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简优的事,赵泽很少听梁沂洲提起,他就去问比他关系更亲近的周泊予,那货装腔作势惯了,也只笑眯眯地回了句:阿洲挑对象不看喜不喜欢,看合不合适,要真两情相悦,他反倒退避三舍了。
短短一句话,倒是能琢磨出千百种含义,可不管是哪种,梁沂洲和简优的关系都没那么纯粹。
也是有意思,才走了一个秦执,就来一个简优,这三角关系真就剪不断理还乱。
言欢刚处理完一堆杂事,明月发来一条意味不明的消息:【你错了。】
她回了个问号过去。
明月:【你老公刚才来我家堵人了。】
问号成倍增长。
明月:【看他那意思,原本还想进我家,等到你回来。】
明月:【这就是你说的分寸感和边界感?】
明月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自己,言欢信了她的一面之词,脑袋有些发懵,完全不知道梁沂洲在想什么,怎么就不走寻常路做出有悖他人设的行为?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当事人打来电话,天生一把好嗓,低磁抓耳:“小鱼,该回家了。”
晾了他这么多天,也是时候接过他递来的台阶下了,言欢拖着调哦了声,放大自己的不情愿,又叹了声气:“三哥来星耀接我吧。”
她没说几点,对面的男人也没给出个准信,言欢下意识以为他会等到结束工作,回富力山的途中顺路带上她,然而半小时不到,她大脑又经历一次短暂的昏蒙。
梁沂洲给她发消息让她下来。
言欢承认自己当时心脏漏了两拍,踩着高跟鞋跑到落地窗边,二十几层高空,底下的人比蚂蚁还小,她竟然奢望能从中找到他的身影。
真正见到人后,期待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腹的牢骚和委屈,被他拥进怀里的下一秒,这些情
绪更加充沛。
她真希望那天晚上在车里的那句话她没有听见,可是很遗憾,现实里,它们就像空气里细小的尘埃,一粒粒地钻进她的耳膜,在躯壳里降落,和血肉融为一体,成为她记忆里无法抹除的一部分。
这几天,她想了很多,惊觉自己和梁沂洲的婚姻有点像金主和情人之间的包养关系。
他自认为给不了她爱情,所以才会一次次地拿物质和表面的关心作为安抚和慰藉。
但人总是贪心的,物质多了,就想要精神层面的补偿,对方给不起,她就画地为牢,顾影自怜的同时还要分出余力去埋怨指责他。
单恋可真累。
沉重的情绪藏在五脏六腑里疯长,不断蔓延到四肢百骸,难以承受。
言欢扣紧梁沂洲的手臂,试图将她在心理上的痛苦回敬给他的肉|体。
他却始终和察觉不到疼痛一般,脸上的肌肉甚至没有出现分毫抽动,一副任人欺压的大度模样,言欢瞬间没了脾气,不想再同他计较——和一不识情爱、也不愿识情爱的人计较,无济于事。
她有那闲工夫,还不如使些其他手段,砸碎他这一身的坚冰。
言欢踮起脚尖,将瘦削的下巴抵在梁沂洲肩头,轻轻柔柔地控诉道:“三哥,你总是欺负我。”
第31章 31
赵泽那句“会不会言欢生气的源头不在那姓徐的身上”最后还是成功点拨了梁沂洲,不过只有一半——
言欢是在生自己的气,只因他事先未打招呼就去了男女混搭的不干净场合,沾染上一身腥臭味。
上车没多久,梁沂洲发现手机遗落,原路折返回去取,那会赵泽正在包间里同其他人聊得正欢。
乱七八糟的议论声梁沂洲听了差不多有七八分,包括简优的事,但真正让他在意的是他们对言欢制造这出离家出走事件的揣测:
“估计突然意识到自己真正喜欢的还是秦执,又没法直接开口,索性玩些小花样让阿洲先心冷,提出离婚,好方便她再续前缘。”
赵泽否定这种可能性,“甭乱传,大小姐就没喜欢过秦二少爷。”
“那你说她喜欢谁?”
