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这保定府定秀大街上的二十五家铺子,价格就不贵,这可是保定府啊,紧邻京城的保定府,这个价格,简直是捡漏。
万大财主有眼光,有本钱,所以当年他在晋王、何苒和武东明之中,果断选择了何苒。
虽然砸进去不少钱,可是选择晋王或者武东明难道就不用砸钱了吗?
说不定会更多!
商贾纵有万贯家财,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什么都不是!
万大财主无数次庆幸自己跟的是何苒,他的财产还是他的,偶尔何苒还能让他捡捡漏。
这一次,万大财主就捡了一个大漏,他不但在保定府买了铺子,还在京城、开封和顺德府全都置了产业,当然,这些产业在此之前全都属于钱家。
万大财主大手一挥,三十万两银子不日便运到京城。
定秀街上的这些铺子里的掌柜还不明所以,不知道眼前这个土里土气的胖子要干啥。
随从搬来一只箱子,万大财主从箱子里拿出一大摞鱼鳞册,操着一口山西话,对这些人说道:“知道不,你们换东家了,这些铺子从此以后都姓万了!”
与此同时,洛阳府成远商号内,几个中年人面色阴沉地看着站在他们面前的一众晋地人。
他们都是灰扑扑的打扮,朴素得像是刚进城的农民,可他们说出的话,却令人心神俱震。
“从今天开始,成远商号旗下的商队、车马船只、商铺,以及仓库里的东西,全部由我们四家接手了。”
成远商号,何苒开价七十万两,最终由四名晋商共同出资买了下来。
在此之前,这四位晋商便听说过成远商号的大名,商号能做得这么大,肯定是有官员相护,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成远商号真正东家竟然是以前的齐王,现在的新帝。
当然要买,哪怕凑钱也要买下来。
京城,劳光怀终于走出了老磨房胡同,一百万两银子,终于在今天全部送到京城。
而与此同时,成远商号以及那些商铺易手的消息还没有传到金陵,毕竟,这一次劳光怀没有大张旗鼓地查抄,而是直接卖了,就连鱼鳞册都是新办的,至于原本的鱼鳞册,当然作废了!完全当作无主财产处置的。
商号和铺子里的掌柜们,暂时都被软禁起来交接帐目,而底下的那些小头目和伙计,只知道上面派人来查帐了,至于哪个上面派来的人,他们全都不知道。
钱家留在京城的人,还在劳家外面打转,对已经发生的这些事,他们连一点风声都没有听到。
钱家兄弟收到的消息,就是劳奉云生不如死,劳光怀已经多日没去衙门了,户部其他人簌簌发抖,查抄南下官员产业这件事便搁置下来了。
钱若林冷笑:“劳光怀是能吏不假,可他老了,大半截身子埋到土里的人,还想和咱们斗?”
钱若望也跟着附和:“是啊,一边是孙子,一边是外孙女,哪个轻哪个重,他难道心里会没数吗?
怕是早就不想管了,只是不好驳了何苒的面子,咱们也算是帮他了,哈哈哈!”
是啊,他们可不就是帮了劳光怀一个大忙吗?
这下子劳光怀不用左右为难,也不用向何苒交代了。
孙子都废了,劳光怀一大把年纪,恐怕现在的情况也比孙子好不到哪里去。
何苒即使还不死心,有了劳光怀这个前车之鉴,其他人也不敢一查到底了。
顶多就是不痛不痒弄几个小喽罗,让何苒小小的欢喜一下,时间长了,这事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然后就不了了之。
钱家兄弟混迹官场多年,深谙为官之道。
但是他们没想到,危险正向他们靠近。
那两个杀手不但被何苒放走了,还被锦衣卫安全护送过江,现在,他们回到了金陵。
二人到了金陵便悄悄打听消息,确定钱家歌舞升平,钱家兄弟的心情肯定不错。
如果他们知道任务失败,还听什么歌,看什么舞?
