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道不对、不该,可她还?是想放弃控制自我。
原来俗语说“酒壮怂人胆”,是这个意思么?。
别枝想着,将杯子放下:“毛毛。”
“嗯?”
毛黛宁扭头,跟着呆愣地看着别枝手里?突然多出来的东西:“吱吱,你怎么?——你学会抽烟了啊?”
“?”别枝低眸,望向掌心,“不是我的。”
“怎么?不是,明明就是根还?没点上的香烟嘛?”毛黛宁严肃,“我爸说了,烟酒最多来一样,吱吱你可不能学坏得这么?快啊?”
别枝放弃解释,慢吞吞将烟揣回去。
她侧身,放任自己轻抱住了毛黛宁,蹭了蹭:“毛毛,我心里?难过。”
女孩声音低低的,像是饱蘸了水的海绵,又透着沉甸甸的失落。
“嗯?为什么?难过呀?”毛黛宁扭过头,问?。
“……”
别枝却不说话了。
她只?是放任自己将额头抵在?毛毛肩上,叫黑暗把她快要压不住的情绪掩藏,再掩藏。
许久后,女孩微微抬起额头,露出漂亮的琥珀色眼眸。
“我告诉你个秘密,好不好。”
毛黛宁只?觉得自己快被别枝看得心窝都化掉了。
“不对,吱吱,”毛黛宁终于在?脸红前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喝醉了?”
别枝点头:“有一点。”
毛黛宁惊叹着,上下打量:“我去,你这个是真一点都不上脸啊,而且你这言行条理得也不像喝醉——”
“不要打岔,”别枝蹙眉,“秘密,要听吗?”
“好吧好吧,你说,我听着。”
别枝轻声:“庚野的庚,你知道是哪个庚吗?”
“庚野?”毛黛宁茫然,“是谁?”
“我男……不对,今晚已经变成前男友了。”别枝纠正。
毛黛宁失笑:“你这喝醉了以后,逻辑思维能力倒是一点都不受影响。不过你前男友姓庚吗?他这个姓氏怎么?听起来又奇怪又耳熟——”
话音戛然而止。
整个玻璃栈台上,聊天的,喝酒的,插科打诨的,一个接一个同?事?将目光落过来。
表情也是一个比一个震惊。
他们今晚显然只?听过一个人的名字里?有这个发?音。
毛黛宁感觉自己有点大舌头:“不是,哪、哪个庚?”
“长庚的庚。”
别枝抬手,指向那片人工造景。漫天星光璀璨,银河迢迢,宇宙灿烂。
女孩望着,轻声呢喃:“长庚星,也叫启明星。每个黄昏与天亮,在?漫长黑夜的前后,他永远、永远是天空中亮起的第?一颗星星。”
“……”
桌上死寂了几秒。
有同?事?回神,笑了起来:“别老师是不是喝大了,跟我们现编故事?呢。”
“看着温温柔柔的,没想到,喝大了以后也挺会吹水哈。”
“……”
满桌玩笑里?,别枝安安静静地仰头,失神地望着那片星空。
直到何芸脸色难看地挤出笑:“别老师,你不会是觉着,胡乱编一个长庚星的庚字,就能装出和惊鹊老板很熟的样子了吧?”
