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有个大官家的孙子被人掳走的消息,还是传遍了京城。
清晨,城门口围满想要进城和出城的车马和挑担的百姓,城门紧闭,大家议论纷纷。
忽然,有人大声说道:“那个大官家的公子不是已经找到了吗?为何还不开城门?”
闻言,众人都很吃惊:“找到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啊,早晨我往这边来的时候,看到一队锦衣卫气势汹汹,原来是去救人的。”
“太好了,那位公子找到了,咱们也不用担惊受怕了,京城的治安还是很好的。”
“就是就是,既然人找到了,那就开城门吧。”
“别急啊,城门官可能还没有得到通知吧。”
众人正说话间,就听前面的人欢呼:“开城门了,开城门了!”
有守城兵走过来,高声呼喝:“排队,全都排队,说你呢,回去排队!”
很快,城门内外便排好了四支队伍,城门兵像往常一样,对进城的仔细查看,但是对出城的只是挥挥手便放行了。
忽然,一驾出城的骡车被拦了下来,只是眨眼之间,骡车便被团团围起,排在骡车后面的一驾马车吓了一跳,车把式揉揉眼睛,没有看错,这些围住骡车的人身上戴的不是普通的刀。
他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他认识那刀,那是专属于锦衣卫的绣春刀!
何苒接到消息时,劳奉云已经被解救出来,但他已是奄奄一息,大夫们束手无策。
何苒赶到劳府,看到病榻上的劳奉云。
她见过劳奉云两次,这是第三次,她记忆中的劳奉云笑容温暖,阳光开朗,可眼前的劳奉云却形容枯槁,油烬灯枯。
何苒问道:“查出原因了吗?”
来给劳奉云看病的是一位七十开外的老者,姓江,是前太医院院正。
太医院与后宫牵连甚多,闵兰重掌凤印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太医院大换血,江医正以及他的子侄和徒弟,共计八人离开太医院,不敢留在京城,远去豫地开了一家小医馆。
何苒四处寻找军医,在豫地时有人推荐了这家江氏医馆,豫地的战役,江家出力不小,直到现在,还有五名江氏军医在军中效力,江老爷子和他的两个儿子,两个孙女,如今都在太医院。
江老爷子面沉如水,对何苒说道:“大当家,病人没有外伤,可却脉博杂乱,昏迷不醒,仅看症状像是中毒,但是老夫怀疑,他中的不是普通的毒,而是蛊毒。”
何苒眉头微动,蛊毒?
她看向跟在身后的钟意:“贼人审出来了吗?”
钟意摇头:“把舌头咬断了。”
何苒质疑地看了钟意一眼,似乎在说,你就是这个水平?
钟意无力解释,他也挺无语的,抓到人的时候,就给那人摘了下巴,可是审讯时,那人不住点头,显然是要开口招供了,于是就把那个的下巴给合上了,结果那人只缓了一下,就毅然决然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
人没死,但却不能说话了。
在此之前,何苒认定这是新帝或者钱氏兄弟的手笔,可是蛊毒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王豪和侬六娘会做的事吗?
何苒对江老爷子说道:“老爷子,您对蛊毒可有了解?”
江老爷子叹道:“老夫年轻时见过一个中了蛊毒的病患,可也只是那一次,那名病患没有支撑多久便去世了,后来老夫也只是听人讲过了,就连医书上也未见记载。”
江老爷子就差直接告诉何苒,劳公子的毒,他解不了。
何苒问道:“那他现在用的方子……”
江老爷说道:“那是江家祖传的解毒方,可对于这种蛊毒,却也只能起到暂时抑制的作用,蛊毒发作起来非常快,只靠这方子是压不住的。”
何苒从屋里出来,便看到守在门外的劳家人。
上官夫人由两个儿媳搀扶着,双目红肿,显然刚刚哭过。
何苒心中愧疚,劳家的这场飞来横祸是因她而起。
而这一刻,她却无法做出保证,劳奉云生死一线,她拿什么来保证?
