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娘亲替人家帮工,还会带回来白面馍馍给自己吃。可是后来娘亲没有了,没有娘亲的孩子命比黄连还苦,自己被哥嫂卖进了青楼。
若是娘亲活着,一定不想看到自己如此造孽,若是这孩子的娘亲知道儿子被大火烧死,一定会伤心欲绝。
冤有头,债有主,稚儿无辜,罢、罢、罢、自己烂命一条,就当做一次好事,期望来生再不要像今生这般命苦。
女人决绝地冲进大火中救人,绝望的于兴业万万想不到在这般绝望的时刻,进来的人竟是他讨厌的狐狸精。
在房梁倒塌时,女人为了救于兴业,把小孩推出去,自己却被房梁砸重后背,于兴业哭着回来拉她。
女人喝斥他快跑,不要两个人都烧死在这里。
于兴业不走,哭道:“我不要你烧死在这里,你没有抛弃我,我也不会抛弃你!”
女人忽然笑了,灿若春花,笑得很美很美,她道:“好孩子,我本名叫丁雪柔,我娘亲叫我小名柔娘,你在这里救不了我,你快跑出去,跑出去告诉他们我在哪里,才能救得了我,你快去,听话。”
于兴业看了柔娘一眼,咬了咬牙,哭着往外跑,不想快冲出火场时慌乱之中又被绊倒,好在此时于同光已经喊来了人救火,大嚷谁能把他儿子救出来,赏银百两。
于兴业听到父亲的叫嚷声,脸上冰冷一片,没有人能理解他在火光中呼喊时,看到父亲离去的背景有多么伤心绝望,却原来他在父亲的心目中只值文银百两,原来生死攸关时刻,他的父亲还不如一个柔弱的女子勇敢有担当。
原来这就是他“崇拜”的父亲。
娘亲在他三岁时不顾自己不会枭水,跳进河里救他;如今雪柔娘亲冒着熊熊大火毅然决然地冲入火中救他,从此以后,他不叫于兴业,他姓骆,他没有父亲,只有娘亲和雪柔娘亲。
柔娘后背被砸得血肉模糊,脸上也破了相,骆青秀从儿子口中得知一切,把柔娘接到家中亲自照顾,对于同光再无一丝感情,要求和离。
于同光气急败坏加上恼羞成怒了,同意和离,但儿子要归他,于兴业阴阴地对他道:“父亲若是不担心我会忍不住杀了你,就只管留下我,在你抛下我的那一刻,你儿子就已经死掉了,活着的是骆兴业。”
于同光被儿子眼中的阴冷吓到,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件事在小孩心中不可能被抹去,大抵他这个儿子对他是不会好了。
天下没有说做父亲的就得用自己的命换儿子的命,在那种情况下,进去说不定两个人都得死在里面,他没有错!
