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楼—— by姚颖怡
姚颖怡  发于:2024年10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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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一夜,余老头都在寻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到现在,何老夫人竟然提到了何苒!
现在的金陵城,谁最出名,肯定是何苒;谁最有权势,肯定是何苒;谁能掌握生死,肯定是何苒!
何苒是真定人。
何家母子也是真定人。
自从何苒来到金陵,这对母子便不对劲,有一次他回到家里,这对母子正在屋里窃窃私语,见他回来便立刻不说了。
原来如此,他们竟然是何苒的家里人!
可是显然,何苒不认他们,好端端的家里人为什么会不认?
还用说吗?一定是恩怨。
而且还是这母子俩做过对不起何苒的事。
余老头知道,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机缘,用好了,抓住了,余生吃香喝辣,面子里子全都有;抓不住,那他就是那阴沟里钻出来的老鼠,只有被拍死的份。
在绝对的强权面前,他这样的混混,连蝼蚁都比不上。
余老头站起身,走到何老夫人面前,何老夫人吓了一跳,本能地把身子往后缩:“你过来干啥,你快滚开!”
余老头冷笑:“刘阿花,你这说的什么话,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咱们在一个被窝里睡了两年呢。”
何老夫人一怔:“什么刘阿花,你喝多了?”
她能嫁到何家,娘家当然也不会太差,她爹好歹也是个秀才,怎么会给她取刘阿花这种名字呢。
她闺名叫似玉,如花似玉的似玉。
余老头冷哼一声:“你装什么装,你不就是刘阿花吗?你儿子把你典给我时立了字据,白纸黑字写的就是刘阿花。”
何老夫人又惊又怒,老三把她抵给余老头时还立了字据?
这怎么可以?
这不就是被人抓了把柄吗?
老太爷死了多少年,她就守了多少年,她还想让何苒在她百年之后,给她立个节烈祠呢。
她是要做节妇烈女呢,怎么能有被典卖的字据呢,不行!
何老夫人看向何三老爷,托余老头的福,祁红担心余老头打人时看不清楚,特意在窗外挂了一只马灯,虽然隔着窗纸,但是屋里被照得亮堂堂的,何老夫人能够清楚看到何三老爷的脸。
鼻青脸肿,还有已经干涸的鼻血。
“你立字据了?”何老夫人问道。
何三老爷只能硬着头皮回答:“不立不行,都得立,这是规矩。”
“什么规矩?你疯了傻了,谁让你立这种字据的,你这个不孝子,王八旦!我打死你!”
何老夫人扑上去,朝着何三老爷又抓又打,何三老爷那原本就惨不忍睹的脸,瞬间便又添了几道血痕。
“你别打了,我虽然立了字据,可我写的是刘阿花,没写你的真名,是假名字,是假名字!”

第376章 卖身契
何老夫人闻言大喜,抱着何三老爷那颗惨不忍睹的脑袋落下泪来:“儿啊,多亏你机灵,否则为娘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余老头不屑,好像你跳进长江就能洗清一样?就你这样的,跳进哪里都洗不清。
“咳咳!”余老头清清嗓子,“先别高兴得太早,何老三,你虽然在字据上写的是刘阿花,可是落款却是你自己的真名实姓,对了,还按了手印。我且问你,你说刘阿花是假名字,那她就不是你老娘了,那她是谁?你家的婆子?有卖身契吗?你老婆?有婚书吗?拿不出来是吧,那你就是拐带良家子,何老三,藏得挺深啊,老子我都走眼了,原来你还是个拐子啊,还是专拐良家子的拐子!”
何老夫人和何三老爷全都怔住,几个意思,怎么三言两语就变成拐子了?
何老夫人嫌弃地推开何三老爷的脑袋,她宁可生块叉烧也不想承认这个蠢货是她生的。
他知道给她改名叫刘阿花,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也编个假名字呢?
