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苏成听到这些大道理急了,几乎是用吼的。
“那就是有人欺负你了?跟姐姐说说?”苏棠站起身来,把苏成的上半身揽在自己腰际,摸摸他的头。
苏成别扭地推开她:“你先放开。”
苏棠没有如他所愿:“你先说了我就放开。”
压抑太多痛苦的少年终究一五一十把自己受过的委屈吐了出来。
学堂里有个小霸王是乡绅的儿子,有次夫子表扬了苏成批评了他,小霸王就威逼利诱其他同窗一起霸凌苏成。
苏成腿又有问题,更给了那小霸王欺负他的机会。
“你没告诉爹娘?”苏棠问。
“………”苏成沉默了一阵,“爹娘为了我的腿已经太累了,就连姐你都被卖出去,我不想……”
少年声音哽咽起来。
苏棠心疼地抱抱他。
“苏成,你要知道人只有自己强大了,才没有人敢欺负你。在你变得强大之前,我和爹娘会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所以你不用自己扛着这一切,知道吗?”
“我……我……可是……”苏成抬起头来看着苏棠,眼眶红红的,半天没说成一句话。
“你觉得我们不能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对吗?”苏棠揉揉他的脑袋,“你不说怎么知道不行?”
苏父苏母当然解决不了。
但她能。
“那小霸王不过是靠着他爹的钱和势力,才能收买人,你姐也能雇两个打手保护你。只要让人知道你不怕他,自然会有看他不爽的人站在你这边。你只管好好读你的书,等你未来走出这片天地的时候,你就会发现他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杂碎。”
苏成听着这番霸气侧漏的言论,瞳孔微张,皱起眉头问:“你真的……是我姐?”
他印象中的姐姐不是这样的。她只会炫耀她带回来的那些银子,一句话也不和他说。
苏棠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嘶——”苏成捂着额头。
“不过我帮你也不是白帮的,若是你不上进,自甘堕落,我不会再管你,你就算死在外面也跟我没关系,哪怕爹娘来求我也没用,明白吗?”
苏棠给了苏成一颗糖,又打了他一巴掌。她劝解苏成只是因为可怜他的遭遇,但她明白“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这个道理,她不会上赶着当扶弟魔。
更重要的是她也打算趁这个机会跟家里说清楚,她现在会帮苏成,但她不会一直无条件接济他。免得将来苏成要是没本事,苏父苏母年纪大了,再把苏成托付给她,耗她一辈子。
苏棠拉着苏成走出房间,一家人把苏成的问题说开,和和睦睦吃了顿饭,苏父苏母还给她包了点土货。
苏棠留下了几两银子,而后就辞别苏父苏母,跟荷露在街口汇合,一起买了些东西坐着马车回王府。
第16章 真假糕点
苏棠本来以为采买这事儿简简单单就过去了,没想到她第二天清点下人们买回来的东西时发现了不对。
原因是她嘴馋再加上好奇,把买回来的各式糕点都尝了一遍。
枣花酥,龙井酥,玫瑰红豆酥,定胜糕,云片糕,水晶山楂糕……足足十多种,都是从城里最大的糕点坊秋饷斋买的。
吃起来口感的参差却很大。哪怕都是酥,有的表皮酥香掉渣,有的油腻糊嘴。
按理来说一家老字号的糕点铺子不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
不过包装的油纸上倒都是印着秋饷斋的印章。
苏棠直觉不对。
秋饷斋的价钱至少是一般糕点铺子的三四倍还要多,有人在这上面想法子牟利倒也正常。
用普通的糕点替换,净赚中间的差价,也不易被发觉。毕竟大户人家的小姐公子哪有像苏棠这样饿死鬼投胎的人,一口气把每种都尝一遍,就算偶然吃到一两个味道不对的也只会觉得是意外。
所以说来这也不是什么大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她要是对这件事情刨根问底恐怕会得罪不少人。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
苏棠一时倒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管。
晚上睡觉前,她思考了许久,最后决定先查清事情的真相,之后再想解决的法子。
要知道糕点是不是秋饷斋的就简单了,只要去秋饷斋买一份新的就成。
但是她不能让负责采买的人去,不然直接就是一个打草惊蛇。
“沉鹭好姑娘,你知道这府里怎么让人买东西进来吗?”
沉鹭立马反应过来,压下声音:“娘子是想私买东西进来?”