纠结再三,每日里面对于兴业阴沉的脸,于同光担心这孩子魔怔了,说不准真能干出什么荒唐事来。
既然父子感情已经无法挽回,给他娘就给他娘罢了,自己如今的身价不缺女人,有女人就有儿子,说不定比现在的更好。
于同光不想被两个女人一个孩子烦,三个人每天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眼光看他,他亦是活受罪。
最终,于同光写了和离书,同时兴业归骆秀青。
既然恩断义绝,于同光一文钱也不想给娘仨,他想着等几个人活不下去了,就知道他这个男人的重要,说不得要哭着回来求他。
骆秀青这些日子积攒了些银子,丁雪柔为自己赎身时几乎花光了所有银两,现在只头上的首饰值些银钱,三人只得先在城中租住了个小单间。
秀娘同郭大有家的听说了这事儿,同为女人,心疼两个女人遇人不淑,孩子也可怜。
郭大有家的会做人,同秀娘道:“秀青妹子是个要强的,若直接给她银钱定然不要,不若说是借给她,意思性的收些利息,亦不会让她太过为难。
秀娘觉得郭大有家的说的十分有理,遂同意。
于同光对不起宋、郭两家,骆秀青不想麻烦人家,可她自己一个人无所谓,但眼下还有雪柔妹妹的伤还没养好,还有孩子,红着眼睛收下银子,朝着二人福了三福,道:
“秀青何其有幸,能遇见两位姐妹,大恩大德,秀青铭记在心。”
两个被命运作弄的苦命女人,带着孩子开始了崭新的生活,骆秀青不必再伺候男人,伺候瘫痪的老太太,经历如此多的变故,兴业也懂事成长了,知道心疼两个娘亲。
虽然成熟的有些早,但对他来说亦未尝是件坏事。
有了宋、郭两家的帮助,骆秀青利用租房子剩下的银钱买了辆小推车,又买了做冷饮子的各种工具原料等,上午在家做冷饮子,午后就推着车出去摆摊卖。
骆秀青干活利索,丁雪柔则嘴甜会招呼客人,每每有人买她们的甜汤,雪柔都会多给人家放上几粒水果块,若是人家买的多,亦会适当便宜。
没多久,两个人的冷饮摊子就在附近有了名气,骆兴业从书院回来会帮着一起卖,卖完,三个人便推着车披着落日的余晖回家去。
生意好的时候,便会买些好吃的犒赏自己,骆兴业每次都让娘亲和雪柔娘亲先吃,自己再吃。
离开了于同光,也远离了他那些没完没了的挑剔,骆秀青变得愈发自信起来,尤其雪柔是个不吝啬自己夸奖的,夸姐姐能干,还会帮着骆秀青上妆打扮自己,骆兴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娘亲打扮起来竟然也这么好看。
丁雪柔自幼丧母,内心缺乏安全感,骆秀青的温柔,善意,和安定亦让她感受到母亲般的温暖。
丁雪柔知道自己对不起骆秀青,因为她曾想过烧死兴业;骆秀青亦知道自己对不起丁雪柔,因为丁雪柔不能生育,有她推波助澜。
两个女人在绝望的时侯都有过至暗时刻,可亦在绝望中展现出人性最光辉的一面,因为她们的底色是善良。
于同光这边,由于马球场的收入十分可观,一成的分红给于同光着实让长公主肉疼。
驸马田兴俊比赵安宁要有远见得多,看得出于同光是个有才干之人,之前他对于同光还有点惜才之心,只不过现在得到消息,得知于同光竟然胆大包天敢偷摸查自己的帐,自然是不能再留他。
因此,田兴俊非但没有劝阻公主,反说了于同光的诸多不是,长公主叫驸马随便寻个由头把人打发了。
很快,于同光就被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强行赶出马球场,之前干得好好的,突然被赶走,于同光也不是个傻的,立即想到自己偷偷查驸马帐的事情,认为是驸马担心东窗事发搞得鬼。
于同光不肯走,叫着嚷着要见长公主,说即便真的有错,驸马也无权处置自己,自有长公主殿下判定是非。
当着众多人的面,于同光的话刺痛了驸马最为敏感的神经,冲着于同光冷冷一笑,对身边一众人道:“此人藐视长公主,对长公主出言不逊,你等可听到了?”
在大夏朝对公主,尤其是有封号的公主出言不逊乃是“死罪”,尤其是平民敢对公主不敬。
于同光惊惧交叫,大呼驸马血口喷人。
驸马手里的马鞭点着他,对周围人道:“你们说本驸马冤枉他了吗?”
周围人大部分都是驸马的亲信,自然驸马说什么就是什么,齐声说驸马并未冤枉于同光。
于同光情急之下,抓住身边一个自己最为亲信之人的衣襟道:“你说,你快说!你替我作证,驸马他血口喷人。”
那人冷冷地看着他,如此情形之下,把自己拎出来,是要自己一起受他牵连吗?
