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救我,爹爹救我!by神仙老虎
神仙老虎  发于:2024年11月0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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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福懒洋洋斜他一眼,大剌剌道:“坐不更名,行不改性,你给我抻长耳朵听好喽——”
故意顿了顿,阿福道:“我家少爷姓杨,单名一个睿字。”
说罢,阿福得意洋洋冲对方道:“你们几个的狗耳朵这下听清楚了吧,要不要我再说一遍,嗯?”
话音落地,阿福预想中几个地痞无赖吓得屁滚尿流的场面没有出现,反倒是络腮胡子朝几个小弟一招手,恶狠狠道:“给我打!”
“啥?……”
这下换阿福懵圈了,心里暗恼:你娘的,杨睿这货虚有其名,连几个地痞都镇不住,还南州第一公子?
我呸!一点淫威都没有。
换到大凉州,你报上我们辰少爷的名字试试,比皇帝老儿的圣旨都管用。
阿福东躲西闪,“害怕”地哇哇大叫,“少爷救命!”
车厢内宋景辰听到动静,掀开车帘看了外面一眼,暗道莫非杨睿的名字只在上面人中管用,下面人不认识他?
他自然知道阿福纯属在演戏,有前车之鉴,爹怎么可能安排一个保护不了主子的小厮在他身边呢,阿福的功夫至少能干掉一头野猪什么的。
宋景辰下车,双手拢在暖绒绒的白狐狸毛袖口里,慢悠悠朝着这边走来,他头上戴着镶嵌白玉珠的赤金发冠,两根银色逍遥带从头顶的发冠处随着如练黑发在脑后飘散下来,随风轻轻摆动,端得是矜贵。
几个无懒看到他,不由眼神闪烁,眼前这位虽不是杨睿,但也绝对是个大有来头的。
宋景辰没搭理几人,看了一眼蜷缩在推车底下瑟瑟发抖的父女二人,开口道:“我要吃包子。”
说罢,他把一锭银子压在小推车上,自顾自掀开盖着包子的笼布,拿起个白白胖胖的大包子,侧身往小推车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低头咬了一口大包子,美美地颠着脚尖道:“好吃。”
把嘴里的包子咽下,他才朝着阿福没好气道:
“我让你买个包子这般费劲,你可真是没用。少爷我现在要吃着包子看他们给我表演强抢民女,我一个人看没劲,你去衙门叫人来一起看。”
“欸,少爷,小的这就去喊人。”
阿福哪可能真的扔下宋景辰跑去衙门叫人,宋景辰才是他唯一要保护的人,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使了银子叫人帮忙跑腿。
这会儿宋景辰拎起盖着包子的笼布抖了抖,扔给瘫软在地上的张老实,道:“一会儿衙差要问询,将就一下,叫你闺女把脸遮上吧。”
他身上自然有干净的锦帕,但他自己的东西不想随便给人用。
张老实望着这从天而降仙人一样的少年,感激涕零,趴在地上咣咣给宋景辰磕头,宋景辰道:“差不多就行了,我嫌吵。”
张老实:“……”
几个地痞无赖却是被宋景辰这副做派镇住了,家里头没有点后台的,都不敢这么放肆的。
络腮胡子的叔叔只是杨府的管家,还是管家之一,他们欺负欺负无权无势的小老百姓还行,若真惹上硬茬子,一个管家算什么?
何况还是管家的侄子。
络腮胡子想要脚底抹油溜走,又不想在几个跟班面前露怯,梗着脖子朝宋景辰骂了一句“晦气!”
只他“气”字还没来得急说出口,便被飞来的一只鞋子赏了个大嘴巴子!
阿福扳着一只脚丫子朝宋景辰道:“少爷,我鞋挨了他的臭嘴巴,我没法穿了,您得赔我一双新鞋。”
宋景辰大方道:“做得好,少爷我赔给你两双。”
主仆俩谈笑风声,络腮胡子可就惨了。
敢对少爷骂骂咧咧,阿福出手的力道极重,对方半张脸直接肿了起来。
几个小弟就见他们老大一张嘴,一口血沫子混合着一颗牙齿吐出来!
