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把韩禧弄得有些无所适从。
林珣离开后,他悄咪咪问苏成,“我刚才是不是过分了点,自从上次马车的事之后,我就莫名想跟他对着干。”
“你别有意刺激他。”
苏成提醒完韩禧,便回房看信,看过之后立马烧掉。
他知道姐姐身份特殊,容易被人算计,不能给任何人留机会。
苏成得知自家姐姐的请求之后,找到韩禧帮忙。
韩禧自然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西域行商?我表哥认识很多啊。你要问什么?我替你传话。”
苏成想了想,觉得经过太多人层层问下去,速度慢不说还容易出现疏漏,干脆提出亲自走一趟。
“行啊。”韩禧打了个哈欠,“正好我也困了,出去精神精神。”
两人同韩表哥讲明情况后,坐着韩府的马车到达一处园子,里面摆着各式琳琅满目的商品,多数摊主从长相就能一眼看出不是大雍人。
苏成问了几个年轻的西域商人,得到的答案都是不知道。
眼见天色将晚,他怕影响韩禧休息,便提出回去。
“来都来了,至少把能问的问完呗。”
“我下回自己再来打听就成。”
“你害怕麻烦我?咱们谁跟谁?再说光靠你可问不出来。”韩禧说罢拉着苏成继续往前。
两人很快走到一个衣衫半敞,体毛旺盛的大胡子面前。
“底也迦?”大胡子用稍微夹杂着些许口音的中原话重复了一遍,上下打量着苏成和韩禧,眉头皱得死紧,“我不知道。”
韩禧一眼看出他没说实话。
于是拿韩家和他的合作威胁他,还不忘打打感情牌。
经过韩禧一波软硬兼施,那西域商人才勉强松了口,“这底也迦的确是能治病的药,药效奇佳,还能解毒。”
“既然是好药,你吞吞吐吐地做什么,怕我买不起?”
“不是……只不过底也迦吃多了会有不好的反应,你们还年轻,用不着这样的东西。”
“那你直说不就行了?”
“我怕告诉你们,你们传出去,这药就再也卖不掉了。”
韩禧怒上眉梢,“好哇你,把有毒的药卖给我们大雍人。”
大胡子连连摆手,“不是不是,不能叫有毒。再说我也没卖,那药贵得很,我一个普通商人,根本拿不到货。”
苏成察觉到没那么简单,压低声音道:“敢问这位大叔,不好的反应是什么?”
那西域商人又沉默了。
韩禧正准备再次施展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却被不远处的叫喊声打断。
“来人啊!西域人杀人了!”
众人朝着声音传出的地方跑去,只见在一处厅堂内竟躺着一个血迹浸透棉袄胸口处的老人。
地上掉着一把镶有宝石的短匕,是西域人惯用的样式,刀刃上染有血迹。
一小眼睛中年男子在旁边声嘶力竭地呼喊,“爹!你醒醒!爹!”
可惜等大夫赶来时,老人已经不治身亡。
没多久,官兵也闻讯而至。
根据小眼睛男子的指认,凶手是一个人高马大的年轻西域商人。
官兵当即将人扣下对质。
那西域商人却坚称自己并未杀人,甚至还找出了好些证人替他作证,表明案发时他不在现场。
眼见局面僵持不下,官兵果断禀报上级。
来的人让韩禧眉头紧皱,“怎么这个柳盛栖一天到晚阴魂不散的?林珣竟然也跟着他来了?”
苏成示意韩禧看另一边,“他叔叔是大理寺的官员你忘了?前面那个戴官帽的应该就是他叔叔柳寺丞吧?”
韩禧撇嘴,“查案还能带亲属?”
“有很多捕快、仵作也并非大理寺在册官员,带个把人进来不是稀奇事。”
“这么鱼龙混杂的,能办好案吗?”
苏成鼓励道:“那就得等你将来当了官,好好整治一番风气。”
韩禧揉揉鼻子,“但愿能有那天吧……”
经过探查凶器的样式不稀奇,不光这西域人有,很多大雍人也从他们手里买过。
那西域人见没有证据能逮捕自己,露出得意的表情,“你自己杀了你父亲,还想,还想冤屈……我?”
苏成猜他来大雍经商还不久,连“冤枉”,“冤屈”都分不清,口音也很重。
小眼睛男子冲着柳寺丞连连磕头,“大人,你听听他说的是人话吗?草民怎可能杀害自己的生身父亲?他们这些野蛮的西域人,根本不懂孝道!”
