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华听多了,越来越恨江云舒,越来越爱慕段谨行。
可是现在,江昭华痛得快要晕过去了。
她流着眼泪想到,纳妾也并非全是坏事……
若是没有妾室替她分担,她难道要夜夜受这样的苦?
段谨行终于停下了,他回过神,看到身下一片鲜红的喜帕,吓了一跳。
江昭华的模样,看起来极其狼狈,痛得不停发抖。
段谨行皱眉,她分明不是初次,为何喜帕上会有这么多鲜血,看起来又如此痛楚?
不,自己不能被她骗了。
那个女人定然是在演戏。
至于落红,高门大户中自会有自己的秘法。
毕竟除了江昭华早已与人有私,段谨行实在想不通第二个她不嫁皇帝要嫁他的理由。
倘若他是女人,他定毫不犹豫地嫁皇帝!
总不会侯府早就知道皇帝要死了吧……这个荒唐的念头在段谨行心中一闪而过,他立刻笑着摇了摇头。
他笑自己傻了,世人皆知皇帝乃毫无征兆地暴毙,侯府焉能先知?
因此,江昭华不嫁皇帝嫁给他,只有这一种可能。
他不能被这个女人骗了。
她这样不贞的女人,竟然歪打正着,逃了一条命出来。
可惜……段谨行想起在赏花宴上惊鸿一瞥的二姑娘。
她是那样的美、那样的纯洁无瑕……像在风中轻轻摇曳的出水芙蓉。
可惜那样的美人竟然早早殒命。
第21章 流血
段谨行发泄一通怒气后,又装出体贴的模样,亲自伺候江昭华沐浴,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夫人伤到了吗?”
“都怪我……是我没有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做……”
江昭华身子泡在温水里,脸色慢慢缓过来一点:“无事。”
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到段谨行说自己没有经验的时候,身上明明还痛着,心中却泛起一丝甜蜜。
她想到身边世家大族的男子,十几岁便有了通房。
到了段谨行这个年纪,通房都不知道有过多少个,甚至会在婚前先有妾室。
段谨行却不一样。
今夜,是她的初次,也是段谨行的初次。
她虽然受了一些苦楚,但想到这里,江昭华便觉得这都是值得的。
夫君只是生疏了些,日后两人一起……慢慢熟练起来,应当就不会这么痛了。
想到这里,江昭华又改了主意。
她不想让夫君纳妾了。
她的身与心,都属于夫君一个人。
夫君的身与心,也应当都属于她一个人。
第二日,侍女捧着喜帕给段母看,段母吓了一跳。
“这……这么多血!可曾上了药?”
段母让侍女拿着药过去,江昭华这才知道要上药。
她身边的贴身侍女都未经人事,自然不懂这些,陪房里的几个姑姑倒是懂,可是段府住不下,她们都远远地住在了庄子上。
段母送来的药,用一个粗糙的小瓶子装着,江昭华拿起来就皱眉头。
“这样的药,能管用吗?”
江昭华信不过段母,更瞧不上段母送来的药,让自己的侍女出门去配药。
没想到侍女配回来的药一模一样,侍女说道:“大夫说,这种药最管用……”
即便如此,江昭华用的也是侍女刚配回来的,用上之后果然感觉身上轻快多了。
段府宅子小,一堵薄墙隔不住秘密,江昭华让侍女出去配药的事,段母自然知道了。
段母气得骂人:“好心当作驴肝肺!”
虽然用了药,但是江昭华的身子在回门前一日,才刚刚养好。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行走坐卧都看不出动作凝滞,庆幸地长舒一口气。
这样就不会让母亲担心了。
段谨行虽然伤到了她,可他对她的温柔体贴做不得假,他只是没有经验,才会如此的。
想到这里,江昭华脸颊发烫,这些话她不好意思对任何人说,哪怕对着母亲,她也说不出口。
因此在母亲细细询问她成婚后日子过得如何之时,江昭华只说自己烦恼段家宅院太小,以及她的婆婆性子凶恶。
侯夫人知道女儿向来端庄矜持,闺房之事定然说不出口,便主动追问。
果然,女儿的脸一下子红了,声如蚊蚋地说道:“夫君他很是体贴。”
侯夫人哪里能猜到内里?听江昭华这么说,便放心了。
至于段家宅院太小,婆母难缠,这都是侯夫人早就知晓的,她并未放在心上。
皇帝驾崩,让侯夫人再无任何怀疑,她坚信段谨行会当丞相!女儿是一品诰命夫人!