其实吧,何老夫人还真是冤枉何三老爷了。
典卖亲娘又不是光彩的事,何三老爷如果可以,恨不得自己叫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就是不想用自己的真名。
可是他不敢啊,他在赌坊里借银子时用的是真名,没办法,赌坊什么人没见过,不用真名根本就不会把银子借给他,一边让他写欠条,一边已经让人去他家附近把他查了个底掉。
借条是真名,典卖老娘的字据当然要和借条一致,必须是真名。
何三老爷被余老头问得张口结舌,好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
如果他说刘阿花不是他亲娘,那他就是拐子,如果他说刘阿花是他亲娘,那么何老夫人就是刘阿花,就是余老头的暖床婢。
典期三年,现在才两年,余老头还有对刘阿花的支配权。
何三老爷可不想当拐子,这年头的律法,对拐子的惩处非常严厉,搞不好还会掉脑袋,除非让何老夫人自认刘阿花,再和他签一份卖身契。
这样一来,那什么典卖亲娘的污名便可彻底洗去,而他,只不过是在手头拮据时卖了一个仆妇而已。
就连那些名门世家,也免不了会发卖奴仆,他卖几个丫鬟婆子,这不是很正常吗?
不得不说,余老头短短几句话,就给何三老爷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他真是糊涂啊,说什么亲娘啊,他就应该从一开始就说这是仆妇,是他从京城带来的使唤婆子!
衙门的户籍上只有名字,哪怕是老何家的族谱,也是只有名字,没有画像,又没有真定的亲戚指认,谁能证明何老夫人不是刘阿花,刘阿花不是他家仆妇?
他没有污名,他清清白白,他是要做皇叔的人,他要封王,郡王、亲王,他是王爷,是王爷!
想到这里,何三老爷忽然起身,连滚带爬跑到门口,冲着外面大声喊道:“我要纸笔,给我纸笔!”
外面传来祁红不耐烦的声音:“要什么纸笔?你做梦呢?”
何三老爷在心中暗骂:狗仗人势的东西,等老子封了王爷,就向何苒要了你,把你许配给只会打女人的老光棍,把你折磨得生不如死!
何三老爷强压下想要撕了祁红的冲动,夹着嗓子说道:“好姐姐,你就可怜可怜弟弟吧,就是一张纸一支笔,弟弟感谢你一辈子。”
祁红:我呕!
“谁知道你是不是想自杀?那可不行,你要是死了,我这责任可就大了。”
何三老爷:看看,你也知道老子身份不一般吧,老子要是死了,何苒能把你凌迟。
何三老爷继续夹子音:“好姐姐,看你说的,为了姐姐这份恩情,弟弟也舍不得死啊,再说,纸笔而已,又不是刀,怎么就能自杀呢。”
祁红:我再呕!
“你用纸糊住鼻子把自己闷死,你把笔捅到鼻子里把自己插死,你想死,有的是办法,算了,还是不给了,免得你死在我手里,我还要给你偿命。”
何三老爷:你知道就好,老子堂堂皇叔,你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
“求求你了,好姐姐,弟弟大好的前途,怎么舍得死呢,弟弟保证,绝不会死。”
祁红似是终于被他给说服了,冷冷说道:“好,你等着。”
何三老爷心中鄙夷,无知妇人,几句话就给说服了,回头把她给卖了,她还要帮着数钱。
门打开一条缝,祁红递了纸笔和一小瓶墨汁进来。
何三老爷大喜过望,连忙谢过,便躲到屋子一角,笔走游蛇写了起来,一张纸写完,字迹尚未干透,何三老爷便跑过来,一把抓过何老夫人的手,在何老夫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便在纸上按下了手印。
没有红朱砂,黑乎乎的三团手印,但是纹理清晰。
是的,何三老爷让何老夫人按了三个手指头,除非把这三根手指头全都剁下来,否则何老夫人就不能不认帐。
待到何老夫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耳边传来余老头嘲讽的笑声。
她生硬地转过脸来,瞪着余老头:“你笑啥?”
“我笑啥?你知道你儿子要纸笔干啥?让你按手印干啥?”
若是刚才,何老夫人还不知道,可是余老头这满是嘲讽的语气,她想不知道也不行了。
可是,她不相信!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会的,老三,你”
话音未落,一直抱着胳膊在旁边看热闹的何书铨插口说道:“奶,你不用问我爹了,问了我爹也不会说实话,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是让你在卖身契上按手印呢,你现在是刘阿花。唉,算了,这是我最后一次叫你奶了,你以后就是我家仆妇,我就叫你刘婆子吧。”
余老头看尽人间百态,此时也忍不住在心底唏嘘,他老人家还是见识太少,果然啊,活到老学到老,现在,他又学到了。
不过,学到也白搭,他也不会用,一来他的老娘早就死,二来,他的心再黑,也是人心,不是狼心狗肺。
何老夫人脸色大变,她瞪着何书铨,又看看余老头,然后便看向何三老爷。
“老三,铨哥儿胡说的,是吧,你告诉我,铨哥儿是不是在胡说八道?”