韩禧凑近苏成耳边小声道,“我觉得这男人不对。”
“怎么说?”苏成看向那男子,他知道自己父亲死后鬼哭狼嚎了一阵,眼睛通红,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模样很难让人觉得他是装的。
“小爷的直觉。”
苏成无奈,“你的直觉再准,也不能光靠这个断案。”
韩禧分析道:“正常人被冤枉肯定是想着将矛头对准冤枉他的人,这男人倒只顾在查案的人面前替自己开脱,还有意将他自己和这一个西域人的矛盾放大到大雍人和西域人观念相悖。这不就是为了让周围的大雍人都站在他那一边吗?”
苏成想想,的确有几分道理,但恐怕没人会听他们无凭无据的揣测。
眼见案件僵持不下,林珣到柳盛栖的叔叔身边说了几句话。
苏成和韩禧被隔在外面一点听不见。
不过观察围观民众的反应,的确多数人都站在死了父亲的男子一边。
毕竟大家都更相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再加上这几年对西域人的律法管制很严苛,所以周围的西域人虽然不满,却也不敢在大雍人的地盘闹腾。
后面仵作开始验尸,苏成和韩禧彻底被轰去外面。
不知中间发现了什么证据,总之最后被带走的犯人是西域商人。
导致韩禧回去一路都在自我怀疑,“难道真是我的直觉出错了?”
这边林珣在案子结了之后忽然察觉到不对,拦住柳寺丞正打算返程的马车。
“柳大人,晚生觉得此案尚有疑点。”
柳寺丞和蔼地邀他上车,“哦?什么疑点?”
“晚生觉得凶手兴许不是那西域人。”
柳盛栖叔叔眼底寒光一闪而过,“那贤侄觉得是谁?”
林珣看出对方脸色的微妙变化,咬咬牙仍旧选择继续,“或许真如那个西域人所说……”
柳寺丞将林珣未尽的话打断,“你今日助本官破案有功,本官会好好在濯缨先生面前夸你,更不会独占你的功劳,届时百姓也会知道京北书院有你这般聪慧过人的学子存在。”
林珣品出对方不想让自己继续插手的意思,挣扎再三,拱手下了马车。
他并未回书院,而是前去拜访濯缨先生汪度。
林珣没曾想事情刚发生不久,他这位先生便已经知晓,还出言夸赞他,“做得不错,老夫没看错你。”
林珣得了夸奖却无喜意。
汪度一眼看出他的心思,“怎么?”
“弟子觉得凶手另有其人,但柳寺丞似乎不愿让弟子查明真相。”
汪度并不意外,反倒给林珣出了一道题目,“那你便想想柳寺丞为何不愿让你查明真相?”
林珣没被案子难住,此时却头脑一片空白。
“大雍新律,你可背熟了?”
林珣经过提醒方才想起来。
“死波斯及诸蕃人资财货物等,伏请依诸商客例,如有父母、嫡妻、男儿、亲女、亲兄弟元相随,并请给还。如无上件至亲,所有钱物等并请官收,更不牒本贯追勘亲族。”
他有些难以接受,“所以柳寺丞是冲着那西域商人的钱财去的?”
汪度抿了一口茶,并未否认。
林珣站起身来,声音微微颤抖,“那弟子……岂非助纣为虐?”
汪度摇头,“即便没有你,他最后抓的也会是那个西域商人。你只不过让他更名正言顺了些,免去西域人不服气的麻烦,他会感激你的。”
林珣握紧拳头,“可弟子……读书万卷,并非为与此等人同流合污。”
“天下读书人皆志于九州,祈择一明主事,抚慰万民心,以谢圣贤书。忠志之士不少,腰斩顺义门,分尸大明宫的也不少。
等你有能力搅动朝堂风云之时,一个柳寺丞不过你一句话便能除去,何必计较如今这些许?”