此时的忍耐,都是值得的。
不过侯夫人疼了十几年的女儿,自然也舍不得她挤在小宅子里,日日住得不舒心。
侯夫人说道:“回头我与你父亲说一说,让你父亲寻一套合适的宅子,你们搬过去住。”
江昭华愣住:“我是嫁人,又不是招赘……哪里有娘家买宅院的?”
侯夫人不以为意:“我和你爹都乐意就行。”
至于段家,侯夫人根本没想过他们会不愿意。白得一套宅院,岂不是要乐翻了?
江昭华听到母亲的话,高兴地直点头,立刻感觉生活有了盼头。
段谨行沾她的光,能搬进大宅子,对她必定更加恩爱。
那个老虔婆,住在她的宅院里,以后定然也不敢再骂她!
侯夫人看到女儿这么高兴,心中也高兴极了。
她随口说道:“虽然你是侯府嫡女,段寡妇是无知妇人,可她毕竟是你婆婆,你不要被人挑出错处。”
江昭华敷衍点头,并没有将母亲的教诲放在心里。
而侯夫人,也并非是真心教导女儿。
母女两人内心深处的想法其实是一样的,段家娶了江昭华是绝对的高攀。
不论是段谨行还是段母,都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母女两人说起私房话,时间过得特别快。
侍女在门外偷偷看了好几回,都找不到回话的空隙,最终实在没办法,咬牙进来回话。
侯夫人和江昭华的私房话被打断,果然露出不悦的神色。
侍女硬着头皮说道:“夫人,乔姨娘高烧数日不退,已经有些不好了。”
“正在不停说胡话……”
侯夫人不耐烦道:“这点小事都要来问我?”
“不是已经给她抓了药了吗?”
“一副吃不好,那就两副一起煎了,给她灌下去!”
十日前,乔姨娘听着侯府里热闹的喜乐,唇角高高翘起。
真好啊,真好,她一日日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终于苦尽甘来,要进宫当娘娘了!
乔姨娘坐在窗前,望向云舒院的方向,在脑中细细描摹江云舒身穿嫁衣的模样。
她想,二姑娘平日里素面朝天,去见侯府夫人也只是淡妆,今日认真装扮起来,还不知多漂亮……
这一夜,乔姨娘睡着了都在笑。
这是她一生中最满足的一日!
第二日清晨,乔姨娘被宫中传来的丧钟惊醒。
铛!铛!铛!
乔姨娘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心中默数丧钟响了几下。
一下、两下、三下……每一下都敲在乔姨娘的心口上!
丧钟响了四十五下,皇帝驾崩。
乔姨娘身子一软,跌在床上。
她挣扎着直起身子,跌跌撞撞地闯进小佛堂,跪在佛前。
求佛祖保佑,天下大赦,宫妃不必殉葬。
求佛祖保佑,让二姑娘活下来吧……二姑娘才十六岁啊!
乔姨娘从早到晚跪在佛前,每日不吃肉菜,只食一碗清粥。
乔姨娘对着菩萨发愿,若是所求成真,她愿意食素一生。
可惜菩萨并没有听见她的祈求。三日后,侯府得到消息,除了一位有孕的宫妃,所有宫妃都要为皇帝殉葬。
乔姨娘听到后,立刻晕了过去。
醒来后,乔姨娘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明明之前要进宫的是大姑娘,宫中都下旨了,后来不知怎么就变成了二姑娘。
说是大姑娘与陛下八字不合……如今想来这分明是借口!难道下旨封大姑娘为妃前,竟没有测算过八字?
乔姨娘之前被天上掉的馅饼,砸晕了头脑,高兴得过了头,竟没有发现其中太多不对劲之处。
侯爷与夫人向来不喜二姑娘,进宫这样的好事,怎么能落在二姑娘头上?
只是乔姨娘之前一叶障目,打死也想不到进宫还能是坏事。
可怜她的二姑娘,成了嫡姐的替死鬼!
乔姨娘越想越觉得,定是如此。
侯府一定提前知道皇帝快死了!
“说得通了……这就全都说得通了……”乔姨娘双眼亮得吓人,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
二姑娘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她要弄清楚!她一定要弄清楚!
