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欢被吼到耳膜一震,“她疯没疯我不清楚,但你肯定是疯了。”
明月充耳不闻,心乱了,不断来回踱步,“互相宣传?我配吗?她图什么啊?这不纯纯我占她便宜吗?”
言欢默了默,“她欣赏认真负责的人,你恰好满足了这个条件。”
“你怎么知道?”
“她助手说的。”
明月不疑有他,心急如焚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将草稿发到言欢邮箱,“你帮我转发给她,那边怎么回的,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言欢点了点头,准备照做,明月突然出声制止,“我还是先自己修改修改,晚点重新发你。”
当天晚上,言欢收到修改后的草稿图,她点进去认真对比了下,可以看出设计师的想法太多太杂,什么要素都往里塞,反倒显得不伦不类,不像明月平时的水准,甚至还比不上修改前的那版。
言欢一针见血地指出:“Kaida是会吃人?你和她合作就这么让你紧张?”
“我要是不紧张,那才叫不正常。”明月眼睛里跳跃着兴奋的光,“Kaida已经大半年没有展出过新作品,在社交平台上发布的最近一条动态也宣布自己可能要无限期休息,不排除就此退圈的打算。但她现在却愿意跟我这样名不经传的人合作,这是多不可思议!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明月正滔滔不觉说着,尾音还未落地,先朝言欢投去一瞥,看见她已经坐到远处的沙发上,低着头,拿一支手写笔在平板屏幕写写画画,显然没在听。
明月瞬间像被扎破的气球,鼓鼓的兴致不断外泄,变成薄薄的一层皮,不满全展露在脸上,“你在干什么?”
语气更像在质问: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
言欢头也不抬:“忙着替你和Kaida那边的负责人接洽。”
明月态度秒变,笑盈盈地说:“那你继续忙,不过一会儿别忘了吃饭,注意劳逸结合。”
言欢在心里嗤了声,什么人淡如菊,她像那回事吗?
后来那几天,言欢发现明月的状态不只是紧张,她甚至将Kaida的话奉若神明之言,对方提出的修改建议,她不加任何自己的判断,照单全收。
言欢没忍住开口:“她只是给你提建议,不是下死命令让你必须要改……知道什么叫头脑风暴吗?既然是合作,你们就应该多多沟通,有来有往地交流,而不是她噼里啪啦发了一串,你只回个'ok'或'thank you',弄的和小学生英语一样。”
“她这么忙,我怎么好意思一个劲儿打扰她?”明月责备的眼神扫过去,“而且我有自知之明,她的水平远远在我之上,给出的建议当然都是中肯的,辩驳无非就是在浪费时间。”
言欢觉得荒唐又好笑,点评了三个字:“脑残粉。”
明月冷哼,“你在嫉妒。”
谁也没料到,Kaida那边出了些意外,成衣堪堪赶上时装秀,一打开礼盒,明月脸色变了,等妆造完成,寻了个借口将休息室里的人全都支了出去。
言欢路上有事耽搁了,出现在休息室时,正好遇上前来催促候场的工作人员。
几秒后,里面才传来动静,门打开,明月的脸露了出来,“你进来。”
言欢心脏一噔,见到那后背那块破破烂烂的礼裙后,不好的预感成了真。
明月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谁干的,拿到手就这样了,看来今晚是没法走秀了,Kaida那边你去帮我说一下,好好跟人道个歉。”
言欢收紧手指,几秒后才平顺好呼吸,“先看看能不能补救。”
“都成这样了,你要怎么补救?”明月觉得这话是天方夜谭,“就算能补救,我们这么胡乱改造她的作品,她知道后肯定不满。”
言欢毫不犹豫地接上:“她不会。”
“你怎么知道?”
言欢没回,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句:“你当初为什么要辍学进娱乐圈?”
