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也表示没意见。
倒是散会之后,沉鹭听说这个消息,凑在她跟前问:“娘子何不求世子?”
“你当你家娘子是什么宠妾呢?若不是有姩姩,我一个月都难见着世子两三回,拿什么求他带上我一起?”苏棠点点她的额头,转头摆弄萧景榕派人新送过来的一对青瓷瓶,两个玛瑙盘子。
“放在这柜子上怎么样?算了,别掉下来打碎了。你把这瓶子放那宽桌上去,这玛瑙盘子就留这儿装瓜子啥的吧。”
奢侈,实在奢侈。苏棠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能拿如此名贵的盘子装零嘴。
沉鹭端着瓶子走到一边放下,嘴上却没停:“这两日世子不是赏了娘子不少东西吗?要奴婢说娘子就该趁热打铁才是。”
“哎哎哎,不听不听!好姑娘,你去把柜子里的莲子糖拿来,趁着姩姩午睡,咱们偷着吃。”
“娘子也真是的。”沉鹭嗔怪着转身去开柜子。
门口的小丫鬟拿进来一堆书,“娘子,世子派人送了这些过来。”
“有劳,放着吧。”苏棠拿起来翻了翻,皆是《千字文》,《三字经》一类的启蒙字帖,还有几支狼毫,一叠宣纸。
这熟悉的“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小学必背读物,大可不必。
“送点儿什么《诗经》,《左传》的也行啊。”苏棠吐槽。
“你还知道《诗经》《左传》?”门口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是萧景榕。
苏棠吓出一头冷汗,连忙站起来行礼:“妾身见过世子。”
萧景榕阔步上前坐下:“起来吧。”
苏棠也不敢坐,低头站着回话:“回世子的话,妾身……听人提过。”
“瞧不上我送你的书?”萧景榕音调沉沉,辨不出喜怒。
“妾身不敢。”苏棠想自己是不是该跪了。
岂料萧璟榕只是道:“那就抄《诗经》吧,让你的丫鬟去书阁取。”
苏棠此刻忽然有点庆幸,萧景榕虽不假辞色,却不是个喜怒无常的主。
“是。”
“世子妃应当已经知会过我去云通城暂住一事,两地相隔不远,半月通一次家书,届时你把写好的字交给世子妃一并寄过来。”
你没事儿吧?你没事儿吧?你这么大个家业要继承,你不忙吗?
苏棠算是看明白了,萧景榕从来不是什么纨绔官二代,他就是个做起事来全始全终的主,这样的人惹不得。
萧景榕却不曾错过她柔顺表情下暗暗瘪嘴的小动作。
果然要让她一下改掉往日惰性是不可能的,只能靠他鞭策。
实则他也没闲工夫教授一个侍妾,原是为另一层顾虑。
遵母亲的意愿收了通房之后,他也只想养在后院便罢,没想到偏生那日的酒被人加了东西,阴差阳错让苏氏诞下一女。
按理以她的身份无权教养子女。
只是他自己便是过继给嫡母的孩子,嫡母并非待他不好,但他也曾听嫡母跟身边的人说还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听闻这话说他心中没有芥蒂是假的。
他幼时常见一女子暗中看他的眼神关切忧思,后来才知那是他生母。还未正经说上一句话,他生母就去了。
若是儿子定不能留在苏氏身边。姩姩是个女孩,他私心是希望自己的女儿跟在生母身边平安喜乐地长大。
然苏氏当上侍妾之后,整日游手好闲,吃酒玩乐,甚至不如当通房时安分。
仇氏进门之后主动提了将姩姩养在她膝下,他便也想着或许可行,是以前日才特意来找苏氏。
一为通知,二为安抚。
可苏氏既有转变,他也不愿母女分离。只不过苏氏就不能再目不识丁,教坏了孩子。
“写得好有赏。”萧景榕呷了一口茶,淡淡补上一句。
苏棠这才稍感安慰,至少有加班工资,不亏不亏。“妾身定然勤勉,不辜负世子一片苦心。”
萧景榕见苏棠眼睛弯成月牙状,笑开的脸庞活像树上的红柿子,冷冽的眼神不禁柔和下来。
市侩些倒也不见得是坏事。
七日后一大早,苏棠睡眼惺忪地跟在叶舒云身后给萧景榕送行。
送书之后她再没见着萧景榕的身影,听沉鹭说他不是睡在自己屋里,就是陪叶舒云。苏棠表示无所谓,毕竟是正妻嘛,临走之前肯定要多陪陪,她也乐得清静。
今日的萧景榕穿了一身玄色云纹交领长袍,相较平日的浅色系衣物,看起来沉稳低调,气势却更慑人。