何苒走到上官夫人面前,伸出手臂,轻轻抱住她。
比起当年初相见时,上官夫人更加苍老,也更加瘦小。
两世穿越,第一份亲情,就是这位老人给予的。
“外祖母,等着我……”
上官夫人点点头:“好,我们等着你。”
何苒郑重一礼,转身离去。
她走出劳家,冷风吹起她的发丝,这一刻,何苒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回到老磨房胡同,还没进门,便见元小冬抱着一只大罐子走过来。
何苒指着那只大罐子,问道:“这是什么?”
元小冬说道:“这是地龙,城东有个花匠,养了不少地龙,我去他那里买了一罐子,够用些日子了。”
地龙就是蚯蚓,何苒只知道钓鱼佬会用这个做鱼食,却不知道花匠养地龙做什么,不过她无暇去想,此时,她想到的是那只金归蛊。
天冷了,就连宫里也捉不到虫子了,元小冬买这些地龙,就是用来饲养那只金归蛊的。
京城不是云桂,就连那位行医几十年的江老太医,也只见过一例病患,而对于其他人而言,蛊毒只是一个传说,甚至大多数人连这个传说都没有听说过。
可是何苒手中便有一只蛊。
可惜,她除了知道金归蛊很能吃以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侬六娘把这只蛊送给她,可侬六娘可能自己也没有用过,只是知道这只蛊关键时刻能用来救命。
何苒也知道金归蛊能救命,可怎么救?
她得到金归蛊也有些日子,几乎就是当宠物在养。
爬虫,小宠。
何苒快步进屋,拿出那只金归蛊。
既然是当宠物养着的,金归蛊的居住环境也得到了改善,不再是那只匣子,而换成了一只大箱子。
这只大箱子出自董近真之手,做工精良,分为卧室和餐厅,金归蛊在这里过着贵族般的生活。
何苒呆呆地看着金归蛊,木玲说危急时刻,金归蛊可以拿来救命。
在此之前,何苒的理解就是遇到强敌,自己打不过的时候,就把金归蛊放出来,让金归蛊把敌人咬死,不就是救命了吗?
可是现在,何苒忽然有了不同的理解。
这所谓的救命,会不会不是用来对敌,而是解毒?
木玲还说,金归蛊见血便入,在身体上割开一个小口,有血流出来,金归蛊便能钻进去,直到那人死了才会钻出来。
可其实无论是侬六娘还是木玲,她们全都没有使用过金归蛊,金归蛊是阿花婆婆养的,木玲告诉她的这番话,是侬六娘告诉木玲的,而侬六娘则是从阿花婆婆口中知晓的。
人传人,话传话,会不会当中有人理解错了,所以传过来的话也是错的?
何苒对元小冬说道:“去买一头活猪,一百多斤的。”
一百多斤的猪,和人的体重差不多。
元小冬吃了一惊,大当家很节省的,自己都是几天才吃一次肉,一下子买一整头猪,这是准备提前过年了吗?
猪很快便买了回来,何苒把江老爷子请了过来,同时来的还有钟意。
江老爷子精通医术,而且他见过中蛊毒的病患。
而钟意两世全都去过桂地,对于蛊毒,即使没有亲眼见过,也听说过一些,与何苒身边其他人相比,在这方面多了一些见识。
喜事是那传说中的神秘蛊虫,何大当家就有一只。
坏事是何大当家不知道怎么用,更不知道能不能用。
可是他们也不懂啊。
两人看着那只小的像是一根手指就能摁死的虫子,不可置信,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杀器?
元小冬曾福和冬瓜,三个人抬着一头猪走了进来。
何苒指着那头猪说道:“这头猪和劳大公子差不多的重量。”
钟意还没反应过来,但是身为医者的江老爷子却已经明白了。
“大当家是要把这只蛊在猪身上试一试?”