这边,衙门的人还没过来,杨睿和冯仑的马车却是先到了,众人散后,他同冯仑还有些事情要安排,稍迟一步出来的。
巡抚府与布政使府衙就在同一条街道上,自然走的也是同一条路线。
如此清净的街道上,杨睿同冯仑想不看见宋景辰都难。
冯仑看到宋景辰翘腿儿坐在小推车上咧着嘴儿坏笑,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准没干好事,不过他亦很清楚宋景辰虽然纨绔了些,但却与他们不同。
宋景辰很有正义感,好打抱不平,从方才在宴会上替他解围就能看出一二。
俩人停了马车,先后从车上下来。
却说络腮胡子男人一见杨睿,跟在外面找茬却又打不过,反倒被教训了的恶犬似的,巴巴地跑到主子面前告状。
他“扑通!”就跪在泥地上,唱大戏似地向前匍匐几步,扑倒在杨睿脚下,指着宋景辰,一把鼻涕一把泪向杨睿哭诉:
“公子,这人胆敢冒充公子您的名讳招摇撞骗,实在胆大妄为,您一定要教训教训他。”
宋景辰纵身从小推车上站起来,手里拿着没吃完的半个包子迈步过来,当着洛塞胡子的面儿,朝着杨睿道:
“杨兄,你打算怎么教训我?快说出来吓唬吓唬他,好让他知道知道杨兄的手段。
这人忒不把杨兄放在眼里,我初来乍到,还没有在南州府打出名号,见这几人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本想拉出杨兄的名号来镇住他,不成想非但没把他镇住,他还动手打我家阿福来着。”
冯仑憋笑,清咳一声,想要提醒宋景辰道现下不是光天化日,话到嘴边又憋住了,算了,这不是重点。
洛塞胡子的叔叔在杨府伺候的时间长,在杨睿面前有几分薄面,是以杨睿还真见过他。
不过,一个管家的面子在杨睿眼里屁都不算。
杨睿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落在宋景辰手里的包子上,道:“是不是哥哥招待不周,倒叫你在外面啃起包子来了。”

第181章 装十三都不懂
宋景辰眨了眨眼, 一副小生怕怕道:“杨兄误会,并非如此,只这几个人凶神恶煞,又人多势众, 把我吓到了, 便吃两口包子压压惊。”
“你要不要尝一个, 我买了一屉, 管够。”
杨睿嘴角嘴角微微一抽,轻声道:“什么馅的?”
宋景辰把手里的包子递过给他瞧了瞧,“白菜粉条馅儿的, 还加了虾皮呢,这卖包子的还挺良心。——喏, 你看这虾皮是用猪油炸过的,比我家里厨子做出来的也没差多少。”
杨睿道:“那便尝一个吧。”
冯仑取了包子来,用干净的锦帕包着递给杨睿,杨睿捏起包子, 没理会那锦帕, 尝了一小口, 点头道:“还行。”
地上跪着的络腮胡子以及一帮小弟全都傻眼了,恨不得原地消失。
杨睿扫了几人一眼, 同冯仑道:“按照我朝律法,当街强抢民女, 什么罪来着?”
冯仑接口, “按照我大夏朝律法,□□强抢民女被视为与杀人、强盗等同之罪。”
杨睿冷声道:“若是□□未成呢?”