苏棠点头。
“西南侧的马厩后面有一小角门,府里的下人若是想买东西进来,或是送东西出去,都找看门的李腿子,只要给银子,李腿子会让他外面的侄子帮着办。”
苏棠在沉鹭耳边耳语几句。
“行,奴婢这就去。”沉鹭也没多问,拿上银子就去找李腿子。
不得不说这李腿子效率还挺高,日头刚落下,沉鹭就拿着新买好的糕点进来了。
苏棠自己尝了尝,又让沉鹭也吃了对比一番。
果然都觉得差别不小。
一共十六种糕点,有四种都不对。四分之一的比例有点高了。
苏棠敲着桌子沉吟片刻,派沉鹭去喊了负责内宅采买的吕掌事,苏棠之前有跟她商量过采买的事宜。
“给姨娘请安。”吕掌事头发梳得溜光水滑,看着挺严肃。
“掌事请起。”苏棠沉下目光扫视她,“采买的事掌事辛苦了。”
吕掌事福身:“奴婢分内的事。”
苏棠看她神色倒是很坦然,叶舒云既然能用她这么多年,此人当是没什么大问题。
苏棠勾起一抹微笑:“你手下还有几个人?我好一并准备赏钱。”
吕掌事道:“还有两个婆子,四个小丫鬟。”
苏棠示意沉鹭递上赏钱,又才继续道:“负责糕点采买的是谁?我还有几样想让她添置一些。”
“回姨娘的话,是张翠,张婆子。”
苏棠颔首:“要的东西杂,我不便麻烦你传话。你让她来,我直接同她讲吧。”
“是。”
半个时辰之后,苏棠见到了这位张婆子,没想到还是个熟人。
就是以前和原主一起玩骰子的其中之一,也是上次她被罚跪,在背后说她那位。
“给姨娘请安。”这张婆子明显不如吕掌事看着干练,对苏棠的态度也是应付。
“沉鹭,给张姑姑赐座,看茶。”
张婆子压不住嘴角的得意,晃着屁股坐下。
“还以为姨娘发达了,就忘了咱们这些老熟人了。”
咱们?苏棠听笑了。
“前些日子事忙,这才怠慢了姑姑,这不,今日特请姑姑来喝茶。”
张婆子端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吐出一口茶沫:“这茶……是旧年的吧,煮得也差点意思。小丫头们不懂,奴婢可以教教。”
可见原主过去在这些人面前有多软弱,这张婆子才能这么猖狂。
“还是姑姑懂得多。那姑姑不如再帮我尝尝这糕点怎么样?”苏棠抬手,沉鹭端上来两盘外观看着十分相似的玫瑰红豆酥。
张婆子收了笑意。
“姨娘这是何意?”
苏棠也沉下脸,眼神中射出利剑:“我也想问问姑姑是何意?姑姑明知现在恰逢年关,走亲访友的,这糕点少不得要招待宾客,上至皇亲国戚,下至达官显贵。姑姑做这些以次充好的事儿,丢了王府颜面,是拿我的命赔,还是拿姑姑的命赔?”
张婆子明显慌了神,从座位上站起来:“姨娘可别血口喷人。”
“姑姑今年敢换足足四五样,不过是看我没见识,性子软。不若咱们到世子妃那儿分说一二,看看是我血口喷人,还是姑姑人心不足?到时是发卖出去,还是打上十个板子就未可知了。”
张婆子一听此话,扑通跪地,脸上的肉直抖:“奴婢一时糊涂,还请姨娘恕罪。”
“我与姑姑素日有交情,姑姑又是府里的老人。我既然私下找姑姑来,定然是要保全姑姑的。”苏棠站起来,亲自把一张纸,和一盒印泥放到张婆子面前。
“只是我前几日听姑姑跟人说,我在这府里早晚被厌弃,我心里怕呀。真到了那时候还得姑姑帮我一把才是,所以想请姑姑签了这罪状,我也好有个保障。”
张婆子看着地上,脸上写满了拒绝。
“姑姑放心,将来姑姑和我一心做事,这东西自然不会有见天日的时候。”
张婆子抬头看了看苏棠,又看了看地上的纸,终是蘸上印泥摁了上去。
“姑姑是个聪明人。糕点我已经替姑姑补全了,至于姑姑赚的那些银子,就当我发给姑姑的赏钱。往后这种事情我不想看到第二次,若是其他人存了这份心思,也劳烦姑姑知会我一声。”苏棠提起张婆子签好的罪状晃出沙沙的声音,“不然这东西我可藏不住。”
送走张婆子,苏棠把罪状藏在墙缝里头,再用柜子挡住。
“您当真就这么算了?”沉鹭表示不解。
