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看?见了公主切小姑娘。
“嗨,”小姑娘立刻朝她摆手,“你身上的衣服是我带来的,本来就小了,准备压箱底了,你不?用还。”
别枝醒神:“你好,我是别枝。”
“我知道,知道,”小姑娘笑嘻嘻地应声,“我叫庚慕兰,今天凌晨五点被?野哥一通电话call来这边,你身上的衣服都是我给你换的,放心吧。我还特意把他关?在外?面了,他没?看?见。”
听见女孩的姓,别枝就眨了下眼。
她本能地扭回头?,视线顺着那人?运动衫领口敞着的冷白凌直的锁骨往上抬。
庚野正冷冰冰地拿眼刀刮庚慕兰。
察觉别枝目光,他敛回眸,“我堂妹。”
别枝转回去:“谢谢,改天我请你吃饭吧。”
庚慕兰刚要答应。
庚野忽然淡声道:“你学校里?不?是还有事么,走吧。”
庚慕兰莫名其妙:“?我没?事啊。”
庚野:“你有。”
“……”
在堂哥的眼神威赫下,庚慕兰嘟嘟囔囔着“没?良心”“忘恩负义”“活该人?家醒来就要跑”之类的琐碎语句,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别枝自然也听见了。
显然,她方才在楼梯口自以为隐蔽的那一番鬼祟行为,兴许从刚一下来,就已经被?庚野发觉了。
那人?只是等她自投罗网。
或者逃之夭夭。
“我不?是故意跑掉,只是现?在感觉脑袋里?很乱,需要时间,回去重新?想一下我们的关?系。”别枝最?后?还是出?声,实话实说?地转回来。
“多久。”
“啊?”别枝没?听到那人?低哑的一截声音,她茫然抬眸。
对上那人?淡睨下来的眼眸,里?面情绪很浅,像是覆了层薄冷的霜雪。
霜雪下却又像冰封了一整个世界。
底下该有万丈深。
“没?什么,”庚野放弃了这个没?意义的问题,得到答案说?不?定要更折磨人?心,“等我下,我送你出?去。”
“……哦。”
惊鹊酒吧坐落的这条峰山路,日常以夜生活为主,白天里?的车并不?多,午后?被?零落的梧桐叶间的阳光一铺,更显得整条路都透着从容的闲适感。
别枝站在路边,无聊地踩着秋天的落叶。
梧桐叶正处于青黄之间,有种柔韧和松脆交替的触感,在小白鞋下,还有种微微的弹性。
不?知道为什么……
弹性这个词,让她有种羞耻的熟悉感。
别枝觉得不?太妙,还没?想下去,就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惊鹊半敞着的门后?荡回耳边。
女孩怔然抬眼。
正见着庚野长腿跨出?惊鹊的这间侧门,他神色间难得有两分无措的慌张,就像是……
就像是生怕,会再次弄丢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一样。
而直到他望见她那一秒,眼神蓦地松懈下来。
“……你怎么不?在里?面等。”
那人?声线略沉,微带点哑,气?息抑着难以平复的低喘。
别枝深知庚野向来的身体素质与体力,她有些难以想象,这样短的一段路,他要慌神成什么模样、跑得有多么急,才会像现?在这样。
别枝看?着庚野朝她一步步走来,听见心底刚坚定不?久的念头?再次被?摇晃。
她咬了下唇,想避开他眼神。
跟着就看?见了庚野回去,专程拿来的东西。
那是一只黄杨木的长方形盒子,盒身上用鎏金沙印勾勒出?几行或大或小的花体英文。
那是设计师亲笔所题。
这一次她亲眼看?,比毛黛宁的转述更详尽。
‘永不?凋谢的,被?冰封的爱,将长存于时间之外?。’
‘寓:永恒等待。’
别枝眼底微涩,下意识地别开了脸:“庚野,它太……太贵了,我不?能要。”
庚野走过来,这片刻,他已经恢复到如?常散漫的神态。
闻言青年也没?什么反应,就只是将那只花纹自然又复古的黄杨木盒子往前,放到了女孩怀中。
“你可以倒掉,扔垃圾桶里?也行,”庚野说?得漫不?经心,“反正它现?在是你的了,随你处置。”
“……”
别枝下意识地抱紧了盒子。
它很沉很沉。
像是装下了整整七年的时间。
别枝沉默地望着它,直到一辆黑色轿车在她身后?的路旁停住。
“那我……就先回去了。”别枝冒着木盒转身,走到轿车旁,她拉开了车门,在弯腰进车前又停住。
“庚野。”
“……”
树下的青年抬眸,意态疏懒地望回来。
两人?对视里?,光影斑驳,遮掩。
别枝轻声问:“我昨晚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或者,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庚野似乎笑了下,不?甚明显,神情却也更倦懒:“做了什么,你回去自己想。”
别枝:“。”
“至于说?了什么……”
庚野停顿了下,忽然撩眼,“你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么?”