“□□未遂者减一等, 杖一百五或者流放。”冯仑扬声道。
杨睿点点头,“嗯, 你去办吧。”
几个地痞一听杖一百五,吓得魂儿都飞了,一百五十杖下去若无银子打点,小命都没了,就算有银子打点,那也得去了半条命。至于流放,就更不是什么好事儿。
几人吓得屁滚尿流,不住跪地求饶,杨睿只淡淡吐出两个字“聒噪!”便有随从上前捂嘴。
这边也处理完了,不远处三五个巡夜的衙差疾步过来,一见着杨睿的尊驾,慌忙几步上前行礼。
杨睿摆了摆手,吩咐几人把人带走处理。
杨睿的狠更多用在御下之道,用在利益相关,对这些平头小百姓其实是无视状态,不会欺压百姓,但也不会有多少怜悯同情就是了。
是以,他在南州城普通百姓眼里名声还真的不错,似他这等贵公子,不可能如话本子里的无脑纨绔,在街上看见个长得好看的,就要抢回家里去,落一个欺男霸女的坏名声。
人家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没那必要。
此间事了,宋景辰回到家中之时,已经是夜里亥时许。
宋三郎才沐浴过,还没睡下,这会儿听见外面动静,知道这是自家臭小子回来了,蹙了蹙眉,心说这回来得够晚的。
秀娘过来替他擦头道:“都什么时辰了,才回来。你且瞧着吧,这南州府可比那大凉州好玩得多,若要不拘着他,你儿可会玩着呢。
如今茂哥儿升官了,景睿也考上举人了,就连郭午那孩子都出息了,已经考中了秀才,正在准备考举人。
还有于兴业那孩子,甚至我娘家两个小侄子都开始读书了,就咱儿还没开窍呢。”
宋三郎道:“他若开了窍,还有别人什么事儿,大器晚成也没什么不好。”
秀娘道:“你说得多简单,哪有那么多大器晚成,我是担心他现在小不懂事,等他懂事了,读书的好时候却都浪费过去,到时候一大家子聚在一起,就他一人没出息,都不用别人说,他自己心里就难受。”
宋三郎道:“大不了,做老子的多活几年,罩着他就行了。”
扑哧,秀娘被逗乐了,朝宋三郎道:“那你可得长命百岁,还得保证一路高升,现下你都二品官了,再升那就得是一下之下万人之上了,宋大人,你行不行呀?”
宋三郎白她一眼,秀娘抿着嘴巴笑。
敛了笑,秀娘忽然正色道:“有件事情得跟你说。”
宋三郎脱了鞋子,到床榻上躺下,道:“何事?”
秀娘道:“竹姐的事儿,大嫂来信了。”
宋三郎微微皱眉,“怎么回事?”
秀娘怒道:“还不是那混蛋害的,竹姐儿现下虽与他和离,可京城里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
其实竹姐儿都好几年不与他混账东西同房了,可在外人眼里便也以为竹姐儿害了那种脏病,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大嫂的意思是想让竹姐儿过来南州住两年。”
宋三郎道:“我明日便派人过去接她过来。”
秀娘道:“还有那小丫头,这得亏是个女娃。对方没有死乞白赖的争,茂哥儿给竹姐强要过来了,不然她们母子分离,又得要去竹姐儿半条命。”
宋三郎:“那便娘俩一块儿接来就是,你着人提前把院子一应用品提前收拾出来。”
“这些都不用你说,可怜的,竹姐儿这孩子打小报喜不报忧,若有咱辰哥儿半分不吃亏的性子,也不至于到现在才跳出那火坑。”秀娘嘟囔。
宋三郎却是心下一叹:竹姐儿成亲那几年,自己被贬凉州,茂哥儿初入官场,竹姐儿又是高嫁,孩子是怕给娘家带来麻烦。
想到什么,秀娘又心有余悸道:“我听说那混蛋死状极其恶心,咱们可得防患于未然,这南州要说什么多,就数青楼教坊司最多,什么八大美人,四大花魁的,名头多了去。”
宋三郎应是,同时叮嘱秀娘不要同辰哥儿透露太多有的没的,只说是和离便是了。
秀娘道:“我懂的。”
十日后,千里之外的洛京城。