林珣垂下眼,默默接受了汪度的说辞。
汪度满意一笑,“老夫就知道你不是死脑筋的孩子。”
林珣心中对汪度的敬重转化为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却不敢暴露出来分毫。
他只知对方有一点说得对,只有自己爬得够高,才能为百姓谋福,撼动某些人肮脏的统治。
苏棠收到自家弟弟对“底也迦”的调查结果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本来只让弟弟问它的副作用,没想到还问出了主要成分……阿芙蓉,也就是罂粟。
怪不得萧景榕后期会逐渐失智。
是个人都顶不住这东西。
暴毙就更加情有可原了。
所以那个梦十有八九是真实的预言。
苏棠现在无比希望自己有妙手回春的医术能阻止萧景榕以后用上这药。
她怕将来萧景榕发病疼得厉害,她劝他也没用。
正当她愁得慌之时,她的好二儿萧韶鄞下学回来了。
苏棠想到梦里的他,突发奇想摸着他的脑袋问:“吉羊想不想像你父皇一样?管天下的人?”
小崽子歪头,“阿娘想吉羊当皇帝?”
“不不不,阿娘一点都不想。你看你父皇多忙,都没时间陪阿娘。”苏棠赶忙摇头,捂住他的小嘴巴,“刚刚的话你可别出去说哦。”
萧韶鄞乖乖点头,抬手跟苏棠拉勾,“吉羊会好好陪在阿娘身边的,不当皇帝。”
虽说儿大不由娘,但苏棠还是稍稍放下心来。
目前来看,最好的结果当然是保证萧景榕的身体健康。
如果萧景榕主动会走到那一步,她得先计划好自己和孩子的退路。
至于他和萧韶安父子反目的原因,大概还得慢慢查,苏棠有种感觉……兴许会和皇后的离世有关……
还有萧景榕立小寿王为皇太弟一事,总不能是因为他药吃多了头脑发昏。
苏棠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在爆炸的边缘,只能安慰自己先把能做的做了,走一步看一步。
为了保证萧景榕的身体健康,苏棠开始频繁对他嘘寒问暖,见他处理政务太晚,时不时送点安神的补汤去提醒他休息。
毕竟要想身体好,睡眠充足少不了。
晚上睡不早,中午就拉着他睡午觉。
纯纯睡觉。
毕竟凭萧景榕的性格,朗朗乾坤之下,苏棠不主动,他自然不会白日宣淫。
直到一日姩姩和萧韶鄞放旬假,二人本来在殿中听苏棠讲故事,见他们父皇来了,立马就要走。
萧景榕察觉不对,问他们为何急着走。
“阿娘说,父皇忙,没时间陪她。父皇要好好陪阿娘。”
苏棠听到这个答案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果然小孩面前不能乱讲话。
萧景榕联想到眼前人近日的殷切,眼神一热。
结果两人难得擦枪走火了一次。
本来众嫔妃对德妃的谄媚行为嗤之以鼻,现下听说皇帝白天幸了她的消息是彻底坐不住了。
几乎是联名上书举报她。
当然也有新嫔妃上赶着巴结她。
苏棠倒是不怕她们的嘴炮,只是担心长此以往皇后不好做,或者传到太后耳朵里,徒增麻烦事。
而且她也不想私下见那些新嫔妃。
所以苏棠干脆日日留在皇后殿中抄经,美其名曰皇后对她的训诫。
这日苏棠正不紧不慢地抄着,荷露忽然进来在皇后耳边低语几句。
皇后变了脸色。
苏棠起身,“皇后娘娘若有要事,臣妾先行告退。”
“不打紧。”皇后示意苏棠坐下,转头对荷露道:“既然不安分,便打发了吧。”
苏棠没多问,继续抄自己的经。
从皇后处离开后,她走在路上远远看到廊道尽头,几个小宫女一瘸一拐地往掖庭局的方向走。
看着顶多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可怜兮兮的。
兴许就是皇后适才说着要打发的人。
但皇后一向宽仁,这几个小宫女是犯了什么错?
苏棠想不明白,也不可能救她们。
岂料有个小宫女突然朝她狂奔过来。
快得让小宫女前面的领头太监措手不及。
苏棠做好防御姿态,没曾想小宫女还没跑到她身边便腿栽了下去,爬着往她身边靠,嘴里喊着,“德妃娘娘,救救奴婢!”
领头的太监小跑过来,对着她的脸接连好几个巴掌下去,那小宫女双颊通红,大概已经眼冒金星了。
苏棠抬手阻止太监,她细细打量确定自己不认识这小宫女,但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句,“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小满,娘娘。”
苏棠听着这个陌生的名字,深知自己不该随便发善心,于是让太监把她拖走。
韩禧将最新消息讲给苏成听。
“据说是那西域商人卖假货给死了那老人家,老人家带着他儿子前去讨要赔偿,结果那西域商人恼羞成怒拿刀捅人,接着趁乱找人给自己做假证。”
苏成问:“是凭何给那西域商人定罪的?”