兹事体大,乔姨娘反复思索该找谁打听。必要稳妥为上,就算打听不出消息,也不能卖了她。
或许是她人缘好,或许是她运气好……
当然最重要的是,乔姨娘不是江云舒的生母!
府里的下人觉得告诉乔姨娘真相也无妨。
毕竟江云舒又不是乔姨娘生的,乔姨娘知道真相后,也不会做什么。
兜兜转转,昭阳院里一个曾被江云舒帮过的侍女,偷偷来寻乔姨娘。
侍女告诉她:“大姑娘高烧的那两日,我从窗外经过,听到大姑娘在喊,皇帝就要死了!让二妹妹替我进宫!”
乔姨娘气得浑身发抖,竟然真的是这样。
大姑娘、侯爷、侯夫人……有一个算一个,他们全都知道皇帝快死了,故意让二姑娘做了嫡姐的替死鬼!
这些日子,乔姨娘每日只喝一点清粥,夜夜无法安眠,全靠一口气撑着,她一定要弄清楚真相。
如今真相既知,乔姨娘的身子再也支撑不住,病来如山倒。
像她这样早已失宠多年的姨娘,病倒后自然无人精心医治照顾。
侍女回禀给侯夫人,侯夫人为了自己的好名声,随便给乔姨娘请了一个大夫,抓了药。
不知是大夫医术稀松,还是乔姨娘病得太重,一碗又一碗药汤喝下去,乔姨娘的高热反反复复,始终不退。
乔姨娘的意识,大部分时候都是昏沉的,在少有的清醒时刻,她挣扎着喝药、吃饭。
她不能死。
她现在死了,到了下头,有什么颜面去见二姑娘?
她要给二姑娘报仇。
乔姨娘知道,下人们敢告诉她真相,是因为她们都觉得二姑娘不是她生的,纵使有两分情分,她也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
那她们就看轻了她!
二姑娘就是她的女儿,她就是二姑娘的娘……二姑娘亲口管她叫过娘!
乔姨娘高热不退,身边的侍女再一次去求侯夫人请大夫,过了许久才回来。
乔姨娘挣扎着问道:“夫人答应了吗?”
侍女垂泪:“夫人没应,夫人说……姨娘可以增加一些药量……”
乔姨娘在夫人手下讨生活十几年,听侍女这么说,立刻猜到了夫人的原话。
“夫人说的是一副不行就吃两副吧?”乔姨娘声音嘶哑。
侍女连忙劝道:“姨娘保重身体!”
乔姨娘笑了:“去照夫人说的做,两副药合在一起煎。”
“一副不好我就喝两副,两副不够我就喝三副。”
要么治好她,要么毒死她!
或许是这样灌药真的有用,或许是乔姨娘命硬老天不收,她竟然真的渐渐好起来了。
只是这样大病一场,本就身姿纤细的乔姨娘,瘦得皮包骨一般,让人看着心惊胆战。
贴身侍女都不敢看乔姨娘衣裳下的身子,声音哽咽地说道:“姨娘好好养,快点把身子养回来。”
乔姨娘摇头:“不,这样就很好。”
她要给二姑娘报仇,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日日躲在这方小院里了。
乔姨娘想起在这方小院里教二姑娘跳舞的日子……像是一场极美的美梦。
美梦醒了。
她要走出这方小院了。
她人老珠黄,无法去侯爷身边争宠,只能走夫人这条路。
夫人讨厌所有姨娘,除非她再也不可能被侯爷喜爱……除非她看起来根本不像一个女人!
乔姨娘对着铜镜练习,瘦的脱相的脸,如何能笑得温柔不骇人。
红粉变骷髅,夫人定然更喜欢她这副骷髅模样。
未央宫。
江云舒每日熬夜等谢凛回来再睡。
因她发现,若是她提前睡下,谢凛回来定要将她狠狠折腾一通。
若是她熬夜等候谢凛,谢凛倒不一定会对她做什么。
江云舒的作息很快固定下来。谢凛睡得晚、起得早,江云舒被迫跟着她一起熬夜早起。
每日清晨伺候谢凛更衣,将谢凛送走后,她再睡一个回笼觉。
午膳后,她再睡一个午觉。
这样上午一觉、下午一觉,江云舒才刚刚睡够。
她梦到宫妃索命的次数越来越少,但开始频频梦到乔姨娘。
江云舒心中生出预感,她对夏至和小满说:“听到我死了的消息后,最难过的就是乔姨娘了。”
四妹妹和五妹妹也会为她落泪,但最伤心的肯定是乔姨娘。
“乔姨娘怕是要病上一场。”江云舒叹息道。
江云舒猜到乔姨娘会生病,但是她没猜到乔姨娘病得如此厉害,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夜里,江云舒服侍谢凛就寝后,小心翼翼地问道:“掌印,妾能不能往外送点东西?”
