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再次提醒他,“莫要惹惠娘心烦,她已经够难堪了。”
沈方哲连连点头,赵氏这才出去了。
不一会儿沈映蓉进屋来。
见到自家闺女,沈方哲心里头百般不是滋味,他强压下内心的愤怒,讷讷道:“是为父不中用,没能护好你。”
沈映蓉不忍他难过,安慰道:“爹已经很好了,惠娘有你这样的父亲,已是万幸。”
这话令沈方哲自责万分。
回想当初女儿出嫁时他曾偷偷哭过一回,如今女儿婚姻不顺,他不禁再次红了眼。
狼狈地别过头,沈方哲用袖子拭眼角,难过道:“那吴致远还是为父亲自替你挑的夫君,不曾想,千挑万选,竟挑出这样一个孽畜来。”
听到这话,沈映蓉心中也不是滋味,黯然道:“他也是女儿自己挑的。”
沈方哲摇头,“都怨我,倘若我能像你曾祖父那般,你何至于被他欺负到如此田地?”
“爹……”
“惠娘,爹对不住你,让你受这样的委屈。那吴致远欺人太甚,我明日定要去吴家问一问,问一问吴安雄,当初他上门来提亲时说的是不是屁话!”
当时他神色激动,听不进任何言语,对吴家一番抨击数落。
沈映蓉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于事无补,索性选择了闭嘴。
晚饭备好了,一家子在饭桌上死气沉沉。
沈旭虽不知情,却敏感,只觉得大人们的情绪有些奇怪。
他心中憋着疑问,主动给沈映蓉夹烧子鹅,说道:“阿姐最喜欢阿娘做的烧子鹅,多用些。”
沈映蓉温和地看着他,“阿宝正是长个儿的时候,也该多吃些。”
赵氏瞧着姐弟二人,胸中五味杂陈,“惠娘难得回来一趟,便住两日罢。”
沈映蓉点头。
沈旭想问什么,但见沈方哲用眼神提醒,终是止住了。
这顿饭吃得沉闷,饭后他被大人们支走,沈映蓉同父母谈起了正事。
先前沈方哲情绪激动,现在则稳定许多。
沈映蓉推测吴家二老应该不清楚吴阅卖妻求荣的事,如果要和离,首先就得把带进吴家的嫁妆分割出来。
赵氏也冷静许多,点头赞许道:“吴家那般无耻,惠娘的嫁妆断不能便宜了他们。”
沈映蓉道:“我掌管着吴家的中馈,属于自己的东西自要亲自拿回来,倘若现在就与吴阅撕破脸,许多事不便,总归会吃亏。”
沈方哲头痛道:“那惠娘作何打算?”
沈映蓉理智道:“在撕破脸之前取回嫁妆,省得日后牵扯,耗时又费心。”
沈方哲沉默。
当初嫁女时他们几乎掏空了家底,赵氏把娘家陪嫁的一间铺子和二十亩良田一并给沈映蓉带去了夫家,除了田产外,还有压箱底的钱银。
那些身外之物虽比不得吴家富裕,却也能保障沈映蓉最基本的开销。
如今婚姻破裂,自要取还回来。
这一打算得到了夫妻的一致赞许。
接下来沈映蓉又说起自己的顾虑,她并不赞同父母去吴家大闹,一来要维持体面,二来则是大闹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赵氏心里头不服气,咬牙道:“吴家干出这等卑劣之事,就该身败名裂,受世人唾弃。”
这回沈方哲难得的清醒了,紧皱眉头道:“人言可畏,惠娘以后还得在江玉县立足,总得顾虑她的声誉。
“且女儿家要在这个世道求存本就不易,倘若被吴家倒打一耙,颠倒黑白说惠娘攀龙附凤招惹萧四郎,那才叫有口说不清。”
赵氏被气着了,想说什么,被沈映蓉打断。
“阿娘且忍下这口气,就算你去吴家大闹一场,就算公婆跟你赔罪,难道女儿就不与吴阅和离了吗?”