何三老爷叹了口气:“刘妈妈,你服侍家母多年,我本该让你荣休养老的,可是我自己也是捉襟见肘,无奈之下,才把你典给这位余老伯,刘妈妈,你千万不要怪我啊。”
那声“刘妈妈”传进耳中,何老夫人的脑袋便是嗡的一声,后面的话她全都听不到了。
她的身子晃了晃,便向后倒去。
余老头一个箭步冲上去,将她抱在怀中。
“阿花,你不要太伤心,东家不做做西家,我家人口简单,你来了我家,不用干粗活,只要侍候我一个人就行了,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就不会委屈你。”
在门外偷听的祁红需要咬着自己的手,才能忍住笑声。
长见识了,真的是长见识了!
趁着一个客人走了,下一个客人还没有进来的空当,祁红便把她听到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何苒。
何苒怔了怔,佩服啊,还能这样操作?
她原本也只是想让余老头收拾那一家三口,让他们吓破胆而已,却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神转折,果然是没有最贱,只有更贱。
是的,从始至终,何苒也没把这一家三口放在眼里,她关心的,只是躲在背后的那个人,现在那个人已经查出来了,这一家三口是生是死,都不重要。
不过,这个余老头是个人才。
同时也是一个聪明人。
从这一天开始,何老夫人便再也没有说过话。
她已经不是何老夫人了,她是刘阿花。
她的儿子孙子,以及买走她的人都说她是刘阿花。
当然,还有一个人可以证明她的身份,那就是何苒。
可是何苒会给她做证吗?
何老夫人在来找何苒认亲想当太皇太后的时候还是信心满满的,她深信,哪怕当年她从何苒手里强要了惊鸿楼的鱼鳞册,她也是何苒的亲祖母,何苒只是未嫁女,她的一切都应该是娘家的,惊鸿楼是娘家的,现在她打下的天下也是娘家的,她都不和何苒要这个天下了,让她当太皇太后不过分吧。
那时她想,哪怕何苒不愿意,可是一个孝字压下来,何苒就是一万个不愿意,也要含泪应下。
孝大过天!
哪怕被关在小黑屋里,何老夫人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她理直气壮,她知道只要外面传出风言风语,何苒就会恭恭敬敬把她请出来。
可是现在,她的这些想法全都没有了!
在这金陵城,何苒是唯一一个能证明她不是刘阿花的人。
所以她必须要改变策略,她不能再大喊大叫骂何苒不孝了,她要老老实实的装可怜,何苒不可能会关她一辈子,只要她见到何苒,再和何苒哭一哭,求一求,她不当太皇太后,她安安份份做个老封君,就像这仁义夫人一样,就这么一丁点请求,何苒还不能可怜可怜她吗?
何老夫人忽然沉默下来,却让小黑屋里的另外三个人都有些不适应。
何三老爷离她远远的,生怕再被她的指甲抓破脸。
何书铨眼里只有余老头,他发誓,从今以后余老头就是他亲爷,不,比亲爷还要亲!
不过,何老夫人自从认清形势之后,便开始吃饭,黑面饼子,她皱着眉头咽进去,她要吃饭,她还要当老封君呢。
何三老爷也在吃黑面饼,他也要吃饭,他还要当王爷,他现在清清白白,他不当王爷谁当王爷。
余老头仍然坚持每天打何三老爷一顿,没办法,千金难买老来瘦,在这里顿顿大鱼大肉,再不练练就要长胖了,那可不养生。
与此同时,钟意终于撬开了乔西常的嘴巴,乔西常说出了乔美人母子的下落。
锦衣卫连夜出城,去了乔美人藏身的庄子,可是晚了一步,人去楼空。
显然,乔西常就是在故意拖延,直到乔美人母子已经离开了,他才开口。
钟意大怒,对乔西常说道:“周炽是周铜后人,他连葬进皇陵的资格都没有,哪怕乔美人的孩子真是他的种,也一文不值,天下人不会认他为主,周氏族亲更不会承认他,你们保的,不过是个没有用处的野种而已。”
乔西常呵呵干笑:“只要他是男丁,就一定有用,你算什么东西,你知道个屁,给娘们儿当爪牙,你家祖宗怕是气得要把棺材板给捅开了。”
钟意眼中泛起杀意,他一把钳住乔西常的脖子,手上用力,乔西常眼珠子渐渐突起,如同一条垂死的鱼。
就在他以为自己已经死去的时候,钟意松开了他。
“等我抽出时间,就去掘了那两个孽障的坟,把他们挫骨扬灰。”
说完,钟意便走了出去。
乔西常死里逃生,回想着钟意刚刚说过的话,怔怔出神。
钟意说的那两个孽障是谁?