“这我哪知道?我现在只知道阿洲比你们看到的还要宠她,前不久还为了她故意为难秦隐,钻石、珠宝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她手里送……如果真要给她这出戏找个目的,可能就是恃宠而骄了,没准用不了多久,气消了,自己就能回去,关键看阿洲有没有耐心等她气消。”
梁沂洲倒从来没想过她在恃宠而骄,不过有一点,赵泽说对了,他确实没那耐心等到她气消,上门堵那位叫明月的艺人是心血来潮下的举动,这不像他的作风,但他不后悔这么做。
等到他的胸腔被她的体温填满时,不后悔陡然变成庆幸。
他收紧手臂,转瞬听见控诉般的一句,也是挺戳心的一句指责,扪心自问,他从来没想过要欺负她,但他的有些行为确实对她了造成伤害。
仿佛含进一嘴的冰块,冻得牙关都在打颤,反驳的话说不出,任由沉默蔓延一路。
等车开进别墅区,冷意驱散些,他勉强能找回自己声音,偏偏在这时,隔着车窗,他看见一位不速之客。
言欢也瞧见了,下车喊了声“四叔”,“您怎么在这儿?”
他这架势像有备而来。
言知珩笑说:“顺路,来看看你。”
随后他朝梁沂洲微微点头示意。
言欢听了想笑,他们就见过一回,还不太愉快,“来看她”这说辞未免太假,但她没戳破。
对满腔热忱的人有真诚的应对法,对不讲情面、只谈现实利益的人,得拿出逢场作戏那套,她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以女主人的身份,邀请他进别墅坐坐。
家常话唠了几句,言知珩换上公事公办的语气,“梁总,我这趟来其实还有生意上的事想跟你聊聊。”
梁沂洲毫不意外,看了眼言欢,搪瓷杯挡住她的全部表情,让人无法从中窥探出她的想法。
两个人一前一后消失,空气安静下来,言欢这才放下茶杯,往他们离开的方向扫了眼,片刻挪开,半小时不到,言知珩下楼,意外只有他一个人,看着像生意没谈妥的样子。
言欢也不留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伴手礼,“这是我昨天去申城工作带回来的特产,给妈妈准备了一份,还多出几份,四叔带一份离开吧。”
言知珩猜测她口中的妈妈是她的表姨、梁沂洲的继母。
他视线往里眺了眼,婉拒:“我不爱这种苏式点心,又又还是留着给别人吧,省的浪费了。”
言欢弯了弯唇,“买的时候我特地问过了,这点心长辈们都爱吃,您可以拿去给您的母亲。”
语调平缓,听不出间断,和寻常一提无异。
言知珩愣了愣,脑子里突然扑进来一段对话,是言庭越耳提面命的交代,让他当心言家这位笑里藏刀的大小姐,免得被她兜着圈子耍着玩。
言知珩还从言庭越的只言片语里还原出了最近围绕在她身边那些事的来龙去脉。
从上帝视角看,她的手段算不上高明,甚至有经不起推敲般的拙劣,胆大妄为,目的性也强,唯一值得称道的,是她拿捏人心的能力。
就像她以自己名声为赌注,借用秦执之手,打响舆论第一战,再耍一些手段让梁沂洲心甘情愿为她做到这份上,至于什么手段,估计逃不开拿出言叙钦这名字卖惨,又或者单独拎出秦执这些年干的自毁声誉的荒唐事落实自己凄凄惨惨的处境。
达成一次先斩后奏后,中途还不忘去言庭越那儿周旋,自称秦执伤害了她,她不愿和他结婚。
这些当然是实话,也是她的高明之处。
谎言容易被人拆穿,经由无数个实话构成的虚假却是虚虚实实、最难分辨。
看似漏洞百出,实则防备如同铜墙铁壁。
也因此,他有理由相信,他去言家认祖归宗那天,她说见过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眼睛,也是实话。
见他长时间不应答,言欢在脑子里复盘一遍自己刚才的话,试图查漏补缺,没忖出不当之处后,一个抬眼,瞥见对面似笑非笑的眼神,心下一凛。
或许来找谈论生意也是托辞,他从一开始就在等着自己这句话,好引导出他真正想要谈论的事。
终于她听见他问:“又又见过我母亲?”
猜忌心重的人说什么话都难以打消他的顾虑,言欢索性半真半假地说:“我当然不知道谁是您母亲,这辈子也就见过一张和您相似的脸。”
言知珩像刚回忆起来她说过的话,露出恍然的神色,半开玩笑道:“你见过的那人没准是我母亲失散多年的姐妹。”
言欢扯唇笑了下,“早知道十几年后会见到四叔,当初怎么着也替您问一嘴她是谁,叫什么名字。”
言知珩诧异,“你不知道她叫什么?”