“采买的事情本来油水多,不管谁来做都少不得牟点私利,世子妃未尝不知道他们的小动作。这张婆子也是因为太轻看我,所以一时露了马脚。与其大动干戈,不如小事化了,还能把她收为己用,将来若这张婆子过分了,咱们再处置就是。”
沉鹭一脸敬佩:“姨娘想得真周到。”
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除夕之夜悄无声息就到了。
遇夜需迎祖宗回家过年,以年糕,三牲饭菜,三茶五酒奉祀。大户人家礼仪更是讲究,苏棠跟着跪了又拜,好容易等到年夜饭开席。
下人把碗筷摆上桌。
苏棠看了面前满满登登一桌宴,有蟹酿橙,馎饦等苏棠没吃过的东西,酒壶里装着温好的屠苏酒。
本来主母姬妾不该同用一桌除夕宴。
但叶舒云表示世子不在,府里人又不多,一起才热闹,也就不计较那么多规矩。
不过仇锦月这次没来,听人说她这一胎也怪,到了五个月才突然害喜害得厉害,所以实在没精力出院子。
她不在少了点乐子,但是氛围明显更加祥和起来。
“妾身斗胆,螃蟹性寒,世子妃不可多食。”苏棠见叶舒云夹了第二筷子蟹酿橙忍不住出声提醒。
叶舒云咳疾一直没好,她是知道的,活脱脱一林妹妹,得保护起来。像叶舒云这样的主母,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第二个。
“好容易离了那两,你又说起来了。”今天除夕,丫鬟婆子都自在各处吃酒,周围没什么人,叶舒云难得露出一丝小女儿情态,语气中有两分嗔怪。
那两指的是荷露和昙霜,她们和沉鹭一起在另一边的小圆桌上吃饭。
“儿子觉得苏姨娘说得对,母亲要听话。”
萧韶安板着小脸,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俊不禁。
叶舒云也没想到自己出嫁以后还有被人这样说教的一天。倒让她想起了远在另一方的家人。
她是家中独女,上头只有两个哥哥。父母对她虽严,却也疼得紧,特别是涉及到她身体的事情,更是从不马虎。
她以为出了嫁,成了主母,便是执掌中馈,服侍主君,斡旋在妾室之间,沉浮于算计之中,不曾想还会有这样被妾室关心的时候。
“你们啊……”叶舒云一笑,将那口蟹夹了出去。
按理今日除夕得要守岁,熬一整晚。苏棠上次出门的时候特意给两小只一人买了一盏花灯。
买给萧韶安的是一只小老虎。
给姩姩的是一只小兔子。
谁知姩姩见了,偏要萧韶安手里的老虎。
“姩姩要小老虎!”
萧韶安那绝对是饱受君子教育的典范,自然是二话不说就要让。
苏棠却阻止他:“小公子自己是更喜欢小老虎,还是小兔子?”
萧韶安抿唇:“都喜欢。”
苏棠自然看出他说的不是真心话,“你可以因为自己不喜欢给她,但不能因为她想要就把自己喜欢的给她。”
“哇哇哇……”姩姩听出苏棠在怪她,哭了起来。
文氏抱起姩姩:“好了好了,不哭。”
叶舒云也在一旁调和:“安儿宠着妹妹本就是应该的。”
“世子妃您不能总惯着她。”苏棠转过头,严肃地对姩姩说:“这世上没有谁本该宠着谁,哥哥对你好是因为他疼你,你也该想着哥哥喜欢什么,把他喜欢的让给他。”
这话让叶舒云顿时对苏棠高看了几分。
萧韶安看看苏棠,看看姩姩,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姩姩听着苏棠凶巴巴的语气,哭得更厉害了。
“你要哭,今晚就一直在这儿哭,反正今晚守岁,大家都不睡觉,你哭一晚上都行。”苏棠一点儿没有要心软的意思。
“呜哇哇哇……”姩姩放声大哭。
苏棠彻底冷下脸。
原主给她留下的陋习一直就没完全改过来,趁这个机会,正好让她把骄纵的脾气收一收。
苏棠捡起被姩姩扔到一旁的小兔子花灯,也不再理会她。
姩姩哭了一阵,终于自己觉得无趣,迈着小短腿一步一蹬地走到苏棠腿边:“阿娘……”
“嗯?”苏棠瞥了她一眼。
“姩姩不乖,姩姩错了……”小奶团子瘪着嘴,眼眶红红。
“错哪儿了?”