对了,前面他说起周炽,说他是周铜的后人,莫非,钟意口中的孽障是太宗、高宗两位皇帝?
对,除去永和帝,大周至今五位皇帝,皇陵里有三位,除了太祖以外,便是太宗和他的儿子,闵熳还活着,据说被送去守皇陵了,而周炽就葬在金陵城外。
所以钟意是要去把太宗和高宗的墓给掘了,然后再把他们挫骨扬灰?
他怎么敢的?
难道这是何苒的命令?
不,钟意的语气却又不像。
而且就连乔西常也觉得,但凡何苒不是狂到没边了,也不会下令去掘皇帝墓的。
这样做,是失德!
何苒能给周炽以亲王之礼下葬,就不会做出掘墓这种蠢事。
莫非这是钟意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
乔西常眯起眼睛,这位锦衣卫大首领,何苒手下的大红人,据说是闵家的亲戚,可是他却早早地便背弃太皇太后,投靠了何苒,现在却又要去掘皇帝墓,莫非是与闵家有关?
虽然猜不出钟意与周氏和闵家有什么关系,但是乔西常觉得自己已经摸到门槛了,下次见到钟意时,他要试探一下。
他知道,只要乔美人母子还没有被找到,钟意就不会杀他。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第377章 惊鸿楼生变
入夜,何苒刚刚睡下,帐子外面便传来小梨的声音:“大当家,何江琪来了。”
何苒心中一动,她在南下的路上得知武东明父子反目,武骥驻军西安,便派了何江琪暗中前往西安一探究竟。
西安虽有惊鸿楼,但是武氏父子若有行动,一定会避开惊鸿楼,再说,她有一种直觉,那便是西安惊鸿楼有所隐瞒。
刺探军情,还是鹰队的人更为专业,于是她便派了何江琪前往西安。
“让她稍等。”何苒说道。
片刻之后,何苒便见到了何江琪。
何江琪风尘仆仆,但目光明亮,神采奕奕。
“江琪,一路辛苦了。”
何苒让小梨端些吃食过来,她与何江琪边吃边说。
何江琪谢过,小梨刚刚退出去,何江琪便迫不及待地汇报此次西北之行。
“大当家,武氏父子反目为真,反目的原因主要有二,一是武东明与武骥政见不和,二是武骥新娶的夫人,让武东明非常失望,那位新夫人的养父乃西安总兵何志,因此,武东明便带了人马去往西安,另起炉灶。”
何苒一怔:“武骥成亲了?我怎么没有收到喜帖?”
以她和武东明的关系,哪怕只是做面子,这么大的事,无论她去不去喝喜酒,武东明都会给她送喜帖。
何江琪解释:“是成亲了,但却是私订终身。”
何苒点点头,难怪武东明会不满意,以武骥这样的身份,他的亲事岂能按照自己的意愿说娶谁就娶谁?即便不是强强联手,也是要起到拢络的作用。
“西安总兵何志?我好像记得武东明很看重这个何志啊,为何会不同意两家的亲事?”何苒不解。
何江琪看了看她,欲言又止,何苒笑道:“江琪,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察言观色了,别忘了,你是鹰队的飞鹰。”
何江琪一凛,起身抱拳:“大当家,江琪不察言观色,江琪就是不知该怎么说。”
何苒说道:“那就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何江琪不再犹豫,说道:“大当家,何志的干女儿,很有可能是真定何家的二姑娘何淑婷。”
何苒吃了一惊,当年何书铭被人杀死,凶手就是何淑婷,之后何淑婷便失踪了,就连何书桥也不知道她的下落。
如今何书桥已经被选派去了青苍山集训,而何苒却已经差不多快要忘了何淑婷这个人了。
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西安!