“仵作剖尸后检查了刀口的位置和朝向,发现匕首是自下而上刺进去的,刀口又在接近老人胸口的位置,证明凶手的身高应该比老人高出许多,老人的儿子跟老人差不多高,自然那个西域商人的嫌疑更大。”
苏成点头,“听起来倒是合情合理。”
“听说这法子还是林珣想出来的呢。”
韩禧叹气,“但小爷走南闯北这么多年,从来就没判断错过,我觉得那男人就是在撒谎。还有昨天给咱们提供消息那大胡子你记得吗?那嫌犯商人是他好朋友的儿子,两月前才专程千里迢迢来跟着他经商,一来就卖假货,这不自己断自己财路吗?
而且那大胡子跟韩家已经合作很多年了,从来没给韩家供过什么残次假货。他说嫌犯商人手里的货他是验过的,没问题,想求韩家帮他想想办法。”
苏成品出韩禧的意思,“你想查?”
“卖假货跟杀人两罪并处,那西域商人是要被秋后问斩的。活生生一条人命,不搞清楚我良心不安。”
苏成赞同韩禧的意见,却有些犯难,“只是……咱们从何查起?”
“……”刚刚还信誓旦旦的韩禧瞬间蔫了。
他哪懂查案的事?什么伤口的位置,他根本就想不到,怎么同样在京北书院听学林珣能懂那么多?
苏成略加思索道:“我觉得咱们可以先听听那嫌犯商人的口供,只是柳寺丞恐怕不会让我们见他。”
“那怎么办?我让我表哥托托关系?”
“你上回被关进去,韩表哥费劲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见到你,这次只怕会更难。”
“要不问问你姐姐?”韩禧刚说出口就否定了,“算了,还是别因为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事麻烦苏姐姐了。”
苏成自然也不想给自家姐姐添麻烦,但韩禧为他麻烦过韩表哥多次,这件事于情于理他也该想想办法。
“别啊,我真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一向脑子跟不上嘴,刚刚就是随口胡说罢了。而且你姐姐身在后宫,这是前朝的事情,她不好插手的。”
苏成闻言微微一笑,“我不求阿姐帮忙,问问她的意见也好。”
苏棠接到苏成的信,第一反应是觉得那林珣的确很聪明,未来能青云直上也不奇怪。
只不过假若她梦里出现的人都存在某种联系,林珣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苏棠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摸清林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想到弟弟苏成被冤枉成小偷一事。
既然萧景榕派人查过,真正的窃贼应该是那个叫封子炎的没错,但林珣是否参与其中还有待查证。
当初她并没太重视这事,只想着让弟弟离离林珣远一些便是,如今看来还真得再查一查。
只是这个时代没有监控和指纹采集等刑侦手段,事情又过去那么久,很难找到证据。
唯一的突破口仅剩那个封子炎,虽然希望渺茫……但姑且一试吧。
“阿姐说倘若仵作没有说谎的话,伤口那套理论是成立的。
假设凶手是那老人的儿子,子弑父,动机肯定是关键,找到动机才有可能成立后面的一切,咱们不妨先从老人的儿子入手查查动机。
如果能找到动机,便可让西域人以此为由逼官府重新审理,事情一旦闹大,涉及两国邦交,自然不会草草结案。”
“……你姐懂太多了吧?显得咱们很蠢诶……”韩禧撑着脑袋望天,“如果我再年长十岁,我肯定娶你姐……有这么聪明的媳妇,我一定能将韩家发扬光大。”
苏成无奈捂他嘴,“你瞎说什么呢?”
韩禧讪笑,“嘿嘿,开个玩笑,没有侮辱姐姐名节的意思。”
“还有……封子炎不是快被放出来了吗?阿姐说,当初我被冤枉偷窃一事,兴许能从他嘴巴里问出些什么。”
“他一个小偷嘴里能有什么实话?”