“……!”别枝眼皮一颤,心惊肉跳地抬眸。
只是在庚野的神色间,除了某种意味不?明的探究外?,她看?不?出?太多情绪。
他不?知道。
心跳一下子回落,带来的震荡感叫别枝有些头?晕目眩,她来不?及掩饰,匆匆回身:“没?有就好,我回去了。再见。”
“……”
轿车车门拉合。
发动机运作,然后?扬长而去。
庚野始终一动未动地停在原地,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仰起头?颈,视线穿过树叶零落的梧桐枝桠,他望着头?顶那片很高很远的晴空。
青年阖了阖眼。
天暗了下来,一下子将他扯回昨夜。
在腰带扣彻底解开之前,被?压在床上的青年终于还是翻身,将借着醉意胡作非为的女孩扣住双手,反压在了深灰色的被?单间。
喝醉了的小刺猬猫一改傲娇本性,一点都不?藏着,即便被?他扣着手腕压在头?顶,还是不?死心地,呼吸柔软又勾人?地凑上来亲他。
深知被?她覆住唇就会叼走神志,庚野在女孩花瓣似的唇吻上来前侧了侧脸,避开了那个吻。
再低转回头?,对上的就是别枝委屈得不?行的眼神。
“你不?喜欢我了……”
“你忘了?”庚野忍着不?去哄她,“是你说?的,你不?要和我在一起。”
女孩像是被?提醒想起什么,眼神黯了下去。
“对哦,”她小声,“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庚野气?息微颤,扣着她手腕的手都无意识地收紧:“为什么?”
“疼……”
别枝仰回脸,眸里?已经开始湿潮。
庚野回神,立刻松弛了力度,他再次问:“为什么是不?能在一起?”
“嘘。”
别枝却趁机挣脱了,勾住他后?颈,她将他拉向自己,直到两人?交叠,呼吸近在咫尺:
“这是一个秘密。”
“绝对、不?能被?庚野发现?的秘密。”
庚野睁开了眼,轻叹:“还是喝醉后?,更诚实一些。”
只是那么诚实了,却还是死死守住、任他怎么欺负或者哄骗都不?肯说?的秘密,到底会是什么。
庚野有些躁戾地垂耷了眼,他惯性地勾起腕骨,去口袋里?摸烟。
摸了个空。
“哦,扔了。”青年懒腔慢调地自语着,微狭起眼,他望向早就没?了车影的长路的尽头?,然后?慢条斯理地舔过凌厉的犬齿齿尖。
想把车叫回来。想咬点什么。想……
“算了。”
庚野回身,抄着袋往惊鹊里?走,像只放了猎物空手而归的老虎,一边刨着爪子安抚自己,颓懒又凶戾。
……没?关?系。
七年都等了。
他有足够耐心。
事实证明,庚野的耐心并没?能撑过三十个小时。
周日傍晚。
别枝刚和廖叶吃完晚饭,准备到沙发上,选部电影,方便廖叶打发时间而她思考人?生时——
“叮咚。”门铃求救似的响起。
三十个小时过去,依然没?能想起自己前天晚上喝醉以后?到底犯下了哪些罪行的别枝眼皮一跳。
她几乎是从沙发里?跳起来的。
刚要去开门的廖叶受惊,扭头?:“怎么了姐?”
“我去开。”
别枝一边往玄关?走,一边安慰自己:一定是她太草木皆兵了,不?可能的。
穿着皮卡丘睡衣的女孩停在门前,犹豫了下,没?有直接开门。
她塌了下腰,扒在门里?的猫眼上。
廖叶远远看?着,皮卡丘的屁股和尾巴微微往上一翘。
几秒后?。
像是遭了天谴,嗖地一下,就耷拉下来了。
一同耷拉下来的,还有别枝那张又蔫又苍白的脸。
廖叶都觉着迷茫了,她什么时候见过别枝这么情绪外?露:“姐,什么人?啊?”