这话乍一听像在端着高高在上的姿态指责自己放着好好的师范不念,非得淌娱乐圈这浑水,半推半就地把干干净净的躯壳献祭给名利场。
但明月丝毫不恼,她知道,对方只是在好奇。
“可能是我这人贪慕虚荣,太过享受娱乐圈能带给我的虚假繁荣。”
“你要真这么贪慕虚荣,当初就不会得罪徐宏,落个差点被封杀的下场。”
明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咽了咽口水,试图驱散喉间的干涩,“我第一次给人当平面模特时,租用的摄影棚很小,聚焦在我身上的摄像机只有一台,就连补光灯也是……狭窄、不够敞亮,没有通风设备,每个人身上的汗味夹杂在一起,难闻的让人作呕,这就是我对那一天所有的印象。”
言欢替她往下说,“也就是那一天,你开始着迷于闪光灯的颜色,好胜心和征服欲也被激发起,你想站在更亮更受人瞩目的舞台。”
明月若有若无地应了声,“所以我确实是个虚荣的人,只不过我的虚荣比起别人来,是有底线的,那种做低伏小的事我干不出。”
言欢抬眸看她两秒,又隔了会才开口:“从小到大,几乎我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也不管未来我决定走哪条路,那条路只可能是一帆风顺的,所以我不能理解你无依无靠地走到今天,究竟付出了多少,但既然你都走到这一步了,现在又有这么好的机会让你在时尚圈名声大噪一回,你就不该因为一点插曲就放弃。”
明月心脏被狠狠撞击了下,她闭了闭眼说:“你和我一起改。”
转瞬她就换了措辞:“帮我一起。”
言欢撤回视线,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针线,对着礼裙看了足足两分钟,开始动手,最后和明月一起那处破败改成半镂空状,还在一侧纹上了半截被火焰包裹着的翅膀。
完成不久,工作人员又来催促,言欢没跟明月进秀场。
她的任务已经完成,后面的事和她再去关系,是福是祸,全看明月的临场发挥。
休息室里装着一台液晶电视,屏幕一直亮着,正在转播走秀现场状况,即便音量没开,言欢还是上前拔了插头,原路折返回沙发边,明月躺过的位置尚有余温,旁边还放着一条薄毯,她拽起一角,盖到肚子上,心大地睡了过去,正好错过梁沂洲发来的消息,问她什么时候能结束。
一小时后,言欢被提前设定好的铃声叫醒,发现桌几上多出一条留言:【晚上有场庆功宴,我先过去,就在顶楼,你要是想来就来——明月】
言欢自然不愿意去,将便签纸揉成团丢进垃圾桶,又对着镜子补了下妆,拿起手机去秀场。
走秀已经结束,还未打扫,T台上落满金灿灿的飘带,灯光也都亮着,晃人的眼。
前不久还是一片风光旖旎,这一刻就变成除她外无人问津之地,冷清到让人怀疑是不是一场梦。
微弱的气流从脸颊拂过,残留的香水味依旧清晰,她在静谧里闭上眼睛,然而这份独一无二的平静没多久就被间奏分明的脚步声打断,她的手也被人牵住了。
她慢半拍地扭过头,视线还没完全迎上去,先听见他问:“听说出了点事?”
他消息可真灵通。
言欢点了点头,随后将明月险些上不了台这事粗略描述了遍,“改好的衣服对明月来说,也没那么合身,她想让我替她上台,但我拒绝了。”
梁沂洲的眼睛里直白地写着“为什么”。
言欢说:“我喜欢手能触碰到的所有具像化的漂亮物件,比如衣服,所以在圣马丁的时
候,我不单给自己设计衣服,我还会从别人高价购买我看上的衣服,但走秀不一样,我可以当回模特,但前提必须要满足两个条件——”
她刻意停顿几秒,才接上,“我只在我自己专属的秀场里,穿我自己独立设计的衣服,二者缺一不可。”
哪成想,梁沂洲的关注点偏到清奇,“漂亮的人也喜欢?”
“喜欢啊,三哥呢,你喜欢吗?”
“我也只是个俗人,俗人喜漂亮事物。”
言欢勾起一个松散的笑,偏头看他,“那三哥觉得我漂亮吗?”
无疑这是一道陷阱题,梁沂洲一阵恍惚,后知后觉意识到她似乎很喜欢挖坑让别人跳,以此来显示她的聪明和骨子里的顽劣。
但他并不讨厌这样的她。
当然他也不打算用三言两语回答,在难以自持的渴望趋势下,他托住她脸颊,不疾不徐地吻了上去。
灯光在这时莫名跳灭一盏。
言欢毫无察觉,很奇怪,脚底明明踩着坚硬的玻璃,人却身处云端一般,被轻飘飘的云推着走,没什么实感,直到被他撬开牙关,心脏陡然摔落至粉红色的热潮里。
今晚的梁先生有些迷人。
若非场合不对,这个吻不会叫停得太快,甚至有向后深入发展的趋势。
梁沂洲中断自己的鬼迷心窍,凝视着她的脸,轻抚她下唇,“顶楼有晚宴,想不想去?”