叶舒云替他清点好行囊,柔声嘱咐:“世子出门在外当以身子为重。”
萧景榕颔首:“府里有劳你操持。”
“请世子妃放心,妾身自当悉心照料世子爷。”仇锦月的神情中掩饰不住的得意。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苏棠看他们一男两女也演得挺好。
好在萧景榕家里就这么几个女人,不然我一句你一嘴还不知说到什么时候,苏棠只想赶紧结束回去捂着。
深秋的风已是带着寒意,吹得人冷飕飕的。
殊不知萧景榕临走前瞥了她一眼,将她敷衍的样子尽收眼底,凝眉上了马车。脑中闪过同僚的家眷含羞带怯,泪眼朦胧送别的场景。
叶氏身为正妻又是名门闺秀,自然要稳重自持,这苏氏……
“启程吧。”
萧景榕话音刚落,马鞭挥舞,马车逐渐消失在王府众人的视线里。
苏棠原以为萧景榕走了,自己就能安安心心躺平,没想到他刚走一天,世子妃就病了。
又是发烧,又是咳嗽,一连几天不见好。
她就说那天早上的风吹不得。不过她这具身体确实挺硬实,那天早上她起晚了穿得少,却没着凉。
苏棠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探病。叶舒云毕竟也算是她的主子。
原主对叶舒云多少有点嫉妒,但苏棠完全不会,甚至隐隐还有点说不出的愧疚。
“您安心养着,必定很快就好了。”苏棠探望叶舒云,顺便喂她服下一碗看着就苦哈哈的药。
叶舒云可能感知到苏棠的真诚,难得露出一抹苦涩:“治标不治本罢了,我自幼体弱,生完安哥儿之后更不如前了。”只一瞬,脆弱的神情就被叶舒云掩去:“难为你受累来看我,快回去吧,别过了病气。”
苏棠暗自惋惜,叶舒云今年不过二十岁就坏了身体,以后的日子只怕难熬。
“妾身去为世子妃煮一碗五百汤吧,润肺止咳很是有效。”
叶舒云刚想开口,又连连咳嗽起来,张不开嘴。
她身边的丫鬟荷露给她拍着背,“奴婢替世子妃谢过姨娘。”
苏棠点点头往外走,差点儿撞到一个小团子。
低头一看,这不是萧韶安吗?
“小公子?你身边的奶娘呢?”
萧韶安站得笔直:“我要见娘亲。”
“安儿,咳咳……不许任性。染上病误了课业如何是好?”
小孩子抵抗力弱,这个时代医学水平不够,一场高烧要了命,或是疯了傻了的也不在少数,叶舒云担心也正常。
只是她说的这话,孩子听了恐怕不好受。
萧韶安还未正式去学堂,但请了夫子在家,小小年纪就已经被学业压着。看样子叶舒云表面温和,骨子里却要强,连带着对孩子要求也很高。
苏棠蹲下来,看着萧韶安微微发红的眼眶,于心不忍道:“小公子,世子妃很快就会好起来,妾身抱着你远远看一眼好不好?”
那边叶舒云看着儿子软了心肠:“安儿,不必担心母亲。”
“母亲要早些好起来。”萧韶安揪着苏棠的衣服,终是没再吵着要到叶舒云身边。
懂事得令人心疼的娃。
姩姩因为原主以前过于纵容的缘故,稍有不顺心都会哭闹不止,现在苏棠虽说一直在纠正,但还是免不了闹小脾气。
这萧韶安就不一样了。作为嫡长子,父母对他的要求太高,才三岁就学会克制情绪了。
父母其实也需要给孩子表达爱的机会。
苏棠咬咬牙,还是开了口:“世子妃,妾身想不若妾身带着小公子回院里做好五白汤,再一起给世子妃送来,小公子想必也想为母亲尽一份孝心。”
萧韶安闻言期待地看向母亲。
“这……”叶舒云略一思忖,“那有劳你了。荷露,让奶娘和昙霜跟着去,别累着苏姨娘。”
苏棠明白这两人半是帮衬,半是监视。不过她也理解,让妾室带走自己的孩子确实有风险,如果不是看萧韶安太可怜,她也不想开这个口。
“这样将莲子掰开,取出莲心就好。”回到小厨房,苏棠拿着一颗莲子做示范,萧韶安有样学样。
“小公子真是聪慧,一点就通。”
“吃了这个,母亲就能好了吗?”萧韶安小小的手,格外努力地掰着莲子。
苏棠摸摸萧韶安的头:“小公子亲手做的药膳,自然药到病除。”
萧韶安晃晃脑袋躲开她的手,萌了苏棠一脸:“夫子说,男子不可被摸头。”
这一板一眼的样子倒是和萧景榕逼她交作业的时候挺像,看来他应该也是小时候被这些顽固洗脑了。
什么时候她翻身农奴把歌唱,哈哈哈,她肯定把那死男人薅秃。
萧韶安复又问道:“姨娘不骗我吧?”
