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神飘忽着:“哎呀,不是跟你们讲了嘛,他今晚有事,一定很忙,没时?间回我微信的……”
“烦死了,真听不下去,”毛黛宁轻推了下别?枝,“走,反正这会酒水饮料都没上,我们先转转去。让他们捧她去吧,还没喝就?给我恶心?着了!”
别?枝顿了顿,起身:“好。”
何?芸那些微表情和反应,是已经再明显不过的说谎征兆,显然在微信或者桌位来由上,她有所隐瞒。
但别?枝向来对无关人?的事情不感兴趣。
她也懒得费心?拆穿,干脆跟着毛黛宁,去人?工造景那边了。
只?是还没到那儿,别?枝就?被毛黛宁猛地拽停:“对了吱吱,你看?这个!”
“嗯?”
别?枝心?不在焉地回眸,顺着毛黛宁的示意,看?向了正前方。
和酒吧里?的酒品陈列墙不同?,那是一个灯光漂亮的独立玻璃展柜,位于整个酒吧中心?,玻璃中却只?陈列了一瓶酒。
在灯光下,酒液折射出一种温柔的琥珀色,而修长瓶身里?,藏着一朵栩栩如生的冰雕似的水晶玫瑰。
瓶身斜前方,立着一张金色卡片,上面刻录着制酒师的花体签名——
【Bulgarian Rose】
别?枝微歪过头?,轻声念出来:“保加利亚玫瑰?”
“嗯嗯,吱吱你也知道它啊?”毛黛宁激动地小声。
“不知道,”别?枝伸手一指,“上面不是写着嘛。”
“哎这个可不敢乱指!”
毛黛宁吓了一跳,连忙把别?枝的手拉回来,“你没发现大家过路的时?候,都离着这个展柜远远的,生怕给它磕了碰了的吗?”
“为什么,很贵吗?”
“那岂止是贵!这酒吧经理亲口承认过,这支是从拍卖会拿下的,听说拍卖价就?是七位数,现在还不知道涨了多少。这万一给它磕了碰了,那卖了我也赔不起啊!”
毛黛宁朝玻璃展柜示意,“而且经理说过,他们老板很喜欢这瓶酒。”
“嗯?”
出于对酒吧老板在造景方面审美的认可,别?枝听了这话,就?将漠然转开的眼神勾回来。
但对着瓶子看?了第二遍,除了那朵水晶玫瑰确实连每一朵花瓣的纹理都清晰栩栩之外,她并没有感知到精致以外的美感。
别?枝放弃了,直接问:“有什么特殊的吗?”
“现在看?不明显,灯光有点重了,”毛黛宁看?手表,“越接近0点,这个展柜里?的灯光越会黯下去,到那时?候就?能看?清楚了,它瓶身上是一种冰裂纹的设计。”
别?枝想了想,眼尾微勾:“冰封玫瑰?”
“哎,吱吱,我发现你真的和这家酒吧很有缘分哎!就?是冰封!我当时?都没悟到!”毛黛宁笑了,“经理说这瓶酒的寓意,直译是‘被冰封的爱’。更深一层,就?是‘永恒等待’。”
“被冰封的爱。”
别?枝眼底笑色微怔,她望着那瓶酒,下意识地重复。
“永恒……等待?”
“嗯!是不是超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毛黛宁感慨:“我觉得你之前说得对,这惊鹊的老板,多半是有那么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别?枝怔过许久,才回神:“是很美,可是听起来,又有点太悲伤了。”
别?枝这句话的声音太低,毛黛宁没有听到。
她拉着别?枝雀跃地介绍:“所以啊,大家都说,这惊鹊酒吧里?一共有两绝,第二绝嘛,就?是这价值百万的名酒‘保加利亚玫瑰’,至于第一绝嘛……”
别?枝莞尔:“老板本人??”
“没错,”毛黛宁笑得眼都弯成了月牙,“之前他上同?城热搜,热门评论里?最高赞那个说,想睡他的如果按一天一个来排队领号,大概能排到下个纪元了哈哈。”
别?枝轻叹:“难怪。”
“嗯?难怪什么?”
“难怪,他被你们迫害到连不挂牌、不下海、逼良为娼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哈哈哈哈……”
别?枝和毛黛宁还没走远,忽然听到身后来处方向,响起了个尖锐又耳熟的女声。
“凭什么!明明是我们先来的!”
毛黛宁疑惑:“怎么像是何?芸的声音?”