言欢摇头,“回家吧。”
“好。”
车还没开出一公里,明月的电话进来,“我喝醉了,你来接我。”
言欢毫不犹豫,“你找别人。”
“我要是能找到别人,早就找了。”
话落,听筒里的女嗓突然变得尖锐,“手往哪伸呢?别以为我喝醉了,就能被你这样的占便宜了,手要真不想要,我这就帮你连同你的第三条腿一起剁掉。”
不仅音色刻薄,音量也高了几度,无遮无掩地传进梁沂洲耳朵里,言欢觑着他的反应,捂住听筒说:“我得去接她。”
他极轻地嗯了声,让司机掉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言欢见到明月时,她身上穿的不是秀场那件,而是一条拼色无袖连衣裙,款式宽松,被风吹到鼓起,只是微醺状态,远没到她自己形容的软塌塌、迈不开腿的程度。
梁沂洲去了副驾驶座,言欢和明月坐在后排,第一程目的地定在明月住所。
一进家门,明月蹬掉高跟鞋,朝沙发走去的同时来了句:“你老公刚才在离开前好像瞪了我一眼。”
“醉了可不代表完全瞎了。”
明月又回忆了遍,更加好笑了,“好像也没瞪,不过对我不满是真的,刚才要是没人,他估计就一棍子下去把我敲晕,好扔在路边,再把你带走。”
明知这话是在开玩笑,言欢还是忍不住替梁沂洲说了句:“他干不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
明月不置可否地笑笑,垂眸,意外对上她锁骨处未完全消下的吻痕,唇角的弧度扩大,“怪不得他这么上火,确实是我没有眼力见打断了你们美好的夜晚。”
言欢再次冷冷瞥她,让她的嘴消停些。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喝多了,明月不仅停不下来,聊的话题更是百无禁忌,“上回你说你跟你老公上床很爽,真的假的?”
脑袋凑进的同时,带过来一阵难闻的酒气,言欢皱了皱眉,嫌弃地将人推开,“真的假的都跟你没关系,你也验证不了。”
“我只是好奇,”明月揽了揽耳侧的碎发,“瞅他一脸禁欲相,真不像上床会让人爽到的。”
想到什么,她忽然哼笑出声,“闷骚男就不一定了……”
言欢没理她。
明月继续蹬鼻子上脸,“是因为大,还是持久度好?”
言欢想杀人的心都有了,“我认识一个长辈,前不久喝醉酒被自己呕吐物呛死了,所以我劝你还是安分点,免的说得越多越犯恶心,最后和他一个下场。”
“大小姐说笑了,我可没这种福分。”
见她没有给自己倒水的意思,明月只能自己伺候自己,然而手一个不稳,半杯倾倒出去,溅到裙摆上,贴着皮肤,湿答答的不舒服。
拉链在侧腰,明月使蛮力扯下,露出只着内衣裤的白皙身体,片刻突然像滩烂泥一样摊在地毯上,身体呈现“大”字形,“我浑身都是臭的,一会儿你帮我洗个澡呗。”
被酒精醺坏了脑袋,平日里的清冷、精明消失得无影无踪,笑起来傻里傻气的,让人没眼看。
言欢站着看她,不近人情的冷漠无处遁形,“我像是会给别人洗澡的?”
“凡事总有第一次。”
“就算有,我也不打算把这样的第一次给你。”
语气强硬到毫无转圜余地,明月听完后摆出委屈的模样,“一会儿我要是在浴缸里醉倒弄死自己,你别后悔。”
威胁对言欢不起任何作用,她直接无视了明月。
明月放低要求,“那你帮我叫个能给我洗澡的人,女的,最好年轻一些。”
言欢看了眼时间,快一点钟,这女人可真能折腾。
她手一指,是浴室的方向,“自己进去。”
明月睁着迷蒙的眼问:“怎么你又想给我洗了?”
