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沁见过许多从一无所有到发达的,有相当一部分,发达之后瞬间松掉了所有束缚,甚至是变本加厉地将从前被刻意压制的部分补回来。玩女人,赌博,炒币......什么刺激玩什么。
而肖华像是没变过,在个人生活上,他就没什么奢侈的爱好,除了有些豪车,不过他就是这个行业的,买车都像是工作的一部分。
当然,这并不代表他不爱花钱,再多的奢侈品,跟投资工厂比起来,只算是毛毛雨。公司上市后一年多,他就投了十几个亿去搭建生产基地。
张沁有时觉得这样的人很可怕,始终能清醒地约束自己的欲望。但看着一直如此的他,同为生意人,倒是会被感染了几分笃定:坚持做对的事。
也不愿一顿饭尽谈生意,张沁调侃了他,“都没看到你有女人,是不是你太抠了?”
肖华喝了口茶,“有可能。”
“那你得大方点,那么多钱你也花不掉。多给女人花点,还能促进社会消费呢。大家都不愿意花钱,经济怎么会好?花钱得从咱有钱人开始。”张沁说着自己乐了,“话说,我觉得你这人可能要求太高了。”
“我要求不高。”
“什么要求?”
肖华想了想,“聊得来就行。”
张沁内心无语,这一个要求,就隐含了太多条件,比单纯找个大美女难度大多了。想起刚刚在外边他跟人打招呼,“你也不能上来就要求这么高啊,一会要不要帮人把帐给结了?”
肖华一时没理解她的意思,刚想问就反应了过来,是说刚刚遇到的孟思远。想起孟思远,他就会不由得想起那个背影。
“我没疯。”
张沁挑眉,“怎么了?”
“公司员工。”
听到这个回答,张沁没再开玩笑。他能记住的公司员工,层级应该不低。老板不会希望看到重要位置的员工产生办公室恋情,而他,自己更不会干这种事。
家中有小孩,晚上没办法在外面呆很晚。不过是八点多,就结束了晚餐。结账时孟思远没有让妈妈看到账单,不然又要念。打了辆车送走妈妈后,自己在街上游荡,没有赶着回家。
在该有的礼节、让对方感到舒适的交流上,她都算做得到位。除了当听到妈妈讲另一个女儿时,她很不想听,但情商尚且还在线,足以让她应付过去。
作为曾经的独生女,她可能就是自私的,有些东西不能分享,也学不会分享。
这样的局面带来的好处是,她拥有了很多自由,几乎没有人管她。妈妈不是没有催过她结婚,有一次她内心很不耐烦,十分认真地问了妈妈:那你能给我多少嫁妆?
说到钱,心中就不免有计较。
当初那六万块,她还回去时,妈妈收下了。
那一刻,她的内心五味杂陈。情感上未全然做到割舍时,她已经在金钱上头脑冷静。因为这个世界上,已经不再有人会在经济上,为她做任何考虑了。但凡有意外跌落时,身下已没有了安全气垫。
行动落到实处,总是没那么容易的。要努力赚钱、做好资产配置、买足保险,还不忘安排体检。不过这些事也能寻找出乐趣,比如她买保险时研究了各项条款,半精通后还能给周围人建议。
至于后遗症是,她对自己有些抠门。
想及此,孟思远就看到了前边建筑体外的巨幅广告,旁边是一个个流光溢彩的精美橱窗,里面兜售的是欲望。
读大学时,她和李敏来到这,就被这奢华迷了眼,空气中弥漫着金钱的香气,商场里购物的丽人们衣着精致,名品手袋点缀其中。衬得她们土极了,手上是刚从批发市场淘来的漂亮裙子,塑料购物袋成了烫手山芋。
她说要进去看看,李敏拉着她的手,说我不敢,怕被鄙视。其实她心中也胆怯,但就想体验下进去逛是什么感受。
她提了手中的塑料袋说,你知道吗,广东有钱人就像我们这样的,我们进去说广东话。李敏瞪了她一眼,她每次都是出坏主意的那个,但还是跟着她进去了。
谁能想到里面是一对一的服务,她们刚进店就被导购跟上了,尴尬地逛了半圈,就被导购给目送走了。
出来后李敏恼得说以后再也不想来了。她说别生气嘛,我去请你喝奶茶。
红茶底很纯,和奶盖融合时一点也不腻,她们坐在奶茶店外的石墩子上吸着底下的冰淇淋球,晒着太阳,吹着微风很舒服。
李敏长得很美,皮肤雪白,身材几乎是前凸后翘,丰满到两人打闹时孟思远会去偷袭她的胸,她尖叫着躲开,反攻说你自己的也不小,摸你自己的去。可那时她们并不觉得这种丰满是什么优点,甚至想藏起来,还挑剔地认为手臂不够细,在学校里从不单穿吊带,总是加一件衬衫做遮挡。
若是非要讲缺点,可能是李敏在一米七的孟思远旁边矮了些。但毫无疑问,孟思远觉得她比自己漂亮多了。而且她的脾性温柔且包容,不像急性子的自己,每次妈妈见了她,都得骂一句自己,你脾气太差了。
孟思远舔着嘴角的奶盖,问她想不想要一只名牌包?
