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三老爷虽然游手好闲了三十多年,可毕竟也是读过一两本书的,他喘着粗气,大声说道:“这些南蛮子整天看不起人,还什么江南世家,狗屁,从今以后,咱们何家才是第一门阀!”
是的,所谓世家,顶多就是有几个当官的,可是何家却不同,他们何家有军队,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军队都是何家的!
就连皇帝也怕了何家,逃得没影了。
何三老爷翻箱倒柜,他南下时带了不少好衣裳,可是后来全都送到当铺了,翻来找去,终于找到一件看上去还不错的。
何书铨却连一件像样的衣裳也没有,没办法,他长得快,以前的衣裳即使还有一两件没有当掉的,现在也穿不下了。
翻着翻着,何书铨忽然想起一件事:“你说,大姐姐如果知道祖母的事,会不会怪到咱们头上?”
何三老爷一怔,他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两年前,何三老爷输得就余一条裤子了,赌场的人要打折他的腿,无奈之下,他就把家里的老娘给抵了。
何老夫人虽然一把年纪了,可是早年享福底子打得好,年纪一大把了,仍然皮肤白皙,风韵犹存。
原本以为何老夫人不会同意,没想到她和看场子的余老头居然看对眼了,余老头和何老夫人差不多年纪,在金陵城混了几十年,前前后后领回家七八个女人,却没有一儿半女。
余老头家境殷实,何老夫人吃喝不愁,还有小丫头服侍,这两年养得白白胖胖。
何三老爷沾了光,余老头分给他一个场子,他手下有七八个兄弟,想赌钱就赌几把,日子过得挺滋润,早就改口管余老头叫阿爹了。
在今天之前,何三老爷对这件事都是很满意的,他虽然把他娘抵出去了,可是他娘不但没吃苦,还给他找了个后爹,他成了有爹的孩子了,一举两得,多好的事。
可是现在,何三老爷后悔了。
早知道他能当皇叔,他脑子进水才会把老娘抵出去。
他早就听人说过,越是大人物越是爱面子,若是让何苒知道,她的祖母去给看场子的老混混暖床了,何苒能高兴吗?
“爹,大姐姐生起气来,不会杀了你吧?”
毕竟,何苒有多厉害,整个金陵就没有不知道的。
何三老爷哆嗦了一下,他倒是没有见过何苒杀人,但是当年何家遇到的那些倒霉事,可全都和何苒脱不了关系。
他生平第一次进大牢,也是拜这位侄女所赐。
当年不知道,过了这么多年,他若是还没想明白,他就真是傻子了。
当年,他们一家子,就是让何苒当猴耍了。
“说不好,何苒.这可说不好,你等等,我去找找你祖母,商量商量。”
父子俩没有耽误时间,便出门去找何老夫人。
街上的行人还没散呢,大家议论纷纷,时不时就能听到“何大当家”或者“何苒”。
冷风一吹,何三老爷彻底清醒,他们去认亲,何苒真的会和他们相认吗?
这个何苒,是恨着何家吧?
“走,去找你祖母。”
余老头住的是独门独院,灰瓦白墙,院子里种着几株花,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何老夫人正在吃点心,桂顺园的点心,要排队才能买到。
刚到金陵时,她让丫鬟去买过几回,后来坐吃山空,就舍不得去买了。
现在跟了余老头,大钱没有,可是吃喝上是不愁的,这桂顺园的点心,想吃了,只要让小丫鬟去排队,那就能吃到。
别看何老夫人都到了被儿子抵债的地步了,可是她老人家手里是有钱的。
没错,哪怕何三老爷的债主拿刀找上门了,何老夫人都把自己的钱守得牢牢的,一两银子都没有拿出来。
现在有了余老头这个饭票,何老夫人当然更不会花自己的银子,何老夫人做人有两大宗旨:
一是儿有孙有不如自己有;二是再苦不能苦自己。
这个月,何老夫人又从家用里抠出二两银子,她准备等吃完点心,就把小丫鬟支出去,然后撬开铺地的青砖,把她的银子拿出来数一数。
数银子是她的爱好。
经过乱世,何老夫人彻底明白了,什么房子啊铺子啊,全都比不上金银,还要是真金白银,不能是银票。
她从京城带来的银票,现在一张也兑不出去,没办法,到了金陵才知道,那家号称金陵也有分号的票号,被朝廷给查封了,想要兑银子,只能等到将来回到京城了。
可这辈子还能回去吗?