言欢递过去一个“想得别太美”的眼神,“你自己洗,我在一边看着,你要是溺水了,我就顺手捞你一把。”
明月知道这是她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也就歇了继续胡搅蛮缠的心思,踉跄着进了浴室。
言欢慢了将近两分钟才出现,手里还攥着手机。
嵌入式浴缸很大,圆形,包边用的巴西灰天然大理石,言欢毫不委屈自己,拿了条干毛巾铺在上面,臀部触感柔软不少,被人使唤的怨气跟着消减一二,她将注意力分出一半到一脸慵懒的明月身上,另一半停在手机屏幕里。
这场时装秀反响热烈,集中在Kaida事先零宣传的出关之作上,秀场上的其他作品受到冷落,被衬得平平无奇,唯一有讨论度的就是明月设计的、又经由Kaida提点修改后的那套。
评论区真心称赞明月未来可期的人不少,当然酸民也多,倾巢而出,都在冷嘲热讽她是沾了Kaida的光才有今天这番光景,仅凭她个人的实力,别说同Kaida合作,连和她相提并论的资格都没有。
【也不知道Kaida到底看上她什么,就不怕这次合作完,拉低自己品牌的档次?】
【Kaida该不会是个男的?】
【我听说艺术界的人都有些不为人知的怪癖。】
虽是点到为止,深层含义倒不模糊,是把潜规则放到了台面上说。
言欢退出界面,随手点开微信,正要让玉玊去办一些事,先弹出梁沂洲的消息:【一个人可以?】
是在问她,一个人能不能照顾好这酒鬼。
她正在思忖怎么回合适,对面又发来一条:【我可以让张嫂过去接替你。】
言欢琢磨出了他的态度,沉吟片刻,敲下:【三哥,你是不是不想我住在明月这儿?】
梁沂洲回复的速度快到像没经过大脑思考一般:【我要是说不想,你就会回来?】
撤回的速度也快,言欢差点没把字看全,不容她多想,又有新消息弹出:【你认床,住在别人家里,睡眠质量不会好。】
这不是言欢想听到的答案。
但凡他口吻强硬些,将自己的“不情愿”泄露得再直白些,没准她骨头和她的心同时一软,有异性没人性地抛下明月,二话不说回富力山。
对话框里的文字被她一键删除,改成较劲般的三个字:【我可以。】
一来一回的对话下来,言欢把正事忘了,明月沙哑的声音无缝衔接上:“我忘记拿换洗衣服了,在卧室,妹妹,你替我拿一下呗。”
言欢甩给她一个“少攀亲”的警告眼神,“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身份后还敢这么使唤我的人。”
明月来了兴趣,双臂交叠撑在浴缸边缘,“他们
都是怎么做的?讨好、恭维,还是跟在你屁股后面给你提裙摆?”
言欢沉默不语。
明月了然一笑,“看来都有,但你不喜欢别人这么区别对待你。”
言欢依旧沉默。
明月又说:“要是讨好你,能给我换来更多的便利和资源,我肯定也会这么做,可惜这只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
言欢欣赏她的坦诚,但有一点说法不能苟同,“我不是不喜欢别人区别对待我,相反我要的就是所有人的区别对待,但这种区别对待和委曲求全的讨好和恭维不一样。”
“那是什么?”
“是心悦诚服的拥趸和追随,就和小时候一样。”
明月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答案,愣了好半会,忽然笑了,“这所有人里还包括你的梁先生?”
言欢垂下眼,看向纹理分明的地砖,顾左右而言他:“他不想我爱他,但我希望自己能爱上完完整整的他,更希望他能毫无保留地去爱我,这样我就能透过他华丽的表象,去看他内里的脆弱、肮脏和面目全非的疮痍。”
消化完这段话花费明月近两分钟时间,“没想到言大小姐就算谈起恋爱,也不走寻常路,感情观如此标新立异,简直叫人佩服。”
言欢无视她的埋汰,起身,去卧室找到她说的换洗衣物,顺手扔了条干毛净给她,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借用另一间浴室冲了遍澡,出来时醉鬼双手抱膝靠在落地窗边,肩上披件流苏薄毯。
言欢迟疑了会,在她对面坐下,挑明道:“你到底在难过什么?”