“不管怎么说都该试试,查案的重点就是不能放过任何细节。”
当日下午,韩禧便兴冲冲找到苏成,“你猜怎么着,那男人还真不是个好东西,他在外面欠了不少赌债,他爹帮他还了两次,见他屡教不改,后面说什么都不肯说再帮他了。”
“赌债?”苏成若有所思,想起一事来,“那老人在嫌犯商人手里买的什么?”
“听说是西域带来的沉香。那东西一片万钱,抵得上普通老百姓数年的花销了,上回我想用一用,我表哥都嫌我暴殄天物。他爹宁愿花钱买这种东西都不愿意替他还赌债,他一气之下杀了他爹,完全有可能。”
韩禧越说越起劲,“那老头和他儿子来对质的时候把买的沉香带上了,就是一块枯树皮子,谁造假这么造呀?”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那老人的儿子将他买的沉香拿去抵赌债?”
韩禧拍手起身,“有道理,咱们这就到他常去的赌坊问问。”
两人走进一家赌坊,里面乌烟瘴气的环境让苏成眉头一直没放松过。
掷骰子的男人叫住他俩,“小兄弟,玩两把啊?”
苏成正想拒绝,韩禧却笑着应下,“行。”
结果连着输出去几两银子。
掷骰子的男人得意起来,主动加重赌注。
韩禧笑着答应,剩下几把全赢。
掷骰子的男人怒了,“搞事情的?”
“我想找你们管事赌两把。”
掷骰子的男人甩甩脖子,示意韩禧跟上,“你小子有种。”
苏成没跟韩禧进去,如果里面发生不好的事,他得保证能及时找人救韩禧,总不能两个人都被困住。
好在韩禧没多久便大摇大摆出来了。
苏成问:“你赢了?”
“三把全输。”韩禧双手一摊,“有求于人嘛,总不能不给人面子,就当花钱买消息咯。前面赢只是为了见他们管事罢了,否则他们见我们两个毛头小子,根本什么都不会告诉我们。”
“你赌技为何这么好?”
“不是赌技,纯靠运气。我打小运气就好,博彩没输过。过年那些设关扑的摊主看到我都得跑。”韩禧炫耀完了没忘说正事,“那男人的赌债已经还清了,只不过是用银子还的。
看来他还没有蠢到直接拿沉香来抵债的地步,查起来会更麻烦一些。不过谁让他遇见的是小爷我呢?买卖的事,就没有小爷我查不到的。”
韩禧派去打听的人很快带回来消息。
“那男人不久之前果然跟黑市那边的人卖过沉香。他一屁股赌债,怎么可能拿得出沉香这种东西?肯定是从他爹那儿偷的,眼见他爹要去找人对质,他心一横干脆杀了他爹一了百了。”
苏成摇头,“但伤口的事怎么解释?咱们不能光靠揣测,还得讲证据。现在先把能证明他卖沉香的证人和证词交到大理寺,你也去跟其他西域商人那边说一声,但记住找个能稳住他们的人,现在真相未定,别让他们闹得太过,咱们的目的只是逼大理寺将定罪的日子往后延。”
另一边林珣听到案子出现反转的消息,坐不住去找濯缨先生汪度。
汪度依旧悠闲地品茶,连皱纹的弧度都未曾因此发生任何变化。
林珣却面露急色,“现在人人都知案子是弟子查的……若是被翻案……弟子的名声……”
汪度抬眸盯着林珣,眼里的寒光乍现,“一点小事,你急什么?老夫素日是这样教你的?”
林珣这才微微吸气,平复急躁的心情。
汪度慢悠悠道:“你只需坐山观虎即可。无论谁赢,得益者都会是你。”
林珣眸子微转,“弟子明白。”
汪度放下手中的茶盏,“倒是有另一件事,你怕是忘了?”
“请先生明示。”
“封子炎要被放出来了。”
林珣直挺挺跪下,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弟子知错。”
他没想到汪度竟然会连那件事都查得到。
“你错在哪儿?”
“弟子……”林珣嚅喏着,惭色浮上脸颊。
汪度却在他开口之前给出答案,“你错在斩草不除根。”
林珣还以为汪度会怪他栽赃苏成,没想到反倒是如此,他稳住心神,解释道:“……弟子以为封子炎的话不会有人信。”
“不会?你确定你那两个朋友不会信?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汪度一连串的质问将林珣打得措手不及,他自然知道苏成和韩禧自那件事之后对他的疏远,他们恐怕……已经起疑了。
“别怪老夫没提醒你,老夫能知道的事,别人也能知道。”汪度笑着看向林珣,“你恐怕还不知道苏成的姐姐是谁吧?”
