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笑得乐不可支,问她,那你发现过你爸妈的套了吗?
孟思远含糊地点头,说肯定有啊。
回想起往事,李敏抿了口红酒,每一个问题的答案,都在往事里有迹可循。失去这个朋友,她不是不难过。
结婚时,盛大的仪式上,要注重仪态,要走场看机位,还有各色的应酬,来的人物众多且重要,神经的弦都是绷着的。以至于在奢华而梦幻的婚礼上,李敏都没有心思想过,想要一辈子。
而她曾经却将与孟思远做一辈子的朋友当作理所当然。
李敏无力修补这段友谊,因为是孟思远先放弃的。
孟思远在上周就被上司胡志锋告知了她今天要一同去参加会议,老板召开的高层会议。
虽然她从未参加过这种级别的会议,上次误入的聚餐上氛围很好,老板跟高层之间有说有笑的,老板看起来没什么架子,但孟思远还是从上司的反应中略窥一二。
上司办公室的门频繁打开又关上,胡志锋为了一个数据都会把人喊去问。白天不免将许多时间花在与人沟通上,他下班后也没到点走,留下加班准备报告材料。
作为助理,孟思远一同留下加班。倒不是为了给上司好印象,而是真的有些忙。递交上去的文件都要经由她手审批,这些报告她都要看一遍,标注了重点,以防上司随时的提问。
上司都高度重视,加之手头许多工作都不碰巧地凑到了一起,她不免连着加了好几天的班。
忙碌时几乎没了时间的概念,早出晚归,回到家后累得瘫在沙发上,她得歇好一会才爬得起来,去冰箱里拿鸡爪啃,再找部不用费脑子的电视当背景音听。吃完夜宵,洗了澡后倒头就睡,第二天如此往复。
算是不白费功夫,经手过大量的文件,瞟过太多数据,她对部分业务了解得更深些。即使数据只是一个结果,还有过必要的美化,但也能看出些门道。
今天上午十点的会议,虽然大概率自己不必发言,孟思远还是有些紧张。进入会议室时,她深呼了一口气,适度的紧张能让人注意力高度集中。
大家都很准时,一帮平时只需听下属作报告的人转换了角色,孟思远看着他们面上并不轻松的神情,有的还在与旁边助理小声讨论着,可见老板开会没那么让人好过。
老板没有迟到,他两手空空地走进会议室,坐下时将手机放在了桌上,说了声早。见他穿了件深蓝色的衬衫,挺有型的,她都在想,他是不是同款衬衫买了许多件不同色的。他说了声开始吧,运营部的李伟就投屏了PPT开始做汇报。
听着汇报的老板一言不发,不会打断下属,明知他只是专注,她却感受到工作状态的他很严肃,这种性子断然不会跟这些高管们有私交而选择放一马。
果然,没有打断不是因为满意,而是在汇报结束后,他一个个将问题抛出,等着对方给解释。若对给出的答案有疑问,他不会停止追问。
他提问的逻辑性极强,没有要给下属脸色看的意思,他只是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事情本身,没有任何情绪地指出问题并给出提出质疑的缘由时,给人的第一感受就是凶。
一时没回答出来,会议室里一片安静,看着不说话同样在等待的老板时,看似事不关己的旁人都会觉得如坐针毡,生怕这样的发难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孟思远在旁听的间隙里翻阅着市场部要汇报的内容,过了遍之前标出的重点数据,又圈了几处可用来佐证的细节,发现上司看过来,眼神聚焦在她手中的文件上时,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前边的老板,再将手中的文件挪过去,可供上司做参考。
在等待时,肖华自然看到了下边的小动作,他算不上脾气好,下属做错事他会骂,但也不想为难人到下不来台还浪费时间,“等你想清楚了告诉我,下一个。”
会议结束前,肖华看着底下的人,核心层的流动甚低,他看中忠诚与能力。他没那么爱讲废话,更多时候是就事论事。下属做事遇到问题时,他帮忙解决或者是点拨下;若有空,会讲清楚是个什么运行逻辑。
但今天会议上让他不满意的点有些多,虽不至于导致多大的问题,他却看到了一个共性,难得多说两句。