今晚这波宣传下去,虽然会引发强烈争议,但也是明月打开国外知名度的第一步,加上她粉丝号召力强,焚芝这品牌在国内更上一层楼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喜可贺的事,她非要借酒消愁,事后还拿各种插科打诨掩饰。
明月将下巴抵在膝盖上,露出后背上的疤,“在难过我背上这疤这辈子都除不去了。”
她歪着脑袋,“不瞒你说,看到礼服后面被人划成那样子后,我心里其实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不用穿上它了,帮我避免了这块疤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言欢不打算同认识仅一个多月的人推心置腹,碍于凄凉的气氛摆在这儿,她就算不顺着话茬往下说,对面这被情绪冲昏理智的女人估计也会一股脑向她倾吐完,所以这会只能配合对方演出,故作好奇地问:“后背上的疤怎么来的?”
明月撩起眼皮,“小时候被开水烫伤的。”
“意外?”
她摇头,“人为,我爸浇的。”
言欢心微微一皱。
“其实我以前不叫这名字。”明月笑意不达眼底。
她没说叫什么,但言欢隐隐能猜到不会是什么好听的名字。
明月不满她的沉默,边扯她衣服边问:“大小姐,你十岁时在干什么呢?应该是被爸妈揽在怀里,生怕你磕着碰着,又温声细语地哄着。可你知道我十岁时是什么样子吗?”
“十岁,我才第一次有了和我爸、我弟弟同桌吃饭的资格。”
饶是她这么说,对面的大小姐那张漂亮的脸上还是写满了“你说的这些我没法共情”的坦荡,末了冷冷清清反问一句:“说完了?”
明月噎了下,然后眼睁睁看着她撩开裙摆,“疤痕这种东西,你可以当作耻辱,也可以视为勋章,就看你能不能转换思想。”
言欢的疤在大腿内侧,细长的一条,看着不深,激光应该能抹除。
明月问:“你为什么不除?”
“这疤是我小时候我跟我堂妹争一个玩偶落下的。”
“你抢赢了?”
“东西本来就是我的,不存在赢这一说法,非要说起来,是她赢了,娃娃最后到了她手上,不过当天晚上我就去她房间抢回来,当着她的面把娃娃剪了个粉碎。”
“……厉害。”
“你说得也没错,激光确实能除,但这也算我的勋章,为什么要除?”言欢抚摸自己腿上的伤疤,画蛇添足地补上一句,“幸好没除,他特别喜欢亲我这地方。”
明月反应过来这个“他”是谁,露出荒唐的反应,“你确定他亲的是这道疤,而不是别的部位?”
说起荤话来还没完没了了,言欢冷眼瞧她,“你要不再去洗次澡,顺便把脑子也洗一遍?”
明月见好就收闭上嘴,这一遭过后,再次开口时话题拐了个大弯,“你在圣马丁学习快乐吗?”
压力与兴奋并重的时光,达不到纯粹的快乐,但言欢还是弯了唇角,“大二认识了几个爱疯爱闹的人,也算快乐,跟着他们也学到不少东西。”
“真好。”
明月露出艳羡的神色,稍顿后说:“我小时候穿的都是邻居穿过的衣服,也可能因为这样,我现在才会走上这条路——借艺人的身份,为自己服装设计铺路,焚芝是为女性打造的品牌,我希望有一天能被所有人看到。”
言欢看她两秒,起身。
明月叫住她,“干什么去?”