“您忘了,我就见过她一回,隔天那扇门里就没人了。”
“那扇门?”
“言家老宅最北面荒废的那间房,现在应该进不去了。”
“既然房间还在,为什么进不去了?”
“我当时见到的人在第二扇门后。”言欢抬眼,语气意味深长,“也不算门,非要说起来,和电视剧里的密室差不多。”
言知珩敛下阴沉的眼神,笑着来了句:“以后我要是想去那儿瞧瞧,麻烦又又替我引一段路。”
他这名义上的侄女太会演。
偏偏看着又不像屏幕里的演员,导出的戏一如既往的虚假又真实,妥帖的笑容里裹着嘲讽、算计和戏弄。
说得烂俗些,她是天使面容与恶魔心的混合体。
言庭越低看了她,所以才会对她放松戒备,最后被反将一军在情理之中。
而他,鲜少和她接触,不知根知底的人,相处起来反而能看到旁人看不到
的东西,比如她藏在清亮又无辜的一双眼里百步之后的规划。
今天这一趟过后,言知珩算彻底相信言欢掌握着自己最想知道的秘密,不过即便这样,他也不打算跟她合作。
非要定义起来,互相利用的行为本身就不算合作,只能称得上是秘而不宣的共谋关系。
言知珩接过装了点心的袋子,做了个简短告别后离开,走到大门外不动了,应该是在等车。
言欢抬眼看去,他就站在通风口,宽松的衬衣里灌满了风,鼓鼓的,反衬形体单薄。
上次只顾着盯住他眼睛看,言欢都没发觉他这么消瘦,还是偏病态的孱弱,眼窝陷得比亚洲人厉害,瘾君子一般,病入膏肓,也像欧美影视剧里常年找不到阳光的吸血鬼,架副眼镜,就是斯文败类。
耳朵扑进的声音中断她的思绪,她敛住目光,回头,看见从楼梯缓步下来的梁沂洲。
她问:“四叔来谈的是什么生意?”
梁沂洲没把话说的太详细,“和电车有关。”
他执着于智能驾驶技术已经在北城传开,就连初来乍到的言家私生子都闻着味来了,稀奇的是,这人现在只是言氏一药企的挂名董事。
梁沂洲突然想起这几天的传闻。
言庭越让自己这私生子上言家族谱一事,没到力排众议的程度,但也顶了不少流言蜚语,不少人揣测言知珩会得到言老爷子的倾囊相助,用不了多久,就会取代言家老二的地位,成为言氏的接班人。
难不成和传闻说的一样,挂名是假,着手铺路是真,可为什么非要找上他?按理说,言老爷子现在应该还记着聘礼的仇,相当不待见梁家人。
言欢哦了声,对这个话题失去兴趣。
梁沂洲抛了类似的问题给她,“你们聊了什么?”
言欢一顿,决定说实话,“关于四叔母亲的事。”
梁沂洲也不太上心,一声“嗯”淡到几不可查,隔了一会儿又说:“你和他看上去关系不错。”
他从哪看出来的?
言欢匪夷所思,“今天是第二面,非要说起来,不太熟。”
梁沂洲盯住她看了几秒,把到嘴边的话咽回去,压抑的后果时,心里的不舒服越来越强烈。
天色已晚,言欢上楼洗了澡,刚抹上精华,还未来得及推开,听见两下敲门声:“我能进来吗?”