“这……”
“不管吴家是什么态度,女儿都是要和离的。吴阅今日能把我送给萧四郎,明日就能把我送给李四郎,我吃过一回亏,断不能在他那里再受一次。”
见她的情绪起伏,赵氏连忙道:“好好好,阿娘什么都依你!”
沈方哲也道:“无论惠娘做出什么决定,为父都会站在你这边。
“我虽然不中用,但养你一口饭吃还是可行的。”
沈映蓉望着他,倍感窝心,“有爹这句话,我便什么都不怕。”
赵氏也道:“你是我们的亲闺女,我们若不心疼你,谁来疼你?
“以前的日子那般艰难都度过了,咱们现在总比往日好。
“待你回去处理好吴家的事,便回娘家来,莫要在意外头那些闲言碎语。
“咱们的窝虽然没有吴家的气派,但遮风挡雨总不成问题。”
那时面对父母的关爱,沈映蓉鼻子泛酸,久久说不出话来。
她无比庆幸出生在这样开明的家庭里,不会因为她是女儿就轻看。
有家的感觉真好。
这天晚上沈映蓉与父母长谈,所受到的委屈都在亲情温暖中一点点治愈。
回到父母身旁,她可以像小时候那样依偎在母亲身边,得到所有t信任。
鉴于明天沈方哲还要去学堂,沈映蓉不打扰他休息,先回房去了。
入睡前赵氏到底忧心,想到闺女和离后的前程,不由得落泪。
沈方哲亦是如此。
他们的闺女是个有主见的,这道坎儿他们并不担心她跨不过去,担心的是和离之后又将面对的是什么。
这世道对女性从来没有友善可言。
姑娘家从一出生就是附属,与吴阅的这段失败婚姻只怕会影响闺女往后的人生。
正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想必她往后都不会再轻易相信男人。
可是世道容不下一个和离回娘家的女人,外头必定会风言风语。
他们的闺女那般骄傲,她不愿看到她被现实折弯脊梁,磨平棱角。
赵氏在黑暗里替女儿辛酸流泪。
察觉到她的伤心难过,沈方哲轻拍她的肩膀,赵氏抹泪道:“往后惠娘又该何去何从?”
沈方哲喉头发堵,“只要有我们在,就能护她。”
赵氏哽咽道:“她才二十岁,就遭遇这等耻辱,我连公道都没法去讨,你要我如何咽下这口气?
“我恨呐,恨吴家毁了她的前程。倘若是夫妻闹矛盾过不下去和离,她日后再嫁,也不至于难堪。
“可偏偏是吴阅卖妻求荣,把她送给了别的男人,你让她以后如何再相信男人愿意二嫁?
“我家惠娘那般聪慧的女郎,吃过一次亏,定不会再走第二次同样的路。
“一个女郎家,总归得有属于自己的家业,我不盼她什么,就只盼她能像寻常女子那样有疼爱自己的丈夫,一双儿女作倚靠,日后老了,有遮风挡雨的地方,也不至于孤苦伶仃。”
这番话是一个传统母亲对女儿未来的担忧,沈方哲听后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这夜终归是个不眠夜。
正房的夫妻俩辗转难眠,厢房的沈映蓉反而睡得安稳。
因为周边是她熟悉的一切,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她安睡得无比踏实。
她可没有赵氏的那些忧心,经历过一次婚姻,往后嫁不嫁人并不重要。
当务之急,是从吴家那个泥潭里脱离出来,远离是非之地。
翌日沈家父子俩去学堂,赵氏差青禾去买些新鲜的莲子和葡萄来给沈映蓉解馋。
沈映蓉打趣道:“我这才回来多久,阿娘就好吃好喝惯养着,只怕不到一月,家里头就得被我吃垮了。”
赵氏埋汰道:“瞧你那猫样,瘦得跟什么似的,秋冬的时候给你炖几只老母鸡补补身子。”
沈映蓉:“阿娘不懂,这叫窈窕。”
赵氏无比嫌弃,“风都能吹走的竹竿,窈窕个屁。”
沈映蓉:“……”
打扫院子的魏氏听着母女斗嘴,不由得抿嘴笑。
赵氏嗓门大,去沈旭屋里整理他的物什,又开始骂骂咧咧,数落那小子邋遢,以后娶个婆娘定会被嫌弃。
沈映蓉在外头拿青盐擦牙,不怕死接茬儿道:“以后阿宝讨了媳妇儿,阿娘若想留住人,才该夹着尾巴做人,别被儿媳妇嫌弃。”
这话把赵氏气笑了,在屋里不客气啐道:“你这个大姑子留在家里才招人嫌呢!”