何苒点头,她对江老爷子说道:“我不懂医术,能够想到的也只有这些,具体要怎么做,还要请老爷子来定夺。”
何苒把自己对金归蛊的了解如实告诉了江老爷子。
江老爷子摸着胡子想了想,对何苒说道:“劳烦大当家找两个人,一个是擅长使毒和解毒的行家,一个是外科圣手,对了,外科圣手我知道一位,就是以前太医院的老姚,他有风湿,医者不自医,腿脚不方便,现在丰台养老呢,大当家派人去请,他应该能来,至于使毒的行家,就要请大当家再去打听了。”
何苒没有多问,立刻让曾福去丰台接人。
这时,钟意说道:“使毒的行家,我知道一人,和那人打过交道,有过几面之缘,就是不知他有没有后人。”
何苒看他一眼,都说到后人了,那么这位行家,十有八九是钟意在前世认识的人。
不过,那应是在何惊鸿离开之后的事了。
钟意马上派人去找。
劳奉云命悬一线,他们必须争分夺秒。
与此同时,锦衣卫还在暗中搜捕,这件事绝不会是只有一两个人就能办成的,当中至少还有一个用蛊的人。
外科圣手姚老是第一个到的,难为他老人家,腿脚不便,得知病人情况危急,姚老强烈要求与曾福共骑一骑来到京城。
钟意说的那个人,就在清苑,不过那人已经作古,现在的传人是他的孙子,名叫展无隅,是个俊秀如青竹的翩翩美少年,何大当家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小鲜肉居然会是毒大佬呢。
更让众人意外的是,展无隅研究过蛊术,他的一位曾叔祖母便是苗女。
然而这门亲事并不被展氏族人接受,更被展氏一族视为耻辱。
那位曾叔祖母的子孙也被勒令不能研习蛊术。
但是这位曾叔祖母在晚年的时候,展无隅常到她院子里去,曾叔祖母与自己的儿孙并不亲厚,反而更喜欢这个隔房的小曾孙,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她便给展无隅说起自己在苗寨时的往事,其中便有蛊术,这位曾叔祖母便是出自苗巫之家。
曾叔祖母嫁进展家后憋屈了一辈子,现在终于熬成了族中辈份最高的人,当年那些压制她的老家伙全都死了,她的老伴也死了,展家再也没有人能够阻碍她了。
但是曾叔祖母没有违悖她当年立下的誓言,终生不用蛊术,也不让展氏子孙学习苗巫之术。
她不用,不教,可不代表她不讲。
于是在她最后的那三年里,她向展无隅讲了很多很多,至于展无隅能不能自学成才,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不过,展无隅想要自学成才,难度很大,毕竟这里不是苗寨,就连养蛊用的毒虫子都找不齐。
再说,那时的展无隅只有八九岁,字都没有学全,他虽然聪明,但也只能用脑子尽量记下来。
因此,展无隅对于蛊术所知甚多。
但是没有实践,他甚至没有见过蛊,也没有见过除曾叔祖母之外的苗人。
可是这已经令所有人惊喜了。
接下来的事,何苒便一点忙也帮不上了,她只能看着他们凑在一起商量,约莫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江老爷子对何苒说道:“大当家,您看能否请劳老大人过来一叙啊。”
何苒怔了怔,但很快就明白了,这是要征求病患家属的意见了。
在现代时,医院在给患者做手术之前,也是要让家属签字的。
关乎生死,何苒不会越俎代庖,她立刻派人请来了劳光怀。
试验是当着劳光怀进行的。
展无隅接连在那头猪的身上下了毒,据展无隅所说,这是最接近蛊毒的一种毒(药),为了能达到蛊毒的效果,展无隅调整了用量。
他按照何苒所说,割破猪皮,一股带着难味气味的鲜血喷礴而出。
展无隅从身上拿出一双特制的手套,把金归蛊小心翼翼地放到伤口上,金眼蛊遇血便入,刚开始还能看到猪皮下面隐隐可见的小小隆起,可是很快便看不到了。
这和平时金归蛊吞噬那些体积庞大的食物不一样。
大家屏住呼吸,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那头中毒了的猪依然活着。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展无隅忽然惊呼:“看,它出来了!”
金归蛊当然还没有出来,但是它出现了,那个消失无踪的小小隆起重又出现在几人的视野之中。
展无隅把已经凝固的伤口重新打开,鲜血再次流出,只是这一次,已经没有了那股难闻的味道,取而代之的是正常的血腥气。
那只小小的金归蛊从伤口中缓缓钻出来,却不急着离去,像是意犹未尽。
展无隅把它拿起来,重又放回它的宠物箱。
刚刚进去,金归蛊便爬到它那只用沉木做成的“大床”上不动了。
何苒:“这是累坏了?”