“姩姩要疼哥哥。”小奶团子抓着苏棠的裙摆。
苏棠见她这样,也生不起气来,把她抱起来放到怀里,亲了一口:“这才是乖宝宝。”
萧韶安拿着他的小老虎花灯来找姩姩,姩姩也不再闹,拿着她的小兔子花灯拉上萧梓安的手,跑到各处丫鬟婆子那儿炫耀。
苏棠把从苏家带来的干果子分给叶舒云和文氏尝,自己做的没有外面卖的糖霜放得重,有股子果子本身的清甜。
文氏小口小口地吃着,神色恬静。
自己和叶舒云好歹还有孩子,这年节她似乎成了最孤寂的那个。
苏棠总觉得这女孩心里藏了不少故事,一直没敢问她的家人,只能尽可能照顾她一些。
“你若喜欢,我让沉鹭装一些送到你院子里,闲时当零嘴也是不错的。”
文氏摆手:“这是姐姐家里人送的,怎可给妾身。”
“你都叫我姐姐了,自然也有你的一份。”苏棠笑着。
苏棠不是圣母,和人交往全看心情,顺眼的她就结交,不顺眼的就离人远点。凡事三分防备,七分真心。
院子里早已摆好爆竹,下人们用火折子点燃。
苏棠捂着姩姩的耳朵,听院前的爆竹噼里啪啦响了好一阵。千家万户的爆竹声连绵不绝,预示着新的一年马上就要到了。
熬到五更,苏棠惊觉脸上一股寒意。
竟是又下雪了。
萧韶安和姩姩玩累了,已经叫奶娘抱回去睡着。
南方连着下两场雪的时候并不多。证明今年的年过得比往常更冷一些。
叶舒云招呼着苏棠和文氏进到内堂,又招呼下人拿来薄毯给她们搭在身上。
这场雪下得每个人心里都沉沉的,因为边关还在打仗,一场雪并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少不得有人会冻得难受。
叶舒云为此起身去祠堂祈福。
苏棠不信神佛,但还是祈祷自己和家人平安顺遂,也希望这场战争能早点结束。
堂里只剩苏棠和文氏坐着,两人都有些倦意,文氏派自己的下人取来琵琶,弹的曲子正是苏棠上次哼的《茉莉花》。
正所谓境随心转,上次听是喜,这次苏棠莫名听出了几分悲。
一曲毕了,文氏忽然问:“若是神明真有灵验,姐姐所求是什么呢?”
“大概……希望咱们都能平安喜乐吧。”
文氏羽睫微颤,颔首道:“但愿如姐姐所言。”
云通城城外军营驻地,又响起了号角。
“奶奶的,蚩蛮那些杂种有完没完!大晚上除夕夜也攻城!一群死了爹娘,绝子绝孙的玩意儿!”
“别他娘磨蹭了,你想挨军棍吗?”
“你穿的是老子的鞋!”
顾峥集结士兵站在城墙之上,带着投石手,弓箭兵,抵挡敌军入侵。蚩蛮的兵个个高大威猛,骁勇善战,一股子茹毛饮血的凶狠之气。
直至武器消耗殆尽才勉强把他们击退。
顾峥回到主帅营帐,萧景榕坐在虎皮之上,面前摆着一张地图。
“他们再来两次就挡不住了,仇孟海的援军什么时候才能到?”顾峥把手中的枪插在地上,一脸激愤,“赫多吉他娘的这次跟不要命似的往里攻!”
“上半年赫多吉带兵拿下了西边一个大部落,周边的几个小部落见状也纷纷归降,他手里至少多了五万的兵,他自然往死里打,势要拿下云通和周边三城。”
“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顾峥一掌拍在石桌上。
萧景榕面色从容,伸出手指在地图上一处画了个圈。
“三日后,蚩蛮二王子土谷罕炟会带着他们的下一批援军抵达九转峰。这两万援军一到,云通城门必破无疑。所以我们只能利用九转峰的地势拦截他们。若能拿到这位二王子的项上人头,赫多吉这边也会军心大乱。”
顾峥眉头紧皱:“赫多吉正面压力给得这么大,咱们哪儿还有多余的兵力去九转峰?”