“回去看?看?。”
等别?枝两人?回到A107桌前,就?被两位穿燕尾服的男服务生的身影挡在了桌旁。
何?芸和其他同?事们都站起来了,脸上怒意或尴尬,情绪不一。
几个陌生人?正和他们隔桌对峙。
为首的是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听了何?芸的话,他乐出了声:“拜托,这位小姐,烦请你搞搞清楚哎,这个位置本身就?是我们拿会员权限预订的——新来的服务生给你们带错了区,你们找他理论,和我们没关系好伐?”
“就?是,”年轻人?身旁的女生抱臂,侧着身,不屑地瞥过何?芸等人?的衣着打扮,“乡巴佬,踩了狗屎运,还想赖着不走喔?”
对方最后一句是拿方言骂的,多数人?没听懂,但不妨碍他们理解她表达不屑的肢体语言和眼神。
何?芸和几个同?事本来就?有些急眼了,这一勺热油浇下去,更是沸腾起来。
“你、你说什么呢你!”
“服务生!你们经理呢,让你们经理出来!”
“又不是我们弄错的,我们都坐下了凭什么要我们让位置?!”
“……”
眼见场面有点失控,别?说A区,整个清吧区都有许多客人?朝这边看?过来了。
别?枝和毛黛宁来晚一步,反而被挤在战局之外。
和她们一样插不进话的还有旁边的倒霉服务生,正跟另一个服务生急问:“经理什么时?候能回来?”
“正卸酒呢,估计得十分钟啊。”
“哎,小方来了,他是不是把老板喊下来了?”
“小方!”
两个服务生招呼了另一个,那个快步跑过来,看?着急得呼哧呼哧喘气?,伸手指身后某个方向。
“庚哥刚睡醒,我给喊、喊下来了。”
“……”
别?枝在那个恍惚的,犹如错觉的称呼擦过耳际时?,怔了一怔。
等不及回神,她身旁,毛黛宁忽然惊叫了声:“啊啊别?枝!你快看?!那个,那个就?是天菜!”
别?枝被毛黛宁拽着回头?,看?向了那道从二楼折下来的楼梯。
阴影里?,有人?懒洋洋地曲直着长腿,从二楼下来。
灯光从他身旁擦过,光与阴影清晰地勾勒出轮廓,修身黑T恤,腰带垂下来半截,公狗腰,长腿。那人?下了楼,懒叼着烟站在众星拱月的中央,顺着服务生指来的手,回眸一瞥。
隔着半座酒吧,别?枝对上了庚野漆黑的眼眸。
两人?同?时?停住。
青年薄唇间衔着的,那支将掉未掉的香烟,不明显地颤了下。
三秒后。
庚野像不认识她,转开了眼。
在?庚野过来前,对峙的两拨人正进入骂战的顶峰状态。
男同事和几位女同事带来的男性家?属们聚向前,把何芸她们挡到了身后。
随时都是要动手的大场面。
被护在后面的女同事?们中早有人着急了:“何芸,你不是认识惊鹊老板吗?快找他说说啊,这样下去真要打起来了!”
“是啊,你快给他打个语音也行!”
“什么?时候了,别矜持了,快点吧!”
同?事?们的连声催促里?,何芸也慌得白了脸:“我都说了,我真不认识老板——不、不熟,他的微信……对,他的微信是我通过别人加上的……”
“啊?”何芸旁边的女同?事?愣了,“所以这个位置,确实是弄错了,根本不是因为你和老板的关系才留给我们的?”
“卧槽,我刚刚还?跟人家?力争,丢死人了……”
“不是,那早说清楚啊,刚刚进来以后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
何芸脸色又从白转向涨红,却没说什么?。
这会儿?“外?敌”当前,恼火与抱怨的情绪也只?能强压下来,话头递向前,没一会儿?就传遍了。
原本一个个和对面争得急赤白脸的男同?事?们顿时被架在?了那儿?,一时声势上弱了许多。但上不好上,下不好下的,场面还?是有些难看。
“怎么?着?”对面为首的年轻人从他们交头接耳后的面色讪然里?看出点什么?,气得和朋友们对视,哼笑,“看样子,他们这是知道谁理亏了啊?”
男同?事?里?有憋不住火的:“谁让你们先骂人了?”
年轻人冷着脸,不屑地斜他:“你们占了我们的位置,还?觍着脸不想让,骂?骂你们都是轻的了!这要不是在?这儿?,你看我今晚跟不跟你废这些话!?”