展无隅让元小冬去找一只活鸡过来,厨房里刚好有两只活鸡,展无隅把那头猪的血,给两只鸡灌进去。
几个人大眼瞪小眼,看着这两只鸡,半个时辰后,两只鸡依然活蹦乱跳,叫声洪亮。
纵是劳光怀已经百炼成“精”,此刻也难掩内心的激动。
“展公子,这是不是就能证明,此蛊能够解毒,我那孙儿是否有救了?”
外科圣手姚老从始至终也没有出手的机会,就连猪身上的那一刀,也是展无隅割的,但是姚老没有半分不悦,相反,他很兴奋,他老人家因为腿脚不便,已经好几年没有出门了,好不容易出来了,就碰上这么大一件新鲜事。
他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用虫子治病的奇景。
姚老摸着胡子,神情愉悦,他比人家祖父还要急切:“小展,给劳公子解毒的时候,让我来割第一刀,行不行?”
总要回去和孙子们显摆啊,这出来一趟啥也没干,功劳都是别人的,让他怎么吹牛?
江老太医和他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一听他这么说,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
江老太医默默翻个白眼,这个老姚快要在家里憋出毛病来了,脑子都不灵光了。
他对展无隅说道:“小展,别听他的,你就说现在能不能在劳公子身上一试吧。”
众人期待地看着展无隅,展无隅讪讪:“晚辈,晚辈也不知道。”
劳奉云中的是蛊毒,而这头猪身上的毒虽然与蛊毒接近,但终归不是。
展无隅歉然地对劳光怀说道:“劳大人,晚辈只是纸上谈兵,不对,连纸上谈兵都算不上,不瞒您说,这还是晚辈第一次见到蛊虫,晚辈”
劳光怀懂了,也就是说,现在只能证明金归蛊可以解毒,但是并不代表也能解蛊毒。
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孙儿还要小上几岁的少年,劳光怀默默叹息,真是难为人家孩子了。
他咬咬牙,对展无隅说道:“不试怎么知道,那就在奉云身上试试吧。”
劳光怀叹了口气:“成也,命也,不成,亦是命也。”
江老太医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除了这只小小的金归蛊,他们再无他法。
金归蛊的这一觉睡了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后,金归蛊终于睡醒,从床上缓缓爬下来,爬到餐厅,却没有看到食物,它四下寻找,显然是又饿了。
众人无不惊诧金归蛊的食量,何苒却早就见怪不怪了。
小小的身体,大大的胃口,她都快要养不起了。
这一次,终于轮到姚老割刀了,江老太医没好气地说道:“你还行不行,你的手可别发抖。”
姚老瞪他一眼:“我的手稳着呢,你若是不信,我就在你身上割几刀试试?”
江老太医冷哼一声,不再理他。
劳奉云的鲜血带着一股腥臭之气,比起那头猪的血更加难闻。
但是金归蛊却明显更加兴奋,刚刚把它放到伤口上,它便钻了进去。
等待的时间远比那头猪更加漫长,足足过了两个时辰,金归蛊才从劳奉云的身体里钻出来。
劳奉云的面色苍白如纸,已经看不到一丝血色,众人的心不约而同沉了下去。
江老太医把参片放进劳奉云口中,开始给他诊脉。
良久,江老太医收起迎枕,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脉象趋渐平稳,先前的解毒方再用一次,然后就回家养着吧,我再给他开个调养的方子。”
劳光怀问道:“江大夫,老夫的孙儿,他体内的蛊毒可是解了?”
江老太医点点头:“解了。”
室内忽然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良久,何苒鼓掌,其他人怔了怔,钟意已经跟着鼓起掌来,三位老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一起拍起了巴掌,何大当家这个庆祝的法子还挺与众不同的。
劳奉云的性命终于保住了,但是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劳光怀再不嫌何苒给他派的护卫太多了,二十个,不够!
钟意说道:“保护劳大人一家的事,就交给锦衣卫吧。大当家放心,锦衣卫鞠躬尽瘁,定要保劳府上下平安。”
此间事了,姚老便想回去,江老太医冷笑:“看完热闹就想走,你想得美!”