“在座的各位,手中有很多权力,每天要做很多决策。我觉得在一些事情上,和专不专业可能关系不大,和是不是自欺欺人关系更大。”坐得太久,肖华站起身,“显而易见的事,两年前看不明白,可以是思维不灵敏,情有可原;一年前看不明白,是不可原谅;如果到现在还不能看清楚一个白痴问题,那我觉得除了自欺欺人,我找不到其他解释。”
“面对市场自欺欺人,是要被饿死的。”
会议结束时是十一点半,孟思远如释重负,虽然过程折磨了些,但老板开会挺快的。她特能理解当领导的爱开会,开会都能这么讲究效率的人,在其他工作上把控进度、推进执行的能力可见一斑。
对于老板最后说的话,虽然她挺认同,但又觉得,哪里所有人都像他一样,有能力迅速看清局势,甚至提前作出预判。
汽车行业,并不新,作为其中一环的零部件供应商,老牌公司们吃掉了大部分的市场份额。作为一个初创公司,只能去做传统供应商不想做的生意。而公司能到今天的规模,是创始人曾经选择合作的车企客户,已迅速成长。从虎口夺食,趁机吃掉了传统供应商的份额。
听起来像是运气,但在血海中生存下来,要每一次大抉择都做对,有哪里有那么多好运。算了,他说的有道理。她的前提条件设置错误,非得找他做参考系,那的确没法说下去。
孟思远想起他说最后一句话的眼神,客观而平静的话语,眼神却是冷到极致。像是在血海里泡了太久,在饿死的边缘挣扎着,没有犯错的机会,无人能施救,掉下去粉身碎骨。每一次选择,都要摒弃人性中的软弱。在长久的绝望中生存,一次又一次的抉择之后,从生存危机中独自脱离之后,一个人就可以不需要任何感情了。甚至是,这个人就没了感情。
午休过后,孟思远去找了上司,关于副总监周彦的一笔业务。
虽然周彦组不归她管,但在内部流程上,多了道程序,得由她审批后,才能到总监这一步。如果按照规矩,她应该直接通过,而不是卡住了这一笔。
这种看似合理的、执行上完全没问题的操作,也反应了使用这种方式架空一个管理层的困难。
然而经过她的审核,若出了问题,最后追责时,她是需要负责的。那么她认为这笔业务有问题,她就需要告知她的上司。
“Hey,胡总,来打扰你一下了。”
“欢迎打扰。”胡志锋笑了下,“每次听你喊我胡总都不适应,你那么客气干什么?”
“这是您客气了。”孟思远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他,“周总监与天坤的这一笔业务,对方要求降价6%,我觉得这还有谈判的空间。”
胡志锋低头看着文件,“可能有,但有没有空间,还是要谈出来的。”
他这是没有回答,孟思远笑了笑,不宜再直接问他如何处理,“那我这找周总监聊一下,问他能不能再努力下?”
胡志锋点了头,“从你这审批,你觉得有问题,尽管打回去就好。”
“好的,谢谢胡总。”
对于上司的回答,孟思远没有意外。这一尴尬的处境,也是她要面对的。若发生冲突,与手握业务的周彦相比,若她没有上司的支持,她没有多少赢面。
一个是初来乍到的助理,一个是扛业务的下属,结果显而易见。
回到办公室后,孟思远就打回了申请,等待着周彦的发难。
周彦来得挺快,敲了两下门,她还没喊请进,门就被打开,他气势汹汹地走了进来。
“为什么打回来?”
他并没有坐下,孟思远得抬头看着他,“原因我写了,6%我觉得不合理,你可以争取下。”
“这已经是我争取的结果了。”
“你可以再试着去聊一下。”
“如果最终还是这个结果,你是要放弃这笔业务吗?”
“你先去聊了再说。”
周彦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油盐不进,固执到不知是蠢,还是不懂业务,“天坤是大客户,在市场行情普遍降10%的情况下,6%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孟思远笑了,“天坤是你的大客户,你很专业,平时应该与他们关系维系得很不错,所以还是有谈判空间的。得看市场行情,也得看产品质量和售后上的不可替代性。”
周彦低头看着她,“我们的确关系维系得是很不错,市场竞争很激烈,很多公司想做天坤的生意。不知丢了这笔单,孟助理能负责吗?”