沈映蓉理直气壮道:“我能给弟妹教养孩子,阿娘你字都不识几个,能教什么?”
赵氏被噎着了,憋了许久才骂她臭不要脸。
母女俩又像往常那样你来我往,压根就忘了吴家的不快。
赵氏嘴上不饶人,干的事却从未亏待过沈映蓉,就算她嫁出去了,住的那间厢房也留着的,而不是把沈旭那间小的屋子换了。
那种明目张胆的偏爱在这个家里已经成为了习惯,也正是因为父母的偏爱,才让沈映蓉愿意心疼沈旭这个弟弟。
她从不缺亲情滋养,也有爱人的能力。
沈方哲懂得教养子女,给予长女的是无限偏疼,也会灌输沈旭女郎家在这个世道的不易。
父母的爱,与亲姐的爱灌养着沈旭,让他从未感到不平。
之后沈映蓉在娘家小住了几日,吴阅不敢过来接妻子回家,选择了逃避。
而另一边的萧煜经过那一夜荒唐后食髓知味,生出了想要带沈映蓉回京的心思。
室内的冰鉴洗去了酷暑的炎热,他坐在摇椅上,看着挂在墙上的《荷戏》陷入了沉思。
那女郎瞧着衣冠楚楚,不曾想私下里竟这般放浪。
亦或许是她被下了药的缘故,热情似火,乖张又风情。
那晚的缠绵令初尝情事的儿郎迷醉,叫他念念不忘,甚至有些上瘾儿。
对方灼热滚烫的肌肤,亲昵的贴近,以及被温柔包裹的缱绻旖旎叫他发狂。
也许是他从未碰过女人,没尝过滋味,见识得太少,才会这般沉沦。
但不管怎么说,他确实被那个女人迷住了,更或许是迷恋她的身体带来的感官冲击,让他不能自拔,如痴如狂。
萧煜喉结滚动,闭目回忆起那些荒唐又无法宣之于口的暗夜情形,不禁心痒难耐。
一顿吃饱哪能满足呢,他贪婪地想顿顿都有饱饭吃。
他虽然不要脸惦记他人之妻,却不会明目张胆去抢夺。如今吴阅那伪君子卖妻求荣把她送到他手里来,夫妻二人的感情肯定会产生裂痕。
这正是他撬墙脚的好时机。
萧煜的心思彻底活络了,更加坚定了想要夺取沈映蓉的决心。
他想把她带在身边,把她带回京城,养在自己的院子里,让她陪伴在身侧,顿顿都有饱饭吃。
拿定主意后,萧煜把常生叫来,让他去沈家盯着,只要沈映蓉回吴家,立马拦人,他要见她。
常生屁颠屁颠出去了。
沈映蓉在娘家小住了四日才回吴家。
这次她的心情格外平和,打定主意在不撕破脸的前提下先把嫁妆转移回娘家再说。
赵氏差人租了一辆骡马车送她回去,千叮万嘱道:“若吴家的事没法处理,便让我们去出头,切莫逞强再吃闷亏。”
沈映蓉道:“阿娘放心,我心里头有数。”
赵氏握着她的手,看向魏氏和青禾,再三叮嘱她们谨慎行事。
二人连连点头。
现在看清楚吴阅的虚伪,自会小心防备。
与赵氏道别后,三人上马车回去。
不曾想,还没进冠云坊,常生就前来拦人。
魏氏打起帘子,她不认识此人,皱眉道:“这位小郎君是?”