何老夫人已经不指望了,所以她再不相信银票了。
外面响起敲门声,小丫鬟跑出去,很快便把何三老爷和何书铨带了进来。
看到他们,何老夫人连忙把没吃完的点心用帕子盖上,桂顺园的点心呢,可不能便宜别人。
啥?她不是最疼三房的儿子和孙子吗?
那是以前吃饱喝足闲来无事,她老人家都沦落到找饭票了,还管什么儿子孙子啊。
现在就是,算计她钱的都是仇人。
比如眼前这两个,每次来找她肯定没好事,不是要钱就是要吃的,她老人家都快要烦死他们了。
“你们来干什么?”何老夫人一脸警惕。
何书铨眼尖,一眼就看到那盘子点心了,哪怕用帕子盖着,他也能闻出来,这是桂顺园的点心。
“祖母,我肚子饿了。”
说完,他一个箭步冲上来,伸手就去拿点心,何老夫人抄起鸡毛掸子抽上去,银子是她的,点心是她的,谁也别想占便宜。
何三老爷忙道:“先说正事,你祖母最疼你,有好吃的能不给你吃吗?”
何书铨嘿嘿干笑,眼睛却还粘在那个装点心的盘子上。
别以为当混混很爽,那也要混到余老头这种江湖地位才行,像他,连给大哥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大哥吃香喝辣,他顶多就是等大哥吃完,拿馒头蘸着菜汤吃个半饱。
这桂顺园的点心,还是上次来这儿的时候从何老夫人嘴里抢了半块。
“说吧,你们来干啥?又想图谋什么?”何老夫人问道。
何三老爷连忙把何苒进城的消息告诉了何老夫人,何老夫人吃了一惊,她天天在家里不出门,啥都不知道,别说何苒进城了,她连皇帝跑了这么大的事,她都没听说。
“你是说何苒要当皇帝了?胡说八道,她一个赔钱货当得哪门子皇帝啊。”
何三老爷忙道:“她当然不能当皇帝,可她能当皇后啊,还是手握大权的皇后,就和那吕稚一样。您想啊,那小昭王比她小了好几岁,要啥没啥,全都靠着她才有今天,她手里有几十万的军队,小昭王当了皇帝能不听她的?那还不是她说啥是啥,她想让谁当官谁就能当官啊。”
这个问题母子俩以前就讨论过,只不过那时何苒还是反贼,他们还只能偷偷摸摸地说,说了几句就不敢说了,隔墙有耳啊。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皇帝都没了,何苒就是这金陵城里最大的。
何老夫人的眼睛越来越亮,比看到银子还要亮。
“这样说来,这个皇后是稳了?”
何三老爷用力点头:“稳了,稳得不能再稳,别说皇后了,只要她肚皮争气,想当太后也就是一句话的事,没人敢拦着她,比以前那位太皇太后可厉害多了,那么多军队全都听她的,谁敢不让她当皇后当太后,大臣们不敢,小昭王也不敢。
娘,咱们老何家,就要抖起来了!”
何书铨连忙把他从外面听来的消息告诉了何老夫人:“本家的人已经捷足先登,到徐州当大官了。”
何老夫人的两道柳眉立刻竖了起来:“什么?本家的人已经去当官了?岂有此理,本家那些人算什么东西,他们只会打秋风,轮得着他们去当官吗?他们算老几?”
何家这一支,是整个真定何家发展最好的一支,和他们相比,本家那些全都是穷亲戚。
何老夫人打从心里看不起他们。
现在倒好,这本该属于他们这一支的大气运,却让本家那些穷亲戚抢先占到便宜,何老夫人这口气怎能咽得下?
“走,咱们去找那丫头去!哪怕她当了皇后,当了太后,她也要有娘家,女人哪能没有娘家撑腰啊,是不是?这些孙女里,她长得最像我了,我也最疼她,哎哟,我的好苒苒啊,我的大孙女”
何三老爷很好奇,何老夫人还记不记得何苒长什么样。
反正他不记得了。
印象中何苒穿得像根葱一样,土里土气,只记得长得不丑,不过那时年纪小还没有长开,青青涩涩。
“大哥如果知道侄女有这么大的造化,一定会高兴的。”
何三老爷抹了抹干巴巴的眼角。
何老夫人悲从心来,她的大儿子那是朝廷命官啊,如果还活着,这会儿就是国丈了。
大儿子封不了国丈,可她还活得好好的。
“你大哥是国丈,我是你大哥的亲娘,那我是啥?”