两人计划,趁着消息还没有传过来,他们悄悄带着妻儿逃出金陵。
他们的家,就在钱府的后街上,这里住的都是钱家的奴仆。
他们一直都在北边,但是能猜到,他们的妻儿,一定也住在这里。
妻子在府里当差,儿女年纪还小,不能进府,妻子去上工的时候,想来把他们托付给了邻居的嫂子大娘。
以前还在京城时,妻子就是这样做的。
他们决定先带走孩子,然后等到妻子下工的时候,再把妻子直接带走。
他们没敢亲自过去,花银子雇了一个人,假装家里的亲戚过去看看孩子。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那人回来后告诉他们,他们的孩子根本没有住在这里,问了几个人,都说没有。
二人不信,冒着风险亲自去了,这一次,他们找的是在巷子里玩的小孩子。
这些孩子和他们的儿女差不多大,小孩子之间一定认识。
可是和那人说的一样,孩子们纷纷摇头,然后便一哄而散。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到其中一个孩子又跑了回来,怯生生叫住他们:“水娃子死了,我娘不让我说。”
这个孩子的娘,和他们其中一个的妻子同在纫织房做事。
在得到一包松子糖后,孩子告诉他们,他家住在水娃子家的隔壁,三个月前的晚上,水娃子和娘被管事叫走,便再也没有回来,后来那房子也给了别人住,那家人也是在府里当差的,他们住进来,还把水娃子和他娘的东西全都扔出来了。
孩子娘在家里说,水娃子和他娘一定死了,否则不会连贴身的衣裳都不带走。
两名杀手互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杀意。
水娃子母子如此,另一家差不多也是这种情况。
三个月前,正是他们接到任务,要对劳奉云下手的时候。
原来早在那个时候,钱氏兄弟不但已经决定让他们送死,而且还打定主意要斩草除根。
二人咬牙切齿,恨不能立刻便把姓钱的碎尸万段。
但是他们没有马上动手,两个人汲取在京城的失败教训,经过一番缜密的计划,最终在三日后动手。
钱若林最大的爱好,就是听戏。
在京城的时候,他想在府里养戏班子,可那时他们要跟着齐王一起低调行事,养戏班子这种事还是太过高调了,于是他便一直没有实施。
现在外甥当了皇帝,而且皇位越坐越稳,连带着钱家也从幕后站到了人前。
现在人人都知道他是皇帝的亲娘舅,想低调也低调不起来。
于是钱若林终于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府里养个戏班子,而且是全坤班。
这几年天下不太平,连带着戏班子的日子也不好过,很多戏班子全都改行了,有的甚至做起了皮肉生意。
而坤班本来就少,现在索性找都找不到了。
钱若林正觉遗憾,好消息突然来了。
有两个坤角,一个小生一个旦角,戏班解散之后,两人就在金陵城里开了一家书坊,收了几个小徒弟,做起了清倌人。
排说这几个小徒弟个个盘正条顺,更有一副好嗓子。
钱若林闻言大喜,上午下了朝,连家都没回,便直奔那家书坊。
所谓书坊,其实就是声色场所的一种,江南多风流才子,书坊里红袖添香,别有一番温柔小意。
钱若林就是在这家书坊里遇刺的,当时他正在摇头晃脑听那台上的小旦唱曲儿,一把刀便从后面探过来,抹了他的脖子。
杀手是他从小养大,精心培养出来的,清楚他的喜好,了解他的行事风格,知道他在听戏的时候,最烦有人打扰。
以前他去戏园子听戏,从来不让长随们跟着进去。
来到书坊,这种雅致清幽的地方,更是不许长随便扰了他的好心情。
因此,杀手一击致命。
钱若林到死都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钱若林的死讯还没有传到钱家,钱若望也出事了。
钱若望幼年时淘气,瞒着家里去骑马,被马甩下来,脚却别在脚蹬里,受了重伤,虽然及时医治了,可是钱若望的两条腿一长一短,好在相差不多,平时又穿了特制的鞋子,如果不仔细看,看不出钱若望是个跛子。
虽然已经过了许多年,可这件事还是让钱若望有了阴影。
钱若望不骑马,也不坐马车。
钱若望出行都是坐轿子。
钱若望是承恩侯,一听名字就知道,这就是个混吃等死的侯爷。
因此,钱若望很少上朝。
但是不上朝不代表钱若望远离朝堂,他是皇帝的舅舅,想要巴结他的人数不胜数。
两天前,钱若望收到请谏,号称金陵城最大的古玩珍宝馆开业,请承恩侯捧场。
钱若望来到金陵后,没少搜罗古玩字画,且,但凡这种新铺开业,如他这种身份的宾客,店家都会准备一份价值不菲的厚礼。
因此,收到这份请谏,钱若望便决定要去看看。
今天,钱若望比吉时提前了小半个时辰出门,他坐的轿子宽大舒适,里面有小桌板,摆了水果点心。
起身时只需一推,小桌板便偏向一侧,不会防碍上下轿子。
虽然比不上马车宽敞,可也在比大多数人家的轿子要舒适许多。
钱若望坐在轿子里,随手拿起一本上次没有看完的书,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忽然,轿子停了下来,钱若望以为到了,整整衣冠,推开小桌板,准备下轿。
就在这时,轿帘从外面撩起,钱若望想斥责自己的随从,怎么连招呼都不打,就直接掀轿帘了?