果然是无情无义之辈,之前背弃宋大人,现在自己完蛋就完蛋了,还要拉上自己跟着他一起倒霉。
那人用力掰开他的手,后退了一大步,冲驸马一拱手道:
“回禀驸马大人,小人可以作证:此人不但对公主出言不逊,平日里对驸马大人亦多有微词,且居功自傲,有功劳全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的,有问题却要我等背锅,实乃小人。”
被人冤枉至此,于同光瞋目裂眦,整个人抖成一团,大叫一声,气晕了过去。
驸马命人将他泼醒,道:“本驸马与公主慈悲之心,念在你对马球场有几分苦劳,就不追究你出言不逊之罪,不过你贪墨的银两却要如数归还,三日之内若不能把贪墨的银两凑齐,那本驸马爷也只得送你上公堂了。”
于同光一口老血喷出,又晕了过去,他一生之中从未受过如此冤屈,冤死他了。
第109章
于同光重新变回落魄书生, 不同的是如今家中冷冷清清,只剩下一个瘸腿老娘,曾经骆秀青日常做的活计落到他自己身上,他再也不能保持从前书生的清高, 甚至连起码的整洁都做不到, 成日里蓬头垢面骂骂咧咧, 动辄暴走拿他的瘫子老娘出气, 像个疯子一样。
事到如今,他方明白他的才华碰不到宋三郎屁都不是,不是他的本事大, 是宋三郎把打马球这这个少数贵族才能参与的活动变成全民狂欢的盛宴。
哪怕马球场交到长公主的手上,哪怕马球场没有了他, 如今依旧生意红火,场场爆满。
其实他什么都不是,不过一个落魄书生而已。
八月初的院试,宋三郎以院试第三的成绩被录为生员, 也就是成为了名副其实的秀才老爷, 全家人都极为高兴, 大夏朝的秀才十分难考,一省之内的录取人数不过四五十之数, 落到县里的名额就更少。
京都治下之地的县市录取人数略多一些,同样的, 报考人数亦多, 竞争激烈。
得知宋三郎顺利通过院试,张璟亦十分高兴, 因着原户部尚书今年以来身子骨一直不大爽利,上朝之时总是精神不济, 几次打盹被皇帝抓到,皇帝龙颜不悦暗示其年纪大了就早点回去养老,别占着位置舍不得让贤。
老尚书下去,张璟顺利成章升任户部尚书之职。
张璟要宋三郎继续参加明年的乡试,争取中举,若能考中进士则是最好不过。背靠大树好乘凉,张璟升至户部尚书,宋三郎的身份亦水涨船高,知道其与涨璟关系之人无不有意结交示好,来宋家拜访之人悄无声息地多了起来,多是一些宴会邀请,有邀请宋三郎的,亦有邀请秀娘或者是老太太的。
三日前,秀娘收到了张夫人的请帖,邀请她一同去城郊的慈幼堂探望孤幼,慈幼堂和安老院均是朝廷创办的慈善堂下面的机构。
顾名思义慈幼堂正是收养孤儿之所,为大夏开国皇帝所创办,沿袭至今。
大夏朝上流社会的女子极为热衷慈善,一来可以经营自己的好名声,二来亦帮助家族展现仁爱之心,最重要,某种程度上做慈善亦是女子们自我价值的一种体现。
张璟新官上任,张夫人自然亦夫唱妇随,积极营造丈夫的正面形象,叫上秀娘,是把秀娘当成自己人,带她进入到自己的圈子里。
自打与宋三郎结识后,丈夫的运气似乎出奇得好,张夫人十分相信信命理之说,她坚信宋三郎就是张璟的福将。
头一天晚上,秀娘各种准备,来来回回换了好几套衣裳让宋三郎帮他看合适不合适,秀娘怕抢张夫人的风头,还怕失了礼,又担心去做慈善的场合是不是得穿得朴素一些才好。
在宋三郎看来,张夫人比秀娘大十几岁,两个年龄段的人根本不存在什么抢风头不抢风头的,至于去做慈善要穿什么衣裳,就更没所谓了,有那份心是最重要的。
他道:“都行。”
秀娘不高兴嗔他一眼:“三郎就知道敷衍我。”
宋三郎:“???”
