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陈姑姑倏尔一笑,李培顺心中只觉莫名。
第二日请安,皇后单独将苏棠留下。
“今日本宫差人拿中秋宴的单子给皇上过目,皇上说你病了,让你在殿中修养,不必赴宴,这是怎么回事?”她自然能看出苏棠不像生病的样子。
苏棠撇嘴,死男人还挺小气,谁稀罕。
不过转念一想,萧景榕没治她一个欺君之罪,也算是法外开恩。
“回娘娘的话,皇上体恤,那妾身自在宫中静心修养便好。”
“你啊……”皇后哪想到苏棠平日和和气气的,还是个犟骨头,“宫中难得有这样的大宴,你过两日身子恢复再去禀告皇上也来得及。”
这是让她自己找台阶下。
“娘娘近日宫务缠身,不必为妾身分神。”苏棠反关心起皇后,“娘娘记得定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切勿过度劳累。”
皇后无奈又宠溺地一笑:“你若心意已决,姩姩便交给本宫带着去。中秋宴欢歌载舞,小孩子定然欢喜的。”
苏棠想着自己总不能剥夺女儿长见识露脸的机会,也就应下:“多谢娘娘。”
中秋那日,时鸢和乳母陪自家小公主跟着皇后赴中秋宴。
她们在座位上安置好时,水池南岸已经有五十个女童奏起了清乐,北岸还有教坊乐伎二百人相和。
底下坐着的除了宫中妃嫔,更有重臣及其家眷,围满一圈人。
少顷,乐伎往池中央的台子上聚拢,丝竹声渐弱,唯有众乐伎身后有缕缕琴音传出。
琴音到高潮处,乐伎散开,白淑妃一身鹅黄华服独坐台上,素手拨琴,余音袅袅。
时鸢为着上次的事情对白淑妃不喜,但也不得不承认此时的白淑妃光彩耀目,夺人眼球。
忽闻身后传来命妇的议论声。
“这白淑妃就是那定国公的嫡女吧?”
“嫡女?她母亲不过是被扶正的媵妾,算什么嫡女。也亏得定国公上了年纪,不好再腆着脸娶一房年轻小姐过门,否则哪轮得到她娘?说是淑妃,皇帝的妾其实也不过是妾罢了。若是正经嫡女,定国公怎么舍得?”
“此言有理,不过是供人取乐的玩意儿。”
时鸢听得心惊。没想到饶是白淑妃这样的身份,在这群命妇口中也能如此不堪,忽然觉得自家才人不来倒也是好事一桩。
一曲结束,群臣相贺,高台上的萧景榕象征性给一些赏赐。
随后身着彩衣的宫廷舞姬们随着音乐甩起水袖,踏地为节,中秋宴的压轴戏正式开幕。
萧景榕坐在高位,将轻歌曼舞尽收眼底,忽觉舞姬裙纱珠翠不比苏氏那日清冷出尘。
再尝一口御厨准备的小饼,滋味香甜,只是不如那日苏氏做的合口味。
萧景榕面色微沉,放下筷子。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大抵是那日苏氏驳了他的意,才叫他心里念着。
明明觉得她胆大妄为耍伎俩,可一想到阖宫上下便是尊贵如皇后、家世如白淑妃也尚不敢如此,又说不上什么滋味。
不知道自己被皇帝念着的苏棠这个中秋倒是过得惬意。
为了补偿沉鹭上次受的委屈,苏棠单独在院子里摆了一桌席。宫人们不敢与苏棠同坐,苏棠便自己另放一小桌在旁边。
难得今日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中秋宴上,她们在小院中也可肆意些。
苏棠煮好牛乳茶,同两个装满瓜果零嘴的多子盒一起置于圆桌上。宫人们围坐在一起,有吃有喝,有说有笑。
苏棠适时拿出一套玉石头面送给沉鹭。
“才人使不得,小公主上次已是赏了东西,今日怎么又给呢?”沉鹭连连拒绝。
“好姑娘,上次的事你虽没有抱怨,我却心疼。”苏棠握住沉鹭的手,“你们为我做事,我都会尽力护着你们。若是护不住,也必定补偿你们。”
苏棠这么做一方面是真心补偿沉鹭,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拉拢人心。
除了沉鹭同她亲厚以外,剩下的人和她都是纯正的员工与领导的关系。物质上的给予远比口头上的安慰有用。
这些人看见她给出的奖励和补偿,自然会觉得她是一个好领导,往后从心里就更信服些。
中秋团圆,帝后同寝。
苏棠知道萧景榕今日定然是去皇后宫里,于是拉着沉鹭和自己睡。
“那日该不会是才人为白淑妃的事告状,皇上才离开的吧?”沉鹭问出困扰自己好几天的疑惑,皇上入夜离开,还是头一遭。
“你主子我又不傻。这种事情告状有什么用,且不说皇上不一定向着我,再者假若他为我惩治了白淑妃,定国公还不闹翻天?”