李敏摇了头,说不想,买不起,也太遥远了。你呢,想要吗?
她轻声回,想要。
晚风吹过,孟思远还记得当初想要的是哪一只名牌手袋。
说起奢侈品,总如老太太裹脚布一般要被指责是虚荣。就像她大学毕业后工作两年,攒了一些钱,回去讲她想出国读书,想要赞助时,被指责是虚荣。
那时的她,同样将想要奢侈品的欲望归结于虚荣心作祟。也幸亏没有买,一只手袋,足以买一张去美国的机票。
现在,只要她想,她可以进去毫不费力地买下。
那是经典的款式,她依旧觉得好看,跟衣橱里的衣服也很搭。即使存款算得上厚实,她也不会去买。
曾经最困难的时候,就缺这几万块的孟思远,不得不开口向人借。直到现在,她偶尔都会做噩梦,梦到下个月的房租交不出来。
虚荣褪尽过,自尊心岌岌可危过,一切清零再赚出温饱的生活后,一只手袋所包含的欲望,就已经被消解了大半。
孟思远记起薛彤给她推荐过一家面包店,好像就在这座商场里。天气渐凉,早上适合烤片吐司配咖啡,松软的吐司抹上花生酱,连赖床都没了多少吸引力。
她去负一层买了面包上来后,时间尚早,就在一层逛了圈。给妈妈买黄金的后遗症就是,她进店看了款耳环,虽然挺漂亮的,还是有些纠结。结果刚放下,就听到旁边人说,耳环就是大logo,太俗了。
孟思远嘴角微抽,如果不是logo能直接露出来给别人看,为什么要花几千块买个合金?这么想可能也验证了自己的俗气,钱砸下去就得看出效果。工作上一些社交场合,还是需要包装下自己,不然她都不会踏进这家店。
她忍不住向旁边看去,结果还是个认识的,她的高中同学,但她忘记名字了。
董欣颖转过头跟右边的人说话,“敏敏,要不要去试试crush系列的耳环?”
听到了敏敏,正打算离开的孟思远停住脚步,看向同学右边的人,是李敏。
许久没有联系的朋友,就算躺在微信里,尚没有失联,也会失去勇气去开启对话。高中时闹了别扭,学不会渐行渐远,心中憋着一股气,就要爆发出来。受不了僵持的冷淡,想要气势汹汹地与对方算账时,开口却是“我们还是不是最好的朋友”。问出口后就落泪,见对方来安慰自己,就指责对方的无情。直到对方说我看见你和别人玩,以为你不把我当朋友了,自己哭得更加厉害。
最好的朋友,只能有一个。
“诶?孟思远?”
郑欣颖看着旁边这人拿起耳环看了后又放下,穿着简单的牛仔和T恤,手上只拎了袋面包,身上没一件贵货,估计是买不起。以为她要离开,却是没走,她再仔细一瞧,觉得很熟悉,随即就记起了名字。
其实那么多高中同学,这么多年过去了,哪里还记得名字。郑欣颖对孟思远记忆深刻是上学时,问过她一道数学题,她的确帮自己解答了,但过程中问自己,你是没有学过这个概念吗?那是上节课才讲过的概念,但郑欣颖不知道如何应用到这道题里,瞬间就感受到了她透露出的不耐烦,加上孟思远这人平时也挺傲的,更觉得她是在鄙视自己笨。
这件事对当时数学不太好的郑欣颖阴影有点深,自尊心很受挫到一句话能一直记着。现在看到孟思远,她也没过得多好。
“好久不见。”孟思远向她笑了下,感受到旁边的人看过来时,自己率先打了招呼,“Hi,敏敏,好巧啊。”
她俩手上都拎了橙色的袋子,并无意外,身上也是这个牌子的包。李敏看起来并没有多少变化,依旧年轻貌美,眼神中透露着单纯。
李敏看着许久不见的朋友,“你回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是来京州出差吗?”