宋景辰接话,“娘亲,我爹的意思是你穿哪件都很好看,他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哪个更好看,我看娘亲身上这件就很好看,我是小孩我喜欢,慈幼堂的小孩肯定也会喜欢的。”
秀娘扑哧乐了,对着宋三郎道:“三郎,听见没,咱儿可比你会说话多了,以后长大他娶了娘子,还不得把人家哄晕乎喽。”
宋三郎揽着儿子就笑,宋景辰从他爹怀里抬起头来,道:“我以后娶了娘子也要像爹爹一样,对我娘子好。”
“她离开爹娘嫁给我,我就要代替她的爹娘照顾她,不然她为什么要离开爹娘嫁到我们家呢。”
秀娘差点儿没被儿子说哭喽,自家儿子可太能体谅女子的不容易了,可不是嘛,离开爹娘,嫁到一个陌生的家庭里,除了丈夫,其他人对自己而言都是外人。
将明天要穿的衣裳首饰准备妥当,又把儿子准备出来的各种玩物装进大提篮里,秀娘催促儿子赶紧回屋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
宋景辰拉着宋三郎往自己卧房里走,他得让宋三郎哄着他睡才行,他说宋三郎不哄睡,他睡前就会胡思乱想,晚上会做梦,做梦就会睡不好,睡不好在书院里听课就没精神,还会影响他长个子。
秀娘信了他个鬼,小孩儿现在早都不怕鬼了,他就是想撒娇,得让大人宠着他,围着他转,他才舒坦。
他不光让爹娘宠着他,听他的,他还得让茂哥儿和睿哥儿都听他的,俩哥哥要是不听他的,他就不让哥哥们舒坦喽。
所以,儿子看着可懂事了,人见人爱,实际上小孩霸道得不行,只不过除了自己这个当娘的清楚儿子的小心思,连他爹都被他哄得晕头转向,这不就乖乖跟着儿子去了。
秀娘铺着床铺直想笑,不过话说回来,有这么个大宝贝儿子,甭管三郎以后考中举人,考中进士,也甭管他的官升多高,三郎绝对干不出于同光那种抛妻弃子的事儿来。
他可舍不得。
宋景辰由书房改造成的小卧室,俩口子今天添置点这,明天添置点那,小房间一天比一天温馨舒适起来。
原来的书桌还保留着,笨重的大书架对孩子来说有点压抑,也不实用,被搬出去了,宋三郎给做了个小巧的四层书架,比宋景辰的身高略高一头,小孩可以方便的取用书籍。
上面三层放书,最底下一层是抽屉式的,用来盛放宋景辰喜欢的小玩意儿,抽屉可以上锁,宋景辰要求的,必须有锁,防止他娘查他的私房钱。
另外小孩说胖虎喜欢爬高上低,让宋三郎给胖虎搭了个架子,有点像放置鲜花的花架子,只不过给改良了一下,其中一层做成了猫房子,供胖虎玩乐休息,没成想,胖虎十分喜欢,整日里往爬架上蹿上跳下,宋景辰觉得这爬架上还可以再做个秋千给胖虎玩,胖虎会更喜欢。
宋三郎想着张璟亦是猫奴才一个,家里养了只滚地锦,极是宠爱,改日再做一个爬架送与他家的猫主子耍玩。
夏季天热,宋景辰的床上铺了冰丝软藤席,比之竹面席更软,也没有竹席那般凉,适合小孩子睡。
宋景辰踢掉鞋子,往床铺上一翻,打了个滚儿,滚倒床铺里侧,宋三郎熄灭了床头灯,陪着孩子躺下,顺手落下纱帐,今年夏日里雨水多,蚊虫比之以往格外多些。
宋三郎摇着扇子给儿子接着昨天的故事,继续讲历史人物的传奇故事,宋景辰说今天不想听故事,要他爹给他唱哄睡觉的曲子,宋三郎说不会。
宋景辰道:“你不会,我就不睡觉。”
宋三郎道:“爹唱得不好听。”
宋景辰:“我就要听不好听的才能睡得着。”
宋三郎被儿子逗笑了,捏了下小孩的腮帮子,道:“你要做好心里准备,爹唱曲子真的不好听。”
宋景辰更想听他爹唱得怎么难听了,“爹,你快唱,我就喜欢听难听的。”
宋三郎无奈,只得清了清喉咙,道:“算了,还是别唱了,爹怕吓倒你,不如明天下衙回来爹带你去吃“吉庆楼”。
吉庆楼是洛京城才新开的大酒楼,才刚开业几天便口碑爆棚,据说是有道压轴的名菜,新研究出来的菜式,全京城独一份!