“……”
别枝回过头。
她却没看何芸,只?是扶着沙发?,缓慢起身,但还?是一阵天旋地转。
头晕得厉害,果然要醉了。
得在?彻底失控前,离开这里?。
离开庚野。
别枝心里?想着,轻声笑:“嗯,全是骗人的。”
她拎起提包:“我累了,该回家?了,你们玩吧。”
何芸咬牙:“你说清楚再——”
她的话音被踏过玻璃栈台的脚步声打断。领他们过来的服务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次上来了,手里?隔着雪白的绢布,谨小慎微地托着一瓶酒。
无比眼熟的冰裂纹瓶身,以及瓶中栩栩如生的水晶玫瑰。
而直至此刻,玻璃栈台上众人才忽然发?觉,酒吧里?的音乐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全场寂然无声。
清吧区还?未散场的客人们此刻全在?回头,甚至有人站了起来,那些好奇又震惊的目光紧跟着那瓶被从中心展柜取出的“保加利亚玫瑰”。
整个酒吧都向这里?聚焦过来。
而服务生径直走到别枝身前,他小心翼翼地弯腰,将这瓶被誉为惊鹊一绝的典藏名酒放在?桌上。
“我们老板请客。”
众人惊愕里?。
那个靠在?吧台旁的青年懒曲着长腿,回眸折身,他远远举杯:
“保加利亚玫瑰,寓意‘永恒等待’。”
“——敬,别枝小姐。”
随着青年那道低冽清沉的嗓音响起,犹如一颗石子投入平静至极的湖里。
波澜骤起,湖面上泛开涟漪,由近及远。
整座惊鹊酒吧内,各个还未散场的角落里全都掀起难抑的窃窃私语。
而众人目光依然汇聚在星光造景下,那座单独砌起的玻璃栈台上?——
这里此刻鸦雀无声。
包括毛黛宁,何芸,以及今晚过来的所有同事,凡是还有一丝清醒意识的,这会视线全都?盯在?那瓶在?灯光下愈发璀璨栩栩的玫瑰内雕的典藏酒上?。
“这玩意……竟然真是打算用?来喝的吗?”
死寂里,不知道哪个男同事喃喃了句:“我还以为就是供在?那儿,镇店的呢。”
别?枝靠着沙发扶手,指尖陷入深色的皮革纹理里,透着用?力的泛白。
她眼神所在?,庚野正仰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随后那人指骨轻抬了下,漆眸沉晦,他将折射着粼粼光色的空了的玻璃杯,朝她示意。
“咕咚,咕咚。”
水声响起。
别?枝眼睫一颤,低眸望去,服务生隔着绢布小心压下早已启封的瓶身,将琥珀色酒浆倒入她的杯中。
二十分之一,十五分之一,十……
别?枝的眼睛不自觉在?瓶身上?划刻度,被酒精麻木的脑袋里也下意识地跟着数零。
数到一半,被她慢半拍的思维恍惚叫停:“别?倒了。”
服务生停住:“有什么问?题吗,别?小姐?”
“我不喝。”
别?枝蹙眉,她想抬手将酒瓶推回去,但想起自己?这会儿晕得这么厉害,一不小心再磕着碰着了。
七位数呢。
她立刻警觉地缩回手指,抬起下巴颏,肃然地朝桌面上?一示意:“把它拿,拿走。”
服务生为难地放下酒瓶,看着别?枝,他大概是在?心里判断了下,和面前这个看起来有点?醉酒倾向的别?小姐理论的概率,于是很快就放弃了。
“好的,请您稍等。”
服务生说完,干脆利落地转身,径直下了玻璃栈台。
“酒……”
别?枝茫然地要站起来,身体却?微微晃了下,好在?旁边毛黛宁立刻扶住了她。
“吱吱,你喝多了,还是先?坐下缓缓吧。”
毛黛宁将她扶着靠回沙发里。
到了这会儿,周遭的同事们?也终于陆续回过神。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那咱俩得是同一个梦。”
“这真是那瓶‘保加利亚玫瑰’吗?来了这么多次,我回回见它高贵冷艳地躺在?陈列柜里,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这么零阻隔近距离地看它……”
“不是,到底什么情?况,谁能给我捋捋?”
“真人不露相?啊我们?小别?老师。”
“……”
不过意识清醒的几人中,也有表情?尴尬的,视线在?别?枝和脸色苍白的何芸之间来回打转。
毛黛宁受惊过度,这会儿反而是最清醒的一个了。
她看了眼魂不守舍的何芸:“是呀何芸老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你加了惊鹊老板微信吗,怎么这瓶酒,却?是送给我们?吱吱的?”