不是应该说:二老爷,珍宝馆到了。
然后得到他的允许,再把轿帘撩开吗?
不过,这些想法也只是在钱若望的脑中一闪而过,他还来不及开口斥责,便看到眼前寒光一闪,一柄长剑向他当胸刺来。
钱若望甚至还没有看清这人的相貌,便被一剑贯穿。
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缓缓倒了下去。
而那名刺客,在确认钱若望没有生还希望之后,也倒了下去,他的身体也同样被长剑刺穿。
钱若望带着侍卫,可惜当侍卫察觉有异时,已经晚了,刺客已经得手。
一日之内,钱家兄弟全都遇刺身亡,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迅速传遍金陵城,又从金陵城飞出去,传遍整个江南道。
何苒和钟意一直都在紧密关注金陵的动静,何花在第一时间便把消息送了出去。
钱家兄弟已死,刺客一死一逃。
何苒微笑,对钟意说道:“新帝一日之内死了两个舅舅,咱们也该送送丧仪,你去安排吧。”
可惜,离得太远,看不到新帝暴跳如雷的样子,何苒有些遗憾。
新帝也确实暴跳如雷了,钱家兄弟的死讯传来,他便猜到京城那边一定出了问题。
就在前两日,钱家兄弟还得意洋洋地告诉他,劳光怀的孙子废了,劳光怀不得不停止了所有行动,而他们留在北边的人,已经开始联系有实力的商贾,接盘他们的生意。
可是不过两天,钱家兄弟就变成了两具尸体,真是讽刺。
钱家一下子死了两个顶梁柱,这就意味着,这两年不可一势的钱家,已经开始走向没落。
但是必要的面子还要给。
钱家的丧事办得很热闹,凡是在金陵的官员全都送了帛礼,就连外派的官员在收到消息后,也派亲随快马加鞭来金陵随份子。
而新帝则带着皇后和四妃亲临钱府,为两个舅舅上香。
所有人都知道新帝一定会亲自去送两个舅舅一程,毕竟,众所周知,新帝仁慈仁孝,是一位真正的君子。
新帝在钱府门前下了龙辇,正在这时,锦衣卫指挥使严密匆匆而来,犹豫着没有上前。
夏公公察言观色,凑到新帝耳边,压低声音说道:“陛下,严指挥使似是有话要讲。”
新帝眸光闪动,严密追到这里,肯定是有要事。
“宣他上前。”新帝说道。
严密快步过来,用只有他和新帝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下官查到刺杀两位钱老爷的杀手便是钱家派往京城的人,而京城……”
新帝一凛,心中有了不祥的感觉:“是不是京城有变?”
“是,劳奉云早已伤愈,劳光怀一直在主持户部事务,这三个月以来户部的所有文书都是他签发的,而且”
严密看了看新帝眼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硬着头皮说道:“而且何苒最近卖出了六十五家铺面,五家大酒楼,八家青楼,六家米铺,六家当铺,四家赌坊,三个矿,以及.成远商号。”
严密话音刚落,新帝腰间悬挂的汉白玉佩便被他扯了下来。
“这么大一笔,谁能接手?”