何老夫人忍不住又骂了句赔钱货,如果何苒争点气,是个男丁,那么现在就不是只当皇后,而是能当皇帝了。
她是皇帝的祖母,那不就是太皇太后吗?
第368章 仁义夫人
外面传来小丫鬟的问安声,何老夫人脸色一变,压低声音,对儿子孙子说道:“那个老不死回来了,今天这事,千万不能让他知道。”
这是专属于他们老何家的大富贵,不对,是他们三个人的大富贵,别人谁也别想来蹭。
余老头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张饭票而已。
他配和他们一起享受富贵荣华吗?
当然不配了。
不要说余老头这个外人,就是远在真定府的二房也不行,当然,何大老爷这个亲爹还是有资格的,他已经死了,到时就让何苒追封个什么王吧,何三老爷还年轻,找个女人生个孩子,过给到何大老爷名下,那个追封的什么王,就让这个孩子来继承。
至于何三老爷,当然也要封王了,何书铨还小,就当世子好了。
老太婆一脸骄傲:“怎么没有?今天早上,何大当家一口气买了我二十个糖饼,如果不爱吃,能一顿吃二十个?那肯定是爱吃,特别爱吃!”
何大当家下令,定国公的爵位没有了,但是孟老太君一品诰命的封号还在,且,何大当家代替昭王,封孟老太君为仁义夫人。
何书铨:以前你们不是都说何苒杀人如麻吗?怎么现在她就成了菩萨转世了?
何书铨正想靠近仔细看看,忽然便出现了几个凶巴巴的女人,是的,忽然出现,冷不丁就站在了他面前。
“我给锦绣娘子准备了一份添妆,大当家,你给她带过去,等她出嫁那天,我一早就过去。”
他以前就知道这里,但是从来没有靠近过,这里以前是定国公府,还没靠近就有人出来赶人了。
不行,这泼天的富贵只能是他们祖孙三人的。
说来也怪,这是她第一次以何苒的身份与孟老太君见面,但是孟老太君却像是早就认识她一样。
他刚问了一句“你们知道何苒住在哪儿?”
“那个赔钱货惯常会气人,我可不和她住在一起,这富贵日子多好啊,我还想多活几年,可不能让她给气死。”
但是何苒记得,她记得当年的孟老太君为此四处奔走,当她风尘仆仆回到京城时,老定国公荆大山临老入花丛,为了迎娶十五岁的小娇娘,要和孟老太君和离。
不过摄政王和皇帝已经逃跑了,定国公府不但没换牌匾,还把以前定国公府的牌匾摘下来了。
“老三来了,阿铨也来了,晚上留下吃饭。”
何书铨怔怔一刻,不是,昨天你们不是何苒何苒的叫吗?怎么睡了一觉,何苒的名字就不能提了?
何书铨一路飞奔,跑到了府门口。
他忙问:“仁义夫人是几品?”
仁义夫人仅一代,而孟老太君时日无多。
她那些房契地契,全都藏在真定的老宅子里。
他才不要回真定,二房一家都在真定,那一家子废物,到时看到他当了王爷,一准儿会眼红,他可不想帮扶他们,想得美,最好断绝关系,这辈子也不来往了。
余老头无儿无女,他虽然看不上何三老爷和何书铨,但何三老爷叫他一声阿爹,余老头还挺受用的。
望着那簇新的牌匾,何书铨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不是定国公府吗?什么时候变成仁义夫人府了。
何苒:我可谢谢你了,你这个人还怪好的。
又对何三老爷说道:“晚上咱们爹仨好好喝几盅。”
他找了个过路的一问,这才知道原来这仁义夫人是何苒刚刚封下来的。
何书铨这才发现,这府门口的地上画了一圈黄线,黄线以外随便观看,但是不能越过黄线。
所以那一次,何惊鸿出手帮了一把,她是为了那位仁义的孟老太君。
何书铨的心怦怦直跳,何苒是真有本事啊,一出手就是一个超品,超品啊,比一品还要大的超品。
旁边的人听到,也一起指责何书铨:“是啊,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莫不要犯了忌讳,何大当家的名讳不是随便能叫的。”
何三老爷:“不行,哪有王爷住在真定那种乡下地方的,当然要住京城,京城多繁华,要什么有什么,真定有啥啊?有银子都没有地方花。”
在穷亲戚面前显摆虽然很痛快,可是显摆之后呢?万一穷亲戚借钱呢?万一穷亲戚想和他们一样富贵呢?