何芸僵回神,放在?腿侧的手死死攥紧了。
她咬牙强笑着:“我的手段是比不过别?枝,我认输还不行?吗?”
“手段?”毛黛宁气乐了,“都?到这一步了,就别?自欺欺人了吧,你真觉着,连保加利亚玫瑰都?送过来了,还有天菜刚刚那话,他像是被我们?吱吱用?手段哄来的吗?”
“……”何芸愤恨地瞪了她一眼,“他们?之间的事,你又能知道了?”
“我不知道,但猜得到啊。”
毛黛宁弯腰,从桌上?拿起个空了的金铜色托盘。
抛光的金属面泛起犹如镜子的冷亮光泽,里面的果皮被毛黛宁随手拂到桌上?,她将托盘竖起。
托盘整体接近正方形,四边是大波浪纹路凹凸起伏的硬质边缘,而盘底,以黑色电镀金属勾勒出惊鹊的logo。
一轮圆弧,嵌着“惊鹊”二字。
“那天别?枝跟我小叔自我介绍的时候,我就恍惚来着,可惜了,当时竟然没意识到……”
毛黛宁晃了晃托盘,嬉笑:“你们?是不是都?忘了,惊鹊酒吧全名,前面是有个前缀Moon的?”
望着那个一轮清月形状的logo,沙发对面,何芸的瞳孔骤然一缩。
“你胡说——”
“明月,别?枝,惊鹊。”
毛黛宁面带微笑,一词一停,将何芸最后那点?强撑的面子撕了个干干净净。
桌台四周,同事们?的表情?顿时复杂又震惊。
“靠,还真是……”
“什么意思,难道这酒吧开业前,他们?老板和别?枝老师就认识了?”
“你喝懵了?明显酒吧取名就是暗喻的别?枝老师嘛。”
“……”
“我觉得不止,”毛黛宁笑眯眯地火上?浇油,“你们?看那个logo是残缺了一角的,更像是要等什么人来补全,才能算作圆满的意思。”
她示意那瓶保加利亚玫瑰,“再考虑这瓶酒,刚刚老板承认了的,寓意是永恒等待。那合起来的意思就是……”
“明月-惊鹊,只待别?枝。”
一道疏懒又冷淡的声音掠过众人耳际,平静至极地将这席猜测一锤定音。
毛黛宁等人有一个算一个,纷纷朝声音来处望去。
就见方才还在?吧台旁的青年,此刻正踏上?他们?这座玻璃栈台的台阶,一级一级地抬腿走上?来。
上?了栈台后,那人未作停顿,漆眸更是从始至终只盯在?长沙发角落里,那个醉得把自己?团起来的女孩身上?。
“庚……老板?”众人尴尬里,毛黛宁率先?破冰,试探地出声,“你好,我是毛黛宁,别?枝叫我毛毛……”
庚野按着沙发扶手,折低了腰,凌冽眼尾闻言略抬了抬:“庚野。别?枝跟我提过你,她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你喊我名字就行?。”
不待说完,他折低了腰而笼罩的身前,女孩微微动了下。
庚野立刻落回眸子:“别?枝?”
他本能地将声线柔缓,明明只有两个字,却?依然唤得低而轻,像怕惊到什么。
别?枝依然垂着脑袋,低低地埋在?胳膊弯里。
听到他声音后,她像是更不情?愿了,努力把脑袋往深处拱了拱。
然而胳膊弯下就那么浅,她想埋也埋不进去,于是变成闷声的咕哝:“骗子,走开……”
用?词蛮凶,可惜语气被困意和醉意泡得软绵绵的。
庚野有些想笑。来之前做好了迎接狂风骤雨被清算的准备,哪想到,该清算他的人这会已经成了个神志不清的小醉鬼。
倒是她醉成这样了还在?记仇,想来明天醒后,等他的还是“地狱模式”。
庚野叹了声笑,干脆折膝,他在?别?枝腿前半蹲下来,试图从侧面的缝隙里,寻找到女孩藏着不肯见他的正脸。
“大点?声,我没听清。”
他轻声逗她。
女孩眉心蹙得紧,往另一个方向,像本能地躲他声音:“不许,动我。”
庚野眼神黯了黯,但不退反进。
他抵住她小腿:“威胁我?”