“我已经传信给仇孟海走筇山直接绕到九转峰,不必经过云通城,届时我带三千人暗中和他汇合。”
顾峥若有所思地点头:“这样倒还可行,那我先去做准备。”
顾峥离开营帐之后,萧景榕拿来九转峰的地形沙盘,他一改适才面对顾峥的淡然,神色迅速冷沉下来。
九转峰地势崎岖,气候不明,是变数横生之地,亦是九死一生之境。
萧景榕走到营帐外数十米,树丛掩映,一片漆黑,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提步往声源处走去。
一个黑衣人压着两个农民穿着的人。
“我问什么,你们答什么。”萧景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九转峰到云通城有几条路?”
其中一人战战兢兢开口:“两……两条。”
另一人赶紧补充:“一条是大路从主峰下来,另一条是……是崖上的小路。”
萧景榕问出关键:“小路更近?”
“是是是,走大路至少得一天半,小路脚程快的话大半天就到了,但是地势也陡,雨雪天路滑是走不了的。”
“哪一带草木最盛?峡谷最深?”
“小路走到山腰,有一尖嘴峡,树丛隐蔽,猎户都喜欢在那儿打猎。”
两人连连磕头,瑟瑟发抖:“大人我们都实话实说了,您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吧。”
那黑衣人又堵上他们的嘴。
“能不能活,全在你们自己。”萧景榕留下一句话,赶回营帐。
“把方寒千夫长叫过来。”萧景榕吩咐主帐外值守的士兵。
方寒听完萧景榕的计划,提出疑问:“既如此,微臣率三千人去即可,世子何必以身犯险?”
“国家养士百五十年,我食邑于昭南百姓,岂有因畏惧九死一生之局,而独留诸位马革裹尸之理?”
方寒抱拳鞠躬:“世子大义。”
萧景榕指着沙盘中的地形分析。
“山谷地势狭窄,他们不能一拥而入,我军作环山阵,将领于中锋借旗语指挥,在各点设伏,有两侧树木掩护,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赫多吉为了掩护二王子必定会在当日攻城,所以投石器必须留作城楼防守,我们只能带走两个,飞火箭所余也不足,我们至多带走一千只。”
“若是仇孟海的援军到了,自西侧进山打他们的背身配合我们,便可大大提高胜率。若是仇孟海到不了……我会强取土谷罕炟的首级。”
方寒听出对方的言外之意,三千人对上两万敌军,强取,唯有以命搏之。
“微臣誓死追随世子殿下。”
萧景榕搭上他的肩,递出一块军印:“此事不能让顾将军知晓,以他的性子必定不会同意。把这个交给你弟弟,告诉他我们若是败了,放弃云通,退守襄渌。”
方寒抱拳:“是。”
萧景榕透过帐帘看着乌云蔽月的天空,目光沉沉,心中只祈求三日后能少一些无辜枉死的将士。
可惜他到底未能等来援军。
仇孟海注定要反。萧景榕知道他要反,却没想到哪怕弃万千黎民于不顾,他也要反。
但萧景榕庆幸至少上天是帮他的,今日晴空万里,土谷罕炟的军队为了早一步抵达,势必会走小路。
“世子,土谷罕炟的军队已经走小路进山了。”
萧景榕沉声下令:“绿旗,待命。”
旗手闻言高举绿旗,所有埋伏在各个关口的士兵隐于树丛,严阵以待。
远处旗手举起黄旗,表明土谷罕炟的军队全部进入山谷。
“红旗,进攻。”
巨大的爆裂声响彻山谷,不断有落石滚动,地动山摇,此举为堵住土谷罕炟的退路。
第二处关口显出黄旗。
“红旗,进攻。”
无数箭雨漫天而下,土谷罕炟带领士兵举盾抵挡。山谷中央号角声回荡不绝,虽有不少蚩蛮士兵受伤,但仍有一万多士兵势如破竹往前冲锋。
最后一道黄旗显现,萧景榕知道,决一生死的时刻到了。
“所有将士,听我指令,随我冲杀!”萧景榕攥紧手中的长枪,枪峰一扫,破空而下,将敌军三人扫落马下。
丛林中钻出无数士兵冲下山脊,到山谷中央拼杀。
浴血奋战,视死如归。
但双方兵力悬殊实在过大,很快蚩蛮就占尽上风,将大雍士兵绞杀殆尽。
萧景榕的铠甲上血迹斑斑,握枪的手心也渗出血迹,他撕下一块布缠住手掌,紧夹马腹,直奔土谷罕炟而去。
阻拦他的人太多,十个,百个,多到已经被人血迷了眼。
“呲——”
枪锋刺破血肉。
苏棠发誓这几个月是她经历过的最辗转难眠,此起彼伏的时光。
除夕之后前线传回信报说萧景榕壮烈牺牲了。
没过多久,又说他重伤,但还活着。
后来,又说他活不长了。
再后来……
“喜讯,喜讯,云通之战大捷,世子马上就要班师回朝了!”