别枝:“债主。”
“??”廖叶受惊,“你欠债了?不?能吧?”
别枝:“欠了。”
廖叶:“多少,我让我爸帮你——”
别枝:“情债。”
廖叶:“……”
这个帮不?了一点。
别枝也没?指望她能帮,抬手示意了下卧室的门。
廖叶听话地起身,自觉回屋了。
别枝深呼吸,平定情绪,这才拉开了门——
“对不?起。”
门后?的女孩木着脸,低着头?,对着地面匀速且毫无感情地输出?:“我认真地思考过了,是我配不?上你,还是不?该耽误你的感情和人?生。以后?你会有更好的选择……”
走廊上,庚野似乎没?一点意外?。
他甚至没?有打断她的意思,那人?就斜靠在墙前,从细碎乌黑的额发间,拿黑漆漆的眸子一瞬不?瞬地侧望着门内的女孩,等着别枝编。
直等到空气?寂静下来。
庚野懒掀起垂低的眼睫:“说?完了?”
“嗯。”
“行,那我就问一句。”
庚野插着兜,转正回来,低身——青年漆黑的眸蓦地压到了女孩眼前。
他声线懒哑。
“把我睡了,不?想负责?”
“咵嚓。”
在庚野那道懒洋洋的嗓音撂下话后,不?足三个数,他身后,背光的老楼道里撞出?声响。
然后是一阵凌乱的哗啦声。
类似于塑料袋破了之后的动静。
果不?然,应着?这点声音,几颗洋葱就从上一折楼梯跳下来,蹦蹦跶跶地,四散跳进了别?枝的视线。
其中一颗最?为?圆滚滚的紫皮洋葱,朝两人的方向直奔过来,逐渐减速,直到停在了庚野脚边。
别?枝如遭雷劈。
而庚野却好像没什么反应,他停了两秒,没什么表情?地弯了腰,修长漂亮的指骨垂下,毫不?介意地捡起了滚到脚边的那颗洋葱。
然后他插着?兜直起身,回头?,看向亮起的楼道。
楼上的那位老太太这会儿正扶着?楼梯,侧着?身,慢腾腾地下了最?后两节台阶:“小别?枝,这是你男……男朋友啊?”
即便是老人家这么大年纪,见多识广,大概也确实没见过找上门让女孩负责的男朋友。
下来前,她还以为?这男朋友这么死皮赖脸的,估计也就?嗓子挺好,说话怪好听的了。结果近了一看,老太太“咦”了声,再去望别?枝的表情?,就?带上了些“你这多少?有点不?识好歹”的谴责了。
“不?是。”
从那句小别?枝,就?听出?老太太和别?枝的关?系熟络程度,庚野绕到楼道里,把另外几只离家出?走的洋葱捡回来,他递给?了拿塑料袋接着?的老太太,然后就?神情?淡定地站直回去。
最?后一眼睨向别?枝,凉凉淡淡的。
“我刚被她甩了,是前男友。”
别?枝:“……”
别?枝实在不?明白,庚野是怎么做到,在被陌生人撞见说出?了那样一句话后,他竟然还能跟没事人一样,懒懒散散,又坦坦荡荡。
这心理素质,只当个酒吧老板也太屈才了。
……不?对。
毛毛之前好像和她八卦过,说惊鹊老板前几年有旁的职业,一年很?少?在惊鹊露面,今年才开始常出?现了。
说是什么,王牌飞行?员?