钱家兄弟生前说过,现在想要把那些产业全部出手并不容易,一是太过引人注意,二来也是因为能一下子吃下这么多产业的人并不多,甚至于没有。
严密大着胆子说道:“据说是七个晋地商人联手买下的,总计卖了二百五十五万两,都是现银,银子分五批,已经全部送到了京城。”
新帝只觉一股热意直冲头顶,他的身子晃了晃,夏公公连忙扶住了他。
二百五十五万两,再加上朕在青州和济南府的那些产业,这都够再建两三支苒军了。
新帝的胸口火辣辣的疼,他目光狠戾地瞪着钱府门头高悬着的白灯笼。
这两个蠢货是怎么和朕说的?
他们说花高价从苗疆寻来一味奇毒,能让人死得极其惨烈,他们说派去办事的都是有勇有谋的高手,他们还说劳大公子生不如死,不仅是劳光怀,就连锦衣卫的钟意也不想再插手这件事。
新帝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冷笑,笑容艰涩沙哑,难听之极。
夏公公吓了一跳,他侍候新帝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笑声。
严密却很熟悉,做为专门给新帝做脏事的人,严密深深知道这笑声意味着什么。
有很多人要死,包括钱家。
毕竟,这些年来,钱家可没少从皇帝的生意里中饱私囊。
现在他们蒙骗皇帝,要知道这些产业并没有摆在明处,能在迁都后隐藏这么多年,可见这当中的错综复杂。
可是何苒的人还是轻轻松松就查到了这些产业,难道都是他们抽丝剥茧查出来的?
开什么玩笑!
这当中有内鬼,这内鬼说不定就是钱家人!
只是可惜,钱家兄弟玩脱了,遭到了反噬,被自己亲手养大的狗给咬死了。
谁知道是不是分赃不公引起的仇杀。
严密不愧是新帝手里的一把好刀。
他的想法和新帝大同小异,新帝也只是比他想得更有逻辑,更有条理,更有深度。
新帝沉声说道:“回宫!”
此时,钱家人都在大门内跪着,等着接驾,没想到皇帝到了家门口,却打道回宫了。
皇帝回宫,皇后和四妃当然也跟着一起回去。
帝后和四妃的仪仗有几百人,呼啦啦地来了,又呼啦啦的走了。
见皇帝没进门就走了,守在钱家等着在皇帝面前刷一拨存在感的官员们面面相觑。
出什么事了?
不知道。
但是钱家肯定是失宠了。
皇帝是谦谦君子,别说是亲娘舅,就是寻常的臣子,皇帝也是以贤待之,万不会做出如此打脸的举动。
官员们有的说家中有事,有的说衙门里还有事,更多的则是连个理由都没有,来得有多郑重,走得就有多无情。
皇帝的巴掌扇得太响太快,以至于钱家人全都懵了。
等到钱家人反应过来时,官员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甚至还有不要脸的,跑到礼宾处想要把给出去的帛金再要回来,也不怕晦气。
可惜,钱家人还是想得太简单了,这也只是一个开始。
没过多久,钱家那几位在衙门里当差的公子和女婿,全都或多或少犯了点事,轻则扫地出门,重则关进大牢,钱家上下疏通,花了银子才把人放出来。
到了这个时候,钱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帝是厌弃了钱家,这只是给个警告,如果他们识趣,就自己走得远远的,永远也不要出现在皇帝面前。
可偏偏钱家人就是这么不识趣,几位女眷进宫和皇后一顿哭诉,皇帝听说之后,找了个借口,让锦衣卫抄了钱家。
钱家在官场中混迹了这么多年,皇帝想要搞他们,随随便便就能找出几条大罪来。
钱若林和钱若望的七七还没到,钱家便被抄家了。
钱家这些年因为皇帝赚了不少钱,可是最终这些钱还是被皇帝拿回去了。
钱家一家大小被贬回老家,家产全部抄没。
皇帝从钱家抄的东西和产业,换成银子总计七十万两。
皇帝原本很高兴,可是想到了被何苒拿走的二百五十五万两,皇帝便高兴不起来了。
他很烦躁,他想发火,他想宣泄。
看到皇帝那要杀人的眼神,夏公公也很为难。
按说,这个时候,就应该把小玩意送过来,让皇帝消气泄火。
可是自从出了吴三那件事,他已经很久没有让人去搜罗小玩意了。
甚至,他还没有找到能够替代吴三的人。
夏公公把后宫里的女人们挨个想了一遍,他想起有个今年进宫的有个唐美人,只有十三岁,瘦瘦小小,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
夏公公退了出去,让阿宝去把那位唐美人叫过来,不用打扮,最好不施粉黛。
阿宝一听就高兴了,他知道唐美人住在哪里。
唐美人和乔美人住在一起,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小院子。
乔美人见到他,一定又会送给他好吃的好玩的。
可惜,干爹要找的人不是乔美人。
阿宝去传话,唐美人又惊又喜,乔美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个唐美人,连月事都还没来呢,她那造孽的亲爹,为了荣华富贵,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不过转念一想,唐美人的爹和自家老爹比起来,也就是半斤对八两吧,都是一路货色。
乔美人坐在屋里,怨念深深。
这是今年皇帝第一次叫人过去服侍,宫里那么多争奇斗艳的美人,皇帝却唯独挑上了一只小青瓜。
不理解!