皇城后宫·荣熙宫,因着诞下龙嗣有功,被皇帝特加封为贵妃的范芷兰野心勃勃,她现在什么都有了,唯一的不美就是小皇子实在年幼,皇帝的身子又不中用,蹦跶不到小皇子长大成人,若想让自家儿子登基实在是有难度。
范芷兰瞄上了宋景茂这个外援,眼下宋景茂才刚不到二十九岁便官居大学士之职,能力可见一般。
宋景茂这大学士可与以前的大学士有所不同,他是可以进宫议政的,如今皇帝精力有限,听从宋景茂的建议,在宫中御书房旁边成立了议政阁。
议政阁由宋景茂带领的翰林学士组成,品阶不高,却可为皇帝提供政见参考,当然最后的朱批还得是皇帝自己。
如今这议政阁虽还算不上气候,替皇帝处理的都是一些寻常政务,可到底也是皇帝的身边人,不可小觑。
另,他叔叔宋文远如今的地位也可在夺嫡中助自家儿子一臂之力。
范芷兰笃定宋景茂必会同她合作,虽然投靠自己的风险最大,但也是收益最高,事成之后,他可是妥妥的摄政王。
范芷兰就不信宋景茂不会心动。
当然,除此之外,宋景茂还是范芷兰第一个心动的男人,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对当年的事耿耿于怀。
更何况,宋景茂成亲的女人不过是个政治工具,品貌皆为一般,根本无法与自己相比。
自然,内宫嫔妃是不得见外男的,但,事在人为。
东榆巷·宋家。
一家人正忙乎着收拾整理东西,王氏瞒着宋大郎给秀娘去了信,不成想三郎竟亲派了船和人来接,捎了信来,说是不用带太多行李物件,那边准备的都有。
王氏擦擦眼角,偷着抹泪儿。
姜氏拍了拍她的手,劝慰道:“大嫂不必太过担心,我瞅竹姐这和离之后,反倒比之前舒展了许多呢,就是为了小囡囡,竹姐儿定也会好好的。”
这会儿没当着女儿,王氏忍不住失声哽咽,“都是我和你大哥害惨了竹姐儿,当初一门心思想着让她嫁个好的,门第高的,却不想把孩子推进了火坑里去。”
姜氏亦是替竹姐心疼,劝道:“大嫂莫要这般说,别说是你,有哪个当爹娘的不想要闺女嫁个好人家享福去,只是这嫁人如投胎,都是老天爷做主的事儿,即便是让竹姐儿自己选,也未见得就能选个最好的。”
“谁能料到后面这些个事情。人这一辈子谁也说不清遭什么罪,受什么难,大嫂往好里想——
咱竹姐儿这是最大的劫难过去了,剩下的便都是好日子,无灾无难。”
妯娌俩正说着,竹姐儿挑门帘进来了,竹姐今年才刚不到二十六岁,看上去却老态得像是三十几岁的女人,眼里不复当年的清澈明媚,尽是沧桑疲惫之色,她道:“娘,爹和哥哥祖母她们在外面等着我们呢。”
王氏忙收了眼泪朝闺女笑道:“怕小囡囡在路上水土不服,我这让荀郎中给准备了些药材,有治水土不服的,亦有治头疼脑热的,你都给娃都带上。”
竹姐眼眶一热,轻声道:“让娘费心了。”
“说得什么话,娘为自己闺女自己的孙女操心,那还不是应该的。”
顿了顿,王氏又道:“另外你三叔信上说了,虽说是走水路能快些到南州府,可若要你或者小囡囡水土不服,改走陆路就是,这次你可莫要再怕给人添麻烦,就算不为你自个儿,也得为小囡囡想想。”
竹姐点头应是。
娘几个从屋里出来,老太太、宋大郎、宋二郎、茂哥儿、茂哥儿媳妇儿、睿哥儿几人正在马车旁等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娃被老太太牵着,孩子长得像极了竹姐儿。
竹姐儿几步走到老太太跟前,福了福身子,“孙女拜别祖母,祖母万万要保重好身体。”
家里人照顾得好,虽满头白发,可老太太精神头看着倒比竹姐儿要好上许多,老太太松开小女娃的手,抱了抱孙女儿,哑声道:“好孩子,过几年同你三叔他们一道回来,这里永远都是你和囡囡的家。”
竹姐儿再次哽咽,拉起小女娃的手,叫她同曾祖母拜别。
小孩学着她娘的样子给老太太行了个礼,却是不发一言。