孟思远的脸色微变,可随即就又笑了,“没到那么严重啦,只是让你再去聊一次而已。”
见她态度软下来,周彦心里笑了,这人就是个纸老虎,他不妨给她台面下,走个过场再聊一次,之后该怎样就怎样。
“好,我听孟助理的。”
孟思远见他走出办公室,笑意变淡。
要带着业务走,这到底是一种针对她的威胁,还是他的真实想法?
好像也没区别,都是头脑中的念头。若是从未出现过,怎么会脱口而出?
那么,除了对她,他有没有在不经意的时候,向他的上级透露过这种想法?
如果有呢?
天黑得很早,还没到七点,就没了多少光亮,只有路灯投下的一点光影。
办公楼附近有一小片地,搞了绿化,没多规整,几棵大树,若干灌木丛以及不知名的花。就安了两盏灯,在晚上算不上亮堂。
肖华出来抽根烟,晚上温度降了,还起了风,地上的落叶被卷起往前吹。挺舒服的时节,抽烟对他来说是放松,脑子里可以什么都不用想。
甚至度假都给不了自己彻底的放松,就是换了个地方想事情,他也懒得特地去休假。
肖华咬着烟,手挡住风,烟头被点燃,他吸了一口刚吐出时,就听到了一个女人在学着喵叫的声音。随即又听到了她在说“小猫咪,人呢,出来呀。”
他闷笑了声,这是猫,不是人。
他隐约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此时显然带了撒娇的语调,他一时分辨不出。
随着她的寻找,身影出现在了自己视线中,她侧身弯腰在往灌木丛中搜索着,一身的瑜伽服,背了个布袋。她并没有看到自己,肖华认出了她。
但他没有打扰她,抽着烟看着她。
这几天忙完,孟思远也无需再加班。她当即约了节私教课,下班后去。
健身房位于公司和家之间,她带了衣物在包中,工作日晚上的健身房人不少,干脆就锁上办公室的门,提前换上了运动装。
将近七点,公司的人走得差不多,也无人会注意到她这身。虽然孟思远完全不觉得这么穿有什么问题,但也不想太与众不同。
在上家公司,刚回国的她还会穿很短的裙子去上班。兴许是升职速度有点快,她被人在背后指点过。后面HR还跟她聊了下,很委婉地说了Dress code。她不想多说什么,多购置了几套职业装,轮流换着穿。
跟人打交道总要动好多脑子,好累的,跟猫就不会了。
她是偶然发现公司附近有流浪猫的,在办公室里放了袋猫粮。前几天加班累得头昏脑胀,都忘了它们。今天终于有空了,下班后她来喂猫。
孟思远观察过,零零散散地有好几只,都挺怕人的,只有一只长毛橘猫,估计没被人害过,她来过两次以后,它就敢靠上来了。
今天她招呼了两声,猫咪就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它的右耳上有一个小口,她笑了,“你是不是认识我了?”
孟思远从包里拿出纸盘,倒了分装的干粮,放在了草丛上,小猫鼻子嗅了嗅,就凑了上去。她又倒了一盘,放到丛林更深处的地方,那些不敢靠近人的猫,等她走后会去吃的。
她稍稍远离地看它吃东西,它边吃边往旁边看一眼,再用爪子扒拉着干粮埋起来,知道这是猫的天性,她也不禁笑出了声,“你怎么这么可爱呀。”
她想起刘晓云家的小黑,刚认识它时,她吃饭要坐下前,小黑都很小心眼地提前占了位,不让她坐。可她抱着小黑给它拍屁股时,它一脸享受地暂时将她当成自己人,允许她坐下了。
猫咪总觉得自己有很多的小聪明,可在人看来它的小心思一眼可见。然而不同的是,猫耍心机时只认为它太可爱了,人要耍心机,就会显得面目可憎。
孟思远蹲着看小猫,对人有期待,十有八九都会收获失望。对猫从不会失望,是不是从来不期待它按人类的设想作出回应?