谢凛挑眉,在江云舒身上来回扫视一番:“你有什么东西能往外送?”
江云舒脸红了,她的确身无长物,入宫时的嫁衣早已撕碎,首饰上的珠宝抠下来给桃叶和柘枝傍身,沉甸甸的赤金发冠早就不知道落在谁手里了。
她连一件自己的衣裳都没有,此时身上穿的还是谢凛的寝衣……
江云舒低声说道:“不必送什么值钱的东西,妾只想送一碟点心、几只果子……”
“妾在侯府中,与父亲的一位姨娘感情甚笃,如今妾在未央宫吃的用的,多是那位姨娘从未见过的。”
“妾知道送信必定不成,能不能给乔姨娘送点东西?偷偷的送,不留名字!”
江云舒想,乔姨娘那么聪明。收到她的东西后,没准就能猜到她还活着,最起码心中还能留着一丝希望……
谢凛听得一头雾水:“乔姨娘可是你的生母?”
江云舒:“不是,妾的生母生下妾后难产而亡,乔姨娘与妾并无血缘。”
谢凛皱起眉头,若是江云舒想给生母送东西,他尚可理解,给一个并无血缘的父亲的姨娘送东西……她这是想往外传递消息?
谢凛伸手捏住江云舒的下巴:“江婕妤和侯府二姑娘都已经是死人了,她还能给谁送东西?”
江云舒连忙用眼神求饶:“妾知错了。”
夜里,谢凛又一次让江云舒养玉时,她忍不住小声说道:“妾已经是死人了,哪里还能养玉……”
江云舒没想到,谢凛耳力极好,连她自己都听不清的声音,谢凛竟听得清清楚楚。
因这一句话,江云舒硬生生地多养了两刻钟。
她觉得时间从未过得这样慢过……
江云舒一边苦苦捱着,一边在心中暗骂,养什么玉,那些破玉珠子全都碎掉才好!
骂完之后,江云舒又害怕了,连忙在心中补充。
可……可别现在碎啊……
“躺着吧。”
谢凛不用江云舒伺候,自己熟练地穿好衣裳。毕竟在江云舒来之前,更衣这样的事,谢凛连十岁以下的小童都不许他们伺候,都是自己来。
目送谢凛出门后,江云舒躺在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谢凛昨夜的举动,是对她痴心妄想的惩罚。
唉……早知道,她就不和乔姨娘走那么近了。
乔姨娘这辈子有过太多的伤心事,她原本想为乔姨娘增添几分轻松快乐,没想到又害乔姨娘伤心一场。
不过江云舒知道,乔姨娘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坚韧的女人。人生的那么多风雨她都走出来了,这一回,她一定也能走出来。
江云舒默默替乔姨娘祈祷。
这一回试探,让江云舒彻底死心。
名义上她已经为皇帝殉葬,已死之人,自然不能再有任何交际。
往后余生,她都将被困在未央宫里,一步也迈不出这四方院子。
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江云舒:那区别可大了!
死人的嘴巴可尝不到芒果西米露(糯米代替西米版)。
在江云舒发现自己可以随便点菜后,第一件事就是弄明白厨房都有什么食材。
这非常重要!
她在未央宫吃饭的心态,和吃自助餐的心态一样——在喜欢的食物里,先挑贵的吃!
反正江云舒在现代吃自助餐,先狂吃海鲜,中间穿插着吃点水果润润嗓子,看到很漂亮的小蛋糕忍不住拿两个。
她见过在自助餐厅里吃蛋炒饭、喝白米粥的人……对不起,她没到这个境界。
现在在未央宫吃饭也是一个道理啊,如果厨房里的海参鲍鱼随便她吃,她顿顿吃红烧肉,那不就亏了吗……好歹得吃鲍鱼红烧肉!
江云舒这一盘点,发现未央宫的厨房还真藏着好东西。
——芒果!樱桃!山竹!荔枝!
江云舒看到一盘洗得干干净净,用冰镇着放在盘子里,壳上还挂着水珠,红多绿少成熟度刚刚好的荔枝……眼睛都直了!