“刚回来不久,我工作调到这里了。最近太忙了,想稳定下来后跟你说的。”孟思远主动将话题抛给了她,“晚上来逛街吗?”
“是的,吃了晚饭顺便逛逛。”李敏看到她手上的袋子,“你来买面包啊,这家面包挺好吃的。”
“对,买回去当早饭。”
知道她俩高中时关系不错,被冷落的郑欣颖加入了话题,“思远,你也来看耳环?”
“对,就看看,还挺漂亮的。”
郑欣颖问她,“看中了哪一对?”
孟思远不是会为了充场面而买单的人,笑着回答了她,“看中了两对,都挺漂亮的,让我回去纠结下。”
“那就都买嘛,反正也不是很贵。”
“你什么时候给它家做销售了?”李敏打断了郑欣颖,“买东西不能催,慢慢逛。”
郑欣颖点了头,“也是,我不就想着喜欢的都要拿下,要没货了可不就遗憾了。”
孟思远没觉得这个欣颖有多讨厌这一点尖酸刻薄话,对她毫无攻击力。讲话不动脑子,可见平时很幸福,不用讨生活应付各色人等,不然没必要去多得罪一个人。甚至自己觉得有点搞笑,还当场给她捧哏,“是的,那你很幸福啊,喜欢的都能拿下。”
郑欣颖没想到她这么会说话,“你这是回京州工作了吗?”
“对。”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啊?”
李敏看向孟思远,她同样想知道这个问题。
孟思远耸了肩,“在公司里打工喽。”
“什么公司啊?”
“小公司啦。”孟思远对上李敏的目光,“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漂亮,真让人羡慕。”
李敏笑了,“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
“真心话,皱纹都没有一条,可不让人嫉妒。”
才几句话,李敏就骤然感受到她变了太多。以前的她,讨厌放在脸上,被惹到一定要讨回来,哪里像现在,游刃有余到让人看不出情绪。
“是让人嫉妒啊,谁让咱们敏敏命好,老公对她那么好,什么心都不用操。”
孟思远见李敏浅笑着回应郑欣颖的奉承,其实自己也该说些场面话跟着夸一句,可她却是不知道说些什么,直接问别人伴侣的职业家底,也没那么礼貌。
“你呢,还没有结婚吗?”
孟思远点了头,“没有。”
郑欣颖内心诽谤,肯定是她要求太高了,“Sales说包来了点新货,思远,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逛?”
“不用啦,我先回家了。”孟思远朝李敏点了头,“有空回头一起吃饭。”
“好,回头联系。”
郑欣颖见她走出店里,像是离开一个不属于她的地方,“她当初考的大学还挺好的吧,没想到也混得一般,一副耳环都买不起。”
李敏想起多年前,她们第一次进奢侈品店,几乎是仓皇地逃了出去。现在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名牌傍身,坦然自若地离去,背后这些浮华,被她抛在身后,像是从没放在眼里过。
“她只是看不上。”李敏冷了脸,“她是我的朋友,不要背后议论她。”
孟思远不知是何时与李敏彻底断了联系的。
男女交往,分手总有一个确切的时间点,宣告关系的终结。友谊的终结却没有这种仪式感与结点。
甚至略显讽刺的是,越是深厚而投入甚多的友情,结束得越是彻底。那些开始之初就认定为阶段性友谊的朋友,偶尔还会发信息聊几句,更新下彼此的现况,分享些工作和生活的思考。
那些淡淡的友情,是互不越界的。不撕开真心、不将负面情绪示于对方的。等分享时,已经是千帆过尽后的看淡,倾诉欲尚未熄灭得彻底,还需要一个同频的观众。