姚老:“京城什么都贵,我一个穷老头子,连客栈都住不起,我不回家,难道住到你家啊。”
江老太医才不信他会穷得连客栈都住不起,这个臭老头,就是想要赖上他。
“行,那就住我家去,一个糟老头子而已,我还养得起。”
江老太医打定了主意,姚老儿既然进京了,那就别想轻轻松松就回去。
这老头子虽然喜欢混吃混喝,但是真本事也是有的。
太医院里那些经验丰富的大夫,都被闵后和闵熳带到金陵了,现在不仅是军中,就是太医院也急需大夫。
何苒知道江老太医打得什么主意,她乐见其成。
好大夫,永远都不嫌多。
江老太医拿下了姚老,又换个一副可蔼可亲的面孔,对展无隅说道:“展公子,你不如来我们太医院吧,你这一身的本事,留在民间太屈才了。”
展无隅恭身施礼:“不敢瞒老爷子,晚辈祖上有子孙不入官场的遗训,晚辈不敢有违祖训,还请老爷子见谅。”
江老太医有些无奈,历来这些用毒的,大多都是江湖人,江湖人自由自在,不想当官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有些可惜了。
同样觉得可惜的还有何苒,送走展无隅,何苒问钟意:“展家是什么来头?”
钟意说道:“展家虽然不耻与苗女结亲,但是他们的先祖本就是长于云桂之地,是不是汉人无从可考,但是之后的展家人,都以汉人自居。
展家擅毒,救过前朝的太祖皇帝,展家人也因此入朝为官,展家还有女子入了前朝的后宫。
后来皇室争储,展家也卷了进来,最终族中成年男子全都判了斩刑,展氏全族只留下女子和十岁以下的幼儿。
之后的展家一直都很低调,到了本朝,有一次,展无隅的祖父无端卷入一个案子,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有这么一家人。
他们是四十多年前迁到清苑的,以种植药材为生,当地人只当展家就是普通的耕读之家,却是无人知道他们家的本事。”
何苒算了算,展家迁到清苑是在何惊鸿出走之后的事,当时展祖父卷进一个案子,展家人擅毒,卷进案子很正常,想来这个案子当时闹得很大,上达天听,周池便知道了展家的存在。
清苑离京城并不远,展家能够在清苑休养生息,与世无争,想来这是周池的安排。
钟意重生之后,一直都知道展家人住在哪里,不到迫不得已,也不会惊动他们。
就在钟意观看金归蛊解毒的时候,锦衣卫将劳奉云的一名小厮抓捕归案。
早在劳家开油坊的时候,这名小厮的祖父就已经在劳家做事了。
劳家上上下下对他都是信任有加,他跟随劳家人从扬州到京城,又从京城到金陵,再到扬州,后来经历重重艰险来到京城。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却把劳奉云给出卖了。
那名书生做局欺骗,让劳奉云提前离开书院,而这名小厮则提议劳奉云放弃大路,改走那条既偏僻又不太好走的近路。
小厮有喜欢的姑娘,姑娘的哥哥以亲事要挟,于是他出卖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公子。
锦衣卫找到姑娘家时,看到的就是大门紧闭,满院尸体,一家大小七口,死了六口,现在天冷,人死了两三天也没有传出臭味。
那姑娘的哥哥是个赌徒,他得了一笔银子,便去了赌坊,把这笔银子全都输光还倒欠了银子,加上他以前欠的,已经足够断掉一只手的了,他不敢露面,便躲在相好家里。
也多亏他藏得够隐密,一家子都被灭口,只有他逃过一劫。
他那个相好上街买瓜子,看到街上贴了这人的画像,担心惹上麻烦,主动跑去报官,锦衣卫上门抓人的时候,那家伙还在蒙头大睡。
锦衣卫根据这家伙提供的线索,突然包围了一个大杂院,将躲在这里的两个人抓捕归案。
这一次,钟意改变了策略,他没有直接审问,而是带着这两个人去了劳府。
劳奉云在清毒的当天晚上便苏醒过来,身体里的蛊毒虽解,但是经此一事,他也要调养上一阵子。
那两人看到的,便是脸色苍白,但却绝对是活着,而且清醒着的劳奉云。
劳奉云拥着被子坐在炕上,捧着药碗正在喝药,满脸病容,但却是活生生的,脸上没有血泡。
这两个人如遭雷击,回去后便招认了。
他们连同送劳奉云出京的两个人,总共四人,都是钱家派来的。