沉鹭刚松口气,苏棠就接着道:“我只是气不过,把他赶走了而已。”
“娘子也太胡闹了些。”沉鹭猛地翻身,瞪大眼睛面向苏棠,“您知道白淑妃开罪不得,难道皇上就能得罪?”
苏棠用手划过床幔,无所谓道:“总不能委屈都叫咱们受了吧。”
“奴婢从小在家挨爹娘的打都比这严重,娘子不用这样在意。”
“人不能受过委屈,就习惯受委屈。”苏棠在被子下拉住沉鹭的手,“再说这不是也没怎么样吗?”
沉鹭吸吸鼻子:“您还说呢,中秋宴皇上都不让您去。”
苏棠表示,这中秋宴再华美也肯定比不上她脑海中那些灯光舞美来得震撼,她记得有个叫春节联欢晚会的东西她都快看吐了,压根不觉得可惜。
“下次还有机会嘛,又不是只这一年有中秋。”
“奴婢说的是中秋宴的事嘛,重点当然是皇上,若是皇上自此以后都不来可怎么办?”
苏棠笑出声:“男女之间的事,可不是一味顺从就行,你将来若有了夫婿,自然会明白。”
“娘子又浑说,奴婢才不嫁人呢。”
“等你情窦初开遇到如意郎君的时候,可别求着我放你嫁人。”
沉鹭羞得用被子捂脸,在被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音:“奴婢才不会!娘子的嘴真是蔫坏!”
“哈哈哈……”
这世上一定没有比和姐妹一起聊八卦更有意思的事情。
事实证明萧景榕确实没生气。
苏棠不禁感叹自己的运气,都说圣心难测,但她碰到的皇帝看着不苟言笑,偏偏这么好哄。
不过也是陈姑姑人好,她给萧景榕送糕点,那大太监李培顺狗眼看人低,还是陈姑姑帮她递进去的。
当然那也不是普通糕点,包装纸上有她精心绘制的道歉表情包。
收到东西的萧景榕也不负她所望,当天晚上就来陪姩姩认了几个大字。
但姩姩被抱下去之后,他仍坐在位置上看书,也不言语。
这是还在闹脾气。
苏棠索性也坐在一旁找来前几日看到一半的杂书静静看起来。
日暮西沉,萧景榕起身。
苏棠也起身。
萧景榕提步往外。
苏棠轻轻拽住他的袖口,“夜深了,妾身服侍皇上休息。”
萧景榕垂眸盯着她的手,语气中凌厉乍现:“放肆。”
“皇上宽宏。”苏棠唯唯诺诺地低语,却不肯撒手,“妾身这几日可后悔着呢。”
萧景榕抬头,似是辨认她所言真假。
苏棠贴近他:“实在是那日的皇上好看得紧。”
萧景榕耳根微微发热,面上却冷冷睨她一眼。
苏棠今日自然也是精心打扮过的,柔顺的头发半散下来,衣服素净,但浑身香气怡人。
见时机成熟,她执起萧景榕的手往里面带。
萧景榕不是没见过这种手段,但掌心的柔软叫人不忍撒开。
他也听陈姑姑回了苏棠那日的作为是在白淑妃手底下受了委屈的缘故,倒是不忍再苛责。
明知纵容的结果就是让她愈发无法无天,偏偏她惯会装乖讨巧,又没有可靠的母家在朝中,他便是随心而行也无需考虑诸多后果。
心里这么想着,也就任由苏棠胡乱抱着他蹭来蹭去,扯开衣物。
忽然怀里的人没了动静。
“嗯?”