“姐姐?”林珣是怀疑过苏成背后有人,他也一直在暗中试探,但没得到结果。
“凭他姐姐今时今日的地位,只一句话便能让你永无翻身之力。”
林珣眉头紧皱。
他怎么都没想到苏成身后的人会恐怖如斯。
“所以,有的事,老夫劝你不要优柔寡断。”
林珣沉吟片刻后作揖,“封子炎出来之后在京城混不下去,应当会回老家,他老家在?州,势必要途径山匪横行的霖川山道。山匪作乱,他一个文弱书生自然无力抵抗。”
汪度颔首,给林珣倒了一杯茶,“尝尝吧。”
鉴于死去老人的儿子平时吃喝嫖赌得罪了不少人,他暗中贩卖沉香的事情被宣扬出去之后,舆论的方向很快向另一边倾斜。
林珣看准时机找到柳寺丞。
跟上次在马车憋屈的交锋不同,林珣一袭布衣站在柳寺丞面前,却有隐隐将柳寺丞压制住的势头,“这点蝇头小利重要,还是寺丞的乌纱帽重要?寺丞不会拎不清吧?”
柳寺丞皱眉沉思,最后终究松了口,“你说该如何?”
林珣在柳寺丞面前低语几句,挺直腰板走出大理寺。
很快西域商人杀人案真相大白。
最后找到证据证明凶手是老人儿子的仍是京北书院一位名叫林珣的学子。
知道消息的韩禧气得拍桌,“他娘的,柳盛栖他叔叔这瘪犊子够精的。他们大理寺还好意思说他们一直在暗中调查?
要不是我们找证据逼他们,他们早就结案了。还有,林珣既然知道老人留下了指向凶手的证据,他早说啊?这会儿来放马后炮?”
“兴许他起初没想到这一点吧。”
“我怎么就不信呢?”
“但你不得不承认,若是没有他,咱们根本想不到老人其实在临死前留下了证据。如果没有这个决定性证据,是无法给老人儿子定罪的。不管林珣是不是有意隐瞒,这都是他的本事。”相较于韩禧的愤怒,苏成淡然地反省起自己的不足。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林珣似乎在各个方面都已经超过他们许多。
他一直以为林珣专攻明经科,没曾想他在明法科也一样很有造诣。
骂骂咧咧的韩禧逐渐沉默,“这……也是,那老人儿子推着老人撞到西域商人的刀上,如果不是林珣找到的证据,恐怕怎么都说不清。”
“所以,咱们也得更勤奋些才是。”
韩禧不情不愿地点头,“对了,封子炎放出来了,好像住在悦行客栈,看样子他不准备在京城久待。咱们抓紧时间找他去吧?不过现在外面天都黑了,咱们明日一早再去?”
苏成颔首,“也好。”
结果等第二日两人到达悦行客栈时,早已人去楼空。
“什么情况,走这么早?”
苏成摸了摸床铺和旁边的茶杯,“都是凉的,他应该走了好一会儿。”
“有人追杀他是咋的?连夜逃跑?”
苏成想到一种不大好的可能,“得派人找找他才行。”
韩禧下楼问客栈的掌柜,“掌柜的,楼上地字六号房的人什么时候走的?”
“这我不太记得了,一个多时辰之前吧。”
“他一个人?”
“好像是他自己提着包袱走的,具体我也没太注意。”
第153章 封子炎之死
苏成和韩禧当机立断找来两个脚程快的马夫,让他们沿封子炎回老家的路寻找封子炎的踪迹。
得到的回复让两人都大吃一惊。
“我们赶去的时候,有位公子倒在地上,从年龄和相貌来看,正是二位要找的那人。前面有好几个山匪策马离开,我们确定山匪走远上前一探,那位公子已经没气了。”
“你们怎么断定是山匪?”韩禧眉头紧蹙,转头看向苏成,“哪有那么巧的事?我们正好要找他,他就正好遇上山匪了?”
马夫答道:“关云寨二当家天生白发,右臂有条很长的蛇状伤疤,虽然隔得远,天色也有些暗,但我俩都看见了,应该不会错。最近朝廷多次派人剿匪,所以关云寨的山匪很少到山下的村子里去打劫,基本都在山路上蹲守,他遇到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