苏棠点头。
“若是母亲能快些好起来,我便不讨厌姨娘了。”
“小公子为什么讨厌我?”苏棠饶有兴趣地问。
萧韶安并未回答,只是皱眉抬眼,一脸“你是不是傻,我讨厌你不是理所当然吗”的表情。
苏棠立马想起他爹嫌弃她见钱眼开时候的样子。
“你跟你爹是真像。”鉴定了,绝对是亲生的。
一大一小两人说话归说话,剥莲子的手却没停,很快剥好一碗。
“除了莲子之外,还需银耳、山药、雪梨、糯米,切碎之后熬煮就行,很适合秋冬养生润肺,不过你家主子病中吃,不放糖更好些。若是世子妃吃起来好,叫厨房做成早膳来用也可。”这话是对身后的丫鬟昙霜讲的。
苏棠将所有食材倒入锅中,用勺子搅和,盖上盖熬煮半个时辰,盛好送到恒熙堂。
“软糯香甜,清新爽口。”连日胃口不好的叶舒云为着萧韶安,喝了大半碗,还顺带夸了苏棠的厨艺。
萧韶安这才放心去找夫子听课。
“今日你受累了。对了还有一事,府里有件急务需世子亲自裁定,所以明日我打算派人送信,你可有要带给世子的东西?”
作业一个字没动,收作业的时间还提前了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这作业赶还是不赶?
事实就是苏棠还是怂了,当然更重要的是舍不得奖励。
从萧景榕提起让她抄书那天算起,一共得抄十二篇,她还一篇没动。
还是毛笔字,还不能写得太难看,毕竟萧景榕看过她认真写的大字。
让她死吧。
而且她发现这《诗经》的内容还不能全抄,什么“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这些她熟得很的写给萧景榕好像也不太合适,还得挑挑拣拣一番。
一支笔,一盏灯,一个夜晚,一个奇迹。
苏棠时隔多年,终于又如愿哭着找回了学生时代的感觉。
第6章 情书
云通别院书房内,萧景榕和那日府中垂花门外的男子一起,两人对坐相谈,皆是神情肃穆。
“奴才给世子爷、顾小将军请安。世子妃派人送来了家书,世子爷可要现在看。”
小厮知道里面的顾小将军,顾峥是世子的至交好友,才敢贸然打扰。
萧景榕本想打发人走,转念一想,并未到约定送信的日子,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又让小厮把信送了进来。
一个信封如常,另一个则是鼓囊囊的。
萧景榕拿起字迹娟秀的那封拆开查看。
顾峥却是被鼓囊囊的那封吸引。
“这落款是……贱妾苏氏,是那日那位仕女图?你爱妾这是怕你冻着,给你寄了床被子。”顾峥笑着打趣。
萧景榕甚至懒得抬眼,横眉低斥:“胡言乱语。”
顾峥笑意不减:“我倒是好奇,她写了什么,这么厚一沓。”
“不过是抄书练字。”
“那我拆开看看世子爷不介意吧?”顾峥见萧景榕没有疾言厉色,便知他不会动怒,直接撕开信封。
只见那里面厚厚一沓纸,每张都写得满满当当。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顾峥念到后头,萧景榕慢慢变了脸色,下巴收紧。
他不敢把人惹急了,将手中的纸放下,又忍不住嘴欠:“你这妾室对你的倾慕真是如痴如狂啊。”
萧景榕掩去适才的尬意,放上镇纸,提笔给叶氏回信,不忘反驳顾峥:“她大字不识几个,不懂这些。”
“不懂也有不懂的好。”顾峥收了嬉闹的表情,没再纠结情信的问题,“怕就怕懂得太多。”
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萧景榕眼睛里是潭水一般的冷沉,顾峥则是不可一世的狂戾。
谈完事情,萧景榕派人知会仇锦月不去她那处用膳。
仇锦月屋里的东西又遭了殃,名贵的花口茶器被硬生生磕出一条缝。
她压下火气问道:“世子往哪儿去?”