“……嗯,”好一会儿,困得迷糊的别?枝才出了声,还断断续续,“动我,吐你一身……”
这是真喝晕了。
庚野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他低头?,哑然失笑。
扶着沙发停了会儿,青年才支起修长的膝腿,转望向毛黛宁:“介意我——”
那人略停话声,只用?眼神示意了下别?枝身旁。
“哦哦,没事,我们?往那边挪。”毛黛宁反应过来,连忙朝身旁看傻眼了的众人挥挥手,让同事们?坐向另一侧,将别?枝身旁的位置让了出来。
还意识清醒的人纷纷挪远,不知道谁打了个酒嗝,和旁边人惊魂甫定地嘀咕:“他这,怎么跟我们?以前见着的那个像俩人似的?”
“我还以为是个对谁都?爱答不理的酷哥呢……”
“小别?老师牛逼。”
“……”
入耳的杂音被无视彻底,庚野挨着别?枝坐下。他侧身朝着女孩,尽量把人挡在?沙发的角落里,不叫四下落上?来的那些视线或者手机镜头?捕捉到她半点?。
酒吧里入夜也凉。
方才去二楼拿钥匙开那座保险箱级别?的酒柜时,庚野顺便换了套衣服。
此刻,他上?身的那件薄高领毛线衣,就体现出了它在?低温下的吸引力——
原本还很抗拒,睡着了也努力往沙发角落挤的别?枝,被庚野单手虚环了没一会儿,就在?浅眠里一点?点?挪近,她循着趋热的本能,最后蹭进了庚野怀里。
庚野几乎能感?觉到,别?枝的鼻尖隔着薄薄的毛线衣,就抵在?了他胸膛上?。她在?睡梦里很轻地嗅了嗅他身上?熟悉的凉淡气息,似乎安心了,昏沉沉地合了眼。
被酒精渲染得愈加灼人的呼吸,就扑在?锁骨下。
庚野停了几十秒,终于有些忍不住,他俯近了身,低到女孩耳边,声音微哑:“烟呢。”
“……”
别?枝没有反应。
庚野都?准备放弃时,发觉别?枝的手在?半睡半醒里慢慢勾上?了他的指骨,然后将他的手拖到了她藕粉色长裙的口?袋旁。
庚野停了两秒,摸出那根他主动被别?枝“没收”的香烟,衔回了唇间。
庚野低着头?颈,漆眸从半阖的长睫间低低睨着,不肯放过地将怀里女孩的每一处攫进眼底。
可怜的香烟滤嘴被反复蹂'躏,成了欲'望宣泄的替代对象。
如此数回,终于平息。
这一切的全过程,悉数落到了对面长沙发上?僵硬坐着的何芸眼里。
她死死盯着两人,眼神里像要喷出火来。
而她对面,毛黛宁看得更清楚。
小姑娘托腮,眼珠转了转,被酒意放大的坏水就涌上?来了:“庚哥,方便问?下,你和我们?吱吱是什么关系吗?”
