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手中有宸昭仪派人送来的字条。”
宸昭仪死死瞪着苏棠,眼尾发红,“德妃娘娘随意找人弄张假字条就像污蔑嫔妾吗?”
“本宫可不像宸昭仪买通人伪造脉案。这上面的字迹一比便知是不是出自宸昭仪宫中。”
苏棠轻笑,“如果这还不够,本宫听闻宸昭仪家里从宫外送了上好的安胎药进来,那安胎药的方子宸昭仪可拿得出来?”
宸昭仪张着嘴想解释。
苏棠没给她机会,“拿不出来也无妨,据说那药渣被埋在宸昭仪宫中的桂树底下,这总不能是本宫派人埋进去的吧?本宫的手再长也难在宸昭仪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等事。要不外挖出来让太医瞧瞧?”
“那药……并非嫔妾服用。”
苏棠不想听她瞎编,“听说女子是否滑胎,有经验的姑姑一验便知,宸昭仪可敢让人验一验?”
“不!”宸昭仪彻底坐不住了,委屈地看向萧景榕,“皇上,德妃娘娘有意折辱嫔妾,求您为嫔妾做主。”
第167章 宸昭仪的结局
“为了证明昭仪娘娘的清白,还是验一验吧?这些证据可都对娘娘不利,验过之后,娘娘的清白自能分明。”丽小仪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她背靠宋家,又有自己母家撑腰,并不畏惧宸昭仪。
宸昭仪恨恨瞪了丽小仪一眼,但她知道现下最重要的是博得皇上的怜惜,是以顾不上回怼,只一个劲装委屈。
苏棠会知道验身的方法还是在掖庭长了见识。
掖庭内人员构成复杂,聚集了古往今来,宫廷内外的各种奇闻异事,尤其是一些肮脏手段。
苏棠根据听到的描述推测验身的原理应当是流产时间不长,体内大概率还会留下一些残留物,有经验的姑姑可以据此判断。
至于具体怎么操作不得而知,但过程肯定不会太美好。
且类似于滴血验亲,侮辱性极强,所以轻易用不上这样的手段。
无论验出来结果如何,这份耻辱都会伴随受验之人一辈子。
令苏棠意外的是,在场竟然没有一个人指责她这个提议太过恶毒。
只能证明众人对宸昭仪积怨已深。
宸昭仪自身不加收敛是一回事,但苏棠不认为她会嚣张到忘了自己姓甚名谁,背后必定有人推波助澜。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达成如今的局面,除了坐在最上面的男人,苏棠想不到第二个。
捧杀是帝王的一贯手段。
但苏棠不明白一个宸昭仪哪里值得他如此大费周章。
若说是像贵妃、白淑妃这等家族在朝廷扎根已深的高位嫔妃还说得过去,毕竟她们出了什么事必定牵一发而动全身。
不过这些都不是此时的重点。
整座宫殿落针可闻,都在等着萧景榕的宣判。
高台上沉默着看完整场闹剧的男人只启唇吐出一个字,“验。”
宸昭仪有片刻木然,随后瞳孔紧缩,难以置信地跪倒在地,“不,皇上,皇上!嫔妾是清白的,您不能让嫔妾无辜受辱!”