只因她父亲过世前,那边的人非要小孩见她父亲最后一面,那种病到最后全身溃烂,不忍直视,他父亲那会儿已经看不清东西,非要叫把孩子抱近些,再抱进些,把孩子给吓着了。
从那以后就失声了。
原本他平时也不怎么管孩子,都是竹姐儿一个人在带,临了想起这是他唯一的种,非要见见,可对孩子来说,他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还是个冲她们娘俩发脾气的恶人。
拜别祖母,又与父亲、叔叔、兄弟们告别。
十九岁的睿哥儿身量高了许多,说话亦变声了,举手投足间一派正气凛然的君子之风,而茂哥儿如今越发的沉稳,说话的声调不高不低,略略往下压,带着令人生畏的沉静。
茂哥儿身旁站立的女子,与宋景茂成亲两年,容貌虽说不上多么出彩,却是温柔大方,是个极知礼的大家闺秀,照顾丈夫,孝敬公婆,宋大郎同王氏以及老太太都对她极为满意。
至于宋景茂,早在当年他就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权力才是最能带给他满足感的东西。
“走吧。” 宋景茂利落地翻身上马,衣袍随风震荡,隐见当年欣长风流模样,却是所有的情绪内敛,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透出不动声色的冷漠。
成亲了,他身上的禁欲感却越来越重,这也是让范芷兰念念不能忘的原因之一,几次借着给皇帝去送汤,在御书房见到宋景茂,越见她就越想把宋景茂收入囊中。
宋景茂亲自送妹妹到城外码头上船。
到了渡口,船只早就等候多时,宋三郎还特意安排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一路上照顾娘俩,其中一个丫鬟正是秀娘身边的得力助手,大丫鬟知春。
竹姐儿与茂哥儿作别,小囡囡只认家里的女眷,即便对宋大郎都不怎么亲,对这个冷面舅舅更是怵得慌,躲在她娘的身后不看她舅舅。
宋景茂从身上摸出个九连环递给竹姐儿,道:“路上无聊,让孩子玩着解闷儿。”
竹姐儿哭笑不得,大哥也真是的,当所有的四岁孩子都同当年辰哥儿那般妖孽嘛,再说囡囡也不喜欢这些费劲又费脑筋的东西,不过大哥日理万机,难得他一片心意还惦记着小囡囡,伸手接过来,道:“谢谢哥。”
宋景茂轻“嗯”了一声,又道:“一路保重,替我向三叔三婶还有辰哥儿问好。”
“我会的。” 竹姐儿道。
“水上风大,小心着凉,你快带孩子进船吧。”
竹姐儿带着女儿折身进船,船只缓缓开动,竹姐儿从船舱里探出头来,冲仍站在码头的宋景茂挥手喊道:“哥,你快回吧。”
河边风大,风沙迷了眼,宋景茂的眼圈红了。
南州府,布政使府衙后宅。
一大早秀娘就忙乎起来,得了信儿,大概今儿中午竹姐儿娘俩就到南州府了,竹姐又对宋景辰好得不得了,景辰身上的衣裳好多都出自竹姐之手,现下孩子遭了罪,投奔自己来了,可不能让娃觉得自己这婶婶不靠谱。
房间早都收拾出来了,今天日头好,秀娘又命人把被褥拿出来再晾晒一遍,房间里重新洒扫,瓶子里的鲜花也给换上新鲜的,竹姐儿喜欢兰花儿,安排上。
屋子里小女娃的玩具也都给摆上,秀娘自己没闺女,可是过了一把闺女瘾,什么头绳、珠花、钗子、金锁、手镯,各种粉粉嫩嫩的小女娃衣裳买了一大堆。
都说这人幼年得不到的,长大了就想全部弥补回来补偿曾经缺失的自己。
秀娘的幼年太过匮乏,她爹过年能给她扯二尺红头绳那都美得不行,若能买件新衣裳,稀罕得满村里跑,可得要所有人都看见她的新衣裳。
她现在日子好过了,可也不年轻了,即便是年轻的时候,她也不能戴小女娃的东西,宋景辰是个男娃,她又不能给小崽子穿红戴绿。
就算她想,小崽子也不依她,人家不到三岁自己就老有主意了,想用女娃的衣裳糊弄他,没门儿!