言欢手上的动作停了两秒,“进来吧。”
一打开门,梁沂洲先看到的是两条白到发光的腿,又细又直,隐约可见流畅的肌肉线条。
只一瞬的工夫,他脑子里萌生出不该有的念想,或许也算不上妄念,毕竟他们已经是合法夫妻,完成一次性|爱不算发生什么天崩地裂的事——前提是她也愿意。
没给他太多时间考量,“和秦执再续前缘”这几个字反扑进大脑,心脏那处突然拱起一团火苗。
见他一动不动地杵在那儿,言欢正要问怎么了,呼吸先被他擒住,他的舌尖探进她的口腔,渡过去一嘴灼热的温度。
这个吻来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突然,一点流程不走,一点准备都不给她,脑壳里分泌出的浆糊将她的思绪堵得水泄不通。
大腿上的精华黏糊糊的,跟他们交缠的气息一模一样,时间越久,言欢体验到的窒息感就越强烈。
右手寻救命稻草一般,大幅度摆动,结果一个不小心,手肘碰到水池开关,垂落的左手恰好有一半堵在孔洞里,阻断水流轨迹,水柱变成细细长长的一条,喷溅得又急又凶,部分滴溅到两人单薄的衣衫上,洇湿后,显出肌肤的底色。
梁沂洲停下,也不去关水,而是单手环住她的腰,将人挪到一米高的盥洗台上。
经历了数秒的天旋地转,言欢的心跳变得越来越不平稳,欢喜么,可能有,但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她差点没忍住问他为什么突然吻上来。
或许不难猜,在没有情的情况下,人总会受到突如其来的欲念支配,她的这双腿怕是他刚才最大的刺激源。
梁三再清高孤傲,也免不了俗,男人的通病罢了。
摇晃的视线里,他还穿着衬衫,不太正式的穿法,纽扣散开两粒,下摆大片垂挂在西装裤外,胸口露出的肌肤只比衣服本身的纯白沉黯些,眼神看着深情又平淡。
以前她一直处在思想误区里,认为他身上这股劲是自我保护机制下不可避免散发出的疏离感,今天这一瞥,更像厌世感,他的心比云雾要轻,又裹挟着沉甸甸的倦态。
不爱这个世界的人,自然也不爱这个世界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还有来来往往的人。
大理石台面冰凉,贴在肌肤上,冷到骨缝里,可再凉薄也比不上眼前的人。
在冗长的沉默里,梁沂洲忽然半蹲下,握住她的右脚,仔仔细细看了眼,“后跟磨出了血。”
“应该是这两天走太多路了。”
“穿着高跟鞋?”
言欢点头。
“下次多带双平底鞋。”他抬起头,一半迎着光,另一半迎上她的视线,至于他的眼底,盛着她臆想中最爱的月色。
言欢在这个空档想起言兮在得知她对梁沂洲感情后幸灾乐祸的一句:你完了,你爱上了一个空心人。
现在言欢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他真的什么也不爱吗?
没有爱的人心当然是空的,可为什么有时候他看上去又是满满的故事感?
在她大脑发懵的时候,梁沂洲顶着开始酸胀的脖颈,眩晕几秒,起身不稳,差点扑倒她,盥洗台的反作用力勉强将他支撑住。
他的后腰压得很低,两个人的视线几乎持平,他轻而易举就能瞥见她身上最有欲气的部位。
她洗完澡后不穿内衣,吊带睡衣领口略低,半边莹白玉在拉扯时露了出来,催生出无限的风情,本人倒是浑然不觉,低垂的眼皮轻轻抬起,朝他扫过去一眼。
梁沂洲承认这一眼过后自己有些乱了阵脚,脱缰的情愫烧灼成寸寸暧昧的烟丝,忽而又凝聚成亚当和夏娃偷尝的那颗禁果。
他想要继续刚才中断的事。
付诸实践的前一秒,先听见她带点情|欲的嗓子:“三哥,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但我知道我自己的脾性。”
言欢微微抿唇,拨开耳侧的碎发,让自己一双眼完完全全地露出来,“我是能和不爱的人上床的。”
莫名有股冷气扑到脸上,浇熄一半的热火,梁沂洲的手迅速抽离,垂至腿侧。
气氛急转直下,言欢意识到他不爱听这话,可明明是他先起的头,让她别爱他的,她现在顺着他的意,变相告诉他她不爱他,他怎么就不乐意了?