何苒原本以为他们当中有一个是蛊术高手,却没想到这四人只是钱家豢养的,专门用来做脏事的。
钱家有大批家产留在北边,因此,当年南迁的时候便留下了一批人手照看这边的产业,这四人便在其中,像他们这种有武功的原有五人,兵荒马乱,一人下落不明,现在就只有他们四个了。
前不久,钱家派人给他们送来一瓶药,让他们吓吓劳家人。
不是让劳家人立刻就死,而是用极度可怕的方式慢慢死去。
据说,人在中毒后期,身上会隆起无数血泡,血泡撑破,脓水混着血水喷涌而出,腥臭难闻,令人作呕。
这情景,只要想想就很可怕。
很多时候,看着挚爱亲人一步步走向死亡,比让人死更加恐怖。
更何况,那个中毒的人还是劳家的长房长孙,劳光怀疼爱的孙子。
一切都是计划好了的,他们掳走劳奉云一是为了下毒,二是为了制造紧张气氛。气氛达到,哪怕锦衣卫没在城门口拦下那驾骡车,他们也会在出城之后,找个茶摊或者大车店,将劳奉云扔出来。
他们的目的,就是要让劳奉云回到劳家,让劳光怀亲眼看着自己的孙子以这世上最可怕最恶心的方式毒发身亡。
当然,如果何苒也能亲眼看到,那就更加完美了。
大杂院里的这两个人,是留下观望的。
“我们不怕被你们抓住,我们随时准备赴死,可是我们的任务没有完成,钱家不会放过我们的家人。”
“钱家还有很多产业,我们知道那些产业的下落。”
“钱家替新帝做过很多见不得光的事,这些事情我们都有参与。”
“我们可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们,只求饶我们不死,我们保证马上回金陵,决不在京城多留一日。”
他们是孤儿,但是都已成亲,有了妻儿,妻儿都在钱家做事,钱家放心让他们留在北边,就是因为抓住了他们的软肋。
他们只想去金陵,哪怕救不出妻儿,也要和他们死在一起。
钟意请示了何苒,何苒下令,封锁劳奉云已经解毒的消息!
于是展无隅刚刚到家,就又被锦衣卫请回了京城。
钱家留在北边的人,在得知那四个人全部落网之后,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紧密关注劳家的情况。
劳家已经请过几批大夫了,就在今天,又来了一位清清秀秀的年轻公子。
且,这位公子还是由锦衣卫送来的。
这些人“买通”劳家的下人,终于打听到这位公子的身份。
竟然是一位解毒高手。
同时,他们也从劳家下人口中得知,劳大公子长了满身的大血泡,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消息很快送到了金陵,钱家兄弟欣喜若狂,他们倒要看看,劳光怀还敢不敢斩尽杀绝。
何苒觉得自己挺好心的,她日行一善,就让钱家兄弟连同新帝高兴高兴。
劳光怀没回户部衙门,他也没在劳府,他住进了老磨房胡同。
那里本就是何苒的住处,平日里也常有公文往来,有时何苒就在这里办公,官员们偶尔也来这里见她。
因此,劳光怀在这里一住就是十几天,钱家的人连一点端倪也没有看出来,还以为劳光怀就在府里陪着宝贝孙子。
保定府,最繁华的定秀大街上,来了一驾半旧的马车。
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胖子慢悠悠地从马车里出来,手里拿着一张舆图,他指着舆图对身边的几个随从说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东面那四个,西边的八家,对过的这个和这个,那三个也是,把他们的人全都叫过来,就说新东家到了!”
这个胖子就是晋地人称万里金的万大财主,这一次,何苒派人把他从晋地请过来,万大财主凄凄惶惶,生怕何大当家让他捐出半副身家。
为啥是半副呢,那是因为钱还要生钱,有他万里金,半副能变成整副,然后何大当家再拿走半副,半副再变整副,再再拿走半副,周而复始,只要他活着,何大当家就能取用不尽.
万大财主已经窥破了游戏的本质。
只是万大财主没想到,这一次,何苒没有伸手要钱,而是要和他做生意。
且,令万大财主更没想到的是,何大当家的生意居然还挺公道,没有狮子大开口,甚至还有点价美物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