彼时别?枝对毛黛宁她们的八卦对象漠不?关?心,也只是敷衍顺应地跟着?话题听,听了也未必往心里去,甚至还有些不?信。
而此刻,像是火石打起的一道电光窜过她脑海,登时照亮了那片昏黑。
别?枝回想起在派出?所领方韵霏的那天晚上,“寸头?”“转业队长”“放进社会”的另一种可能性?。
……难怪。
难怪他当时立刻把那位范队从她面前拉走了。
还真是处心积虑,蓄谋日长。
“……你们现在的小年轻啊,谈个恋爱,三天两头?吵架,你得哄着?你女朋友,别?惹她伤心……”
别?枝回过神,才发?现面前门外,楼上老太太不?知道怎么已经开始教?育起庚野来了。
而且就?连老太太拿下来的洋葱,此刻也重新转移回庚野手里。
“小别?枝啊,这是我弟自?家小院里种的,我给?你送下来点,你让你男朋友给?你抱回去……别?吵架啊,好好说。我就?不?耽误你俩说悄悄话儿了,我回去了啊。”
“张阿姨,您慢点。”别?枝回神,连忙送出?去几步,“谢谢您的洋葱。”
“别?跟我客气啊,快回去吧。”
“……”
直到目送老太太慢腾腾上了楼,听到楼上那声“咔嚓”的防盗门关?上的动静,别?枝才回过身。
庚野还停在原地,凌冽清落的身形,几根手指懒洋洋提着?个破烂了一半的塑料袋子的四角,场面诡异又和谐。
“你……进去说吧。”
别?枝怕方才那种石破天惊的场面再来一遍,那估计不?用明天早上,她就?要在这个老社区里成名了。
庚野似乎猜到了她想法,不?明显地扯了下唇角。
“我都行?。”
房门关?上。
别?枝看了客卧,还是有点不?放心,见庚野很?自?来熟地就?要往沙发?上去,她忙上前一步,拽住那人袖子。
在他睨回来的漆眸下,别?枝将食指竖在唇前。
然后她就?把庚野推进了主卧里。
等别?枝站在卧室门内,压着?门把手,自?家做贼似的,小心缓慢地叫金属门锁无声回弹,这才转回身。
就?见庚野敞着?两条长腿,坐在她床边,一只手斜撑着?她的床。
身上的风衣撂在了椅子上,半垂不?垂地挂着?,他另一只手在颈下,正微扬着?颈,一边垂着?乌黑长密的睫,一边单手解着?衬衫扣子。
“……!”
别?枝眼皮一跳,“你在干嘛?”
闻言,庚野慢条斯理地掀起长眸,倦懒又冷淡地看她,跟着?一扫主卧:“你拉我进来,不?是这个意思吗?”
别?枝又听见了雷劈的动静。
她顿在那儿。
然后就?见青年神态松弛地挑了一下眉,指骨跟着?松开了扣子,垂落回腿侧。
那个懒散神态带着?点“不?能吧”的调侃意味,他笑了笑。
“前天晚上喝醉以后,你对我的兴趣更大,我以为?,你比较喜欢务实。”
第三声雷。
别?枝僵在那儿,大脑回路有点理解不?了“务实”怎么还能有这种用法。
这样僵持了几秒,别?枝终于一点点回过神,也想明白了什么。
“庚野,”她声音有些涩哑,“你别?这样。”
“我哪样了。”庚野懒着?声,低低地道。
“我知道,其实我们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你现在这样做,拖延不?了多少?时间,我还是会冷静下来,告诉你你不?想听到的那个答案。”
“……”
庚野望着?她,那点衬得他眉眼都清绝昳丽的笑,像是夜空中冷落了的烟花,一点点凋谢。
他眼底重归漆暗的底色。
很?久后,庚野薄薄嗤了声,像是冷极的嘲弄,他偏开脸,望窗户外的夜色和灯火。
“非分不?可?”
“是。”别?枝逼着?自?己开口,有些涩哑的重声。
“原因呢。”
“我……和你不?合适。”
庚野无声笑了:“怎么不?说,是因为?我骗了你。骂狠些,说不?定能叫我彻底死心。”
“因为?我知道,分手是我的原因,与你无关?。”
别?枝轻声,“我希望你也知道,不?是你的问题。”
“……是长大了,”庚野回过头?,那种眼神意味难明,复杂地,像是笑和悲一同织着?,“现在连分手,都会选更温柔圆滑的,成年人的方式了?”
别?枝被他的话堵住。
喉咙发?涩,发?涨,像是有块海绵塞在那里,没有流出?来的眼泪都被憋回去,撞进海绵里,叫它越来越大,撑得她喉咙和鼻根眼窝都酸得厉害。
女孩轻快地眨了下眼:“当年,确实是我太幼稚了,我只是想尽快结束关?系,没有牵挂地出?国?,但?我不?该用那种伤害你的方式……让你执念到今天。”
庚野喉结抽动了下,几秒后,他哑声重复:“……执、念?”