两人视线相对,女子眼中的疼惜撞上萧景榕心口。
她的指尖下是他不曾向其他妃嫔袒露过的伤口。
“这……”苏棠被萧景榕身上的伤惊了,那几处伤口虽已愈合,但明显是新长的嫩肉。
肩上贯穿一道,右臂一大条口子,腰腹上还有一处。
她之前是听说萧景榕伤得很重,但亲眼所见跟传闻的三言两语完全不是一种概念。
苏棠心头一紧。
眼前哪怕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也足以让苏棠为之动容,何况萧景榕待她其实不错。
再者他一个主帅尚且如此,又有多少将士马革裹尸,埋骨异乡?
“别怕。”萧景榕只淡淡对她吐出两字。
这死男人还挺撩。
苏棠承认这一刻她是心动的,情感挣扎着冲破理性的牢笼。
她吻上萧景榕的唇角,柔软相贴,呼吸交缠。
萧景榕略略一僵,随后凭借本能回应。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候在外边的李培顺看天看地,看自家徒弟,最后彻底懵住。
这苏才人他统共见过三次,未曾想她次次都能出人意料。
前几日他还道她留不住皇上,今日人家便成了第一个让皇上叫两次水的嫔妃。
他白天拦她,不会是得罪什么了不得的人吧?
今夜注定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转眼又到翌日清晨。
“哈啊……”苏棠打了个哈欠,挣扎着起身伺候萧景榕起床。
死男人难得体贴一回:“躺着吧。”
“皇上,礼不可废。”她才不会因为男人事后的两句甜言蜜语就找不着北。
规矩就是规矩。
两人私下的时候她还能任性些,但现在一堆伺候的宫人看着,她可不想落人话柄。
萧景榕见她懂事,又吩咐内侍省赏了不少东西。
唯一不好的就是苏棠今日去给皇后请安时,受到不少注目礼。
宫里人多口杂,想必自己侍寝的消息早就传到这些娘娘们耳朵里。
怪只怪萧景榕确实不常踏足后宫,稍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惹眼得很。
不过苏棠今日特意打扮得极其低调,倒也没有过分引起她们的警觉。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寒暄几句,也就各自散了。
众妃走后,皇后让荷露派人送些益气补血的补品到苏才人处。
“娘娘对苏才人也太好了些,别人不知道,咱却清楚……皇上在潜邸时对她就已经……您不担心吗?”荷露虽是照着皇后的意思办了,心里却有疑问。
皇后只是淡然放下茶盏:“本宫身子不好,生安儿便已经耗去半条命。幸而皇上体恤,让本宫养好身子再生育。可皇家总归要开枝散叶,苏氏身后没有家族支撑,这孩子从她肚子里出来,不比从其他人肚子里出来要好吗?”
“娘娘此言有理,是奴婢狭隘了。”
皇后摇头,略叹了口气:“你身为女儿家,自然希望和夫君一世一双,本宫又何尝不是呢?本宫若是身子康健定然要争上一争,可偏偏自个儿不争气,不如成全了苏氏,也在皇上那里落个贤德的名声,得他几分愧疚怜惜。皇上并非感情用事之人,只要本宫是皇后一天,便无人能越过本宫去。”
苏棠这边从皇后宫里出来,想着走御花园逛一圈再回去。
走着走着突然听到一声猫叫。
“喵……”
“有猫?”苏棠回头向时鸢确认。
“回才人的话,宫里的猫多着呢,为着能捕鼠,还专门养了好些。”
这一下勾起了苏棠的兴趣,要是能领一只小猫回去养着,姩姩应当也会高兴。
苏棠循着声音扒开草丛,一团影子窜过去。这怕生的程度,倒不大像家养的猫。
“喵……”
她正准备放弃,不远处又是一声猫叫。
叫得黏黏糊糊,可可爱爱的。更让苏棠想看看这猫长啥样。
她提起裙摆快步追了过去,直到一个月洞门处。
突然门壁遮挡的后面传来一阵凄厉的猫叫,吓得苏棠止住了脚步。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猫儿打架或是发情都会嚎叫,也不是什么怪事。
苏棠做好心理建设往里走的时候,正巧看见有一小小的人影朝着另一方向的门跑去,转眼就不见。
她再一看靠近墙根的草丛有一片被踩倒的痕迹,上面还散落着血滴。
结合刚才凄厉的猫叫,苏棠忽然想到什么。
这小孩不会虐猫吧……
这个可怕的猜测让苏棠浑身汗毛竖立,喉间泛起一阵恶心。
不过那个背影看着还挺眼熟,她在宫里也没见过几个小孩。
……是寿王。
按照他顽劣的程度,虐猫倒也不是不可能。
太可怕了……
苏棠又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猫儿的踪影,便攥着双手往回走,心口突突直跳。
如若这寿王才六岁就虐猫,将来不会成长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变态杀人狂吧?