“你——”
眼见刚刚降温的场面又要来火。
被挤在?外?围的服务生里?,忽然扬了调极高的一嗓子:“庚哥!”
“……”
像是一盆冷水从头顶泼下。
就在?身边响起的这一嗓门,不但叫毛黛宁被吓得哆嗦了下,连别枝都惊回神。
“不好意思,麻烦两位让让哈。”开嗓的那个服务生道着歉,从别枝和毛黛宁中间挤了过去。
他朝沿着过道走来的青年快步跑去:“庚哥,是两桌客人。新来的服务生把第?一桌给带错了,B107带来了A107,原本预订的客人刚刚才来,结果就吵起来了……”
在?服务生絮絮叨叨的话音里?,别枝垂眸,望见那人修长直挺的腿,从余光尽处走来。
“庚哥!”
“老板。”
“晚上好啊庚哥!”
“卧槽他们老板今晚真在?……”
跟着那道清落身影一路过来的,是别枝身周,那些卡座里?的客人或者来往停步的服务生们琐碎的称谓和议论。
也叫她最后一点幻想破灭。
不是做梦啊。
这间从名字开始就叫她觉着似是故人来的酒吧,原来幕后老板真是故人。
庚野骗了她,从重逢那天开始。
他一直在?骗她。
别枝想着,慢慢呼吸,抬眸。
也恰是这一秒,侧颜清绝又冷淡的青年从她面前的走道里?漠然穿过,那人懒散地半垂着长睫,身后打下的光将他影子拓落,在?她身上一点点攀起。
直至他停顿在?她面前。
话说到一半的服务生皱眉:“两位小姐,我们老板还?要处理事?情,麻烦你们不要堵在?中间——”
没说完的话,被庚野睨去的一眼止住。
等侧回眸,青年依旧未曾作声,倒是没脾气似的,他懒耷着眼尾,侧了侧身,就擦着挡在?他身前的女孩的衣裙,从她身旁绕了过去。
别枝捏紧指尖。
从始至终,庚野连眼神都不曾往她身上落。
只?是就在?近身这一秒,冷淡清冽的冰片气息浸着淡淡的烟草味道,拨得别枝心弦一颤。
她想起什么?,蹙眉,回身望向正擦肩过身的庚野。
“……烟。”
酒吧里?音乐混绕,舞池区传过来的动静更是鼓噪。
即便四周都因为惊鹊老板的出现而纷纷注目,希声,但别枝那个微乎其微的字音,还?是像一滴水落入了大海里?,顷刻就被声浪吞没。
走出去的青年长腿未停。
只?是一两米后,那人指骨一抬,拿下了薄唇间衔着的,原本就没点上的香烟。
“我……靠……”
毛黛宁终于回过神。
在?别枝身边死死拽着袖子,她克制又疯狂地摇晃着,声音压低亢奋:“我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天菜,他也太帅了吧啊啊啊——吱吱我要是昏过去了你可记得给我掐人中啊……吱吱?”
毛黛宁终于察觉别枝情绪不对,她连忙按住了见到偶像似的激动心情,担心地问?:“吱吱,你怎么?啦?”
“……没事?,”别枝回神,掩饰地勾唇浅笑,她摇了摇头,“音乐吵得我有点头晕。问?题不大,先跟过去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哦对对对……”
毛黛宁反应过来,连忙拉着别枝往前跟去。
有庚野在?前面“开道”,人群自动向两侧分开,再要进那个对峙得里?三层外?三层的包围圈,总算是畅行无阻。
别枝和毛黛宁顺利回归大部队。
毛黛宁巡视一圈,前后看看:“都没事?吧?没真动手吧?有人伤着了吗?”
“没有,就推搡了两下。”
“这闹得多丢人啊,我都想找个缝儿?钻进去了。”
“酒吧里?也没位置了,还?差点打起来,老板不会给我们请出去吧?”