“听说……听说……是跟顾小将军去揽月宴。”
“揽月宴?干什么的?”
“听说是达官贵人们聚在一起游船赏月。”
仇锦月冷哼一声:“说得好听,不就是花船宴吗?上面妓子想必不少吧。把纸笔拿来,我要给我爹去一封信。”
仇锦月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人,此话并不假。
云通城的揽月宴是风月场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顶级盛宴。
佼人如月情潋滟,秋月在水波濯魂。
转眼已是夜色如墨,云通城的湖水中央华灯初上,轻歌曼舞,彩绸交织着裙纱,美人的身姿影影绰绰,惹得岸上的行人频频驻足翘首。
萧景榕和顾峥坐在二层雅座,从左侧往下看是中央戏台,右侧则可将湖景和游船尽收眼底。
两个轻纱掩面的姑娘敲门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瘦小的随侍。
姑娘们分别倚着萧景榕和顾峥坐下,那随侍上前替他们斟酒。
萧景榕一个眼神过去,那随侍竟颤颤巍巍洒了酒,正好流到姑娘的裙子上,酒里泡过药材,带着难看的黄褐色。
“啪!”
“没眼的东西!这衣裳你赔得起吗?”
那随侍扑通跪下,连连认错,瘦弱的肩膀抖得厉害。
顾峥拿出银子递给那姑娘:“去换一身儿吧。”
那姑娘这才赔着笑接下,临走之前还不忘瞪了那随侍一眼。
“你替她伺候吧。”顾峥对地上跪着的人说。
随侍抓紧了衣摆,微微抬眼:“奴……奴不卖身的。”
说罢,又迅速低下头。
小鹿似的眼睛眼角一片红,强忍泪水的模样叫人心生怜爱。
顾峥掏出一锭银子:“足够买下你了。”
那随侍摇着头,不肯接。
萧景榕端起酒杯,里面液体微漾,他并未饮下,只是摩挲着杯沿道:“收下吧。”
一双纤细的手终是接过了那银子。
“都出去。”萧景榕挥退她们。
人一走,顾峥直接炸了毛:“我比你差哪儿了?你说她就听?”
“人品。”
顾峥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得了吧,你剖开来比谁都黑。”
萧景榕并未反驳,只是侧目看向窗外的一轮弯月,月色如钩,独挂天穹。
“不过你就把她这么放走了?”
“不急。”
一刻钟之后,两人准备乘船离开,顾峥看到等在门口期期艾艾的身影,才反应过来萧景榕说的不急是什么意思。
他压低声音道:“奶奶的,她不是不卖身吗?卖给我不行,卖给你就行?……再说你不怕别院那个发疯?”