那大皇子、二皇子这些有机会和他接触的孩子岂非时刻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但愿是她想多了……
苏棠回到御花园正园时,时鸢从另一边走来,手里捧着一只不大点的小奶猫,通体雪白,唯有额心一撮黄毛。
“奴婢见才人喜欢,便找猫房的太监要了一只,您瞧瞧可好?”
苏棠心情复杂地从时鸢手里接过小猫,小猫扑腾着爪子挣扎,她抱在怀里顺毛撸了几下,小东西又安静下来。
实在可爱得紧。
“带回去养着吧。”苏棠也舍不得不要,故而把小家伙抱回了住处。
姩姩对这小家伙果然喜欢得不得了。
“小猫,小猫~”嘴里还在吃着米粥,小手就想去摸猫。
“你认真吃完这碗米粥,一会儿就让你跟小猫玩。”苏棠无奈拍拍她的小手,表情也严肃起来。
姩姩这才不情不愿张嘴含住乳母递来的勺子,眼睛仍是一动不动紧盯着小猫。
“自己拿着勺子吃。”苏棠看不惯孩子三岁还要人追着喂饭,直接一个眼刀子扫向姩姩。
小奶团子嘴巴一瘪,但好歹是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
苏棠看着地上嘤嘤叫的小奶猫,也不知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毕竟养猫也不是件易事。
既要照顾它吃好喝好,还要保证它不生病,不然猫儿遭罪不说,人也得跟着传染上。
但现下最让她在意的还是小寿王。
她觉得萧景榕不该不知道小寿王的动向,但又害怕他新登基一时有所疏漏,要是真养虎为患可就遭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观察小寿王一段时间,搜集到他的“罪证”,至少提醒萧景榕要有所防范。
别过几年好好一皇宫变成杀人魔窟。
苏棠在上次看见小寿王的地方一连蹲点三天,却都没发现他的身影。
但苏棠现在什么没有就时间多,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在第四天等到了小寿王。
小寿王手里攥着一个布团,嘴里还不停模仿猫叫。
“喵喵喵。”
“喵喵喵。”
片刻草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随后钻出来一只瘦长的黑猫,走路一瘸一拐的,后腿上缠着一根像是从什么衣料上扯下来的布带子。
“喵~”
“小黑,吃吧。”小寿王把手里的布包散开在地,苏棠这才看清里面装的是一些碎成渣的糕点。
黑猫嗅闻确认没问题之后才张嘴“呼哧呼哧”吃起来。
小寿王这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黑猫的脑袋,黑猫瞬间警觉,后撤两步,他又赶忙将手收回来。
“胆子真小。”小寿王一边吐槽,一边却默默后退两步,让黑猫能安心吃东西。
这……好像怎么看也不像虐猫。
苏棠为自己之前的恶意揣测感到羞愧。
“寿王殿下,寿王殿下!”
不远处传来呼喊,苏棠猜测应当是寻找小寿王的宫女。
黑猫被这几声吓得躲回草丛深处。
小寿王为此五官皱在一起,看样子懊恼得很。
“寿王殿下,您怎么又跑这来了?”看着年纪不大的小宫女找着她想找的人,连忙跑到小寿王跟前把他拉住。
苏棠不自觉脑补了一段冷宫皇子被伺候的下人虐待的剧情。
谁知那小宫女扑通就跪下了,眼眶里泪水直打转:“寿王殿下,奴婢求您了,您行行好跟奴婢回去吧,若是再这样,奴婢又该受罚了。”
“本王就不!你们烦不烦!”寿王趁小宫女不注意,直接一口咬上她的手。小宫女吃痛撒手的瞬间,他挣开钳制就往苏棠所在的这边门跑。
苏棠下意识一把把他抓住。
“你是谁!放开本王!”熊孩子开始拼命挣扎起来。
苏棠就这么紧紧抓着他,看他表演。
一个六岁孩子的体力怎么也不可能比得过苏棠一个成年人,最后还是熊孩子先败下阵来。
他抬头打量苏棠,随后神气道:“本王记得你,你是那天接小古董的宫女,还不快放开本王,否则本王必定让人打你板子!”