“何芸姐,你说你怎么?不早说清楚这位置不是你拿到的啊……”
压低的埋怨声里?,别枝回眸,望向了另一边。
庚野独身站在?那群二世?祖似的年轻人们面前,背对这边,看不清神态,也听不清话音。
只?是从背影看,那人仍是刚睡醒后那副懒散松弛的状态,长腿清拔支地,除了修长指节间有下没下地拨转着那根香烟外?,额外?的动作都不见一点。
和庚野对比明显,站他对面的那个年轻人就拘谨多了。刚刚耀武扬威的模样这会儿?是一点也找不见,脑袋耷拉了,肩膀扣起来了,腰也放低了。
不过两三句话后,庚野侧了侧身,拿眼神招过去两个服务生,低眉懒目地交代了什么?。
其中一个服务生快步过来,赔着笑:“真对不住啊几位,今晚确实是我们新来的同?事?的工作失误,给你们安排岔了位置。这桌客人早一礼拜就给预订好了,可能得劳烦大家?换一桌——不过我们老板说了,今晚您几位桌上的消费,一律挂他账上。”
“什么?意思,免费啊??”
同?事?们的火气和怨气顿时消散一空,就只?顾着震惊了。
毛黛宁惊喜地问?:“封顶多少?”
服务生顿了下,神色有些古怪地扫过他们。
像是在?猜测地找什么?。
毛黛宁连忙补话:“没别的意思,就是我们人太多了嘛,要不你过去问?问?,别我们再点多了……”
“哦,不是,您误会了,”服务生回神,笑,“老板刚刚交代过我们了,不封顶。几位只?要喝得下,今晚大可不醉不归。”
“卧槽,阔气啊。”
“哎不是,何芸姐,你到底跟惊鹊老板认不认识啊?刚刚你不会还?是在?谦虚吧。”
“是啊,这可是酒吧,又不是什么?小餐厅小饭店,随便开瓶洋酒都能往四五位数顶了。如果不认识,怎么?可能说免费就免费啊?”
“哎呀你们就别问?了,先给人让位置吧!”
“就是,免费的,哪那么?多问?题。”
“……”
别枝和毛黛宁原本就站在?最外?面,此刻给推搡着要出来的同?事?们让位置,她下意识地往后退。
只?是这边灯光还?是偏暗,别枝没有注意到脚下,不知道方才对峙时被谁碰倒了空酒瓶,她不小心踩滑了,向后踉跄了下——
“怦。”
她跌进身后那人怀里?,被托着腕心扶住。
“不看路,你碰瓷么?。”头顶低跌下来的那道嗓音疏懒,清薄地抵进她耳心,还?带着睡醒不久的,有些蛊人的低哑。
“……”
别枝僵了下。
不用?回头她也知道身后是谁,更何况这一刻抬眼,就看见她面前惊呆的毛黛宁,以及对面几个面色复杂的同?事?们。
从眼神里?就能看出。
现在?她也加入那群觊觎天菜老板而不择手段的女客人群体了。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别枝一边暗恼着,一边稳住重心,她不着痕迹地拂开了庚野蹭过她腕心的微带薄茧的指腹,向后转身,低着头看都没看那人一眼。
只?是尚未离开她腕心,那人指骨忽地握紧,借着酒吧昏昧灯光的掩饰,他在?她转身阻隔了众人视野的盲区内向身前将人拉停——
庚野眉眼冷淡地垂着,却勾开了别枝攥紧的手,将他指节间夹着那根没点上的香烟松开。
任由它轻飘飘坠入她掌心。
“没抽,咬着压瘾。”
庚野低声,冷淡挑眸。
他望下来的那一眼里?懒散又恶意,深沉如许,“不然,给你搜搜看?”
“……!”
别枝确实没想到庚野竟然这么?——这么?肆意妄为。
好在?音乐喧嚣,刚刚射灯又投向别处,旁人视角里?只?够见她在?他身前低眸,继而惊慌抬眼。
一两秒间,别枝抽回手,快步退离。
那人停在?原地,顿了顿,他漠然垂了长睫,转身离去。
别枝回到了已经自觉往另一边挪了一米的同?事?们旁边。
众人目光正微妙。
还?是毛黛宁回过神,给别枝解围:“吱吱,你怎么?那么?不小心,地上瓶子太多了,你没摔着吧?”
“没有。”
别枝摇头。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里?那根烟,背在?身侧,只?觉着叫庚野触碰过的手指,掌心,腕骨,后腰,哪哪都像是点上了细小蔓延的火苗,灼人又闹心。
“吱吱,你惨了,”毛黛宁假装给她检查,凑到别枝耳旁,小声说话,“你说你早不摔晚不摔,偏偏正好选着天菜过来的时候摔,大家?肯定以为你刚刚是假摔,故意凑上去勾引天菜的。”
别枝轻叹:“看出来了,我还?不如摔在?地上。”
“这也不怪你,”毛黛宁也疑惑,“说起来,天菜这每次出现,往他身上摔啊碰啊的,多了一晚上能碰见三五回,他都练出来了才对,每次也都避得开,怎么?偏偏今晚……”
“咳,”别枝连忙轻咳了声,转移话题,“我们新桌位找到了吗?”