“拜拜,我要走啦。”
她站起身要离开时,吃得半饱的猫咪走到她跟前,挡住了她的道。她没赶开它,它的胆子还变得挺肥,一屁股坐在了她的脚上。
孟思远正要弯下身将它抱到一旁时,忽而察觉到前边有个人影,她抬头看去,那人指间燃着个红点。她望向他时,他正将手中的烟送入口中,吸完最后一口,丢了烟蒂,碾灭残余的火星后,他抬起头时,看向了自己。
感受到她身体的僵直,猫咪轻巧一跃,就消失在灌木丛中,像是从没出现过。
风向问题,她并未闻到烟味。他像是刚刚一直在那,没有出声,可能他也不想被打扰。她看着他,他还是今早开会时的着装,穿着衬衫在树下抽烟。可没了在会议上的严肃,他看起来有些懒散,也许是疲倦。这样的他,大概率比工作状态的他好相处的多。
她不知道是走上前特地打个招呼,还是点头致意下就离开,不打扰了他的清净。
肖华觉得这人看上去有点呆,旁人见了他,肯定会立即来打个招呼。而她,像是在等着他先过去跟她打招呼。
他走到了她跟前,“去运动吗?”
“是的,一会儿去健身房。”
孟思远都忘了说声老板好,回答完他的问题后,意识到他可能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很喜欢猫吗?”
“对,猫很可爱。”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猫,关于猫,孟思远忍不住多说点,“其实以前我很怕猫的,压根谈不上喜欢。后来租房时,舍友有一只猫,我经常帮忙照顾,了解猫的脾气秉性后,才慢慢不怕,甚至喜欢的。”
肖华从来没了解过猫,更别说接触,“猫什么脾气?”
“不同的猫脾气不同,就我熟悉的猫来说,就爱撒娇,也很爱......”孟思远想说犯贱来着,但这是老板,她措辞还是谨慎些,“也挺调皮。很聪明,它做错事,骂它时它听得出,还会跟你对骂。事后记仇了,会耍心眼来绊你一脚,但它认真耍小心思的样子让人觉得很可爱。每天都要黏人一会儿,它可不管你在干什么,就要让你陪它玩;可当它玩腻了,你要去抱它,它爱搭不理的嫌你烦。”
“那你自己没有养猫吗?”
“是的,你怎么知道?”
肖华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问了她,“为什么?”
“玩别人家的猫就好了呀,自己养太累了。”孟思远没那么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聊,想起上次的事,向他当面道了谢,“谢谢你,鸡爪很好吃。”
肖华点了头,“那你为了鸡爪,可以多加班了。”
孟思远笑出了声,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说过的话,“那你也得给我补加班费。”
“我留在公司加班,自己都没加班费呢。”
“那可不同,您是老板。”
“知道我是老板,你还得让我先来跟你打招呼。”
“您心胸开阔,肯定不是在意这种细节的人啊。”孟思远挑了眉,“而且我这不是怕您不知道我是谁,让我自己尴尬嘛。”
“我的记性应该非常不错。”肖华看着她,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眼神中藏着笑意,故作委屈,却是笃定他答不上来,这一脸的小心思还挺像她刚刚描述的猫,“孟思远。”
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孟思远内心有些异样,可能是从没期待过大老板能记住自己的名字,“您记性可真好,开会时我就惊叹于您怎么能记下那么多数据的,真让人羡慕的天赋。”
见她这立刻就夸上了找补着,肖华笑了,“行了,别拍马屁了。去运动吧。”
“我这可是真心话。”见老板要结束闲聊,孟思远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跟他挥了手,“再见。”
肖华点了头,见她走去前边路旁扫了辆自行车,骑着离开后,自己也往大楼的方向走去。
第13章