孟思远很清楚,是何时产生了裂痕。
那是十一月份,她在美国的第一个冬天。那时她尚未陷入经济危机中,渐渐摆脱了初来乍到的不适应和自卑感,毕竟身边同学都很优秀,而她的口语都没那么流利,刚开始课间同学们social时,她都不敢加入。
变得自信,无非是要有点阿Q精神。她安慰自己,如果你家也那么有钱,你也可以那么优秀的。他们再厉害,大家不还是在一间教室里上课。然后,她不得不变得主动,主动跟人打招呼,主动去争取每一个机会。
心态转变时,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新奇感。同从前在国内一样,孟思远每天都会给李敏发信息,跟她分享遇到的新奇事。
不是没有新的朋友,一起写作业、聊天、逛公园,玩得开心。也仅限于此,跟最好的朋友,当然是不一样的。
隔着时差,她总会在国内的白天找李敏聊天,对方回复得慢,她也没在意,等睡醒了第二天就能看到消息了,而且李敏那时在准备事业编考试。
李敏的职业生涯,算不上多顺利,如大多数人一样,能够养活自己,心累时觉得无望,抱怨要做这么一份毫无意义的工作到老。职场上一路火箭晋升的是少数人,剩下的熬资历,就算是跳槽,工资的增长都是看得到头的。
唯一好的,李敏是本地人,没有非本地人那么大的生存压力。
孟思远懂得这种无望,从算是不错的大学毕业,现实与理想的差距大到当一颗螺丝钉时都无法说服自己,这就是自己的人生。虽然毕业后她在另一座城市工作,工资算是挺不错,但依旧是迷茫与不甘的。
那时她总要加班,晚上到家时已将近十点,像是想挣脱些什么,她早上六点起来准备托福,在漫长而拥挤的通勤路上听听力。那份工作挺对得起她的一点是当她一切都准备好,等着辞职时,公司裁员了。
听到李敏说想考编时,孟思远从来都没有想过这条路,不禁问她,为什么要去考编?李敏说,挺安稳的。
孟思远理解李敏说的安稳,那也是自己渴望的。不过她不像李敏是独生女,家中还有两套房产。她想要的安稳,只能自己赚。
孟思远会催她复习,还开玩笑说你得上班学习,提高时薪。
等到十一月份,期中考完又紧接着赶了一堆的作业后,孟思远想起了她的考试,去问她结果出来没有,她说没考上。
感受到屏幕那头的难过与无奈,她急忙安慰李敏,说报录比那么高,就是很难啊,你准备时间也不长,竞争对手们都是准备了很久的。
刘丽萍以前说过,女儿有点傻,是被人卖了还会给人数钱的。孟思远不服气,说我比你们聪明多了,只有笨人才会把别人当傻子。
但有些时刻,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是挺傻的。
孟思远很认真地给了李敏意见,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来美国读研啊,你先去考个托福,后面的申请我帮你搞。在这去餐厅当服务生赚的也不错,你爸肯定能赞助你留学的,我们假期还能搞road trip,玩遍美国。毕业后赚点钱再回国。
她在构想两个人在美国的生活时,李敏回了信息:我谈了个男朋友。
曾旁观过李敏的恋爱,可孟思远看到这一行字时,莫名产生了一种恐惧。很久之后她才知道如何形容那种感受:是背叛。
孟思远有很多问题想问她,开口却是自己都没想过的问题:是不是很爱他?
还行吧,她回。这个问题太过直白而私密,她有些害羞。
孟思远随即反应了过来,扮演一个八卦好友的形象:什么时候谈的呀,怎么认识的,他长得怎么样,给我看看,对你好不好......