“是,执念。”
别?枝深吸了口气,仰头?,看向庚野。
“昨天回来以后,我自?己一个人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如果七年前我没有说那种话,只是告诉你我要到国?外进修,兴许,这些年里我们早就?分手、你也早就?放下了。”
“……”庚野眼神凉冽下来,声线清冷,“别?停,继续说。”
他那个好像冷静至极的眼神,莫名叫别?枝不?安。
但?箭在弦上,她想了整整一晚上加一个白天的说辞,她相信它会是最?有效的——消解他们关?系的“科学试剂”。
别?枝将自?己的声音放得轻慢:“七年,那么长,我们早就?不?是过去的我们了。即便有些东西没有变,但?那时候,我们也不?过认识了一年多一些,多少?倍的时间,早该将它覆盖了……庚野,你想没想过,你放不?下的不?是我,只是你对被我抛下的执念。”
“……”
卧房内死寂,空气逼仄得叫人窒息。
别?枝轻声说完,就?低下了眼,望着?床边那人折膝敞开的腿,还有投在地上的侧影。
在漫长到叫人眩晕的沉默里,别?枝觉着?前晚的醉意像是又回来了一样,搅和在她脑海里,撕扯着?她的神经。
身体里的意识快要分作两个自?己。
一个想要推远,一个想要留下。
不?可以。
无论是为?了谁、都不?可以。
“行?。”
沉默过后,青年弯腰,从床上起身。
他走到旁边的椅子上,拿起了随手挂上去的长风衣:“不?愧是学心理的,别?人是一针见血,你是一刀穿心。”
别?枝以为?,他至少?会反驳她一些什么。
可什么都没有。
不?知是不?是看穿了她想法,庚野回眸,眼周有些微冷地红,“你以为?,我会和你理论么。”
他嘲弄垂眼,“我什么时候理论得过你。”
“你说得对,全对,我等了那么多年,等的不?是你,就?是个狗屁执念而已。”
庚野要拉起另外一只袖子,却怎么都摸不?着?身后垂耷下来的袖口。
他停了好几秒,到衬衣下肌肉绷紧,又一寸寸松弛下来。
庚野放弃了,懒颜冷眼地将风衣挂上臂弯,他转身,目光不?移不?落地,从别?枝面前走过去。
臂弯下,黑色大衣尾摆掠过了女孩的小腿。跟着?是折下来的衣领的部分,从她身前拂过,就?要擦着?她的手过去。
像是某根神经抽跳了下。
别?枝无意识地伸手,攥住了他的风衣。
臂弯里死死握出?褶皱的风衣被拉住,挂得庚野一停。他顿住,眉眼冷冽地回过身,低眸,朝下睨去。
“怎么,”青年黑漆漆的眼眸复又抬起,语气冷淡,“这件你也喜欢,一起留给?你?”
两人对视。
别?枝像是到此刻才被他的眼神冰醒,她蓦地松开手,缩紧了手指,有些难堪,又掩饰地别?过脸。
“不?是,我是想问……你吃晚饭了吗?”
然后是一声冷冰冰的低哂。
“别?人是分手炮,到你这儿,是分手饭?”庚野冷淡着?声线嘲弄,“我不?是执念么,要执念点什么,那也是执念没睡过,不?该是吃饭吧。”
“……”
别?枝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
或者是那两个被撕扯作两半的意识,感性?的那个终于、在最?后时刻、暂时性?地压过了理智的那个。
于是女孩转过脸,眼神清寂地抬眸,她安静地望着?他:“好。”
“好什……”
庚野的话尾余音被别?枝吃掉了。
女孩扶着?他臂弯,踮脚,拽着?他衬衫衣领吻在了他唇上。
那个吻像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但?别?枝没有落回脚跟,她依旧攥着?他衣领,眼眸湿漉漉地、近在咫尺地仰着?他。
气息像某种花开前迷人心魂的浅香。
“如果这是你的执念的话,”她轻声说,“那我们做'爱吧,庚野。”
“……”
庚野生平,第一次靠旁人轻飘飘的一句话,感受过电似的颤栗,电得他头?皮都发?麻。
刚刚思虑定的计划不?是这样。
是缓兵之计。
是循序渐进。
是先去查那个迫使她宁可否定他们之间过往的一切、为?了他也绝不?肯坦诚的原因。
长风衣从臂弯间滑落。