何苒对荆大公子说道:“等你曾祖母百年之后,你还可以住在这里,由你出资建一座仁义夫人祠,让世人都知道她的功绩。”
何书铨还想拉着何老夫人一起住到皇宫里,可是何老夫人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再说,她还要穿上她的一品诰命服到她那些表姐妹面前显摆,让她们看看,谁才是这天底下第一富贵的老封君。
老太婆没有吹牛,今天早上,仁义夫人府里的人,确实在她这里买了二十个糖饼当早点,何大当家住在仁义夫人府,四舍五入,相当于这些糖饼就是何大当家吃的。
余老头从外面进来,看到何三老爷和何书铨,余老头挺高兴,金陵城换了新主子,新主子会带来新官员、新权贵、新的赚钱机会。
昔年孟老太君虽然没有上阵杀敌,但是在战后,她拿出自己的全部嫁妆以及太祖给的封赏,全部用来抚恤死伤将士和他们的遗孤,这一切,早已被掩没在红尘之中,就连定国公府的后人们也无人提起。
余老头转身冲着外面的小丫鬟说道:“你去买只板鸭,再去打壶酒。”
他是何苒的弟弟,他住到皇宫里也不算过份吧,嗯,到时就和大姐姐说说,让他爹住到外面的王府,他搬到皇宫里,祖母也说了,女人嫁得再好也不如有个好娘家,等他住进皇宫,就能给大姐姐撑腰了。
他四下看了看,来这里看热闹的人还挺多,甚至还有书生当场作画,画的就是这座刚刚换上牌子的仁义夫人府。
可事实便是如此,何大当家不但去探望了孟老太君,她还住进了定国公府,当然,这里已经不是国公府了,更不是王府。
不对,应该是摄政王府了。
孟老太君高兴极了,像小姑娘一样拍手叫好。
但是何书铨还是乖乖退到黄线以外,好吧,除了他,别人都在黄线外面,还真没有越线的。
不过,何书铨能跟在大哥身后当小弟,脑子肯定不会太笨,他连忙换个地方换个称呼,很快便打听到何苒住在哪里了。
荆大公子让人连夜赶制牌匾,以前的定国公府,现在变成了仁义夫人府。
“退后退后,退到黄线后面。”
何苒说道:“好,到时我来接你,咱们一起给李锦绣梳妆打扮,让她做个最漂亮的新娘子。”
再出门,何书铨便发现了一件事,还不到一天,街上已经没有人直呼其名,而是全都恭敬地称一声“何大当家”,或者“何大将军”。
何书铨拦住老太婆:“你说这是何大当家爱吃的糖饼?何大当家吃过你这糖饼?”
定国公府!
孟老太君得意洋洋,她可真聪明,给锦绣娘子出了一个好主意。
当年刚到金陵时,他真心吃不惯这里的鸭子,无论是酱板鸭还是盐水鸭,他全都不爱吃。
“何大当家是不是就住在这里?”