这次应该是真的吧,苏棠想,再来几次她的小心脏就受不了了。
毕竟在这个时代,萧景榕是不是活着,对她们这些女人未来的影响很大,由不得她不关心。
除了这件事,府里还有一桩奇闻,萧景榕他爹老王爷,正式出家去当道士了。
听说叶舒云劝了好久也没把他劝下来,只能安排好人把他送到山上去。
果然人到了一定岁数,就开始搞精神追求了。
不过这样的话萧景榕是不是就该继承他爹的位置,变成昭南王了。苏棠倒是不希望如此,毕竟他成了王爷,府里的规矩肯定会变多。
但她知道这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苏棠正在叶舒云的院子里一边喝茶,一边胡思乱想,外面的丫鬟急匆匆跑进来。
“禀世子妃,锦心院那边传来消息,侧夫人发动了!”
叶舒云立马站起身来:“怎么这个时候……快,安排府医和产婆到锦心院。”
说罢她疾步往锦心院走去。
苏棠也跟在她后面。
生孩子,苏棠还是头一遭亲眼看见。
不过她记得仇锦月的预产期应该还有一段时间吧,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要生了,好在待产的东西叶舒云早早就有备上。
“啊——”
才刚进院子,仇锦月的喊声就传入苏棠耳朵里,吓得她一激灵。
母亲真伟大。
“啊——”紧接着痛彻心扉的第二声。
一盆盆热水往里送,又变成一盆盆血水往外端。
苏棠一个看客都觉得自己的小腹隐隐作痛起来。
府医从里面出来,表情很凝重:“回禀世子妃,侧夫人因为郁结早产,胎位还没转过来,这一胎怕是艰难了。”
没像电视剧里面问什么保大保小的问题,府医的意思是一旦发生意外,很可能大小都保不住。
不过府医说“郁结”?仇锦月是因为什么心情不好?苏棠这才惊觉她似乎已经很久没见过仇锦月了。
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叶舒云不得不走进了产房。
里面产婆大夫站了一屋子,苏棠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她自觉地选择站在门口侧边,不进去添乱。
仇锦月声嘶力竭地抓住叶舒云的手:“世子妃……求求你……一定让世子宽恕我爹……”
叶舒云深吸一口气,劝慰道:“你现在别胡思乱想,专心生孩子,什么都没你和孩子的命重要。”
“不……不……我娘和我弟弟他们是无辜的……”或许是太痛,仇锦月说话已经气若游丝。
苏棠越听越震惊,仇锦月她爹这是犯了什么诛九族的大罪不成?
“你安心把孩子生下来,世子会顾及你和孩子的。”叶舒云也没给出什么实际承诺,只是尽量鼓励她。
苏棠见状更是肯定仇锦月父亲的罪名确实不小。
“求求你……求求你……”仇锦月似乎再也支撑不住,汗水糊满额发,整个人狼狈又虚弱,却还是不断重复这句话。
苏棠看得心酸又唏嘘,仇锦月那么骄傲一个人,竟然会落得如此……
文氏姗姗来迟,站在苏棠旁边,一言不发地盯着里面苦苦挣扎的仇锦月。
一直从白天到日暮西沉,里面终于有了新动静。
“再使点劲!快了!”产婆把手伸到仇锦月的下体。
府医也在给她施针。
“出来了!”产婆抱出一个血淋淋的糊着一层白膜的青紫色婴儿,剪断脐带,用巧力拍了两下。
没有哭声。
空气凝滞了一瞬。
“不好,是大出血!”随着这一声惊呼,整个产室里的人又忙碌起来,开始对仇锦月施救。
这边府医轮流查看了婴儿也是直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