周彦走了个过场,被退回的申请,过流程再次走到孟思远这里时,她直接审批通过了,没有再僵持。
此时手中没有任何牌可以打,那就结束这一局。等下一场,拿到能打的牌再说。
工作真能改变一个人的性子,从前的她脾气急躁,耐心更是差,遇上挫折时不免全部归因于自己的能力。
无非是吃过很多亏,连跟人抱怨倾诉的时间都没有,默默长了记性。那时她信奉落后就要挨打,可走过一个阶段,不再局限于眼前的一亩三分地。有能力略窥全局时,就会清楚看到做不成一件事,仅是客观条件不具备,而不必苛责自己。
然而在这件事上,孟思远察觉到自己与上司做事方式的不同。对于用手中业务威胁上级的员工,她不会一声不吭。
兴许是位置不同,利益点不同。站在上司角度,手下大将只是傲了些,业绩在那,除去的成本太高了些,犯不着自己大费周章。
想及此,孟思远滑动鼠标的手一时没动弹。
到现在,她的调任,不言而喻是胡志锋想要有人来制约周彦。
部门这点事,老板不一定知道。正如孟思远对周彦暗示的,你的这点业绩,于整个集团来说,并算不上什么。
虽对老板了解不深,孟思远直觉上认为,老板不可能容忍一个用业绩为筹码来威胁公司的人。周彦开口时,结局就已经定了。
如果她赌一把,改变目标,周彦是要走人的。
十一临近,许多同事都请了年假,凑一个长假出门旅行。上司胡志锋也不例外,休假前最后一天在公司时,喊来孟思远跟她讲了,老板的美国行程推迟到十一月,她会同自己一起跟随老板去出差。
他建议她多准备准备,市场部派出的人,不要让老板失望。
孟思远点头,感谢了上司给自己机会,表明她会好好准备的。
孟思远假期没有出行,不论是机票还是住宿,她都觉得太贵了。毕竟刚搬回京州不久,尚有新鲜感,不如呆在家。省下的钱过年出去玩,能住好点的酒店。
一时都觉得自己没长进,大学时苦于穷,工作后苦于抠。不过那时尚有无穷活力,钱不多还想出去玩,她就拉着李敏翘课,再坐一夜的绿皮卡抵达旅行目的地。住着破旧的宾馆,睡觉前把椅子横在门口以防万一。聊天到半夜,早起密集地赶景点,几乎不带停歇。
现在觉得那是受苦去的,当时两人却是乐在其中。
突然的任务,让孟思远的假期没了那么清闲。离开语言环境太久,幸亏这几年断断续续地保持着听英文播客的习惯,不至于差得离谱,还有底子能临时抱佛脚。
连着三天,她早起后就开始练口语,将做饭、打扫卫生、锻炼等琐事穿插其中。还安装了一个小书架,搬家后新买的书终于有处放了。
由奢入俭难是,她喜欢上了香薰蜡烛,天气渐冷,晚上看书时点个蜡烛显得很温暖。读物由小说换成英文资料时,她还是挺感叹,高中假期都没这么努力过,可见赚钱于她才是最大的动力。
不过第四天,按照生物钟八点就醒了,孟思远就不想爬起来。听着窗外的雨声,想着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挺劳逸结合的,就又睡了过去。
意识迷糊之际,一个男人从身后抱住了她,她不知道他是谁,没有抗拒。男人没有讲话,亲昵地在她的脖颈间厮磨,却是箍住了她的身体,不让她回头看。隔着薄睡裙在揉她的小腹时,她能感受到他手掌上的老茧。
她主动地抓住他的手,将其往上带。在细密的雨声中被爱抚着,她贪恋着藏在被中的欢愉。
正忍不住挠他的手背时,孟思远猝不及防地就醒了。懵了几秒,才意识到是春梦。脸埋在了枕头里,想自己怎么会做这种梦,梦里的自己还如此急不可耐。
她支起身去够纸巾,拿伸进被窝擦拭时,都还有些敏感,有种想要更多的冲动。可自己的手抚摸小腹时毫无感觉,她揉了纸团丢在了地上。
她没有立即起来,懒懒地窝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梦里的人是谁,至少清醒的她没有性幻想对象。
脑子里闪过那个在树下抽烟的男人时,她顿了下,那是想都不必想。
如果她是二十出头,肖华那种男人,聪明,成熟,身材不错,会是她喜欢的类型,甚至对她有很大的吸引力。
但现在,她断然不会考虑他。
单单是自己的老板,就已经是雷点。她不是曾经幼稚的小女生,职场桃色绯闻,会将她在工作上的所有努力抹灭。