常生行了一礼,从袖袋里掏出一张纸条送上,魏氏接过拿给沈映蓉瞧。
当时沈映蓉已经猜到了几分,真看到纸条上的字迹后,心沉入了谷底。
萧四郎要见她。
沈映蓉心中起伏不定,青禾担忧道:“娘子……”
马车旁的常生道:“沈娘子马上就要进冠云坊了,想来不想让家里人……”
话还未说完,沈映蓉就道:“我去。”
常生微微一笑,骡马车掉头往附近的客栈去了。
这两日萧煜都住在客栈里守株待兔,屋里没有冰鉴,他很不习惯,但一想到能再见沈映蓉,便什么都能忍。
没过多时,门口传来响动,萧煜起身去开门,沈映蓉站在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
猝不及防看到她,萧煜的心跳漏跳了一拍,觉得她还是吃醉了的好,至少不会这么冷若冰霜,给人一种极不舒服的压迫感。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微妙,经过了那夜的荒唐后,沈映蓉明明无法直视他,还是硬着头皮去面对。
进到屋里,沈映蓉也不兜圈子,敷衍行礼,打开天窗说亮话道:“不知四爷唤我来,所为何事?”
萧煜干咳两声,有些不自在,“我有些话想同沈娘子说。”
沈映蓉冷漠道:“你我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
萧煜默了默,从袖袋里取出吴阅的献妻书,说道:“吴阅,他不是你的良人。”
沈映蓉的视线落到他脸上,不答反问:“那又如何?”
萧煜愣了愣,皱眉道:“他卖妻求荣,把你送到我的榻上,虚伪至极,你心中难道没有怨恨?”
听到这话,沈映蓉忽地笑了,提醒道:“此乃吴家家事,多谢四爷为我夫妻二人费心。”
萧煜不痛快道:“沈娘子莫不是还打算跟他过下去?”
沈映蓉露出奇怪的表情,“敢问四爷,这与你有何干系?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一辈子还很长t,总有许多磕碰会经历。
“现在我们夫妻遇到了难题,总会共同去解决,不需要四爷你操劳。”
这话把萧煜给气着了,看着她久久不语。原本以为她是个聪明的,不曾想这般冥顽不灵。
“沈氏你是不是傻?吴阅都这般待你了,视你为玩物送人,你还要死心塌地?”
沈映蓉唇角微勾,讥讽道:“在四爷眼里,我沈氏难道就不是玩物吗?”
萧煜愣住。
沈映蓉平静道:“吴阅能把我这位发妻送出去,皆是因为你让他有机可乘,他诚然虚伪,你萧四爷难道就是君子?”