“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萧景榕踏上上岸的小船,岸上早已有马车候在原地,不过小半个时辰就回了别院,顺带将那随侍安排成丫鬟。
“奴伺候公子沐浴。”那随侍壮着胆子凑近他身边,意图明显。
小小的身姿还未长成,萧景榕并无兴致,让她自去安置。
恰巧仇锦月那边差人来请,萧景榕略一思忖,提步往仇锦月的院子去。
仇锦月一身粉衣迎上来,笑魇如花:“妾身为世子准备了醒酒的茶,还温着呢。”
烛影下,萧景榕凌厉的眼神瞥过她,又不着痕迹地收回,随她一起进了内室。
屋里燃着温茶的炭火,又挂上挡风的帘子,暖意弥散开来。
仇锦月褪去外衫,里面的衣服清凉透肤,含羞带怯地递上茶盏:“世子……”
萧景榕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接过,玉扳指的凉意传到仇锦月指背,她顺势靠到萧景榕身侧,一室温情。
下人的耳房却远比不得主子的待遇,寒风透过墙缝直往里钻。
那随侍回到下人住的耳房里,掀开被褥就是一股凉气,用手一摸,竟湿漉漉一片水渍。
明显是有人故意倒了水在上面。
她抿唇不语,扫视周围。有几人睡在床上,皆是双目紧闭,事不关己。
一看就知道操作这事的人她们得罪不起。
那随侍心中已知主谋是谁,却只能靠着床脚坐下,蜷缩着等到天明。
听说萧景榕昨晚回来了。
不过苏棠没见着他面,倒是先见到了另一个人,据说是他从云通城带回来的丫鬟,现在已经被抬为侍妾。
“妾身文氏拜见苏姐姐。”
他们俩位份相当,所以称苏棠为姐姐。
苏棠看着眼前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心里暗骂萧景榕禽兽。看人长得精致灵动,这么小也下得去手。
“不必多礼,坐吧。”苏棠倒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人拜见的一天,不太习惯,只能赶紧让人坐下。
“多谢姐姐,小小心意,还望姐姐不嫌弃。”文氏递上一个香包,绣样精致,里面的味道苏棠这个俗人闻不出来是什么香料,但感觉特别高级。
这文氏看着年纪小,比她这个社畜会做人多了。
苏棠拿出一支银簪回礼。那银簪雕的梅花图案她喜欢得不得了,不过她也只能忍痛割爱了。
“多谢姐姐。”文氏双手接过,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的,苏棠算是见识到了我见犹怜的小白花是什么样子。
不是哭的时候楚楚可怜,而是喜怒嗔痴都让人觉得怜爱。
萧景榕眼光是好。
正妻温婉贤淑。
侧室明媚张扬。
小妾玉软花柔。
好像就自己特别一般。
好吧,人总是会适应自己的境遇的,早晚会接受平庸。对平庸者来说,最好的安慰莫过于自己与世无争。
苏棠靠着看过的心灵鸡汤安慰自己。
文氏也没待多久就起身告辞。
苏棠这个社交废物巴不得赶紧送客。她深知她和文氏不可能成为真正的朋友,和不是朋友的人交往从某种层面上来说就是一种精神损耗。
“娘子不急吗?这府里新人是越来越多了。”沉鹭把文氏用过的茶杯收到一边,打算一会儿去洗。
苏棠摆弄着她新捡来的树枝,想做一个新的插瓶。
“急也没用嘛。”
沉鹭看着桌上的香包,突然眼神一亮:“娘子也可以绣个荷包手帕的给世子呀。”
“不是吧,沉鹭宝宝,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别说她根本不会刺绣,似乎原主的女红也就够补个衣服用。不然原主的审美也不至于那么拙劣,穿那些尤其显老的颜色款式。
“正好上次世子送来的东西里有几块布料,奴婢去拿来给娘子瞧瞧。”沉鹭脑子现在发着热,根本听不进劝。
苏棠不想打击她,也就由着她去了。
给萧景榕绣荷包是不可能的,给她自己和姩姩绣倒还可以一试。
苏棠每日研究绣花,一连十好几日过去,终于摸到点门道,会最普通的花针法了。
期间没见着萧景榕。
她并不觉得奇怪,毕竟原主本来就不受宠,萧景榕对她新鲜两日就忘了,也很正常。
不过她辛苦写大字的奖励这死男人还没给呢。
苏棠在心里抱怨了一万遍。
没想到当晚萧景榕真就来了。果然不能在背后说人。
萧景榕一来就让奶娘把姩姩抱来,苏棠猜主要也是为了陪陪孩子。姩姩困了之后,才让奶娘抱下去睡觉。
苏棠有点心虚地给萧景榕奉茶。
“乌龙茶?”
“世子慧眼,这是凤凰单丛,世子妃赏的。妾身想着晚上喝浓茶不利于睡眠。”苏棠有些忐忑。
“世子喝不惯的话……妾身换别的?”
“不必。”萧景榕微微阖眼,难掩疲态,睫毛投下阴影。
见状,奖励的事情苏棠也不敢提。
“那妾身为世子宽衣歇息吧。”
萧景榕没反对,嗯……那就是同意。
苏棠揣摩着领导的心思,服侍萧景榕睡下。
两人就一人一床被子纯睡觉。
苏棠白天睡了午觉,躺了一会儿觉得不太困,就是感觉有点冷,好像又降温了。
她转头看向萧景榕,应该是睡着了,不过蜷着身子,怕是也有点冷。
果然清醒的时候再装逼,睡着了也挡不住生理本能的控制。他要是被冷醒了应该不会怪她吧……应该吧?