宋景辰本来也没想着要听他爹唱什么曲儿,他就是想要一个不平等条约,让他爹主动满足他。
这会儿听他爹说要带他去吉庆楼,心里乐开了花,小孩脸上老正经了,勉为其难道:“那好吧,不想让爹爹为难做不喜欢的事,我们明天就去吃吉庆楼吧。”
“好,爹带辰哥儿去吉庆楼,闭上眼睛快点睡吧。”
“我睡得踏实了爹你再走。”
“嗯,爹知道了。”
“爹,吉庆楼会不会很贵呀。”
“嗯,还好。”
“爹,我们的马球场被公主抢了,咱们家还有钱吗?”
宋三郎:“爹有钱,你不必操心银钱的事,那不是小孩子该操心的,快睡吧。”
宋景辰伸手拉住宋三郎的大手:“爹,我可以帮你赚钱的。”
宋三郎只当小孩哄他开心呢,笑道:“好,辰哥儿帮爹赚钱,时候不早了,快睡吧,明日你同娘亲还要早起呢。”
宋景辰很认真地又重复了一遍,“爹,我知道别人不知道的赚钱法子,可以帮你赚很多钱,让爹娘再也不用为银钱发愁。”
翌日清晨。
秀娘早早起来将自己收拾利落, 辰哥儿今日不用去书院,将心比心,带去慈幼院自然是不合适的,秀娘便叫三郎一会儿把孩子带到二房去, 让辰哥儿同睿哥儿俩孩子一道玩。
宋三郎上衙前去儿子屋瞅了眼, 小孩睡得正香, 不忍心给叫醒, 给小孩留了张字条,叫儿子醒来吃些点心去二哥哥屋里玩,出门前又去二房招呼一声, 拜托二嫂帮忙给照看一下。
宋三郎走后,宋景辰一觉睡到自然醒, 一骨碌爬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到枕头边放着的字条,自己穿好衣裳,趿拉上鞋子跑去洗漱, 洗漱完了, 看到堂屋桌子上放着准备好的点心和水, 只捡了一块点心塞嘴巴里,跑出屋了。
没有直接去二房, 他先去祖母屋里转了一圈儿,跟老太太黏糊一会儿, 又跑大哥屋子里视察一圈儿, 看到大哥正在温书,蹑手蹑脚退出来, 颠颠跑二房屋里去了。
王氏手上做着针线活儿,冲宋景茂道:“辰哥儿哪天早上要是不来转悠一圈儿, 我还不习惯了。”
宋景茂抿唇笑了笑,“我也一样。”
跑到二房屋门口,腿还没进屋呢,宋景辰就开始喊,“睿哥儿,我来了!”随着话音人就冲进来,差点儿撞到姜氏身上,姜氏搂住他,笑道:“我的儿,你可慢点儿,小心别摔着。”
宋景辰看到二伯娘的手腕上戴了个新镯子,顺嘴儿夸道:“这镯子戴在二伯娘手上可真好看。”
镯子是宋二郎前几日才给姜氏新买回来的,托了三郎的关系,宋二郎如今在工部的差事大小算个说得上话的,相对应的,收入比以前高了不少。
姜氏今天早上就戴上了,一顿早饭吃完人家宋二郎愣是没发现她戴上了新镯子,至于睿哥儿,就更不用说了,儿子从来不心
还是辰哥儿招人疼。
宋景辰随便夸了这么一句,姜氏郁闷了一早晨的心情都觉得亮堂了,哪个人不需要赞美呢,尤其是青春不在,到了一定年龄的女子,就更需要肯定和赞美。
姜氏问宋景辰早上吃没吃东西?