李敏一一给了她回答。夏天的时候谈的,家里介绍的,对我挺好的。
孟思远看了照片,那个男生长得挺周正,没有李敏的前男友帅,但也不丑,算是拿得出手的长相。
她放大了照片看,还没退出去时,手机就震动了,是李敏接连发来的信息。李敏说了个人名,问她知道吗,她说不知道。
李敏说这人是某公司的老板,那家公司在京州很大。
孟思远没有回,看着她说男朋友家里与那位老板的关系。
她看出了李敏当时的得意,与展现出的虚荣心。她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谁都有虚荣,就跟她想拿到巨牛逼的工作offer再装作毫不费力的样子以向人炫耀一样。
虚荣心带来的快乐很短暂,作为朋友,绝不该扫兴,要鼓掌。
末了,自己回了一句:好厉害啊,我回国找不到工作的话,可得靠你了。
孟思远记不住是什么关系,是哪家公司更是忘了。那时的京州离自己很远,没有多少兴趣去查一下。
到家后,孟思远将面包丢进冰箱。
搬家后还没买过酒,是她故意为之。酒精热量不低,她也没什么瘾。就是此时,很想喝一杯时,有些遗憾。
李敏过得很好,金钱能熏陶出贵气,她变成了当年她们在商场里看到了的精致丽人,发丝都透露着保养到位。郑欣颖与她的关系大致都能猜得出,在他们那个圈子里,郑欣颖是仰人鼻息的。
孟思远看了手机,没有消息。李敏没有联系她,她也不会去主动联系李敏。
自己是叙旧,别人当成来攀关系,就尴尬了。
市场部总监胡志锋回来后,就处理了一堆事务性工作。开了会,宣布了部门内两个组以后直接向孟思远汇报工作。
会议结束后没多久,副总监周彦就来办公室找他。
“老大,出差辛苦了,怎么也不歇一天,赶着回来跟老板汇报工作?”
“劳碌命。”胡志锋摇了头,“我说你什么好,人家刚来,你至于为难她吗?”
“我可没有。”周彦问了他,“怎么就突然调了她来给你当助理。”
胡志锋笑了,“怎么,你想来给我当助理?就你这脾气,让你干些细致活你都觉得麻烦,再让你跟着去开会做笔记,你不得跟我抬杠,是大材小用了。”
话虽这么说,助理这个职位哪里是打杂,晋升空间很大。至于开会,也是跟随去参加高层会议。
周彦盯着他,“这架势,以后不会还要让我给她汇报工作吧。”
“你想多了,两个搞人事的在斗而已。”胡志锋放下杯子,“让你手下人收敛点,这不是让他撒野的地。”
看周彦离开办公室的背影,周彦算是他一手带起来的。性格有些傲,在公司呆久了,眼瞧着集团的逐步扩大,也会有盲区。比如,觉得自己对集团发展至关重要,理应得到更多。
希望新来了人,能让他看清盲区。
胡志锋又喝了口茶。今天老板不在公司,自己不必去汇报,但该做的准备也不能少。老板体力也真够好的,又出差去工厂了。
集团发展到这个规模,老板这个风格的反而是少数,他几乎是直接管理生产制造运营,各区负责人直接向他汇报。规模没华科集团这么大的公司,在架构上董事长不会亲自抓生产制造线,会将权力下放给总负责人,总负责人再向董事长汇报。
一把手抓生产管理,能极大程度地接近一线,掌握市场最新动向,这几年公司在大方向上没出过错。缺点也有,一把手累一点,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可能其他方面就顾不上。
胡志锋有时也会揣测,到底是老板精力旺盛,热爱工作,还是没有真正信任的人。
孟思远让薛彤帮忙定了咖啡甜点当小组会议的下午茶,头一回与自己手下人开会,她讲话很简单,他们在业务上,遇到难点、需要更多资源,可以直接来找她,她会配合并帮助他们。年底奖金与个人业绩挂钩,她会最大程度地争取奖金和工资涨幅的最终决定权。
她说完后停顿了下,实打实的利益是驱动器。华科在业内的工资水准算得上不错,福利待遇到位,这些是以公司高速增长为前提的。增长之下,一些问题就可以被忽略。
见他们无任何反应,她接着说,我这不养闲人,接受不了可以转岗,不要拖慢团队的前进速度。
薛彤静观着周遭人的反应,刚刚孟总说奖金升职时,底下这一帮人还有些无动于衷,都不是职场新人,明白这是给愿景。每个领导都会画饼,做到的是极少数人,每一次都要信,那真心得错付多少回。
然而刚才的重话一出,他们脸上的神情没了刚才的轻松。孟总这话太直白了些,薛彤在想,她是不是意有所指。毕竟组里面,有关系户,也有倚老卖老的资深员工。业绩上远比不过周彦带的团队。