毛黛宁笑眯眯地看着何芸说的话。
庚野撩了撩眼。
他眉骨高,轮廓也深,薄唇凌平,弧度像取人性命的剑刃。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即便是这样懒懒坐靠着,也能叫被他眼神扫过的人不自觉地一凛。
此刻沙发里的同事们?就切身体会了遍。
大约察觉了他们?的不自在?,庚野又落回了眼:“她怎么说,就怎么是。”
“啊?”毛黛宁故意,“吱吱今天晚上?可是说,她已经没男朋友了。”
“……”
庚野早已经从服务生那儿听过了转达。
他眉目间情?绪冷淡,唯独眸子里压着一点?沉郁:“那我就是刚被她单方面分手了的前男友。”
毛黛宁乐了:“惊鹊都?开了好几年了,你们?两个这……恐怕分了不止一回了吧?”
庚野低眸,去看怀里女孩贴着他胸膛,露出一半的侧着的睡颜。
“是她甩我不止一回。”
“哇哦……”
桌台四周,同事们?间顿时一片听到大八卦的语气。
而坐在?众人间,何芸的脸色更加难看。
她一口?接一口?灌着酒,将自己?嘴唇都?快咬破了。嫉妒像火一样,混着酒精愈燃愈烈,将她的理智蚕食。
到殆尽那一刻,何芸将酒杯重重搁在?了桌台上?。
“庚老板,你这位前女友到底有多少?前男友,你清楚吗?”
“——”
桌上?骤然一寂。
同事们?显然也没想到,何芸竟然敢在?惊鹊,当着正主的面,说这么不留情?面的挑拨离间。
连毛黛宁表情?都?变了:“何芸,你别?太过分啊。”
“怎么了?她敢做,我不敢说?”何芸冷笑着,“让我算算,开学那会,那个戴眼镜的,开着宝马来学校给志愿者们?送午餐,没多久,在?办公楼楼前被甩了。”
“前几天,那个连车都?没有,跑来接她下班的穷大学生,今晚被她甩了。”
“现在?,又冒出来个分了好几年的……”
何芸气得咬肌都?抖,挤出笑看向庚野:“庚老板,你知道你前女友感?情?生活这么丰富吗?”
“……”
庚野不动声色,懒懒掀起了长睫,拿冷冰冰的漆眸一瞬不瞬地睨着何芸。
直到何芸在?他眼皮底下,连一个笑容都?维系不住。
他这才垂了眼,单手摘了香烟,扔到烟灰缸里,又声线倦懒地靠回沙发来:“我知道啊。”
桌上?一静,又一惊。
“21世纪了,别?那么封建。只要她没同时交往两个,换男友……哦,甩前男友甩得再快,也只能说明她招人喜欢。”庚野垂着睫,懒着声线。
他停了停,不经意地抬眸,像一句漫不经心的玩笑,“你嫉妒她?”
何芸脸色从苍白涨红:“我只是替你觉得不值,她有什么好——”
“我乐意。”
庚野听不下去,漠然打断。
他靠在?沙发里抬眼,眼神薄凉如刃,声线却?慢条斯理,“她哪里都?好,我乐意给她作践。”
“——”
何芸脸上?,刚涨起来的那点?血色褪得干净。她面色煞白,难置信地看着庚野。
身周目光更叫她如芒刺背。
这样绷了几秒,何芸终于忍不下去,她用?力蹬了下地面,起身,翻找自己?的外套和背包,拎起来就要往沙发外走。
“顺便,纠正一下。”
到此刻女人穿上?了同一套外套,庚野才终于想起点?什么,嗓音倦懒又性感?地抬了抬:“那天在?理学院楼外,被你挑拨离间的,她那个穷困落魄的前男友——也是我。”
在?女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下,庚野抬手,随意在?修挺鼻骨下比划了下。
棒球帽,黑口?罩。
何芸如遭雷劈,到此刻她终于明白,那天隔着口?罩,听见那人低哑冷质的声线时,那种熟悉从何而来了。
屈辱感?没顶,何芸再待不下去,气红了眼圈,扭头?就离开了。
毛黛宁因为之前一面之缘,所以是最早猜到的那个,但她也忍不住问?:“难怪吱吱那会跟我说她高中同学送水呢……庚哥,你这个叫什么,微服私访啊?”