小古董?应该是指萧梓安吧,还挺贴切。
苏棠算是看明白了,这小寿王虽然没她想的那么十恶不赦,但绝对是个非常缺乏管教的熊孩子。
“打我板子?寿王殿下不如担心担心自己的屁股。”苏棠讨厌熊孩子,非常讨厌。
她对付熊孩子的方法从来都是打死不惯着。
以前她表弟在屋里乱扔东西,她直接捡起来砸表弟脸上,谁知道她表弟还真就乖了,从此以后在她面前再不敢乱来,也最听她的话。
棍棒教育不提倡,但有的孩子不给他来两下是真管不住。
“你敢打本王?有种你试试!”此时的熊孩子还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瞪着眼睛挑衅苏棠。
苏棠直接撩起他的衣服下摆,露出里裤,对着屁股就是“啪啪”一顿输出。
小寿王先是震惊,随后怒号:“你不要命了!”
回应他的是接连不断的巴掌。
疼痛倒是其次的,更多是羞恼,打到后面熊孩子憋不住哭出声来。
“呜哇哇哇……”哭声震耳欲聋。
苏棠直接把他的嘴捂住。
“你再哭,再哭我就继续打。”
小寿王深吸一口气勉强止住哭,双目痛红,抽噎着看向苏棠。
“还拿不拿石头砸人?”苏棠趁机威胁。
小寿王还想反抗,但苏棠一个抬手动作让他成功憋了回去。
“不……不打。”
“还咬不咬宫女姐姐?”
“不咬。”
苏棠蹲下身子,一手圈住他把他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防止他逃跑,一手摸他脑袋。
“这才乖嘛。”
他堂堂皇子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这个老女人,她完了。他一定会找机会报复回去。
“行了,快把你家王爷带回去吧。”苏棠招呼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小宫女,朝她使了个眼神,“今天的事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对吧。”
那小宫女自然感谢苏棠帮她抓住小寿王,于是点头。
“你你你……”小寿王惊讶于苏棠的无耻。
苏棠拍拍他的小屁股:“看到了吧,殿下就算告状,也没人会给殿下作证的。你要是敢为难这个宫女姐姐,我就再找个无人处打你一顿。”
这样的威胁小寿王但凡经历过九年义务教育都不会相信,只可惜他还只是个小屁孩,成功被苏棠唬得咬牙切齿,敢怒不敢言。
他要靠自己让那个老女人后悔!
可惜临到计划实行之前,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根本不知道她是谁,更无从找她。
……思来想去,这事只能问小古董,他认识这老女人。
“寿王殿下?”正在给大皇子授课的太傅一见这径直闯入的活祖宗,眉毛直打颤。
小寿王直接无视太傅,走到萧韶安面前:“小古董,本王有事问你。”
“小皇叔若是有事,请等休堂时再来。”萧韶安起身朝寿王行礼,而后端直坐下,“先生请继续。”
“本王很快问完。”小寿王把萧韶安手中的书一把按下。
“休堂之前我不会回答小皇叔的问题,否则便是对先生不敬。”萧韶安奶声奶气又一本正经地说教。
“你!”
小寿王气急,但又怕真把小古董惹生气,这家伙两天不跟他说话,毕竟这事早有前车之鉴。
“行,本王等你休堂。”小寿王一屁股坐在萧韶安旁边的凳子上,对太傅吼道:“看什么,赶紧讲你的。”
太傅憋着一口气,默念三遍阿弥陀佛压住怒意,才捋着胡子继续讲学。
“子曰:爱之,能勿劳乎?忠焉,能勿诲乎?大皇子可解其意?”
萧韶安略作思考后答道:“就如先生用戒尺训责弟子,母后时常规劝弟子勤勉,实则都是忠之,爱之的表现。”
太傅满意点头:“善。爱者,必以勤劳相劝勉,忠者,必以善言相教诲。”
原本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小寿王听见两人所言,忽然来了精神。
“打你就是疼你?什么狗屁东西。”
“住口!圣人之论岂可污言辱之。”太傅将书拍在掌心,“天下父母不责打子女者有几?忠言逆耳利于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只要德行无亏,好学不倦,自然不会无故受罚。”
小寿王挑眉:“那照你所说强盗流寇打的人最多,岂非是天下最博爱之人?”
“强词夺理!”