萧煜:“……”
沈映蓉:“天下乌鸦一般黑,男人大抵都是如此。
“纵使吴阅有许多错处,至少身心干净,从不在外头乱来。
“这道坎儿,我夫妻自会跨过去。
“今日得四爷提醒,沈氏心怀感激,还请四爷高抬贵手,放我夫妻一马。”
她说话的语气不疾不徐,反而凸显得萧煜像个笑话。
他显然被惹恼了,盯着她看了许久,仿佛想把她的脑子掏出来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做的。
这波反向操作确实把萧煜整得不会了,原本想趁着夫妻关系产生裂痕挑拨离间,结果人家压根就不屑。
对方是读书人,萧煜自知没有那份口才与她辩论,索性耍横,看谁更不要脸。
他步步逼近,不再强调吴阅对婚姻的背叛,而是从自身出发,厚颜无耻道:“沈娘子说得极是,这是你们的家事,我萧煜没有资格插手,不过……”
沈映蓉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他,好似炸毛的奶猫。
萧煜忽然觉得她的样子有几分可爱,唇角微弯,愉悦道:“我萧煜何其无辜,家里头众星拱月捧着,洁身自好没碰过一个女人,结果那天晚上被你沈氏当马骑,清白尽失,我自当要向你夫妻二人讨回公道。”
此话一出,沈映蓉面色一僵,整个人都懵了。
萧煜继续逼近,道:“我清清白白的一个大小伙儿,被你这个有夫之妇当成驴马骑,又是啃咬,又是抓伤,你沈氏可脱不了干系。”
似万万没料到被他倒打一耙,沈映蓉的脸上起了薄绯,连忙替自己辩解道:“我没有!”
萧煜控告道:“你毁我清白,坏我名声,自己被下了□□,把我当成泄-欲的工具使,我萧四郎岂会善罢甘休?”
这话说得沈映蓉老脸通红,发窘道:“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一介弱女子,岂能对你为所欲为?”
萧煜冷哼一声,当即解开自己的衣领。
沈映蓉连忙捂脸,非礼勿视!
那男人把厚颜无耻发挥到了极致,硬是解开上衣,光明正大敞开给她看。
肩颈处有明显的咬痕,前胸处有好几道抓伤,很明显的指甲印。
沈映蓉不敢看。
萧煜强行掰开她的手,对方的胸膛映入眼帘。
因着常年练武的关系,年轻的身体肌肤紧致富有光泽,小腹结实,线条有型,是一具充满着青春活力的躯体。
看到他肩膀上的咬痕,沈映蓉觉得自己晚节不保,脸红得像猴子屁股,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萧煜“啧”了一声,慢条斯理整理衣着,意味深长道:“我萧煜被家中疼宠,那般娇生惯养的骄子,岂有被你沈氏白睡的道理?”
沈映蓉:“……”
萧煜:“沈氏,这事儿我跟你没完。”
沈映蓉:“……”
这不,沈映蓉满面涨红,一时语塞, 不知如何反驳他。
萧煜很满意她的反应,把衣冠整理妥当后, 大言不惭道:“你是有夫之妇, 若论起我大雍律法来, 那天夜里与我荒唐, 可是犯了通奸罪。”
沈映蓉嘴硬道:“你休要唬我!”
萧煜斜睨她, “你把我萧四郎当成什么了, 我岂能被你白占了便宜?”
沈映蓉眼皮子狂跳,梗着脖子问:“萧四爷又当如何?”
萧煜垂眸道:“与吴阅和离, 我带你进京。”
听到这话, 沈映蓉顿时意识到自己大祸临头,硬着头皮道:“萧四爷欺人太甚, 这里是我的根儿, 断然不会与你进京。”
萧煜沉默。
沈映蓉素来镇定的心智不由得慌了。
她打小生长在江玉县,沈家是她的庇护,倘若被他强行带走,离乡背井的把期望寄托到男人身上无异于死路一条。
对方忽然伸手摸她的脸, 她强忍着心中的恶寒不敢避开。
指腹在脸颊上轻轻摩挲, 萧煜缓缓低头附到她耳边,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与吴阅和离,我定不会亏待你。”
沈映蓉恐惧地往后退了一步, 却被他抵到了门上,再无退路。
那人从小就被娇惯着, 素来放肆,无法无天,想要一个女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似觉得她身上的脂粉香好闻,他俯身用猛虎的姿态细嗅蔷薇。
沈映蓉害怕地往下缩,腰肢却被他扶住。
薄衫下的肌肤温热,想起那天晚上的放纵,萧煜有些心猿意马。
如果说最初是相中她的脸蛋,那现在就是沉迷她的身体。
他喜欢这个女人有趣的脾性,更喜欢年轻身体带来的销魂蚀骨。
那种滋味很奇妙,令人贪恋,甚至上瘾。
鬼使神差的,萧煜没控制住自己的妄想,只想与她亲昵,情不自禁吻她。
沈映蓉本能抗拒,却被他死死地抵在门上,动惮不得。
灼热的男性气息把她包围,他以入侵者的姿态攻占她的领地,撬开她的唇齿,浅尝她的滋味。
沈映蓉不怕死咬他。
铁锈的血腥味弥漫,萧煜吃痛,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强势。
带血的吻恣意猖狂,那种上头的征服欲激起了沈映蓉的反抗,再次咬破他的唇。
这回萧煜长了记性,仓促松开了她。
沈映蓉喘着粗气,眼里难掩惊恐。
萧煜舔了舔唇上的血腥,忽地笑了,无耻道:“那天晚上我渡水喂你时,沈娘子可不像今天这般欺负我。”
沈映蓉额上青筋暴跳,咬牙道:“无耻狂徒!”