毛黛宁没多想:“没有啊,今晚太爆满了,只?能等哪桌客人提前散场了。”
“……”
别枝顺着毛黛宁目光望去,就见同?事?们中,恢复到C位的何芸此刻正盯着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看她的表情十?分不爽。
那眼神,更像是在?质问?她为什么?要勾引她的人。
至于其他同?事?里?,也有几个,虽然没明说,但在?两人之间来回挪动的尴尬目光也足够展现内心想法了。
别枝气得想笑。
何芸真是要把今晚的事?当作她自己功劳了。
别枝冷淡一哂,轻勾着唇转开了脸,懒得再看何芸那副作态。可惜她并未注意,被她这个表情激怒了的何芸气恼地跺了跺脚,扭头不知道和身旁人说起什么?。
“你也是和他们一起的?”
就在?此时,别枝身后忽响起个轻佻男声。
听起来有些耳熟。
别枝回眸一望,果然就是不久前和同?事?们对峙的那群人里?,为首那个油头粉面的年轻人。
“是,有什么?事?么?。”
年轻男人望着别枝的表情丝毫不掩饰惊艳,他笑着说:“没什么?,就是看你漂亮得很,想邀请你跟我们一块坐下喝杯酒——你们不是刚好没位置吗,你可以带几个人,和我们先拼桌啊。”
别枝眼都没眨,拿琥珀色眸子情绪淡淡地望对方:“不用?了,谢谢你的好意,我拒绝。”
年轻人梗了下。
几秒后他笑起来:“不是,美人,你别误会。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庚哥的酒吧干净得很,我们不会也不敢在?他的地盘上做什么?的。”
“我知道,也不怕你做什么?,”别枝心平气和,像跟小学生说话,“我只?是非常纯粹地、不喜欢和陌生人离得太近。”
别枝抬手,指尖在?两人之间淡淡一拨。
她没表情抬眸望向对方。
“……吱吱。”旁观全程的毛黛宁都有点懵。如果不是确定别枝连口果汁都没来得及喝,那她一定要以为,面前这个语气温柔但完全不掩饰自己攻击性的别枝是喝大了的结果。
年轻人愣了两秒,眼底兴味不减反增:“不如这样,只?要你们和我们拼个桌,以后你想来惊鹊,都可以拿我的卡开预订权限,你觉得怎么?样?”
别枝最后一点耐性告罄。
小学生大概都比他听得懂人话。
不过在?她发?作前,又一个服务生突然小跑过来:“几位客人,老板安排了位置,请跟我来。”
别枝本就不想多费口舌,她垂了眸,没有再看年轻人一眼,转身和毛黛宁跟在?众人身后走了。
“越走越往A区中心来,这哪还?有空桌——”
毛黛宁话声一顿,视线定格在?前方,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座越来越近的人工造景,以及它正对的玻璃栈台上的沙发?:
“……不会是我猜的那样吧。”
几十?秒后。
在?A区附近几桌客人意外?或观察的目光下,服务生将别枝一行人领上了那座空着的玻璃栈台。
“疯了,”毛黛宁在?别枝身旁喃喃,“我今晚不会是在?做梦吧,难道,我其实这会儿?是在?吱吱你的车上睡着了,现实里?还?没到惊鹊呢?”
别枝被毛毛逗得想笑,心情却郁结,连唇角都不配合。
毛黛宁压不住亢奋:“吱吱,我先去拍几张照片哈。”
“嗯。”
其他同?事?们的震惊程度丝毫不比毛黛宁低。
但震惊归震惊,大家?已经迅速围着桌台坐下,拿出手机开始自拍了。
何芸反倒成了别枝之外?最矜持的一个,她眼神在?玻璃栈台上飘了飘,略带冷意地掠过那个垂着眼安静欣赏栈道下碎星似的石粒的女孩,最后停在?正中的那座单人沙发?上。
短暂地犹豫了下,何芸终究还?是没能战胜膨胀的虚荣心,她朝单人沙发?走去。
可惜还?没走近两步。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服务生抬手,礼貌拦住,“那个位置是我们老板专位,你不能坐。”
“……”
玻璃栈台上蓦地一寂。
同?事?们微妙的目光四下纠葛,跟在?何芸身边半晚上的一个女同?事?笑了笑:“哎,小帅哥,你要不要回去跟你们老板确定一下,就说是我们何芸姐要坐,说不定,他就改主意了呢?”