庚野眼底暗潮骤起,他宽阔的肩线,载着?满室的天光倾轧下来。
如潮的墨海汹涌着?,将别?枝眼前的光线吞没。
那个炙烈的像要吞掉她一切的吻里,他抬手,拢住女孩身上浅米白色的高领毛衣包裹下的侧腰,蝴蝶骨,然后向上,直至搭住她纤细又脆弱的颈。
庚野扣住她,逼迫快要站不?住的女孩向上仰起下颌,更无余地地迎合他的侵占和掠夺。
别?枝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吻都可以是叫她疼的。
身前的青年像是疯了似的,一点点极尽毫厘地碾磨她的唇齿,用舌尖扫过她每一寸不?设防的柔软触知,可他好像还嫌这点攻击性?不?够,于是柔软的毛衣都变成他“施刑”的帮凶。
别?枝在庚野少?年时就?见过他打架的模样,更清楚他指骨间力道从来极重,只是没想过它有一天会有这样凶残的面目,像是代替他倾泻而不?得的欲'望,叫她眼角溢出?泪痕。
“太……疼了,庚野,”别?枝艰难逃得个空隙,从那人凌厉的下颌线旁避过,声音颤得分明,“会留下印的。”
“——”
第二遍过电,叫人骨缝都酥麻。
庚野在那一瞬几乎幻视,软着?声向他求情?的女孩身上白玉一样的肤色间已然留下他浅色的指印,就?像雪地里落下的梅花瓣,细碎,勾人,透着?一种情?'色至极的反差。
单是想象,那个画面就?足够逼疯他。
被亲得站不?住的别?枝刚得了一丝呼吸的余地,还没来得及让缺氧的大脑清明。
腰腹前骤然一紧。
天旋地转里,别?枝听见了那人压抑至极的气息,还有他剧烈起伏的胸膛。
他将她抱扔在了身后的床上。
阴影如玉山倾塌。
别?枝来不?及躲,颤声抵住了那人:“关?灯,庚野。”
“不?关?。”庚野声音沙哑,他极尽恶意地拒绝,低下头?来亲她。
“庚野……!”别?枝轻微挣扎,无果,轻咬牙,她偏过脸,“那你不?能脱我衣服。”
“那要怎么,撕开做么?”
他不?留一丝余地地俯身,给?她感受最?极限的炙烈和压迫。
漆眸里沉晦如墨,烧成了连天的夜海。
在别?枝被吓得睁大了眼,像是有点呆住了,却不?敢把目光往下移半点时,庚野居高临下地睨着?她,然后慢慢撑起身,他咬着?薄唇内,不?在意地咽下了血腥气,问:“还敢吗?”
他再次俯身,迫近,叫她清晰感知她所将面临的,声音勾着?沉哑恶劣的笑意:“像你这么怕疼,会不?会晕过去。”
“……”
女孩的眼角浸透了艳丽的红,像洇开的花瓣的汁水。
与之相衬,她乌黑的瞳眸湿潮,雾气淋漓,望他的眼神是平素里绝不?会有人见过的柔软,甚至是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可怜。
像是只被欺负得彻底的高傲小猫。
她停了几秒,抖着?指尖,拎过旁边的被角,咬住。然后倔强地转回来了。
“……”
庚野望着?她的眼神一下子沉堕到底,指骨骤紧,冷白脉管如青山蜿蜒绽起。
他偏过脸,无声地骂了句“操”。
想吓她知难而退,结果差点把自?己踹进坑底。
转回来的别?枝看得清晰,青年带着?微微汗意的修长脖颈上,喉结深沉地滚低,凌长凸起的脉络不?知缘故地抽紧,在他冷白的颈根下性?感地跳动着?。
伴着?他衬衣下胸膛的剧烈起伏,像是压抑着?什么。
别?枝眼底的湿潮雾气里透出?一丝不?解。
这丝不?解,在那人隐忍地支回腰腹时,扩至最?大。
庚野拉起旁边的薄被,直接盖在了女孩身上,连带着?覆过他半身。
而他侧眸,就?要下床。
别?枝兀地抬手,拉住了庚野最?后要离开她身侧的手——
庚野低眸。
女孩的手细白,指尖都洇上红。
手腕处有点印子,是他刚刚抱她起来,握住她手腕免得她跌落时留下的。
这会还有些颤,却还是固执地握着?他的指根。
庚野不?敢叫目光在她手腕上多留,眼神挪回,对上她叼着?被角不?解的湿潮眼神。
只是一个眼神而已。
别?枝清晰感知到,被子下抵着?她的,轻抽跳了下。
薄被间的轮廓更清晰。
庚野近乎狼狈地阖了阖眼,支了支手腕:“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