也不过短短几年,别说是鸭子了,但凡菜里有几块肉,这都是美味佳肴。
现在已经没有定国公了,按照规制,有资格住在这处大宅子里的,只有孟老太君。
更何况还有酒,何三老爷咽咽口水,一口一个阿爹,把余老头听得眉开眼笑。
“大当家啊,你怎么没和锦绣娘子一起来啊,锦绣娘子是在养肤吧,嘻嘻,我就知道,那个陆忠啊长得太白了,比女人还白,让锦绣娘子养肤,还不如把陆忠拉到日头底下晒成黑炭头,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何老夫人:“还是要回真定,我想好了,到时就让那丫头把府第建到真定。”
听到有鸭子还有酒,何三老爷立刻来了精神。
何书铨也不想回真定,他已经不太记得真定的事了,他要去京城,当然,他还想去皇宫,如果能住到皇宫里就好了。
路人点头:“是啊,何大当家住进来的时候,我们好多人都看到了,何大当家还冲我们笑呢,那笑容,就像菩萨一样,何大当家肯定是菩萨转世。”
过路人说道:“这位孟老太君原本就是一品诰命,现在加封了仁义夫人,那肯定比一品还要大,估计是超品了,就和京城那位忠义夫人一样。”
这是什么规矩,他还是头回见到。
沉醉在过去记忆里的孟老太君或许永远也不会记起了,这天下早就变了,那个待嫁的锦绣娘子,已经四世同堂,而小白脸陆忠,早已去世多年。
再说,京城里的那些公子哥儿们,若是知道他住在皇宫里,肯定不敢小看他,到时他就做整个京城的老大,谁要开铺子,就要给他交保护费,否则管你背后是丞相还是大将军,不给他这个国舅爷送银子,就别想在京城开铺子赚钱。
次日,余老头前脚出门,何三老爷和何书铨后脚就进了门。
祖代三人各有各的心思,一番争吵之后,何三老爷和何书铨胜利,还是要住在京城,至于真定,派人回去悄悄把那些地契和房契取回来就行了。
卖甜豆花的大娘就劈头盖脸地骂开了:“屎屁癞子,何大当家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吗?撒泡屎照照自己的影儿,滚一边去,别在这儿犯嫌!”
何老夫人为何会同意?当然是不想让真定的穷亲戚吸血了。
何苒便住在了仁义夫人府。
用了一上午的时间,祖孙三人终于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们该去找何苒了。
毛毛雨啦。
可是何苒住在哪里呢?
何书铨自告奋勇出去打听。
就在整个金陵的人都以为何苒进城第一刀,定会先斩荆家人时,何苒却没有这样做。
她没有住进曾经的皇宫里,而是先去拜访了那位据说已经不认识人的孟老太君。
是啊,想当年,她不过是让那丫头把惊鸿楼的地契交出来,那丫头就来了个天翻地覆,让何家损失了一大笔银子。
天呐,孟老太君是荆王爷的祖母,哪怕因为她年纪大了不治罪,何大当家也不应该亲自去探望吧。
想到那些银子,何老夫人心都碎了,不行,一定要让何苒赔她银子,不给个十万八万让她养老,她就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何苒不孝。
这姓孟的是外人,和他们姓何的不能比,所以说,何苒给他爹封个王爷,给他封个小王爷,再给祖母也封个超品的什么夫人,这真不是难事。
这一刻,时光倒流,她们回到了几十年前,那时天下初定,欣欣向荣,那时的李锦绣还是个待嫁的新娘子,那时的陆忠还是小白脸。
没有了那个碍眼的外人,祖孙三人又开始了关于王权富贵的畅想。
何苒拍着她的手,笑着说道:“对,就是这个理儿,回头我就让陆忠去晒太阳,把他晒成黑炭头。”
荆大公子感激不尽,拉着妻子给何大当家磕头,何苒挥挥手,便去和孟老太君聊天去了。
何书铨等了一会儿,也没看到有人出来,他只好回去,没走几步就见一个老太婆挎着篮子,边走边叫卖:“糖饼啊,好吃的糖饼啊,何大当家最爱吃的糖饼啊。”
何老夫人还没想好,她这个皇后祖母要封个啥,不过,一品诰命那是妥妥的。
话说,他今天才知道原来还有超品。
何老夫人已经连死后往她那金丝楠木大棺材里放什么陪葬品都想好了,她喜欢的东西全都要放进去,一件也不能留下,生前没花完的金子银子也要放进去,到了下边,她也要当一品诰命。
何书铨觉得他今天这一趟没有白来,他打听到很多事,就连何苒一顿吃二十个糖饼的事也打听出来了。
他兴冲冲地去找他爹,他爹已经两天没去赌坊看场子了,他也两天没有跟在大哥身后收保护费了。
他们是马上要做大小王爷的人了,当然不能自降身份,再去做这种下贱工作。
第369章 反派
何书铨前脚从仁义夫人府门前离开,流霞后脚就知道了,只是她并不知道何书铨的身份。
“流霞姑娘,属下去查过了,那小子名叫阿全,是个收保护费的混混,他来这里打听何大当家的事,想来也是替人打听。”
何大当家住进来还不到两天,已经来了至少二十拨送拜帖的人了。
这些人要么是商贾,要么是当年南下的官员。
而据惊鸿楼传来的消息,打听有很多人在打听何大当家的喜好,喜欢玉石还是玛瑙,喜欢龙井还是碧螺春,喜欢苏绣还是蜀绣,喜欢小白脸还是伟男子。
当然,不仅是打听何大当家的喜好,同时被打听的还有何秀珑,说来也怪,前阵子关于何秀珑铺天盖地的流言蜚语,是现在说没就没了,不过,流霞丝毫不觉诧异,绝对武力面前,那点子唾沫星子又算什么?