“仔细说说,你为何会怀疑她是何淑婷。”何苒说道。
以前无论何淑婷是在真定还是在晋阳,何江琪都没有见过她。
何江琪是鹰队队长,她执行的都是既重要又危险的任务,留在晋阳的时间并不多,对于何苒的身世,她和大多数人一样,都只是知道何大当家出自真定何家,而何家是书香门第。
她到西安之后,在调查武骥这位夫人的时候,意外得知这位何姓夫人居然也是真定人氏。
青苍山姓何的很多,苒军里姓何的也很多,这些姓何的大多都与何大当家有关系,那么与何大当家同样出自真定的何夫人呢?
何江琪买通何志家的丫鬟,终于查到了这位何夫人的身世。
这丫鬟听到何志与夫人的谈话,得知这位曾经的何小姐,现在的何夫人,乃是何大当家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何江琪大为震惊,又去榆林打听消息,很快便得到证实,何淑婷确实是自称何苒的亲妹妹。
而武东明之所以不同意这门亲事,同样是因为何淑婷的身世。
因为何淑婷是跟着武骥从晋阳私奔来的!
而武东明早在与何苒结盟的时候,便已经派人去真定打听过何家的事。
不但打听到真假千金的事,也同样打听到何大老爷孝期续弦的事,而这位何淑婷,便是原配孝期里怀上的。
说一声奸生子也不为过。
那真假千金的事,骗骗市井妇人也就罢了,对于武东明这种老油条来说,什么真千金被人换走,骗谁呢,分明就是何大老爷为了新妇,用奸生子换了嫡亲骨肉,何苒十有八九是被遗弃后,命不该绝,被何惊鸿捡去养大成人的。
若是前几年,武东明还有信心与何苒一争长短,可是现在,他早就打消了这种念头。
何苒势力越来越大,武氏若是能够一直依附于何苒,没有二心,将来还能保住西北的一片家园,关系处得好,捞个异姓王,最少还能富贵三代。
武东明年纪大了,伤病缠身,他现在只想与何苒和平相处。
如果能与何苒联姻,那是最好不过,即使何苒看不上自家的两个儿子,可是何苒麾下那么多女官,随便挑一个指给自家儿子,便是亲上加亲,以后生上几个孩子,有的送去何苒麾下,有的留在榆林继承家业,这关系便越来越稳,至少三代以内,武家在西北的地位便无人可以替代。
武东明的儿媳人选,早就从何苒,变成了何苒麾下的女将军们。
武东明也相信,只要有合适人选,何苒也会同意这门亲事,毕竟,哪怕何苒信不过武家人,却也会信任自己一手提拔的女将军们。
至于何淑婷,虽然她是何苒的妹妹,可是她在何苒眼里,恐怕还比不上那些女将军半分,娶这么一个东西进门,这不是联姻,这是得罪人,得罪的还是何苒!
因此,武东明断然反对,毫无缓和的机会。
可是武骥却像是着魔一下,就是认准了何淑婷。
为此,武东明还打了武骥,武骥二话不说,便拉了一支队伍跑到了西安,并且在未经武东明同意的情况下,与何淑婷拜堂成亲!
武东明听到消息时,两人已经是夫妻了,武东明气得吐出一口老血,在床上躺了半个月。
何江琪口才不好,一番话讲得平铺直叙,可是何苒还是听得瞠目结舌。
武骥,竟然是个情种?