萧煜“啧”了一声,嗔怪道:“你个小没良心的,吃醉酒缠着我给你泻火时,可不是这般态度。”
这话说得沈映蓉体面全无,羞恼地想走人,却被他拦了去路。
高大的身躯极具压迫力,沈映蓉不敢跟他硬碰硬,僵在原地进退不是。
那轻佻的纨绔缓缓低头附到她耳边,发出魔鬼的低语,“跟吴阅和离。”
沈映蓉毫不犹豫拒绝,“休想!”
萧煜冷哼,“沈娘子若不愿意,那我可就要强拆了。”
沈映蓉内心忐忑,不怕死道:“还请萧四爷三思,国公府那样的门楣,倘若被家中长辈知晓你涉足有夫之妇,只怕有损四爷威名。”
这话确实有震慑力。
萧煜眯起眼看她,不由得生出几分玩味儿,她还挺聪明的,晓得拿家族施压。
阻拦她的手缓缓举了起来,萧煜做投降的姿势,没再继续找茬儿,只看着她笑,颇有几分邪性。
沈映蓉警惕地盯着他,直到他再无其他动作,这才毫不犹豫开门离去。
萧煜站在原地没动,只看着她下楼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成功脱身的沈映蓉手心里捏了把汗,魏氏见她下来,连忙迎上前,关切问:“娘子可有受委屈?”
沈映蓉摇头,沉着脸道:“走。”
在回吴家的路上,沈映蓉一直都没有说话,满脑子都是那狂徒想带她离开江玉县进京的事。
她是断然不会跟他进京的,已经在吴阅身上吃过亏,岂能再在其他男人身上吃亏?
且不论这茬儿,她一个有夫之妇,一旦孤身离乡背井,无异于把命运交到别人手里。
萧煜那般荒唐,国公府岂能容他把有夫之妇带回去蒙羞?
权贵之家的后宅,藏着多少见不得人的阴私,让一介弱女子消失的办法有千百种,一个不慎,真的会死人。
想到这里,沈映蓉内心惶惶,是真的怕了。
她不怕跟吴阅掰扯,沈家再怎么说也有功名在身,吴阅手里也没多大的权势,总得有所顾忌。
但萧煜的背后是国公府,上有萧贵妃撑腰,下有侯爵护身。
那般权势欺压到身上,是连一点翻身的机会都没有的。
见她一直心神不宁,魏氏担忧道:“娘子怎么了?”