她的尾音已是带着崩溃的嘶哑。
这一步是苏棠也始料未及的。
她提出验身一事只是为了吓唬吓唬宸昭仪而已,顺带让她在慌乱之下露出更多破绽。
当然,若是真要验,苏棠也不会上赶着阻止。
毕竟是对方先对她不仁。
皇后很快让人安排了两个上年纪的姑姑进来,将宸昭仪带入内室。
短暂的哭喊挣扎过后,宸昭仪挂着满脸泪痕,全身僵直地往内室走。
众人都清楚验身的结果已经不重要,从她被宣判验身的那一刻起……胜负已分。
毕竟皇帝不可能会要一个被这般羞辱过的女人。
不过片刻,里面的姑姑出来回禀说宸昭仪认了自己从未怀孕,验身一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很显然与其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宸昭仪选择了维护自己最后的体面。
萧景榕沉声下令,“宸昭仪假孕欺君,污蔑德妃,即日起褫夺封号,贬为庶人,押入掖庭地牢。”
在掖庭待了一段时日的苏棠对掖庭地牢并不陌生。
进了掖庭或许只是囚禁以及做苦力,但地牢却是个实实在在要受刑的地方,会有数不尽的刑罚折磨到你撑不下去为止。
本来已经对现实妥协的宸昭仪在听到自己未来的归处时,还是没忍住情绪再一次崩溃,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太后眉间浮上不耐之色,摆手让底下的宫人赶忙把宸昭仪拖走。
“你们一道服侍皇上,自当同心同德,和睦相安,尤其不能拿皇嗣一事胡作非为。今日种种,哀家不想看到第二回。”
众嫔妃起身应是。
“德妃也不必回原来的住处了,你在掖庭许久,自当易新居,祛晦气,哀家记得乾祥宫还空着。”太后说罢示朝身后示意,“杜莫,你派人收拾出来吧。”
苏棠一时没懂太后的用意,却也只能应承下来,“臣妾多谢太后关怀。”
她去了才知道,原来乾祥宫离太后的嘉寿宫很近。
规格自然也跟太后的嘉寿宫相似,比一般嫔妃居住的宫殿更宽敞大气。
苏棠在乾祥宫转了一圈,赶着去给太后谢恩,顺带想把两小只接回身边。
可惜她婉言暗示多次,太后似乎都没有让她见孩子的打算,只故意回避话题,像没事人似的跟她闲聊。
苏棠心里着急,却只能强行忍下来。
要是得罪了太后,孩子就真要不回来了。
“内侍省新送来的瓶供,哀家觉着不满意,听韶妍说你素来爱摆弄花草,你替哀家重新理过吧。”
苏棠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韶妍是姩姩的大名,推托道:“臣妾出身低微,手艺毫无章法,恐怕入不得太后的眼。”
“你这意思难不成哀家是存心刁难你?”
苏棠发现太后言辞虽犀利,但眼神还算平和,不像要借题发挥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应下,“臣妾并无此意。”
她偷偷瞥过太后屋内的陈设和盆景,再结合上回萧景榕替她挑选的寿礼琢磨太后的喜好。
脑中很快浮现插花课上的大师作品。
于是留了一朵并蒂百合,一条上面垂着青色柠檬的绿枝。
“就这两样?”太后似是没想到苏棠摆弄三两下便停止动作。
“回太后的话,百合凝神,益母果清心,味道会比几种花混在一起舒心。臣妾以为嘉寿宫庄严素雅,别具一格,无需繁饰。”苏棠起身,“若是不好,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坐下吧,你倒是没少下功夫,怨不得皇帝看中你。”
苏棠闻言便知太后估摸着也已经看出萧景榕捧杀的意图,“臣妾班门弄斧,让太后见笑了。皇上不过因为皇子和公主养在臣妾膝下才对臣妾照拂一二,臣妾定当感念太后和皇上恩德,克己慎行。”
“起来吧,哀家不过顺嘴一提,你能勤勉好学自然是好的。”太后不咸不淡地揭过话题。
苏棠留下替太后侍膳完才离开,不过到底也没能见着两小只。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回新住所,看着周遭的雕栏玉砌完全开心不起来,如果这宫殿是太后带走她孩子的补偿,她宁肯住柴房。
没多久,萧景榕从外面进来。
苏棠郁郁难安,纠结怎么向他提这事。
萧景榕却仿佛看透她所想,主动解释,“母后不过再留他们两日,你不必忧心。”
苏棠闻言稍稍放下心来,却又不禁感叹,怨不得宫里的人都想要权力呢?