可给秀娘给忙乎的,小囡囡还没来呢,她就自发自觉移情了。
凉州离着京城太远,这么多年一家人就回过两次京城探亲,上次回去还是四年以前。
宋景辰屋里头,知夏正替他抻平衣角,阿福跑进来,眼前就是一亮,朝宋景辰嘿嘿一笑,道:“少爷这身可真亮堂,快闪瞎小的眼了。”
宋景辰道:“好几年不见,我得震惊震惊我姐姐,让他认不出我来才行。”
知夏抿着嘴儿轻笑,阿福道:“少爷,您得再配一副折扇,小扇子在身前那么一抖,绝了!那才才叫风流倜傥。”
宋景辰朝他一伸手,“拿来。”
阿福忙不颠儿取了宋景辰的扇子过来,递上去,宋景辰拿起扇子,朝他头上打了一下,“什么馊主意,我跟我自家亲姐姐装什么十三。”
阿福不解,“少爷,什么叫装十三?”
宋景辰白他一眼,“华夏文字博大精深,都跟你说了,有事儿没事儿多读书,连装十三都不懂,懒得跟你解释。”
阿福腹诽:忽悠谁呢,读屁的书,你不解释我也能意会,
宋景辰一甩扇子,大摇大摆出去,阿福屁颠屁颠得跟上,心说我看您装得老像那么回事儿了。
宋三郎看到儿子一身装扮,嘴角微微抽动,心说你是去接你大姐,不是叫你去接亲。
不过话说来,自家小子还真是越长越耐看,怎么看怎么觉得稀罕人,老父亲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成就感。
阿福备好车,爷俩上车,另有单独接竹姐儿娘俩的马车跟在后面。
出来府门,马车往东城码头处走,宋景辰朝三郎道:“要我说我姐姐和离了才好呢,不用伺候一家子公婆,也不用守劳什子乱七八槽的一堆规矩,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也管不着。
要我说女子只要不谈感情,人生就真正自由了。”
宋三郎听着直皱眉,盯他一眼:“所以,你想找个什么规矩都不守的娘子,还是想要你娘子不跟你谈感情?”

“爹, 我都还没立业呢,不着急操成家的心。”
宋三郎闻言道:“上次你同爹要完银子就没了下文,现下银子花没花出去?”