男人心,怕才是海底针。
她装作毫无察觉,抓起他的手,用烧出一片红晕的脸颊证明自己的情动,“三哥。”
梁沂洲眼皮微颤,感觉掌心传来源源不断的电流,电力小,只够引起酥麻感。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下,理智暂且占了上风,“我先洗澡。”
微顿后补充了句:“在这儿等我。”
让她哪也别去的意思。
言欢乖巧地点了点头,心里只打算配合他三分——人没走,但阖上了眼皮开始装睡。
之前那几次,受制于他强大的自控能力,每到关键时刻都会终止,这次,她想做那个率先叫停的人,为了扳回一城,也为了试探他会如何应对。
她真的太想看到以他为中心的世界围着她转一次的画面了。
水声在十分钟后停下,言欢在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里,忍受着起伏不定的心跳节奏,不到五秒,再也听不见动静,只有逼近的呼吸,一轻一重,全数扑在她脸上,她觉得痒,险些破功。
他大概察觉到她的装模作样,也可能被卷土重来的欲模糊判断能力,在并未察觉的情况下,再次压上她的唇。
言欢睁开了眼,他没有在看她,他的睫毛很长,像蝴蝶,扑簌簌扇动着翅膀。
她忍不住环上他的后颈,稍怔后,他跟着掀起眼皮。
两个人的手心
重新渗出了汗,灵魂在漫长无言的对视中滋生出无尽时空扭曲的荒诞感。
梁沂洲原以为和她触碰,不会产生任何背德感,现实让他感到害怕,刺激和羞愧齐头并进,不断碾压着他的神经。
他觉得自己脑中的那根弦快要崩断了。
身下的人传来一声:“三哥。”
她应该还说了什么,可惜梁沂洲出了神,恰好错过了那句。
其实说完言欢就后悔了,在做其他事的时候谈爱多不合适。
一心就不该两用。
好在他没听到。
不甘心的也是他没听到。
她发狠一般咬在他唇上,咬出了血痕,他依旧没给出任何吃痛的反应,表情寡淡到只能看见眼里的欲。
下一秒,胀痛难忍的人变成她。
即便对方服务意识极强,到底是第一次,言欢累得够呛,事后被他从头到脚清洗了遍,又挪到另一间客卧,眼皮越来越沉,什么时候在他怀里睡着也不知道。
凌晨三点,外面开始下雨。
不算大,砸在窗玻璃上还是发出扰人清梦的动静,言欢睡眠浅,先醒了,撑着酸痛的身体下床,轻手轻脚地打开阳台门,手机被她握在手里,发去一条扰民消息:【明天我要在家休息。】
明月没睡,回复得很快:【家?这是和好了?】
言欢:【和好了。】
其实她很清楚,这算不上什么和好,他还是不知道问题的核心在哪,而她无视了他的愚钝,又一次拿装聋作哑来粉饰太平。
明月失眠加闲到发慌,手指一敲,追问到底:【怎么和好的?】
转瞬得到跌破眼球的一句回答:【通过结婚两个多月以来的第一场性|爱。】
明月顿了足足半分钟,点评道:【你亏了。】
言欢眨眨眼睛,简单在心里计算了这笔帐,数秒有了结论:【不亏。】
她馋他身体好久了,就算他们最后要分道扬镳,这床还是要上的,而且她也不打算只上一次。
【他爽,我也爽。】
明月乐了:【言大小姐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言欢反唇相讥:【我想象中的明大明星话也没这么多、好奇心也没这么重。】
明月收下这句评价,没再杠上开花。
北城六月,又热又燥,这场雨冲刷走大半的闷热气流,潮湿的风扑在肌肤上,引发另一种不适。
言欢:【我之前和你说的那句话,我得再补充上一句。】
言欢:【他不爱我,还要剥夺我爱他的权利,却对我有欲望,愿意跟我上床,你说这是什么道理?】
明月:【你想听我的分析?】
言欢:【不想。】
明月那句“他未必不爱你”就这样消失在对话框,变成:【那你继续在心里把他当成渣男吧。】
言欢护犊子情绪上来,纠正他的说法:【他不是渣男。】
【这世界上,有些人是天生不会爱的。】
明月:【那你觉得他是天生谁也不爱?】
言欢沉默了会,敲下:【他以前不是这样。】
至少言叙钦还在世时,他不是这样。
明月:【这样是哪样?】
言欢:【过分古板、守规矩。】
像输入标准公式的智能机器人。
言欢掐灭屏幕,望着雨中朦胧的灯光,陷入一种过于具像化的空虚里,那是独立于现实世界的第二层空间维度,她所能触碰到的有实感、有温度的皮肉逐渐幻化成镜花水月,和在国外时幻想过的,像又不像。
很奇怪,以前他们没有亲密触碰时,她觉得他没有这么空,现在身体被他填满后,他反倒变得比天上月高山雪还要遥不可及。
是因为他心里没有爱,还是在做|爱时对她没有爱?