临时皇宫无论规模还是条件都无法和京城的皇宫相比,加之新帝登基之后便没有宠幸过后宫佳丽,因此,现在新帝要临幸了,也只是让阿宝把人带过去。
没有轿辇,唐美人是自己走着过去的。
唐美人走后,乔美人独守空闺,想像了无数种唐美人得宠后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场景,想得自己泪水涟涟,寂寞深宫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美人,美人,唐美人回来了!”耳边传来青杏的声音。
乔美人无精打彩:“回来就回来呗,难道她还能住在圣上寝宫是吗?也不看看她有没有那个命。”
“不是,唐美人她,她是被抬回来的。”青杏说道。
乔美人一下子来了精神:“抬回来?怎么回事?”
青杏压低声音:“奴婢刚刚看到,唐美人是被阿忠和阿义抬回来的。”
可惜现在天太晚了,只能明天再找阿宝打听了。
不能找阿宝,可是却能去找唐美人问问啊。
乔美人兴奋极了,论心眼,她把唐美人卖了,唐美人还能替她数钱。
乔美人说干就干,拿了一罐子零嘴儿便去了唐美人的屋子。
她们两人一样,身边都是只有一个丫鬟伺候,没办法,谁让她们位份低呢。
刚到唐美人屋子门口,乔美人便听到里面传来的哭声,门帘一挑,丫鬟碧桃端着一只水盆走了出来。
黑灯瞎火,碧桃没想到门外还站着人,她吓了一跳,手里的盆子没有端稳,水洒了出来,青杏离得最近,裙子被淋湿了。
碧桃这时也看清乔美人主仆了,连忙道歉:“青杏姐姐,真是对不起,你把裙子换下来,今天晚上我给你洗干净了,明天就能穿了。”
青杏现在是真想发火,倒不是因为裙子上被洒了水,而是她在自己淋湿的裙子上闻到了一股子血腥味。
这水里该不会有血吧,染上血了,这裙子还能洗出来吗?
新帝崇尚简朴,她总共也只有两身能穿得出去的衣裳,若是这裙子毁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缝新衣。
“你这水里有什么啊,怎么这……”
青杏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到了屋里传来的哭声。这哭声似是比刚刚更大了,刚刚还上断断续续,现在已经连上了。
青杏怔忡间,乔美人已经闪身进屋。
唐美人的屋子,乔美人是来惯了的,她直奔唐美人睡觉的里间。
里间挂着厚厚的窗帘,床头一灯如豆,自从皇帝让节省火烛,后宫里的女人们,到了晚上都是如此,厚窗帘都成了必备之物,甚至有人把棉被都给挂到窗户上了,必须保证一点灯光都透不出去。
唐美人躺在床上,整个人包成了一只茧,感觉到有人进来,唐美人哭声一顿。
乔美人快步走到她身边,在床沿上坐下,关心地问道:“唐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青杏,去请太医!”
话音刚落,唐美人就从被子里钻出来,惊恐地抓住乔美人的衣袖:“姐姐,不要请太医,不要!”
乔美人眼珠一转,她可不是懵懵懂懂的唐美人,她虽然还是处子之身,可却是跟着花娘学过的,看看唐美人这副又羞又急的模样,她还有啥不明白的?
乔美人马上换了一副笑脸,把手伸进锦被,揶揄道:“瞧瞧,这是害羞了?”