“……”
庚野没接这句玩笑话。
他只是垂低了睫,冷淡自嘲地跌眸去望怀里的女孩:“谁叫她最喜欢做救世主。”
毛黛宁恍然,笑了起来:“吱吱这性格,尤其是对她身边人那种莫名其妙的责任感?,确实有点?像救世主……那庚哥你呢,吱吱要是救世主,你是什么啊?”
“我?”
庚野低眸望着怀里的别?枝,冷白指骨间绕上?她乌黑长发,他懒腔慢调地,像是玩笑,“如果她喜欢做救世主,那我就是她不二信徒。”
八卦和好奇不能代替睡眠。
惊鹊酒吧一楼,场中再多目光巡视打量,随着时间推移向后半夜,也陆续都?撤桌散场。
毛黛宁和其他同事喝得都?不少?,庚野叫礼宾给他们?安排了代驾或者车,一一送了回去。
直到凌晨近两点?,酒吧里几乎没什么人了。
蹭在?庚野怀里的别?枝才终于醒来。
是醒了,但没真的“醒”。
对上?别?枝比昏睡前还不清明的眼眸,庚野就支着颧骨笑着叹息:“你完了,别?枝。就你这一瓶盖的酒量,这辈子都?别?想再沾酒……”
话没说完。
一只细白巴掌“啪叽”一声,清脆地,带着旁边路过服务生惊愕震撼的目光,按在?了庚野唇前。
力度跟一巴掌似的。
懒靠在?沙发里的庚野也微怔了下,跟着,那双桃花眼凌长的眼尾就被笑意压垂下来:“你是不是借醉寻仇呢。”
“叽里咕噜,说什么,听不懂……”
别?枝凑上?前,轻眯着杏眼,迷蒙的眼神,绷得凶恶但还是漂亮的脸蛋。
庚野原本任她压着,此刻叫她呼吸凑近了撩拨,才有些忍不住地瞥开了眼。
他搭在?沙发靠背上?的手勾回,指骨抵着女孩额头?,将她推远。
嗓音有些发哑:“别?靠这么近。”
只是还未远离。
别?枝似乎终于认出了被她压在?沙发上?的人:“庚……野?”
庚野倦懒散漫地应了声。
没来得及再动。
女孩忽然抬手,凶巴巴地拽住了庚野衣领,恶声恶气地把人往面前一拉——
“你说!我是不是你第7864个前女友?!”
“……”
庚野:“?”
隔着别枝身上薄若无物的丝质衬衫,庚野半托半握地扶住了女孩的后腰。
他指骨微微收紧,就将跨在他腰间耍酒疯的别枝给制住了。
于是场面就变成了女孩跨坐在他腰腹位置,双手拎着他毛衣领,而庚野还要托住她,免她在醉意里?犯了晕乎,一不小心从他身上摔到沙发下去。
偏偏“醉鬼”极不老实,似乎不满被他钳制,还在他掌心间不安地挪动。
像条夜色里?来夺人性命的美人蛇。
庚野被她蹭得火气从下往上直窜,咬肌微颤,才发狠将人按定了:“别枝,你再乱蹭。”
话只有半截,除了声线与平日里?大不同,沉哑得格外厉害以外,甚至算不得句威胁。
自然也不会叫别枝收敛,她眉心紧蹙,还是妄想从他掌心挣脱:“放开?……痒。”
“我?松手可以,”庚野声音在哑意里?愈发懒慢下来,“你想滑下去么。”
醉得昏沉的女孩迟疑地停住。
庚野上身微微前倾,也不介意跪压着他的女孩的手还拎在他衣领下,他扬起修长的颈,朝她长发间细白的耳垂贴近:“后面可是悬崖,掉下去会摔疼的。”
“……!”