她穿到古代后,再也没见到过这些水果。
在大齐朝,这些水果太珍稀了。侯府或许有,但她的云舒院里从来见不着。
阔别十几年的荔枝啊!江云舒迫不及待地剥了一颗放进嘴里,唔……
和现代超市里五折甩卖,买回家又在冰箱里放了三天的新鲜度差不多。
没有坏、没有酸、没有怪味,就是有一点点出水,剥壳的时候汁水老往她脸上滋。
江云舒知道如今这些水果十分珍贵,于是她非常自觉地……不摁着一种吃,每天换一种轮流吃!
这样每一种水果都不会吃太多……应该不会影响到谢凛?
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江云舒向厨房打听谢凛爱吃什么。
她可以吃谢凛不爱吃的,把谢凛爱吃的留给他。反正她都爱吃!
然而厨房的人十分警惕地拒绝了,让小宫女回来传话:“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这可不是你能打听的事!”
江云舒没办法,只能采取轮流吃法。
今日晚饭,江云舒提前点了庭院烤肉。
昨夜太辛苦,今天她要奖励自己吃顿好的。
江云舒又睡了一个回笼觉,中午起床的时候,身上总算养回来了几分力气,不再软绵绵的了。
为了给晚膳的烤肉留肚子,她午膳吃得很简单,下午便开始自己动手,为庭院烤肉做准备!
吃烤肉当然要冰饮。今天轮到吃芒果的日子,江云舒找厨房要了冰块和煮熟的糯米,自制了一杯芒果糯米露。
这样烤肉配着冰饮,就很有铁板烧自助的感觉了!
而且在未央宫吃烤肉,食材可比侯府好多啦!
江云舒在侯府的时候弄来点五花肉片就很高兴,如今在未央宫,鲜切牛肉随便吃!
大齐朝为保护耕牛,律法规定不许吃牛肉……但是这和江云舒有什么关系呢?
她现在已经是个死人啦。
律法又管不到死人头上。
嫩嫩的小牛肉,江云舒点名要了牛上脑、牛眼肉、牛小排!
今日她运气极好,厨房里恰巧有牛舌,江云舒立刻要了过来,让厨子一半薄切一半厚切。
薄切厚切她都爱。
烤肉在铁板上滋滋作响,江云舒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铁板,在火候刚好时眼疾手快地夹起来!
她太心急,烫了一下舌头……可是好好吃!
她阔别十几年的牛肉,真的太好吃了!
江云舒吃得胃口大开,不知不觉将一整杯冰饮喝完了,烤肉还没有吃够。
单吃烤肉有点口干,她让小满跑腿,再去厨房要点水果来。
小满很快提着一个竹篮回来,里头装了好几样水果,大约是膳房不知道她想吃什么,就给她凑了一个水果拼盘。
江云舒随手抓了两颗荔枝放在小满手心,小满眉开眼笑地退下。
突然,小满浑身一凛,神情变得恭肃起来。
江云舒顺着小满目光的方向看去,看到谢凛闲庭信步地走进未央宫。
江云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天色,谢凛今天“下班”怎么这么早?
江云舒很不习惯在白天、在寝殿之外见到谢凛。
她愣了一下,连忙起身行礼。
谢凛审视江云舒半晌,将手中的白瓷小瓶收入袖中。
他今日早归,本想给江云舒送药,不过看她既有闲心逸致在庭院中炙肉,起身行礼的动作也无一丝迟滞,想必用不着上药了。
“你倒是自在。”
江云舒心中忐忑,不是谢凛说她可以随便吃的吗?难道不能吃烤肉?
好在,谢凛只说了这一句,便在江云舒对面坐下了。
夏至极有眼色,立刻拿来一套新的碗碟,轻轻放在谢凛面前,又悄无声息地退下。
可谢凛却不动筷子。
江云舒也不敢动筷子了,可是铁板上的烤肉滋滋作响,再不吃就要焦了。
怎么办,怎么办……突然,她灵光一闪,试着给谢凛夹了一筷子烤肉。
谢凛吃了!
那她也可以吃了!
原来谢凛不是不吃烤肉,他只是不会自己从烤盘上夹肉……约莫是没有这个概念?