她本来是想挠痒打趣唐美人的,做了这么久的邻居,平时小姐妹之间常常这样打闹。
可是今天她的手刚刚触到唐美人身上,隔着薄薄的寝衣,乔美人感觉到唐美人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乔美人脸上的笑容不变,声音温柔得如同一位好姐姐:“好妹妹,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圣上不够温柔,吓着你了?”
哇的一声,唐美人哭了出来:“乔姐姐,圣上,圣上,他,他”
“他怎么了?”
乔美人轻抚着她的头发,唐美人却还是如同受惊的小鹿一般,全身抖个不停。
“姐姐,我,我.我好疼,真的好疼我可能要死了,乔姐姐,我要死了……”
她的手冷得吓人,乔美人忽然意识到什么,一把撩开锦被,锦被下,唐美人的缎裤有血渗了出来。
乔美人深吸了口气,伸出手去.
饶是见过世面的乔美人,看到眼前的情景还是别过脸去,不忍多看一眼。
“我那里有药,你不能死,你等着,我去给你拿药!”
得益于她那个想升官想得快要魔怔的老爹,自从她进宫之后,老爹就想方设法给她送钱送东西,让她能够有银子四处打点,这药就是从太医院里弄出来的。
那晚,乔美人直到深夜才回到自己的屋子,换衣服时她才发现,不知何时,这大冷的天,她的里衣竟然已经被汗浸透了。
乔美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黑暗中,她大睁着眼睛望着屋顶的承尘,她不敢闭眼,只要闭上眼睛,眼前便是她在唐美人身上看到的情景。
她听花娘讲过在花楼里遇到过的那些事,客人里有温柔的,粗暴的,也有变态的。
乔美人想,皇帝就是那种变态的客人吧。
花娘说一般这种变态的客人,来过一次,就会被记住,下次他若是再来,姐妹们有多远躲多远,就是鸨母也不会硬逼,毕竟培养一个花娘不容易,总不能因为个把客人,就把摇钱树给毁了吧。
乔美人忽然想笑,花娘可以挑选客人,而她们却不能。
在这后宫之中,她们只是小小的美人,可是四妃呢,皇后呢?
她们不是也同样不能选择吗?
好在皇帝很少临幸乔美人脑子里忽然闪过了什么,她猛的坐起身来。
皇帝除了偶尔到皇后宫里坐一坐,就没有听说过宠幸过哪个妃子,就连皇后那里,皇帝也不会留宿。
后宫里虽然没有佳丽三千,但是有位份的也有几十人,还不算那些青春美貌的宫女。
一个正当盛年的男人,他真的没有需要吗?
或者,他需要的是像唐美人这样的
唐美人是整个后宫年纪最小的,而她的身材相貌,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
乔美人打了一个寒颤,她听说过这种事,感谢她那个把女儿当作扬州瘦马培养的亲爹,让她比同龄人见识过更多的丑陋不堪。
乔美人想起某个晚上,阿宝看到阿义和阿忠出宫,然后宫外的民巷里便走水了,阿宝说那几天皇帝总是发火,他扔过好多碎瓷片。
乔美人枯坐到天亮。
她生得珠圆玉润,前凸后翘,她这副身材,这辈子是别想得宠了。
怕是连皇帝的面也见不到了。
没有宠幸,也就不能有孕,哪怕想借种都不行。
她这辈子,完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她要想办法。
天终于亮了,用过早膳,乔美人便让青杏去找阿宝。
阿宝没有固定的差事,但他有个厉害的干爹,除了干爹,没人敢差使他,因此,阿宝是这后宫里最闲的小内侍。
阿宝很快就来了,虽然已经吃过早膳了,可还是在乔美人这里吃了一碟子点心。
吃饱喝足,阿宝就带着乔美人给的任务离开了。
他知道乔美人在利用他,可是这又如何?又不是没有好处。
阿宝有目标地找人聊天,第二天,便完成了乔美人交给他的任务,得到了一只金锞子和一包肉干。
阿宝得到的消息是支离破碎的,但是乔美人把这些整合到一起,便什么都明白了。
皇帝不是没有需要,而是不需要后宫里的女人,他喜欢的是小孩子,甚至不是唐美人这样的,而是更小的!
乔美人闭上了眼睛。
她忽然不想和这个人生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