阳台门第二次被关上时,梁沂洲突然惊醒,迷蒙的视线只捕捉到一截纤瘦的身影。
在他起身前,这截影子先钻进他的怀里,心脏得到填补后,他的意识再次陷入休眠状态。
然后,他做了二十四岁时做过的梦。
第32章 32
言欢睡觉并不安分,睡一会儿翻一次身,奇怪的是,即便醒来时她已经换了个姿势,也还是窝在梁沂洲的怀里,就好像她这辈子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一般。
他的手环着她的腰,掌心比他的胸膛还要热,她忍不住想,外热内冷的人是不是都这样。
她尝试脱离他的桎梏,反被他越箍越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握住的是什么稀世珍宝,而这足够让她进行一次自我欺骗,哄骗自己他是爱她的。
骗着骗着,她险些就信了,好在前一秒,她跌入没有他的梦乡里。
明月有部新剧刚上,隔天早上乘飞机去了鹏城做扫楼宣传,周三中午回的北城,两人一见到面,明月先来了句:“你这两天过得挺滋润,皮肤白里透粉的。”
见言欢压根不搭理她,她自讨没趣,切入正题:“下月中旬,我会以品牌创始人的身份参加北城各大协会联合承办的时装秀,不出意外,我还会在秀场展示一套新品代表作。听说Kaida也会出席,你去帮我联系一下她,至于用什么样的名义,你就说我想同她交个朋友,讨教一些设计上的细节创新问题。”
言欢一顿,意味深长的目光锁过去,“你从哪听说我和Kaida认识?”
“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事。”
“那你还用联系这个词?说得够轻巧的。”
明月头头是道地分析:“Kaida是英国目前最受关注的新锐设计师,你又是中央圣马丁服装设计专业的学生,门路和人脉肯定比我广,没准就认识和她有联系的人,就算不认识,你还有另一层身份,言家大小姐的财势也够你牵桥搭线了。”
“你也太高看我了。”言欢给自己倒了杯水,很浅地抿了口,“北城里想要认识Kaida的可不止我一个人,我那堂妹之前还专门去英国打听过,最后都没见到,甚至连对方什么身份都没查出来。”
明月沉吟了会,“我不强求,你要真约不到,就算了。”
言欢不着急拒绝,先问了句题外话,“其他明星做自己的品牌,都不见你这么上心,你就这么喜欢服装设计?”
明月点头又摇头,“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或许在设计上有点才华,但和Kaida那样的人比起来,就是鹅卵石和宝石的差别。既然天赋比不上,那我就只能仰仗'勤能补拙'这四个字,来弥补才思上的缺陷,而不是用过度的营销和虚假的才华沽名钓誉。”
她垂下眼,淡淡说:“对自己负责,才能对相信我的那些人负责。”
再说下去未免有些矫情,明月端起茶杯,盖住自己沉黯表情,一面等着言欢的回复。
言欢的口吻比她还淡,“我试试。”
明月还没来得及高兴,言欢将话锋一转,“你还真会物尽其用,一会儿徐宏,一会儿Kaida,拿我当小白羊薅?”
明月笑着说:“送上门、还不需要给出相应报酬的资源放着不用,是傻子。”
想到什么,她突然问:“你在圣马丁算修完学业了?”
言欢沉默了会,“算。”
“给我看看你的毕设作品。”
言欢皮笑肉不笑地说:“有抄袭嫌疑的作品你还是别看了吧。”
明月愣了好一会,等她回神,言欢已经离开,几天后,两人才再次见到面,言欢给她带来一个消息:“我帮你联系上了Kaida的助手。”
明月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你说真的?”
“你要是不信,我把她助手的联系方式给你,你自己去沟通。”
明月笑了,“你的人脉我还是信的……那边怎么说?”
言欢整理了下措辞:“Kaida还是不打算露面,但她可以用她的名义跟你合作一次。”
具体怎么
合作,又过了两天才收到准信。
言欢总结了下:“这次时装秀,Kaida那边确实会出席,她也会展出她的作品,至于走秀模特,她想让你来。”
明月怔了下,揣测道:“我设计的衣服,她会让她那边的模特穿?”
“是这个意思,就当互相宣传了。她还说,你的设计稿可以发给她看看,她会抽出时间跟你交流一下想法。”
明月大脑一片空白,“她疯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