没看出来啊,武东明那样的人,竟然养出一个情种。
还有何淑婷,以前还真是小看她了。
想想也是,这姑娘当年小小年纪便能带着弟弟从真定跑到晋阳,一路危险重重,可见心志坚定。
何苒略一思忖,眼睛瞟见何江琪似是还有话说,便道:“有什么就直说,不要吞吞吐吐,那不是鹰队的风格。”
何江琪说道:“大当家,我怀疑西安惊鸿楼的人有问题。”
何苒微微蹙眉:“仔细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西安惊鸿楼的大掌柜是萍姑,她也是小葵的干女儿,何苒还没有见过她。
何江琪说道:“就是我打听到的这些消息吧,想要打听没有难度,而且那个何志夫妇,在家里谈论这件事根本就没有避开丫鬟婆子,说明他们并没把这事当成秘密,以惊鸿楼的能力,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打听出来。”
何苒颔首,何江琪没有说错,没理由何江琪初到西安便能打听到的消息,身为地头蛇的惊鸿楼却打听不到。
“你有没有去过西安惊鸿楼?”何苒问道。
何江琪冷哼一声:“就是因为我去了,我才越发怀疑。
大当家,我到了西安之后便去惊鸿楼求见大掌柜,接待我的是一位叫张莲生的管事,原来萍大掌柜病了,惊鸿楼的事务由张莲生暂管。
张莲生问我来西安有何要事,我说是从西安路过,过来看看萍大掌柜,于是张莲生便让人带我去看望了萍大掌柜,之后我便告辞了。
可是从那之后我便发现有人跟踪我,我找个机会,把那跟踪的人抓了,逼问是谁派他来的,他却说是惊鸿楼的同门兄弟,担心我一个弱女子独自在外不安全,所以暗中保护。
哈哈,是跟踪还是保护,我会不知道?
我把他放了,表面上还在客栈里住着,但其实我已经换了住处,而我在客栈里放的东西被人翻动过,显然,他们还在监视我,不过我隐藏了行迹,悄悄去了榆林。”
何苒问道:“你见到萍姑了?她生的什么病?和她说了什么?”
何江琪说道:“萍姑是坠马伤了腿,可是我看她的气色很不好,也没什么精神,得知我是何家村的人,她很高兴,强撑着精神和我说了一会儿话,对了,张莲生是萍姑的女婿,萍姑很信任他。”
在苒军中,鹰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哪怕是苒军里的人,也大多不知道有鹰队的存在。
在此,鹰队在外行动时,是不会暴露身份的,比如何江琪,她去西安惊鸿楼时,证明身份的是何家商队的牌子。
何家商队出自何家村,历史能够追溯到何惊鸿还在的时候,早年就是把何家村的山货卖到外面,再购买村民们需要的纸张布匹等物。
后来何苒归来,商队也有了变化,现在负责商队的是何少林,何家商队主要采购的物品是药材,各地惊鸿楼全都收到过命令,只要何家商队的人到了,便要负责接待,但不得插手商队的工作。
因此,何江琪对外就是去采办药材的,惊鸿楼可以接待她,却不会暗中保护她。
送走何江琪,何苒便给杏姑和桃姑分别写信,让她们暗中去西安,查看惊鸿楼的情况,给她们便宜行事之权。
把这件事安排完毕,冯赞和陆臻便传来好消息,整个江南所有府、州、县,已经全面完成易帜。
接下来的几天,何苒忙得脚不沾地,冯赞和陆臻带领军队来到金陵,与此同时,冯撷英带领他的班底也到达金陵,与他同来的还有何雅珉。
何雅珉是来开刻坊的,等到刻坊开起来,金陵百姓便能看到最新刻印的晨报和晚报了。
而钟意对于金陵的筛查已经初步告捷,用了十天,金陵百姓重新登录户籍,每家每户全都领取了新的身份牌子。
一直住在驿馆里的周垣,也终于等到了好消息。
何苒封他为平阳郡王,并将自己在周家堡的一处宅子赐给他,以后他想扩成王府,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不要小看这处宅子,对于周垣而言,这处宅子的意义并非只是一个住处,而是意味着,他家这一支可以重返周家堡!
他有郡王之尊,回到周家堡,也就意味着接管了周氏一族。
这些年周家堡的那些族老们没干过什么好事,早就该找个人去管管他们了。
周垣有身份,能隐忍,胆子也不小,又能审时度势,何苒很看好他。
至于原先松江王府的家底,周垣说要全部捐出来,何苒自是不好意思全都要,当然,她也舍不得不要,因此,她只小小的收了十五万两银子。
周垣感激不尽,松江郡王的王位,被皇室卡了好多年,原本他也没有指望了,只想带着家人回归故土。
没想到何苒不但让他回到晋地,而且还另封了平江郡王,并且还让他带走了大半家业,若说他不感激,那是不可能的。
而路家主那边,也终于把三十万两的军需全都筹备完毕。
为了凑够这三十万两,路家把能动用的关系全都动用了,好在那些姻亲故旧都给面子,三十万两银子筹措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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