江云舒连忙将铁板上的肉全都夹下来,分给自己和谢凛,又放上新的肉。
有她服侍,谢凛吃的一点也不比她少。而且江云舒发现,谢凛对蜜汁口味的烤肉情有独钟,蜜汁五花肉、蜜汁鸡腿肉……谢凛全都喜欢。
江云舒试着将咸味的烤肉夹给自己,甜口的烤肉夹给谢凛。她发觉谢凛动筷子果然更快了,脸上的神情也更加舒展。
江云舒准备的烤肉,大半都进了谢凛的肚子。
她亲手做的冰饮,在谢凛来了之后,她更是没有喝到一口。
谢凛轻轻点头:“这个冰粥倒是不错。”
江云舒:……什么冰粥?那是她的芒果糯米露!
谢凛喝完之后,点评道:“淡了点,下次再多加点糖。”
江云舒不敢相信……阴狠毒辣的九千岁,奶茶竟然要喝十分糖!
第24章 眼珠
吃饭有人抢,吃得格外香。江云舒从厨房要来的烤肉食材很多,她原本想着分给身边的小宫女小太监。在她眼里,他们还都是小孩子呢,她每日用童工,心中十分内疚,总想对他们好一点。
没想到谢凛今日回来得这么早,烤肉一点没剩,全都被两人吃光了。
江云舒停下筷子,才发觉吃撑了。
夜里,沐浴之后,江云舒在寝殿来回走动消食。
谢凛看向江云舒:“臣帮娘娘消一消食?”
江云舒连忙说道:“不……不劳烦掌印了……”
谢凛看到江云舒霎时紧绷的神色,猜到她昨夜当真被折腾得狠了……他将手伸入袖中,把玩着袖中的白瓷小瓶。
江云舒担心谢凛又像昨夜那般,夜夜连续如此,她实在是吃不消……于是早早躺在床上装睡。
装着装着,真的睡着了。
装睡还是真睡,以谢凛的耳力,极易分辨。他听到江云舒很快变得轻柔平缓的呼吸声,神色复杂。
谢凛伸手,戳了戳江云舒的脸颊。
她是猪吗?
每日除了吃就是睡?
谢凛想不明白,江云舒可是正经的侯府二姑娘,伺候他一个阉人,为何丝毫不见被折辱之色?
就算她不想寻死觅活,总要哭上几场吧?
怎么也不该白日在庭院里烤肉,夜里头一沾枕便睡熟了……
一夜之间,江云舒从皇帝的妃嫔变成太监的禁脔,为何还能将日子如此悠然自得?
谢凛自认心智极坚,可若易地而处,他经历了江云舒经历之事,此时定然隐忍蛰伏,静待报仇雪恨之机!
……反正他不可能白天吃烤肉,晚上还睡得这么香甜!
谢凛向来少眠多梦,看着江云舒酣睡的模样,越看越气。
他伸手在她滑嫩的脸蛋上掐了一把,起身至书房,出声唤影卫:“十一。”
影卫十一即刻现身:“属下在。”
谢凛:“西平侯府的乔姨娘,可查清楚了?”
影卫十一将查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汇报给谢凛。
谢凛修长的手指轻轻捻着手腕上的白玉珠,影卫查到的消息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哦,这么说,乔姨娘与二姑娘毫无血缘,两人也都不得宠,却经常凑在一起……”
“乔姨娘还是瘦马出身?二姑娘从小缠着乔姨娘学跳舞?”
谢凛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透江云舒了。
她虽是庶女,可也是正经的侯府女儿,竟缠着一位瘦马学舞?
江云舒昨日试探他能不能往外送东西,竟不想给侯爷亲爹送,而是给这个毫无血缘的瘦马姨娘送……
她完全不怕侯爷亲爹替她伤心,却很担忧没有血缘的瘦马姨娘替她伤心?
不过不管是谁,谢凛都绝不会允许江云舒往外传递消息。
白玉佛珠在他手腕上转了两圈,谢凛沉声问道:“当初有两个侍女跟着江云舒一起进宫,她们人在哪里?”
谢凛身边的影卫个个能干,昨日谢凛让影卫去查乔姨娘的时候,十一便想在前头,一齐查了江云舒的两个侍女。
如今谢凛询问,他立刻便能答出:“两个侍女还在宫中。她们在宫中毫无根基,都在殉葬名单之中,怕是逃不掉了。”
十一猜度着谢凛的心思,问道:“可要将那两个侍女带回来?”
谢凛:“不必。”
“暂且不必。”
“那两个侍女身上可有什么首饰绢帕?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