苏棠想叫守夜的人拿床被子进来,又怕把萧景榕吵醒,谁知道这人有没有起床气。到时候一怒之下把她贬成刷恭桶的也未可知。
她稍微拽了拽,萧景榕睡觉还算安分,没有裹被子的习惯。于是她把自己身上这床被子慢慢挪到萧景榕身上,再钻进去和他一个被窝。
睡都睡过了,也不矫情这些。
萧景榕动了两下,好在没彻底睁眼。
苏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也沉入梦乡。
没想到一个晚上还有温差,两床被子加两个人挤着的结果就是,后半夜有点热。
身上汗唧唧的感觉让两个人差不多同时醒过来。
苏棠起来点上蜡烛。
萧景榕看着身上的两床被子陷入沉默,苏棠盖被子钻被窝的行为朦胧间他也是有感觉的,但是由冷到暖的舒服感觉让他没醒来阻止。
苏棠一身里衣顶着秋寒,站在床头尴尬解释:“妾身适才……有点冷。”
“叫人准备沐浴的东西。”萧景榕坐起身来。
自然而然给萧景榕搓澡的任务就落到苏棠身上。
美男出浴什么的,想想还有点脸红心跳。
萧景榕的身材是真不错,宽肩窄腰,该有的都有,解开白色里衣,半敞不敞露出些许肌肉的时候特别让人血脉喷张。
等会儿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摸一摸。
“快些。”萧景榕被苏棠直勾勾的眼神看得莫名,沉声催促。
苏棠这才转到他身后把衣服拉下。
虽说不是第一次坦诚相见,但之前都是面对面,而且没啥光,苏棠还是第一次看见他后背。
没想到萧景榕一个世子,背上手掌长的疤,竟然足足有三处,看来昭南王世子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萧景榕跨进浴桶,苏棠勤勤恳恳当起搓澡工,那些伤的来历她也不敢问。
“用劲些。”萧景榕直接当起大爷。
苏棠想把压下把帕子甩他脸上的冲动。
搓不死你。
苏棠使足了力气。
萧景榕自是察觉到她的报复,抬眼看她。
苏棠眉眼低垂,故作恭顺。
“你胆子不小。”这句话不止指这一次,还指她之前在床上勾他,以及和他同睡一床被子的种种。
苏棠听了只想大喊冤枉,她明明怂得很好吗?
……只不过有时候确实克制不住骨子里的那种叛逆。
“说话。”萧景榕声音愈发冷下来。
说什么?苏棠有点懵。她能感觉到萧景榕今日整体情绪都不高,可能是因为太累,也可能是因为压力大。
苏棠也知道自己有些行为有稍许不当,但就像她之前试探过的,萧景榕不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
所以苏棠才敢在伺候他的时候偶尔搞搞小动作。
作为王室培养的合格继承人,他大多数时候都比同龄人成熟。按照平时苏棠这种幼稚行为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姑且还能算是一种调情。
夸张地说就是轻易不发怒,一怒就伏尸百万。
因此苏棠感觉他也不是真生气,有点借机发泄自身压力的意味。
她成了那个倒霉的发泄对象。
叶舒云出身名门,又是正妻,自然不合适。
仇锦月的父亲也不简单。
至于文氏,毕竟是新宠,或许舍不得。
那她应该怎么办,跪下认错求饶?萧景榕应该也不是想看人在他面前哭叫吧。
嗯……直接选择死亡还是搏一搏再迎接死亡。
苏棠选了后者。
她跨进浴桶抱了萧景榕,安抚性的那种。
萧景榕眼里都少有的带上了震惊。
“妾身的胆子大不大……不是殿下决定的吗?”苏棠指尖摩挲他背后的疤。
疤痕处的皮肤会更敏感。
萧景榕眼中涌动着说不分明的情绪,张嘴咬上她的肩。
酣畅淋漓的情事本身也是一种发泄途径。
第二日两人都起得晚了些。苏棠正常伺候萧景榕起床,萧景榕也仍是往常的神情。
“要什么?”这是他在问她写大字的奖励。
苏棠想要的多了。
她想出府玩一遭,想涨工钱,想免了每天的请安。
但这些她都没种提。
“妾身想……世子房中之物挑一样给妾身,行吗?”苏棠单纯为了钱,毕竟府里最好的东西除了老王爷那儿,肯定在萧景榕身边。
萧景榕听着有点邀宠的味道,但他心里没觉得不悦,故而还是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