她早过了爱幻想的年纪,没了单纯,还沾满俗气。面对老板,她展现出工作能力之余,只会琢磨下如何不露痕迹地拍他马屁。
对方应该是同样的想法。她看得出来,他不是脑子不清楚到会跟下属有一腿的人。跟这种人建立私交,要比搞男女关系性价比高,难度还更低些。
当然,他那种层级的人,也不会考虑她就是了。
这个年纪,自然能坦诚面对欲望。孟思远还认真考虑了下,要不要买个玩具,可此时手机跳出了经期预测提醒。
难怪,快来月经了,她才会做春梦。
她还是没买,一个月就用一两次,不划算。
孟思远掀开被子起床,今天下午她约了人喝咖啡。
回到京州,她算是没有多少根基与人脉,她需要点社交。回了一个多月,她都拖延着没做这件事,终于在放假前,她约了高中兼大学同学,刘钰,任职于一家大公司的公关部。
高中里两人不熟,大学时还挺聊得来,她们会一起吐槽很讨人嫌的同学,那一小群人总傲慢地感叹着是考砸了才来这所学校。大学毕业后这么些年,看到朋友圈里的同学还在转发QS排名,她俩会默契地私聊对方,嘲笑一遍。
刘钰许久没见到孟思远,人对年少时的事记忆深刻,大学时代孟思远给她留下的印象就是“不合群”,不参加任何社团和学生会,问她为什么时,她理所当然地说不想被归于这些集体之中。
这一句话,刘钰一直记着。大学毕业后就是朋友圈的点赞之交,有时看她状态更新时,会去聊两句,问问近况。心想着,那句话就预示了她的人生选择,没有做过随大流的抉择,为了保持那点不合群,愿意付出很多东西。
“能见到你就很开心了,你怎么还这么客气。”刘钰拆开了孟思远递给她的小袋子,是一支byredo的护手霜,“妈耶,我好喜欢这个味道的香水,还没舍得买护手霜,谢谢。”
孟思远笑了,“那我们可真是心有灵犀。”
“啧,你赚得可真是不少。”
“我自己用的是二十块钱一支的护手霜,那不是看你喜欢这些牌子货吗?”
“信你个鬼。”刘钰冷哼了声,“你难道不买牌子货?”
“我会买有logo,还能让人一眼看得出的,而不是这些华而不实的小东西。”
刘钰被她逗笑,都不知她是真是假,自己说得倒是真,她赚得绝对不少,“看来这是钱和前景都给够了,你才会回京州。”
降温的下雨天喝热拿铁很有幸福感,孟思远连着喝了两口,“算是吧,不为钱为什么?”
“父母年纪大了,你家就你一个吧,还是得考虑给他们养老的。”
孟思远点了头,“是的,得考虑。”
“对了,我知道你们公司老板,之前一个饭局上还见过他。他长得还挺帅,真是黄金单身汉啊。”刘钰没正形儿,对她挑了眉头,“你要不要扑一下,直接当老板娘?”
“要不这样,我把你介绍给她,你当了老板娘,提拔下我。”
“你这么漂亮,提拔了我倒是不放心了。”
“我谢谢你。”
“开玩笑嘛。”刘钰乐了,把她逗得没话说,“你要想走这条路,早走了。”
“你可别捧杀我。我既没这个实力,也没这个运气。”
刘钰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还记得李敏吗,她可是为数不多的我认识还见证了有这个运气的。”
“记得。”
“哦,对,你俩关系还特好是吧。你参加她婚礼了吧,弄得还挺盛大,请来不少人物的。”
“没有。”
“啊?”
“我那时候在美国。”
“我觉得那时候特别热,应该是夏天办的婚礼吧,你没回来啊。”
“没有,买不起机票。”
刘钰见她一脸的认真,“真的假的?你都去得起美国留学,回来一趟机票都买不起吗?”
孟思远当时查过机票,她买得起,但就没钱吃饭了。她考虑过回国一周,回去打工也能填上这个空缺的,但她为什么没有买呢?
她擅长将不愉快的事情刻意遗忘,但当被问起时,她仍然是记得的,因为这个答案太过让自己难堪,所以她选择忘记。
“她没有给我送请帖。”
若是没那么多社会经验时,刘钰会觉得人在海外,寄请帖很麻烦;可在社会摸爬滚打之后,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那样的婚礼,就是个社交场合,尽是非富即贵的宾客时,哪里有会有朋友的位置。不用与人性作斗争,不用问谁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