她愁掉头发的事,萧景榕一句话就能解决。
身处漩涡之中,抓住浮木是本能,贪心的人自然想把浮木上的其他人驱逐干净。
萧景榕看着眼前人沾染上愁绪的眼睛,心里不是滋味。
再一瞧,身量也仿佛清减了些。
他自知即便他打点妥当,掖庭也定然比不得外面。
“李培顺,传膳。”
苏棠有些奇怪,明明已经过了用膳的点,萧景榕这个一向守规矩的人怎么还加餐。
不多时,精致的餐点端上桌,萧景榕吩咐,“陪朕一起用。”
苏棠忙着给太后布膳,再加上担心两小只,自己确实没吃几口,现在闻着饭香,倒真有些饿了。
等到一口接一口的饭菜下肚,她这才发现萧景榕约莫是跟上回一样,有意投喂她。
跟这样能洞悉人心的人相处,坏处自然不必说,但对方体贴起来确实让人难以招架。
晚膳过后,苏棠得了萧景榕的准许到偏房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疲惫。
进屋时却见比她更早洗完的萧景榕一身寝衣,领口微散,斜卧于床头闭眼假寐。
对方听见动静睁眼的一瞬间,苏棠盯着那双水光潋滟的眸子,觉得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要宠幸妃嫔的皇帝。
苏棠凑过去抚上萧景榕的胸口,“一段时日不见,皇上容色不改。”
萧景榕睨她一眼,身体却很诚实地没有反抗,任由微痒的触感自接触的位置蔓延。
红烛渐熄,帘帐掩春。
苏棠用湿帕子将周身的汗擦干净,只觉得澡算是白洗了。
萧景榕倒是还精神着。
“累了便睡吧。”微沉的嗓音透着未尽的欲色,再深想又仿佛有另一层缱绻意味。
“臣妾在掖庭得皇上照拂,并未吃苦,哪里会累?”时至今日苏棠仍旧不想顶着干政的风险去问萧景榕做一些事的原因,但完全处于未知当中又的确让人难安。
她只能试探萧景榕是否愿意说。
萧景榕却并未接她的话茬,而是说起别的,“往后你学着协理后宫事,届时朕将六尚交给你,皇后也可轻松些。”
六尚是以尚宫局为首的女官机构,可以说掌握着后宫一半命脉。
皇后身体日渐衰弱,萧景榕想找人接手,让皇后能静心调养并不奇怪,但贵妃她们自然是更好的选择。
苏棠果断拒绝,“臣妾恐怕难当大任,光是出身这一点,便难以服众。”
“宸昭仪一事过后,你在宫中的威望会远胜从前。”
苏棠倒是没想过这一点,“皇上是为了帮臣妾立威?臣妾记得最初帮宸昭仪诊脉的人是……方医正?所以您打从一开始就知道宸昭仪是假孕?”
萧景榕颔首默认,“若是不闹这一出,旁人如何知道德妃的雷霆手段?”
苏棠在萧景榕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光是臣妾被关进掖庭这点就能遭满宫笑话了吧?何来威望一说?”
“掖庭本就是嫔妃的居所,只是后宫人不多,才无人迁居掖庭,掖庭和掖庭狱不同,是以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萧景榕难得耐心解释了一堆,“况且你要是留在就日宫,姩姩和吉羊又怎么肯乖乖到母后那儿去?”
“皇上想利用……”苏棠说到一半发现用词不当,紧急撤回,“借孩子让太后对臣妾改观?”
所以太后特意来审案现场,兴许是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子上,想保她一命?
而不是单纯看热闹。
“他们的确被你教养得很好,方能叫母后欢喜。”
苏棠瞬间感觉头皮发麻。
这人到底想干嘛?
苏棠抬头看向萧景榕,却只能瞧见对方清晰的下颌轮廓。
萧景榕的声音再次响起,“纵是有阻碍,也总能除去,你不必忧心。”
他说得信誓旦旦,苏棠反倒愈加不安。
“可臣妾……”
“便是为三个孩子,你手里也必须有权。”
苏棠刚准备拍马屁说“有皇上在就行”,忽然想起自己此前担心萧景榕身体的操作恐怕已经在他心里埋下种子,他或许是在……居安思危?
要真是这样,她只能说,不愧是能靠自己当上皇帝的人。
但他为什么不问她呢?她的记忆一事他明明知道,他为什么从来没主动提过?
苏棠又产生了新的疑惑。
不过萧景榕的顾虑或许没错,她总担心锋芒太过遭人忌惮,但其实关门过日子照样落不到好。
这次的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她都万分小心了,还能被人讹上。
苏棠也听时鸢说了,采买太监一事还是靠时鸢的表哥杜莫才能打通,不然光凭自己在宫中的势力,根本不足以拿到这样的证据。
很多事能化险为夷,大多都是运气成分。在权力面前,自己那点愚蠢的小心思根本不够看。
但比起六尚,她有更想接手的地方,“皇上能让臣妾先试着掌管掖庭的部分事宜吗?”
“掖庭?”萧景榕竟轻笑起来,“你倒是会选地方。”
苏棠感觉自己被嘲笑了,“臣妾知道掖庭牵扯良多,事务繁杂……若是皇上有顾虑,只当臣妾从未提起过便是。”
“你若想,朕自然准。”
苏棠眨眼,“多谢皇上。”
“你既说不累,便不急着睡。”萧景榕忽然扯到最初的话题上,“往后你必定再无这般清闲。”
“可臣妾现下困了……”
最后以苏棠抗议失败告终。
再次擦洗过后,萧景榕圈紧怀中的人,任由困意侵袭。
有些未尽的话,在脑海中盘旋。
他知道怀中人把心留给她自己,他又何尝不是?