宋景辰:“银子还没动,但该流到哪里去, 已经有了具体想法, 正想着叫爹帮我寻摸个合适之人出面打理呢。”
“你有何打算?”三郎好奇追问。
“说来话长, 回头儿再同爹细说。”
“你心中有数就行。”
马车到达码头的时候, 竹姐儿几人的船只还没到岸。
南州府的水运发达,此时江面上货船、商船、巡逻船往来穿梭不停,码头沿岸亦是停靠了大大小小的船只, 一帮力夫挑工正卖力得忙着装卸货物。
宋景辰不由朝三郎道:“这装卸货物的活计累是累了些,得到的报酬也算尚可, 能养活一家子人,最重要不需要手艺,只要不怕吃苦,有把子力气就能干。”
宋三郎不由看他。
不明白儿子怎么关心起这些力夫挑工来。
他不知道他家小子在憋着干一件足以载入史册、惊天动地的大事件, 而这件大事需要几十万, 甚至上百万劳工来完成。
拥有前世记忆, 对宋景辰来说,赚钱的法子千千万, 但若要利国利民,还得是搞基建。
问题来了, 他要给这几十上百万劳工正常发工钱, 那可真不是一般的烧钱,他得先把自己变成聚宝盆, 有源源不断的吸金能力才行。
另外,大夏朝贫富差距过于夸张, 他这赚富人的钱为普通百姓谋福利,也算是完成了社会财富再分配。
自然,这会儿宋景辰也不想跟他爹说太多,含糊过去。
爷俩在码头等了有半个多时辰,标有宋家商队标志的船只近岸了,片刻后,船只停靠稳当,竹姐儿一行人从船上下来。
三郎带着景辰迎上来,竹姐儿瞧见,忙牵着女儿快走几步过来同三叔见礼,“三叔公务繁忙,劳三叔亲自来接,不孝侄女儿让三叔费心了。”
宋三郎忙虚扶了她一把,道:“你一路辛苦了,都是咱们自家人,无需同三叔拘束多礼。”
竹姐儿应是,见到旁边宋景辰,眸中却是迅速蒙上了一层水光,她道:“是辰哥儿吗?”
宋景辰上前一步,朝竹姐儿眨了眨眼,指了指腰间的荷包,“姐姐你看,姐姐送我的刺绣荷包,辰哥儿喜欢得很,一直都戴着呢。”
竹姐儿面露激动欣慰之色,喃喃道:“弟弟这般出众,若非三叔跟着,姐姐当真不敢认你了。”
宋景辰才是真不敢相信眼前形销骨立之人是他心灵手巧,温柔娴静的大姐,忍不住弯腰抱起宋景竹旁边的小囡囡,道:“江上风大,姐姐,咱们回家吧。”
小囡囡害怕陌生人,抗拒地往竹姐儿方向伸出小胳膊,嘴巴一瘪就要哭,宋景辰变戏法似地手腕子灵活一转,折扇从他袖口中滑出,啪! 得打开,宋景辰在空中挽了几个扇花,咻!得向身后阿福的方向一甩,冲小女娃道:
“舅舅的扇子飞哪里去了,你快帮舅舅找找?”
小孩忘了找娘,小脑袋左看看,右看看,没有!她又看看天上,天上也没有,再看看地上,地上也没有。小孩逗得一众人忍俊不禁,宋景辰朝众人飞了个得意的小眼神,道:“小孩子嘛,就是用来唬弄的。”
说完他趁小囡囡低头在地上找的功夫,朝后面一伸手,阿福会意,迅速给递上去,宋景辰手一甩,扇子又变戏法似地出现在他手里,宋景辰将扇子递到小孩手中,道:“扇子喜欢你,它又飞回来找你了。”
小囡囡小胳膊忙用力抱住扇子,那意思是可不能再飞走喽,童真童趣逗得众人呵呵笑,宋景竹的心前所未有的温暖。
三叔一家是真心地接纳她,也接纳她的女儿。
一众人回到府中,秀娘带着人迎出来,自又是一番叙情。
秀娘心疼竹姐儿,亦心疼小姑娘小小年纪却这般遭遇,对娘俩自是极好的,另外有个小孩子在她跟前闹哄着,分散了不少她放在自家儿子身上的注意力。
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宋景辰就在书院以及南州众公子中混出名堂来了,科举要考得东西他样样稀松,科举不考得他门门一支独秀,直把书院里的夫子气得顿足捶胸,恨铁不成刚。
尤其是黄大儒,发誓要让这颗本是璞玉的顽石发出它应有的光芒,对宋景辰是各种“特殊照顾”。
比如要求别人背一页书,则要求他背三页,别人写一篇大字,则要求他写三页,理由是太不思进取,太懈怠,活该被师长管着。
宋景辰自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不要说背诵区区三页,就是背三本书都难不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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