原本?在他身上扭动的别枝一下子就僵停了。
庚野失笑,又偏过脸,免得被她发现。
平常那么冷静。
怎么喝醉了就这么好骗。
等敛回眸,庚野低头望了眼。
别枝的腰线很漂亮,在青年双手贴覆的部位,两侧都?恰到好处地凹下去一段弧度,与他掌心完美契合。像互为量身定制,庚野只是看着,都?难得失神得难以自拔,甚至觉着自己的手就该长在这里?才对?。
刚压下的欲'望被这点念头挑拨。
庚野沉气,强制自己仰靠回沙发里?,指骨也略微松弛了些。
他侧歪着身,漆眸勾扬,睨着停坐在他身上一动不动了的女孩,声音懒洋洋地:“先说清楚,我?有多少个?前女友?”
因为一句“后面就是悬崖”,所以一动不敢动的别枝仰头,神色严肃又哀怨:“七千八百六十四。”
个?位数都?没变。
庚野轻眯了下眼。
本?来以为是别枝喝醉了,随口胡说的,现在看,分明对?这个?数字怨念深刻。
但也更?叫他好气又好笑了。
“七千多,”庚野笑着叹气,“一天一个?,都?够我?换二十多年的了。”
别枝想了想,认同:“渣男。”
拎着他衣领的手再次收紧了。
庚野任由她拎着衣领,甚至还很配合地,他从沙发靠背往前倾了倾身。
那人清绝凌冽的眉眼就这么近在咫尺。
漆眸里?蛊人似的漾着细碎的光,嗓音也被他拖得懒腔慢调。两人之间空气像被无形的力慢慢拉长,变得稀薄,粘性,叫人呼吸都?发烫的窒息。
“枝枝,这些是谁告诉你的,嗯?”
“你,你自己承认的!”
女孩细白的手指越攥越紧,语气凶得大有今日要为民除害把他这个?祸害就地正法的气势,然而眼圈还委屈得沁上红了,“你还和?别的女人结婚,邀请我?参加婚礼……”
庚野这次都?停了好几秒。
等回过神,给他气笑了:“我?守身如玉这么些年,在外面传过的谣都?没你给我?编的花边新闻多。”
别枝还在自顾自生气:“你的新娘是天使,脸上都?是圣光。你还跟她说,是我?觍着脸加你微信,但你拒绝了……”
眼见女孩给自己骗得眼圈越来越红,叫庚野气笑又心疼,他托握着她后腰的指骨轻蹭了下:“胡说八道什么。”
别枝被他蹭痒了,顿住。
不等她低头去看是什么坏东西在挠她痒痒,就忽然被提醒了似的,恼怒:“你还叫她亲爱的!”
庚野:“?”
别枝:“你都?没有那样喊过我?。”
“……”
庚野终于慢慢回过味来了,他轻狭起长眸,放松了神色,靠在沙发里?,他神态松弛又倦懒地盯了女孩几秒:“你是不是,什么时候做梦了?”
差点声泪俱下的控诉一停,别枝忽然卡了壳。
是梦么。
好像是哦。
醉得晕乎乎的女孩调动着生了锈的脑子。
思考了几秒,她放弃了,凶巴巴地看他:“难道在我?梦里?,你就可以和?别的女人结婚了吗?”
庚野一顿,低眸失笑:“行,都?是我?的错。还有什么要算的梦里?的账,来,一并算了吧。”
“你罄竹难书,你等着。”
别枝醉得眼神恍惚,但不耽误她凶,低头在庚野身上四处乱摸,“我?找找……我?手机呢。”
“——”
庚野差点让她摸出了反应。
他忍了几秒,还是抽空让出左手,修长指骨勾抵住她腕骨,给她双手手腕一并握住了,铐上手铐了似的,将人拎起来,扣在胸膛前。
别枝被拽得往他身前趴低了点。
“别拿你自己来考验我?的道德,”庚野低头,在她蜷起的手指上轻咬了下,轻声慢调地威胁,“我?经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