他不可能舍下所有只顾情爱。
既然挣扎过之后发现不想放手,用权力诱惑她留在自己身边,也未尝不可。
掖庭虽明面上隶属内侍省管辖,但实则亦跟前朝御史等众多官员挂钩。
因此苏棠能有权做主的单只掖庭内部事宜。
诸如定罪、没籍一类能决定他人命运的关键事项仍旧由固有的体系负责。
不过她知道自己本来也没办法从源头上改变封建剥削,只是想尽可能帮到一些人而已。
再回掖庭,苏棠要去见的第一个人自然是宸昭仪——如今的庶人江心缇。
从站在地牢门口的那刻起,阴寒的铁锈味侵入鼻腔,分不清是锈腥还是血腥。
再往里,昏黄的火光忽明忽暗,墙上挂满各式刑具。
一身囚服的江心缇被单独关在拐角后的第二个牢房。
苏棠看到江心缇的第一眼,报仇的快意顷刻间化作唏嘘。
她靠在墙头,身上似乎没有明显的皮外伤,并不像苏棠以为的那样鲜血淋漓,只是一张不施粉黛的脸颓败得明显。
想来肮脏、腐朽和绝望充斥的感觉不比肉体上的折磨轻松多少。
江心缇被角落的“吱吱”声惊得挪动身子,方才注意到眼前有人。
她的眼睛里除了怨恨和不甘,还有许多苏棠看不分明的情绪。
“你得意了?”江心缇沉默半晌,冷笑着出声。
“还行。”苏棠平静地看向她,问出心中的疑惑,“你并不是一开始就打算假孕诬陷本宫吧?所以才准备得那般仓促。”
“重要吗?”
“即使结果已定,也总得要有人知道真相吧?”
“真相?”江心缇似是想到什么,忽然嘴一瘪,委屈地哭了,“我如此倾慕皇上,他却……打从一开始就想废掉我对吗?”
苏棠讶于江心缇竟然能明白过来。
但转念一想江心缇的父亲官位不高,她能通过六尚的考核进入尚仪局成为女官,已然胜过大多数人。
脑子里不会全是浆糊。
有人教她让她恋慕的人爱上她,她照做了,也成功了。
他曾经给过她偏爱。
她并不像现代女性一样懂得什么是平等的爱情,所以哪怕只是男人的小恩小惠,她依旧轻易迷失其中。
在失去对方的垂青后,欲望便会像藤蔓般滋生缠绕,最后吞噬理智。
但苏棠清楚自己并不是来此怜悯她的。
“人总是喜欢用爱粉饰欲望,你靠着扮演另一个人谋取帝心,注定会有败露的一天。”
苏棠对上江心缇充斥着震惊的眼神,便知自己此前的猜测没错。
她背后果然有人在出谋划策。
江心缇的嘴唇颤抖着,“你怎么会……”
“本宫只想知道你背后那个人帮你的条件是什么?”
江心缇反应过来,别开眼,“什么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需要本宫说出你们见面的地方吗?封衣巷后……”
“……我凭什么告诉你?”
“凭我能决定你在掖庭的未来。”
“你……”江心缇捏紧拳头,“皇上绝不会允许你插手掖庭!我爹一定会想办法救我!”
苏棠晃动手中的钥匙,“这串是整个掖庭地牢的钥匙,不止你这一间。”
江心缇听懂苏棠的言外之意,目眦欲裂,上前扒着铁栏杆,“怎么会,皇上竟然……”
“而且据本宫所知,你爹一直在架空你娘,抬举妾室,你也还有两个庶妹。一颗废棋,他要不要还另说。”
“不可能,我爹是靠我才……”江心缇理智回笼,咬着下唇憋住了后面的话。
苏棠却已经将她的话听进去。
这意思是她爹升官兴许还有她的一份功劳,里面的故事值得深究。
不过现在逼紧了,她也不见得会说,毕竟一旦她爹的秘密暴露,意味着她可能会失去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所以苏棠还是只打算要到前一个问题的答案,暂且装作没听见。
“若是本宫不能得到想要的答案,恐怕很难让你活到你爹来救你那天。”苏棠威胁过后开出条件,“反之,本宫可以让你离开地牢,至少每日还能见一见光。”
江心缇咬着下唇思索良久,最终妥协开口,“她只让我待在皇上身边,尽可能得皇上偏宠,需要时她自会找我,仅此而已。”
苏棠摸不准她说的几分真假,只得佯怒,“看样子你不打算和盘托出,三日后我再来问你,这三日你好好享受吧。”
“你要做什么?我已经如实说了!”