服务生神情淡定:“不需要,客人。我很确定,这位客人不能坐。”
说着,他像是不经意地抬头。
他目光在?不远处,那个穿着白色衬衫藕粉色长裙的女孩身上停顿了下。
“没关系。”何芸强笑,假装自然地绕过一节,坐到离主位最近的长沙发?上了。
“几位客人点过的酒水稍候就上,还?有其他需要,随时与我说就好。”那个服务生说完后,垂手到栈台角落站定。
碍于他在?,桌台周围的两张长沙发?上,众人聊天的声音都不自觉压得低了半截。
“这惊鹊老板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是啊,出手这么?大方,连这个桌台都让我们坐了,我可不信他没别的意图。”
“何芸姐,你就快讲讲吧,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啊,好奇死我了!”
“未必是我,说不定另有其人呢。”
何芸嘲讽地回过头,看向别枝:“你说是吧,别老师?”
别枝望过去。
何芸端庄又紧绷地坐在?沙发?里?,正皮笑肉不笑地望着她:“刚刚在?过道里?,别老师着急得都要摔进庚哥怀里?了,这会儿?有位置,你怎么?不坐了呢。”
“……你叫他什么?。”
“庚哥啊。”何芸不自在?地摆弄头发?,“你没听到,他们服务生里?有人这样喊了吗?”
别枝轻捏指尖,走过去:“既然你说你加了他微信,不妨也告诉我,他是哪个geng字。”
何芸僵了下。
停了两秒,她讪讪地笑:“我们还?没有聊到这一步呢。”
“哦,是么?。”别枝垂眸,睥睨又淡漠地瞥过她。
那个眼神刺得何芸嘴角都轻抽,她声音也尖细了些:“我才想起,别老师,今晚可是给你开的欢迎会,你男朋友怎么?没来?”
别枝眼神一凉。
她几乎想抬眸往场中扫,看看她那位既“破产”又“落魄”的男朋友此刻在?哪儿?,但生生被她自己摁住了。
何芸见她沉默,眼神里?更是压不下讥讽和得色:“哎,他是不是怕多花钱啊?我就说嘛,单纯长得好看还?是不够,过得太落魄了也不行……不如,别老师现在?喊他过来?毕竟今晚的酒水有庚哥买单嘛。”
“你说得对。”
别枝兀地打断了她,眼神凉凉地仰回沙发?。
懒得去看何芸愕然的反应,别枝回眸,望向了那片落地窗外?的星光、流水与深林的造景,“……所以,从今晚开始,我就没男朋友了。”
众人愕然的目光纷纷投来,连刚拍完照回来的毛黛宁都吓了一跳:“啊,怎么?突然开起这种玩笑了……”
恰此刻,服务生们端着酒水和果盘送了上来。
谁也没注意,角落里?那个站着的服务生在?方才同?样惊愕后,匆匆扭头,顺着台阶下去,快步朝酒吧里?面走去。
0点一过,整座惊鹊就关闭了舞池区,转作清吧。鼓噪的音乐不复,只?余下柔和舒缓的法语歌曲,在?酒吧每个角落里?清浅地流淌着。
别枝窝在?沙发?里?,安静望着自己手中的玻璃杯。
一颗晶莹剔透的冰球躺在?其中,下半截融化了,球形也不在?规整。
杯壁折射的光斑斓,叫人头晕目眩。
“吱吱,你这个酒量,真的是人不可貌相。”毛黛宁坐在?她旁边,夸张地比划了一圈,“——海量。”
“是吧,别老师确实很能喝,哪像是第?一次喝酒啊?”旁边男老师也帮腔。
“而且还?一点都没事?,你看,脸不红气不喘的。”
“有事?的。”
别枝轻声说着,像自言自语。
起初还?在?数,后来就忘了,到此刻,别枝也不知道自己今晚究竟喝了几杯。
她发?现自己的酒醉和那些影视剧里?看到的都不一样,她分明觉得自己意识清醒,也能理智分辨,独立思考,控制行为——但是她不想。
兴奋和沉郁同?时存在?,像是将她向两极拉扯。