太傅气得捶胸顿足,缓过气来刚要继续解释,萧韶安却接过话茬。
“小皇叔,此举旨不在责打而在规劝,责之而后劝之方为爱,并非和暴行混为一谈。”
“胡说八道。”小寿王努努嘴没再争论,复又趴在桌上抠桌皮,心里却不断想着小古董说的话。
责之而后劝之方为爱。
责之……劝之……
那不是那个老女人吗?
不信!他才不信!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小寿王把指甲都给磨平了才终于等到休堂,他如梦初醒地赶忙凑上前问萧韶安:“上次休旬来接你那个宫女是谁?”
“小皇叔问这做甚?”萧韶安不解地看向他。
“本王不是拿石头打她了吗?本王愧疚,想补偿。”
萧韶安满脸不信。
“圣人说的,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小寿王拿出自己为数不多记得的圣人理论企图说服对方。
萧韶安到底还是孩子,也没想那么多,姑且信了他的话。
“那并非宫女,而是我父皇的妃嫔苏才人。”
妃嫔?是了是了,她穿的衣服是跟一般宫女不一样。
“知道了,你慢慢学吧小古董。”
小寿王拍拍屁股离开崇文阁,一路打听苏才人的住所。
等到宫人们用膳时分,看着他的人变少之后,小寿王偷偷牵着一个大家伙出现在鹤羽轩后门,一冲而入。
“大黄,咬她!”
“汪汪汪!汪汪汪!”
突如其来的狗叫让众人都吓了一跳。
时鸢和沉鹭壮着胆子挡在前面,其它宫人都在膳厅用膳,不在殿内。
苏棠自己是挺怕狗的,但母性本能让她把姩姩护在身后。
“呜哇哇……”但第一次见这阵仗的小奶团子还是被吓哭。
小寿王没想到里面还有一个小女孩。
是这老女人的女儿?
“寿王殿下既然找我,让其他人先进去行吧?”苏棠很快镇静下来,至少不能让局面变得更混乱。
“行。”小寿王点点头,他不至于为难一个比他还小的小女孩。
苏棠示意沉鹭带着姩姩进去,让时鸢出去找人来。
两人很快明白她的意思,纷纷行动起来。
但不知谁的动作刺激到大狗,大狗一个扭身,幼小的寿王没拉住狗绳,让它挣脱开来。
小寿王这下也怕了,僵在原地大喊:“大黄,回来!”
谁知他这一声吸引了大狗的注意,那大狗回身朝他奔去。
小寿王吓得浑身一激灵,刚要跑开,结果左脚绊住右脚,跌坐在地。
苏棠余光扫到桌上剩的肉干零嘴,灵机一动,趁着大狗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时,抓起一把肉干扔向远处的地上。
那大狗果然奔着肉干而去。
苏棠上前一把抱起张皇失措的小寿王奔进内室,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快时鸢找来的人把大狗制住,牵离鹤羽轩。
“呼……”苏棠长舒一口气,一巴掌拍在还没缓过来的小寿王的屁股上,“还胡闹吗!被咬了染上疯狗病怎么办!”
“呜呜……嗝……呜呜……”小寿王确实被吓到了,咬着手背哭起来。
苏棠要不是看出他只是想吓吓人,她今天一定把这熊孩子直接丢出去喂狗。但这种行为确实太恶劣,必须好好警告。
“哭,哭什么哭!再有下次就把你扔出去喂狗!”
“不要喂狗……呜呜……嗝……”
“行了,都看着呢,把眼泪擦了。”苏棠拿手帕给他抹了一把脸。
“哥哥~”姩姩早就没哭了,看到小寿王和萧梓安差不多大,便喊哥哥。
苏棠解释道:“他不是哥哥,是小皇叔。”
“小黄酥~”
小寿王哽咽着纠正:“是叔……不是酥。”
“小黄~酥”
“叔。”
“酥。”
“笨。”
“笨蛋黄酥。”
“你……”小寿王想骂人,但想着自己在别人的地盘,只好噤声作罢。
苏棠知道姩姩为啥执着于这个发音,因为之前她教她读“蛋黄酥”这三个字读过很多次,导致姩姩可能觉得“黄”和“酥”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后面那个字都读平舌。
“行了,我派人找伺候你的宫女姐姐来接你。”苏棠拽着熊孩子的衣领把他揪出房间,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
“跑出来用过晚膳了吗?”苏棠见他可怜兮兮站在暗处又软了心肠,把他拉到桌前,“饿了就吃吧。”
“这个好吃,吃吧。”苏棠见他不动,拿起一块肉干放他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