因此,何书铨的出现,并没有受到重视,在流霞等人看来,他就是来打听消息的,如果他真的打听到有用的消息,这消息也会被某个南下官员或者商贾买去。
而这件事很快便得到了验证。
何苒喜欢吃那位老太婆的糖饼的事,何书铨原本只告诉了何三老爷,但是他刚从余老头家里出来,便遇到了在一起混的李五。
“阿全,你小子这两天跑哪去了,发财的事你也不来?”
何书铨忙问:“啥发财的事?”
李五四下看看,压低声音说道:“你还不知道?现在只要能打听到何大当家和骁勇大将军的喜好,别说她们二位了,哪怕是何大当家身边丫鬟的喜好,都值二两银子。”
何书铨眼睛亮了:“丫鬟都值二两银子?那何大当家值多少?”
李五伸出一个巴掌,在何书铨面前晃了晃,说道:“值这个数。”
“五两?”何书铨忙问。
李五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狗屁的五两,是五十两!”
“五十两?这么多?”何书铨惊叹。
“当然了,就是那位住在走马巷的王大人,昨天花了五十两买了一个消息,真金白银,五十两,这事是王大人府里的小厮传出来的,错不了。”
何书铨瞪大了眼睛:“真有五十两,我的老天爷,这是什么消息这么值钱?”
李五摇头:“人家当然不会说出去,五十两银子的消息,那能随便外传的吗?万一让人听去了,这消息不就白买了吗?就这样,今天就有好多人在王大人府第外面转悠,别说,还真听到些消息。”
“什么消息?”现在只要是与何苒有关的消息,何书铨全都感兴趣。
李五说道:“我知道你小子穷得叮当响,和你说了也没啥,今天一大早,王大人就派人出去,满金陵城找上好的金丝楠木。”
何书铨听说过金丝楠木,他忙问:“金丝楠木是要送给何大当家的?何大当家年纪也不大吧,这么年轻就要准备寿材了?”
李五怔了怔,后退几步,让自己尽量离这个傻缺远一点,万一让人听到,还以为他们是一伙的。
“你快别胡说八道了,何大当家青春正好,准备得哪门子寿材,我呸呸呸,金丝楠木又不是只能做寿材,你快走吧,我还要去打听消息赚钱呢,不和你说话了。”
李五说完便要走,何书铨一把拽住他:“除了王大人以外,还有谁肯出五十两银子买消息?”
李五一怔:“你有消息?”
何书铨点头。
“何大当家的消息?”
何书铨再点头。
李五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还是不太相信:“你从哪儿听来的消息,可信吗?我可听说了,那些肯花大价钱买消息的都是有身份的人,人家可不是想骗就骗的,别到时候,五十两银子没拿到,再让人家打折一条腿。”
何书铨一听就急了,这是看不起谁呢?
“你不信我有何大当家的消息?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是谁。”
“你不是阿全吗?对了,你还欠我五十文钱呢,我会不知道你是谁?”李五不屑。
何书铨冷哼一声:“你听好了,我大名叫何书铨,直隶真定人氏,听清楚了吗?你想起啥了?”
李五:“你叫何书铨,真定人氏,啥?真定?你姓何?你说的是真的假的?你真是真定人,也真姓何?”
何书铨:“比珍珠还要真,我和何大当家不但是同姓,而且还是同宗,同支,她爹,是我亲大伯,我爹,是她亲三叔,我,是她亲堂弟,她,是我大姐姐!”
李五瞪着何书铨,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大概两三年前,那时阿全刚刚和他们一起混,有一次大家一起看连环画,阿全忽然说何苒是他姐,当时大家都以为他是在吹牛,忘了是谁,还给了阿全一巴掌,让他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