沈映蓉回过神儿,欲言又止道:“我只怕大祸临头了。”
魏氏心头一惊,有许多话想问她,却不大方便,也只得作罢。
抵达吴家,胡氏听到她回来了,连忙过来。
当时吴阅不在,去衙门上值了,沈映蓉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看不出异t常。
胡氏过来瞧她,她极少回娘家住这么久,显然对她生了疑虑。
婆媳入了偏厅,沈映蓉忽悠道:“这些日让阿娘操心了,实不相瞒,我与郎君在前几日闹了小矛盾。”
当即把二人因着衙门差事发生争执的事情细说一番,果然把胡氏哄骗了过去。
胡氏无奈道:“我就奇怪,好端端的,惠娘你怎么就回了娘家,连声招呼都不打。”
沈映蓉道:“后来我在娘家仔细想过,也理解郎君的不易。他有上进心,我却处处阻拦,也难怪惹得他不快。”
胡氏连忙摆手道:“这哪能怨你呢,你是为他的身子着想,若累垮了,以后谁来撑家?”
她叨叨絮絮说了许久,沈映蓉耐心附和,猜测婆母应是不知情的。
婆媳坐着唠了半天,沈映蓉彻底打消了她的疑虑。
公爹吴安雄没在家里,中午婆媳二人一起用饭,又像往日那般,相处得和睦。
饭后胡氏回房午休,沈映蓉藏着心事,把青禾支出去看门,与魏氏提起自己目前的处境。
“我不能与吴阅和离。”
此话一出,魏氏诧异不已,皱眉道:“娘子何出此言?”
沈映蓉把在客栈里的情形细说一番,听得魏氏眼皮子狂跳不已。
“萧四郎那狂徒想把我带到京城去,我岂能遂了他的意?”
魏氏恐慌道:“天下乌鸦一般黑,娘子断不可听信他的甜言蜜语。
“吴阅虚伪,他也差不多,唯有沈家才是娘子的倚靠。
“一旦你跟着他去了京城,孤苦无依的,那才叫任人宰割。
“娘子断不可在这件事上犯糊涂,那萧四郎有前科不是良人。
“且像他那样的纨绔,从不缺女人,可是娘子经不起他折腾,一旦你信了他的话,那才叫死路一条!”
她说得激动,皆是发自肺腑的苦口婆心,就害怕沈映蓉被富贵迷了眼,酿成大错。
这份担忧沈映蓉受下了,正色道:“魏妈妈所言甚是,所以我才说大祸临头了。
“起初我想着尽早脱离吴家,后来仔细一想,倘若我和离回了娘家,便再也没有庇护。
“那狂徒若来纠缠,沈家无权无势,是护不住我的。”
魏氏心急如焚,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道:“那娘子打算如何应对?”
沈映蓉冷静道:“我要把和离一事暂放一边,至少得拖到萧煜回京后再做打算。”
魏氏点头,分析道:“他当初来宜州,是因为在京中犯了事来避风头,这都两三月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去。”
沈映蓉:“所以我不能跟吴阅撕破脸,我得拖住他。就算萧煜再无耻,也得掂量掂量夺他人之妻带来的污名后果。”
魏氏垂首斟酌此举的可行性。
沈映蓉继续道:“这些日吴阅不愿露面,想来是觉得亏欠我的,我得利用他的亏欠把他握在手里做挡箭牌。”
魏氏忧心忡忡道:“怕就怕他是个没良心的,已经干出卖妻求荣的事,只怕芯子早就坏透了。”
沈映蓉笃定道:“无妨,他既然瞒着二老,可见有所顾忌,我可以用二老给他施压。”
她超乎寻常的冷静睿智令魏氏稍稍放心了许多。
一个女郎家,怕就怕摆不正自己的位置。
那萧四郎就是个混子,他虽然没有娶妻,但强势的家族背景意味着自己的婚姻做不了主。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算他排行老四不用承担家族使命,总归是权贵子弟。
日后与他匹配的女子定然是京中有头有脸的门户,自轮不到没有任何身家背景的二嫁妇。
这些道理魏氏没有点穿,沈映蓉自己也明白。
她并没有兴趣贪图荣华去做什么外室小妾,只想离开吴家后依靠娘家求得一方立足之地,其余的不作多想。
下午沈映蓉午休了阵儿,她需得养足精神来打这场拉锯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