孟思远双手撑在桌上,看着下面的人,“我希望我们的团队向着以下这八个字的方向努力:严肃、活泼、团结、紧张。”
她不喜欢冗长而低效的会议,说完之后就结束会议,离开时一同事主动递给她一杯咖啡,她笑着说了谢谢后回了办公室。
管理两个组只是她工作的一部分,今后更多是由部门经理向她汇报。
孟思远不知道手下人对她刚才的话反应如何,她也不想知道,更不会打探什么。刚刚就是她做事的规矩,若有人反应很大想违背,她会杀鸡儆猴,用手段让人明白她的规则。
她没那么有领导瘾,前面费点力立好规矩,会让她之后的工作省事很多。
她刚想着手做下一件事时,手机就震动了,是前同事的消息,两人偶尔会有工作上的交流,前同事说明天要去跟手下人谈裁员,之前没做过这种事,觉得心理压力挺大的。
孟思远觉得奇怪,先问了为什么裁员,公司出现问题了吗,前同事回答说没有,是新上任的总经理觉得这条业务线没那么赚钱,也是为了开辟自己的新业务线。她嗅到了人事斗争的味道,没有多问。
她没有做过裁员的工作,但设身处地想了下,被裁员工一定会有对抗的态度,先为了自我保护,那么在沟通上一定要谨慎,有时善心与同情,会被利用;其次就是,立场问题,留下的终究是要站在公司那一边。如果不想心理压力负担那么大,那就让HR当坏人,但大家要配合一起做好这件事。
孟思远没有发信息,给前同事打了个电话,把她的想法说了下。两人又聊了会,前同事叹了口气,说谁知道老板怎么想的。
挂断电话后,孟思远迟迟不能进入工作状态,听到这样的事,代入到被裁者的视角,她会心里很不好受,她站起身走到了窗边。
刚刚的电话,双方心知肚明但又没有说的一点是,裁员有指标,HR会根据绩效指标给出建议,而具体到哪个人,动谁会对部门影响最小,最后的决定,是由部门负责人做出的。
做决定时只是一个人名,约谈时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人。虽是前同事做出的决定,但内心是非常不好过的,是想当好人的。
可总要有人当坏人,孟思远安慰了前同事,作出决定的人不是直接执行者,这不是你的错,给够赔偿就好。
落日越来越早,这间朝西的办公室,在这个时分,整间屋子都会被阳光洒满。缺点就是,这个时节冷气已关,屋子里不免有些热,没那么舒适。
孟思远拉上窗帘,办公室变暗的那一刻,她想到了前同事的最后一句话。
孟思远收到了刘嘉欣的信息,说她下周会来京州总部出差。
刘嘉欣对自己有提携之恩,更是被人当成是她的靠山,孟思远肯定是要私下请吃饭的。考虑许久,她问了刘嘉欣,要不要来家里坐坐,新家安顿得差不多了,她下厨。
比起在外吃饭,邀请来家中,关系会显得更亲近些。
刘嘉欣到孟思远家时,被她带着参观了圈她布置的屋子,屋子风格跟她的人一样,干干净净的。
客厅装饰简单,沙发下铺了米色的地毯,沙发上面放着两个抱枕,抱枕上还是可爱的猫咪。茶几是一张低矮的小桌,桌上花瓶里是一束淡粉色的月季,月季娇艳起来可真没玫瑰什么事。
“你这也太简约了。”刘嘉欣将手中的纸袋递给了她,“给你买了香薰蜡烛,天冷了点挺舒服的。”
“谢谢。”
孟思远拆开包装,一个玫瑰,一个橙花,她凑到鼻翼间轻闻,“我很喜欢这个香味,下雨天在家点上,都能让我没那么讨厌下雨。”
刘嘉欣笑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自己买这些东西的。”
“这烧的可是人民币嘛。”孟思远将蜡烛放在了茶几上,“当装饰也很好看,我要把另一个放床头,你要不要参观下卧室?”
“方便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孟思远打开房门,“我昨天可是特地大扫除的。”
看着她狡黠的笑容,刘嘉欣觉得在家中的她十分可爱,倒显得工作上的严肃像是装的。朝卧室里看去,一米八的床占据了卧室的一大半,瓷蓝色的四件套很清爽,枕头放在了正中间。旁边的柜子上放了本书、眼罩和纸巾等杂物。
整间屋子简单而温馨,刘嘉欣还是觉得这个女孩不可思议,赚得是真不少,怎么这么不爱买东西啊。
“这是你在京州的房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