宋景辰说吃了一块点心。
姜氏又问他喝没喝汤,宋景辰说不渴。
姜氏道:“早上怎么能不喝汤呢,只吃一块点心哪能吃饱,你同哥哥先在屋玩着,二伯娘去灶房给你弄点东西吃。”
话还没说完呢,宋景辰已经哧溜从她身边蹿到里屋去了,紧接着,姜氏就听到一声尖叫——
不用猜,肯定是睿哥儿躲在屋子里某处,故意等辰哥儿进屋的时候蹿出来吓弟弟呢,姜氏笑了笑,转身去了灶房。
秀娘这边先到张府同张夫人汇合,让自家车把式老李头把个大提篮拎到张夫人的马车上。
张夫人诧异,问道:“妹妹,这篮子是?”
秀娘解释道:“这是给孩子们带的小吃食,都是今儿早上大相国寺那边才刚做好的,还热乎着呢,我帮姐姐买了一份,到时候咱们一块儿发给孩子。”
平日里宋景辰想吃什么,他一刻都不想等,恨不能马上就吃到嘴里,秀娘寻思着这些孤儿不也一样,捐多少银子又不能马上用到孩子们身上,一堆人呼呼啦啦去了,到时候不是让孩子们白欢喜一场嘛。
是以,她马车上带的全都是小孩子爱吃、小孩子爱玩的好东西,娘俩一块儿去市集上买的,宋景辰负责拿,秀娘负责跟在后面掏银子。
有些奇奇怪怪的小吃食秀娘都没怎么见过,宋景辰却说书院里好多小孩都喜欢吃,又便宜又好吃。
除了各种干果、蜜饯、小糕点等七七八八的小食,宋景辰还叫她去大相国寺的小食街买各种现做的吃食,尤其是带肉的。
小孩说了,干果蜜饯这些东西可以让慈幼院的小孩留着慢慢吃,这样的话那些小孩的开心就不止有一天,可以有好几天。
大相国寺那几家有名气的小吃食每次买都要排好半天队,想必慈幼院的小孩肯定没吃过,不如叫他们也尝尝。
现下天热,秀娘怕提前买回来放坏了,好心办成坏事就不好了,她是提前一天跟人说好,让人家店家一大早起来给做好,等着她过来取。
张夫人闻言,不由心中感慨,秀娘是个真正心善的女子。
秀娘跟随着张府的马车来到位于京城东郊的慈幼院,同行的还有几家官眷夫人。
马车走了有一个时辰便到地方了,下车后秀娘看到一处青瓦白墙的大院子,院墙外有棵年头不小的歪脖子老槐树,枝繁叶茂,像一把巨大的伞盖遮挡住半边墙头,十分引入注目。
众夫人下车来,有随行的丫鬟上前去敲门,很快有小童过来开门,将一行人迎进门来,老规矩,有贵人前来捐助善款,院主事亲自过来接待并登记,记录某年某月某日某某某为慈幼院捐银多少。
这做慈善其实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经营名声的手段,明面上这捐多少看个人的意愿和善心,实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张夫人如今是正二品的官眷,她若越过一品大员夫人的捐银就得罪人了。
是以,张夫人带头捐了二百两银子,其她几位官家娘子紧随其后,多则一百多两,少则三五十两,都很默契的比张夫人捐得数目要少一些,秀娘随着众人捐了三十两。
随后,一众人由院主领着去后院探望孤儿,按以往的习惯,都是将大家给孩子们带来的礼物交给院主,再由院主和院里负责照看孩子们的院工发给那些孤儿。
这次秀娘带来的小吃食和小玩意不光多,还杂。
秀娘担心有的孩子分不到,或者比别人少个一两样啥的,小孩子该多伤心呀,毕竟不是每天都有人过来做善事,她们今日过来,对这些孤儿来说就跟过节一样。