苏棠不理会江心缇的喊声,径直转身离开地牢。
如果事实真如她所说,桑楹或许是想让她成为萧景榕身边的内应。
也可能是桑楹此人非常谨慎……不会轻易将自己的目的表露于人。
倘若她只是想嫁给萧韶安成为皇子妃,应该不用大费周章在萧景榕身边安插眼线才对。
毕竟萧韶安的婚事大概率还是由皇后安排,萧景榕顶多最后敲定而已。
更何况嫔妃总不能随便议论皇长子的婚事,所以江心缇就算给萧景榕吹枕头风也没什么用,指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苏棠思来想去没得出结论,只好先把注意力放在接管掖庭上。
第一个要整改的自然是掖庭内部的不良风气。
掖庭管事贪污受贿的情况远比宫廷其它地方更严重。
毕竟掖庭的人就算死了也没人管。
所以收了钱的勉强给一条活路,没收钱的往死里折磨。
就像上次挨打那姑娘,她出身在掖庭,自然拿不出贿赂管事的银子。
管事就会可劲逮着她霍霍。
但掖庭的确是罪犯聚集地,很多人会犯懒,需要教训也是事实。
很多事情都得慢慢来。
苏棠走了一刻钟才到织作坊门前。
好巧不巧,又是那姑娘在被打,但这次不止她一人,另外两个稍年长些的妇人也一人挨了一棍。
其中一人只是抬袖擦了擦眼前的汗而已。
这一次打人的老姑姑看见苏棠倒是装模作样行了个礼,“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
“不知姑姑怎么称呼?”
“奴婢姓冯,单名一个梅字。”老姑姑介绍完自己,以为苏棠又是来发善心的,主动解释起来,“并非奴婢有意苛责她们,实在是她们太过懒怠,奴婢怕误了活计。娘娘要是心慈让奴婢停下,奴婢自当从命。”
一番话明摆了说苏棠假慈悲,真碍事。
“本宫知道冯姑姑是讲规矩,遵上命的人。”苏棠夸了眼前的老姑姑一句,紧接着似笑非笑地问,“不知姑姑上回见了本宫未曾行礼的罪名怎么算?”
冯姑姑愣了一瞬,她上次理所当然把德妃当做贬入掖庭的废妃,肯定不会想着行礼,哪知道人住了两日又出去了?
还专程回来秋后算账。
冯姑姑脑子飞转,当即给苏棠跪下磕了三个头,“奴婢上次有眼无珠不曾识得娘娘身份,请娘娘恕罪。”
好一招不知者不罪。
再加上冯姑姑比苏棠年长许多,认错态度也诚恳,苏棠再发作就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苏棠也不恼,抬手示意对方起身,“冯姑姑年纪大了,眼神不好情有可原,本宫自然不会怪罪。只是别因此耽误差事,若是力不从心就无需勉强,合该早些领了银子出宫颐养天年才是。”
冯姑姑闻言语气带上两分倨傲,“有内侍省的大人监管,奴婢自然不会误事,不劳娘娘费心。”
言外之意,你管不着。
苏棠给了身旁的时鸢一个眼神,时鸢将身上的令牌拿出,举在冯姑姑面前。
冯姑姑脸色立马转青。
“本宫初掌掖庭,诸事不知,还需姑姑配合。既然这些人总是懒怠,还请姑姑将她们的名册注上每人每日上工几时,织布几尺,递交给本宫,顺道将织作坊的账册一并吧。”
苏棠看着冯姑姑便秘的表情,忽然有种狗仗人势的快感。
萧景榕还没将她掌管掖庭的旨意正式通传下去,不过先将令牌给了她,所以掖庭的人大概不知道她上任的消息。
冯姑姑恐怕咬碎一口黄牙也没想到她能摇身一变成为她的顶头上司。
毕竟若无这层身份,哪怕她居妃位,也是空有封诰,没有职位,要想处置有官品在身的掖庭掌事还是得掂量着点儿。
罚还是能罚,但很容易惹人非议,说她管得太宽。
“本宫所言,冯姑姑不为难吧?若是冯姑姑觉得麻烦,本宫可另寻他人来做。”
冯姑姑心知若是让别人来做,不就等同于让人顶替她的位置吗?