“睡觉。”
快走到客卧门口,言欢止步回头,“你刚才说错了一件事,我十岁的时候,并不是在父母的怀里撒娇。”
明月一愣。
她淡淡续上:“那一年,我和我哥以苦主的身份主持了他们的葬礼,到今天为止,过去最疼爱的我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
“明月,把人生当成一场不断失去又可以不断得到的冒险游戏,你会活得畅快很多,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要真过不去,那就亲手去斩断绊住你的那些荆棘。”
梁沂洲盯住“我可以”三个字看了一会儿,什么也没回,心烦意乱地将手机反扣到床头柜上。
过去他习惯一个人生活,现在好不容易适应了两个人的生活节奏,反被三天两头不着家的人弄到精神恍惚。
对于安眠药的耐药性越来越强,两粒都快不顶事了,以为让呼吸沾染上她的气味会起到一定程度的调节作用。
奈何床单一天一换,她烙在枕头上的专属味道已经消失殆尽,连微弱的香水尾调都捕捉不到。
都说条条大路通罗马,他不打算去罗马,只想在平和的夜色里睡个安稳觉,上天却和他作对,堵住了所有能让他得偿所愿的通道。
他干脆放弃今晚的睡眠,拿着打火机和一盒烟去了顶层露台,一开始他没抽,只是点上含在嘴里,烟膜黏在上嘴唇的触感实在不好,他吐出,碾碎在掌心,重新敲出一根来抽。
无风无月,烟雾聚拢得很快,许久不散,迷蒙的雾色里,浮现出一双同等迷离的眼。
也正是这样一双眼,稍有不慎,就能被带进她编造好的故事里。
梁沂洲沉沉吐出一口气,试图驱散眼前的虚假景象,赵泽邀功请赏般的一条消息在这时进来:【昨晚那场时装秀我可是好好替你宣传了一波的。】
梁沂洲没看明白:【替我?】
赵泽:【那个叫明月的,不是和言欢有点关系?替她宣传不就是替言欢宣传?你和言欢又是夫妻,替言欢宣传可不就是替你吗?】
套娃算是被他玩明白了。
梁沂洲神色平淡,回复的内容却难掩嘲弄:【你别搞错了,这人和言欢、我都没什么关系,你想邀功就去找当事人。】
赵泽:【你在生气?生谁的气?我应该没招惹你吧?】
这几个问题梁沂洲一个没回,退出聊天界面,顺手将对话框从记录里抹除。
赵泽狗皮膏药一般,又打来电话,梁沂洲没打算再听他废话,手却稀里糊涂摁下接听键:“难得你这个点还没睡,出来一起吧?”
“去哪?”
赵泽说出一个和林间居类似性质的娱乐会所,“放心,这回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全是你认识的。”
梁沂州正要说什么,背景音里插进来一道男嗓:“阿洲不是刚把言大小姐哄回家,这会夫妻俩估计正好
着呢,你大半夜骚扰他,还想把他拽来干什么?月老当腻了,早八百年前牵好的红线都想剪断了是吧?”
赵泽反应过来,尴尬地冲电话笑了两声,“你当我没说吧,继续抱你的老婆去。”
梁沂州额角突突跳了几下,尚未挂断的通话里又扑进其他不和谐的声音,比如哪对夫妻闹掰,互戴绿帽,最终分道扬镳。
挑起话题那人慢悠悠地补上一句:“听说给他戴绿帽的情敌还是女人,男人做到这地步,还真是可悲又可叹啊。”
“……”
梁沂洲直接把掐断电话,顺手拉黑赵泽号码。
这晚梁沂洲只睡了不到两小时,第二天上午,他去见了秦隐。
自从秦隐上位后,梁沂洲同他联系越发频繁,但更多的是秦隐以商讨合作为由的主动联络,至于今天这次合作,聊的还是梁沂洲最关心的智能化驾驶技术。
约见地点在秦氏总部,梁沂洲不是第一次来,对于会见流程,驾轻就熟,迷宫般七弯八绕的建筑被他逛出自家后花园的闲散感。
一进会客室,他的目光就凝住了,定格在秦隐身侧。
秦隐笑说:“这位是我新招来的秘书,相信梁总并不陌生,我就不做过多介绍了。”
梁沂洲用小幅度的点头动作充当多年未见的寒暄,“好久不见。”
简优的五官毫无变化,气质更成熟,及腰长发被她削了一大截,发尾恰好抵在肩头,一身西装套装,衬得人干练利落。
她弯起一个笑,态度不冷不热,“梁总,好久不见。”
第34章 35
都是时间按分秒计算的人,简单打过招呼后,秦隐直接切入正题,“昨天下午,新的智能辅助系统第一次试行完成,跟车、变道、上下匝道等方面都表现稳定,基本也能实现高速零接管。”
简优对着投影仪摁下播放键,幕布里出现一段汽车运行视频,车内无人驾驶,从周遭环境看,应该是秦家在郊区的私人地皮。
十五分钟后,视频播放结束,秦隐侧回身体,给足对方消化信息的时间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介绍词说:“现在市场上做的大多数是纯视觉智能驾驶,在算法和算力上投入大资金,放弃雷达探测和高精地图导航,而我们打算做的是给系统装上一双人眼,让AI具备自主学习能力,学会观察路况并由此选择合适的行车方式,最终实现Full-Self Driving。”
“研发的可行度多高?”梁沂洲问。
“我已经找到一位能实现这项技术的程度设计师,不过他目前还在国外,对于我抛出的条件,也还没给出明确回复,等有了结果,我再联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