丁国强也会参加会议,做出决策。
因此,二队的人全都抓紧时间,整理手头资料。
李轻鹞正忙着,有人敲了敲她的桌子。
陈浦一脸严肃地说:“你跟我来。”
李轻鹞跟着他,到了无人的走廊。他双手撑在栏杆上,弓着背,偏头看着她:“有些话要单独问你。你和向思翎、骆怀铮都曾是同学,比我们都了解他俩。你觉得,他们今天的话,可信吗?”
李轻鹞抄手抱胸,望着远处,答:“其实我并不了解向思翎。读高中时,就觉得看不透她。现在的她,更是性格大变,就像换了个人。我判断不了。”
“读高中时,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那时候我对她关注不多,挺沉默内向的,不过那时候她就喜欢骆怀铮。”
陈浦见她谈及这个话题,语气平淡,顿时心头一喜,脸上就带了出来,附和道:“确实,我也感觉向思翎是个人精,她要是戴着面具,没那么容易戳破。”
结果就听到李轻鹞用更平淡的语气说:“嗯,不像我的面具,一戳就破。”
陈浦:“……”
他抬起一只手,抓抓后脑勺,说:“我那是实事求是,我觉得你这几天就调整得挺好的,让人挺舒服的。”
谁知这马屁还是拍到了马腿上,冷傲之魂崛起的李轻鹞不吃这一套,她冷笑:“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不是要说案子吗,夹带什么私货,有事说事,没事我走了。”
陈浦心口堵了一下,心想你是上级还是我是上级,而且刚才不是你先提的吗?但这些话此刻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出口,只别过脸去,舌头在嘴里打了个憋屈的圈,呼出口气,再转过脸时,已是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模样,正色说:“我刚刚只是随口一说,接着说案子。”
李轻鹞说:“至于骆怀铮,那我确实非常了解。”
陈浦低下头,不自觉咬了咬牙,双手捏了捏栏杆。怎么办,想揍妹妹了。
“他以前的确是个老好人,既热心,又正义。但绝不是什么圣母滥好人,他聪明,对人对事都有分辨能力。我一直觉得,当年在向家,一定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了,向父喝了酒又很有攻击性,可骆怀铮,他是一个什么人?年级第一,数学奥赛国家一等奖,清华保送生,他那十几年只知道读书考试、心思比谁都干净。他从来没有面对过暴力,连架都不会打。你把这样一个人,突然丢进极端暴力的对抗中,他的确可能为了自保反应过激,很可能完全没反应过来,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人就已经死了。”
陈浦听得心中复杂难言。别说是李轻鹞了,连他这个局外人,听了都觉得心疼。他从小就崇拜学霸,要不当年也不会暗恋外校那个第一名。还有一次,外班的人为了什么事,要打他们班的第一名,第一名是个鸡仔般的书呆子,和陈浦关系也一般。可陈浦听说后,当场就放话,鸡仔学霸是他罩着的。
无他,尊重知识而已。
其实当年陈浦成绩也不算差,数理化挺不错,就是老玩,不太稳定。但他自己虽然玩,却有很端正的三观,觉得学生来学校,就是搞学习的。所以谁敢搞那些成绩好的人,就是挑衅少年陈浦朴素的正义观。
可现在,他和妹妹一起心疼的学霸,不,学神,是妹妹余情未了的前男友,那滋味就变得怪怪的了。
陈浦低头不吭气,李轻鹞见他一副霜打茄子的蔫样,心头莫名升起几分愉悦,继续说道:“不过,我不知道他这七年……牢狱生活后,人有没有改变。但如果他的本质没变,我认为他的话是可信的。我想,他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向思翎的公司合作。他以前也没见过罗红民。虽然高中时,我们爱叫他……”
她顿住了。
陈浦酸嗖嗖地问:“叫什么?”
李轻鹞低头轻轻笑了笑,说:“叫他男菩萨。我要说的是,他又不是真的菩萨性子。如果听到向思翎的继父出事,他当时又在双方公司的人面前,被向思翎求得下不来台,负气跟着过来看一眼,也正常。是我说不定心态比他更阴暗。”
虽然陈浦心里赞同李轻鹞的判断,可他也看得出,李轻鹞真的是对骆怀铮的性子非常了解。男菩萨,李轻鹞当年是把人当唐僧肉了吗?呵,不过,说起来,自己读高中时的外号是什么?
陈浦的脸又黑了几分。
他当年的外号是陈铁胆。
李轻鹞瞥他一眼:“我说完了。”
陈浦点头:“行,差不多了,去开会吧。”
李轻鹞转身就走,陈浦隔了两三步跟着。冷不丁他又问道:“咱们……算是和好了吧?”
李轻鹞脚步一顿。
他立刻就跟脚下长钉子似的,也停住。
警局走廊的灯很明亮,李轻鹞转过身,她的乌黑发梢,白皙脸颊,还有纤细指尖,精致脚踝,都映着一层光,亮盈盈的。那薄薄的一口红唇,轻轻一抿,唇角上翘。看得陈浦脑子里哐当一响,胸口那棵蠢笨的枝芽开始哗啦啦地摇。
然后李轻鹞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来:“想什么呢?我脑子进水跟你和好。”
陈浦:“……”
陈浦:“……”
望着她脚步轻快进了办公室,陈浦低下头,摇摇头,又叹口气,止不住地笑起来。
得到那段重要监控后,陈浦第一时间派人,去那辆面包车和神秘男子经过的路段勘查,现在结果也回来了——勘探人员在路边泥路上发现了三个脚印,应当属于神秘男子。脚印长度41码,与命案现场吻合。不过凶手在现场应该穿了鞋套,又染了血,脚印的花纹模糊,无法对比。
会议现场放完监控,陈浦汇报完现阶段调查结果后,副局长和丁国强低声讨论了几句,对视点头,两人决定了接下来的侦查方向:将这名穿白色黄绿花纹短袖衬衣、灰蓝色牛仔裤的男子,作为目前第一嫌疑人,实施搜查追捕。接下来的侦查,由丁国强直接负责,除了二队,再调两个组的人手过来。
散会后,二队的人回到办公室,等待上头即将分配的侦查任务。大家七嘴八舌讨论着,有人说,这回他们运气还挺好的,凶手那么牛逼,现场那么缜密,结果百密一疏,被那个位置隐蔽的摄像头拍到了。
又有人说,有这段监控也不代表能破案,隔得那么远,画面那么模糊,人不好找。
李轻鹞不知为何,今夜心情变得很不错,她没说话,只安静听大家讨论着。偶尔偷偷瞥陈浦一眼,却见这家伙,老神在在的,抱着胳膊,长腿支棱着,头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但他肯定没睡着,几根手指还在胳膊上轻轻敲着,一只脚尖也在地上点着。那就是在想事情。
要是从前,李轻鹞肯定趁别人不注意,凑过去问,老板,你在想什么,分享一下啊,我又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