她只能暗自深吸一口气,福身应下,“奴婢谨遵娘娘吩咐。”
“如此本宫就放心了,冯姑姑果然是有本事的人。”苏棠示意时鸢递上赏银,“冯姑姑既是自愿,本宫不希望听见不该有议论,想必姑姑凭姑姑的威望,必定不会让莫须有的谣言出现。”
冯姑姑笑着接过有分量的赏银,气归气,没人会跟银子过不去。
苏棠自知有些事急不得,也不打算一口气将掖庭所有部门肃清干净,出了织作坊之后便沿着廊道离开掖庭。
刚进乾祥宫内殿,就见两个小小的身影朝她小跑过来。
嘴里都连连喊着“阿娘”。
姩姩直接将头靠在她身上。
萧韶鄞这两年不再会随意抱她,但一双小爪子也是攥着她的裙摆不放手。
苏棠看着两个娃撒娇的模样,有欢喜,亦感鼻酸。
毕竟这还是她第一次和他们分别这么久。
苏棠摸着他们的头,安慰自己孩子总有一日是要离开她身边的,只当是提前慢慢适应吧。
她牵着两娃进到里面才发现萧景榕这尊大佛正板板正正坐在书桌前,怀中是力宝,他正握着小家伙的小胖手教他练字。
苏棠放开两娃的手福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萧景榕一边写字,一边沉声质问,“你们先生教的礼仪便是如此?”
苏棠反应过来这是在说两小只不该忙里忙慌地小跑出去迎接她。
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这就是宫里的规矩,苏棠也不好出言维护两娃。
两小只乖乖认错,“儿臣知错。”
苏棠发现小孩似乎都很听萧景榕的话,就连丁点儿大,正是该闹腾的力宝在他怀里也安分得很。
果然再小也是会审时度势,欺软怕硬的。
“听闻你给皇后请安过后就去了掖庭?”
苏棠以为萧景榕是过问她的行踪,张嘴就想禀报。
结果力宝蹬着小短腿从萧景榕怀里滑下,端起案几上的玉碗朝她走过来,“阿娘,吃。”
苏棠接过碗,发现里面是她喜欢的山药粥,但她并未端起来就吃,而是抬头看了一眼萧景榕。
“坐下吧。”萧景榕没跟她有过多眼神交流,只是低低吐出三个字。
随后垂下眼帘,手中挥笔不停,苏棠由于站立的缘故,视线本就在他上方一些,因而只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
苏棠端着碗坐下,莫名有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即视感。
这碗粥兴许是沉鹭准备的,但定然是萧景榕早早示意力宝端到她面前。
似乎不努力拼事业都对不起他们。
苏棠心情复杂地将手中的粥饮下。
因为相处时间长了的原因,苏棠习惯在萧景榕面前食不言,虽然寝不语貌似完全没做到。
吃完后她才想起要继续跟萧景榕禀报,叫来乳母将孩子们抱下去睡觉,顺带挥退了伺候的下人。
结果转头就对上萧景榕略显奇怪的眼神。
苏棠反应过来对方可能是想歪了。
无语的同时,苏棠也怪自己把他带坏了,让他青天白日都能往那方面想。
她轻咳一声,表示自己只是为了说正事。
结果萧景榕似乎误会得更严重了,放下笔轻轻往椅背上一靠,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苏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种感觉,这死男人明明还是肃冷端方的姿态。
只能怪他那张脸和那双手都招人得过分。
苏棠挥去心中的邪念,一本正经地开始汇报情况。
萧景榕静静聆听,偶尔根据他的思维提出一些建议。
不多时,苏棠将掖庭之事讲完,忽觉想打哈欠,估摸着是到了容易犯困的时辰。
她强行憋下来,先问萧景榕的意见,“臣妾服侍皇上小睡一阵?”
萧景榕却起身,“朕还要回去批折子,你歇息吧,力宝明日再送回皇后宫里便是。”
第169章 楚禾的误会
时鸢趁着自家娘娘午睡的功夫去内侍省取东西,回去的路上迎面碰到表哥杜莫,只当不认识。
杜莫拦住她,“你当真是利用完就忘了你哥,没良心的。”
时鸢余光扫过四周,见无人才嗔怪道:“我是为了避嫌,若是让人知道你帮我之事,你必定难做。前两回在你住处附近,都是你的徒弟亲信,自然能说话,现在这可是外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