秀娘婉拒了院主和院工的帮忙,邀请张夫人以及其她几位夫人们一起把带来的吃食分成若干份,保证每份都一样,分好后再交到孩子手上。
平日里来做善事的众人都是以捐银子为主,象征性的带些吃食送给孩子们,毕竟真金白银才是旁人能看得到的,且到年底,皇后娘娘亦是会过目。
有能力来做善事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带来的吃食自然很好,只不过好吃是好吃,实际上分到孩子手上能有一两块就不错了,有时候还要掰开分,还没尝到味儿呢,就没有了。
秀娘讲实用,她买的吃食大部分都是量大实惠味道又还可以的,这样分到每个孩子手里的吃食就很多了,可把孩子们高兴坏了,尤其秀娘带来大相国寺那些有名的小吃食,炙猪肉、小煎包、炸团子,肉夹馍等等,小孩们从来都没吃过。
孩子们发自内心的欢喜和感激是会传染人的,大人们也都很开心,感受着做善事的快乐。
几位夫人都是富贵出身,先入为主的认为慈幼院的孤儿胆怯弱小是很正常的,要不怎么说没爹没娘的孩子最可怜呢。
秀娘却感觉这些孩子给她的感觉说不出来的违和,若说是穷,她们村子里穷人家的孩子多的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可看上去比这些孩子精神了可不止是一点半点。
甚至她都觉得洛京城见过的小乞丐都比这些小孩显得活泼。
这些小孩捡来的时候大多是弃婴,按理说从小就接受了没爹没娘的苦命,不该说现在这样吧?
秀娘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秀娘悄悄问其中一个看上去有七八岁,懂些事情的小女娃,问对方每天能不能吃饱。
那小孩怯怯的,低着头不吭声。
秀娘又问她每天吃些什么,小孩也不吭声。
秀娘更觉得奇怪,很显然眼前的小孩不敢说,至于为什么不敢说,估摸着是有人不让她说。
可为什么不让说呢?
这可是官家办的慈幼院,朝廷每年都拨银子下来的,况且京城里的富贵人家给慈幼院捐银子的可不少,每年这么多银子就给把娃们养成这样?
这院主当得可不咋地。
秀娘不死心,又偷偷拉着另外一个看上去胆子大些的小男娃问,结果那小男娃也闭紧嘴巴不吭声,只死死抱住他怀里的才刚发的小吃食,唯恐被人抢走一样。
秀娘想问他在慈幼院里会不会挨打,话到嘴边儿,想想又咽了回去。
无凭无据,只凭自己的猜想,这种问题不能瞎问,你问孩子吃不吃得饱,吃些什么,勉强可以说是关心孩子,你若问人家挨不挨打,那你就是冲人家院主去了。
不能莽撞。
虽说不能莽撞,可一想到大家伙给捐这这么多银子,这慈幼院却有可能不好好对待这些可怜的小孩,秀娘也上不来下不去的怄得慌。
她借口说自己要上茅厕一趟,悄悄溜达到慈幼院的伙房处,在门口晃了一眼,看到灶房里散落着一堆烂菜叶子,正要进去瞧瞧,突然身后有人出声,“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秀娘回过头来,看到一个四五十岁的粗壮婆子,翻着吊梢满眼警惕地瞥向她,秀娘挺直身子,清了清喉咙道:
“你又是什么人?慈幼院怎么会用你这样凶巴巴的人,连我这个大人都被你吓一跳,孩子们瞅见你岂不是更怕?我看你是走了旁门左道才进的这慈幼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